《一日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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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为妃-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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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在,不敢想象下去。
    *
    锦月在荷花池边坐了半个时辰,阿竹和彩香就找了来,刚回含英斋锦月才觉额头有些发烧。
    果然扯谎要遭报应,说是不适,就真的不适了。
    阿竹去药藏局请御医,可御医却说忙着给李、郑良娣和太子妃研制调理身子备孕的药,没空来,随便丢了一副药给阿竹便不理会了。
    阿竹回来一说,彩香便不忿道:“先前这些侍医对咱们含英斋风吹草动都无比关心,眼下不过是看江昭训得罪了太子妃,太子又多日不闻不问咱们姑娘,才见风使舵。”
    锦月懒懒不想多说:“他们为了自保,撇清关系不愿意帮忙也是情理之中,帮助别人害了自己,这样的亏本买卖有几人愿意做。”
    锦月挥手让她们下去了,浑身无力只想躺下不动。
    傍晚来了风雨声,天色立刻暗下来,风雨飘摇得让人心慌。
    含英斋外竹林被狂风卷得稀里哗啦,风声呼喝,锦月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觉得房顶到要被雨冲垮了,被雷劈开了。
    睡不着,不敢睡,锦月干脆坐起来抱住被子缩在床角,其实她是怕打雷的,尤其丞相府破败之后,这样一个人的夜晚,恍惚间仿佛看见丞相府中亲人、奴才们的冤魂。
    而下不知几更天,整个世界都被黑暗、暴雨、狂风和惊雷充满,只有靠着墙锦月才能找到些安全感,昏昏沉沉,也不知是醒是睡。
    直到门一声绵长的轻响,来了几只轻悄的脚步声。
    锦月惊醒睁眼,乍见闪电照亮房屋,床前一个高大的男人影子立在床前,她立时一声惊恐的“啊”声。
    影子伸手:“别怕,是我。”而后一只大手就落在了她抱膝的手臂上。
    锦月稀里糊涂,分不清是梦中的冤魂还是真的人,惊恐的缩手:“别碰我!”
    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是我,弘凌,别怕。”
    “弘凌……”听见这两字,这个声音,锦月才醒得明白了些。
    “嗯。”
    弘凌见床上瑟瑟发抖,目光深邃下去,渐渐浮起一层细碎的温柔,语气却还淡淡的。“本宫已吩咐了人去熬药,你一会儿先喝了再睡。”
    等锦月彻底清醒,弘凌已经出去了,而后才想着方才孤男寡女地在一室实在不合适,但愿别传出去被人听见。哪怕是义兄妹,也要避嫌的。
    药熬好,锦月睡了几个时辰也有些睡不下,便起来去偏厅喝,哪料偏厅灯火通明,满屋子奴才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弘凌竟然坐在圆桌边儿,背脊笔挺的,桌上放着碗药。
    他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随扈,袍裾和黑缎金云靴也被雨水沾湿了。
    锦月见了礼,可弘凌一个字不说,也不看她,就这么坐着,一直等到她喝了药去睡,他才说了句离开。
    锦月看着弘凌的背影走出雕花门,他一个人撑起黄油纸伞,孤身走进夜色,心中不觉一酸。
    若她还看不明白他来干什么,她就太傻了。弘凌定是因为自己白日说“不适”,来看的。
    锦月忽然丢了披在身上外裳,跑到门口朝那背影喊——
    “等一下!”
    屋檐挂着的灯笼摇晃着微弱的光,照不亮弘凌身前的路,只见黑色里他周围全是雨丝,他回身来,清俊的脸一如方才的冷淡,只是细看便能看见他眼中闪烁着些许惊喜地微光,被夜色晕得朦胧,被烛光镀上温柔。
    “何事。”他问。
    “你……”
    锦月张张口,指尖把袖口搅得紧紧的,却始终说不出来弘允还活着的秘密。
    弘允是皇后嫡子,是皇室宗亲都宠爱的嫡皇子,皇帝、皇后、太皇太后之所以还忍着弘凌,便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储君人选替补,若弘允回来,皇家所有人都会帮他。到时候,弘凌又该何去何从……
    “你一切小心。”
    弘凌将锦月的欲言又止收入眼中,淡声说了个“好”,转身背对锦月之后,脸上的便结了层寒冰。
    李汤来含英斋的事他知道,说的什么他不用查也能猜到。
    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包庇弘允,不告诉自己……
    刚走出含英斋,伞骨便在弘凌手中成了粉末,他一扬手,纸伞落地。任头上电闪雷鸣,他一人在雨中前行。
    他的路,一直是一个人的黑暗。
    ……
    这一夜,皇宫风雨飘摇。
    此时另一处——大乾宫,栖凤台。
    这是皇后所居之地,墙壁透着椒兰香气,屋中几只人影,一只火盆,一双无名指和小指上戴了景泰蓝宝石长甲的素手,正一片一片地将纸钱丢入火盆里。
    屋中一只瘦影一晃,是个婢女过来带着哭腔劝:“皇后娘娘,三更了,您烧了半宿的纸钱了,歇息了吧。”
    这双长甲素手却没停下,那婢女知趣地退到一旁,而换了个年长些的姑姑上前躬身劝说——“娘娘,您这样哀伤流泪,五皇子泉下有知也会难过的,歇息了吧。”
    屋中一声又长又缠着极致难过的美人叹息,撕纸钱的素手才停了下来,从衣襟里掏出绣翟鸟缠枝纹的蓝丝帕子擦了下巴的泪珠,轻缓道:
    “今日是弘允的生辰,青姑你是他奶娘,丧子之痛堪比剜心啊,你可明白本宫心中哀痛……可恨那害死他的孽种还霸占着他的太子之位,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一切,每每想到此处本宫这做娘的那还能睡得着。”
    “娘娘节哀,太子弘凌手段狠辣,现在朝中谁人不忌惮他。唉,只怪贵妃和六皇子实在不济,娘娘都这么相帮了,他们还是三两次败在太子手中,眼看五皇子的案子都重新翻出来了,还不能将太子弘凌斗倒,真是一筐扶不上墙的烂泥啊。”
    素手的主人冷冷一笑:“那对母子,我就从来没有指望过。”
    姑姑似想起了伤心事,擦泪道:“想起大姜后仁慈厚德,岂料身边竟养了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大姜后对那贱婢如同姐妹,她竟勾引陛下,还为了早一步剩下孩子毒杀了大姜后……”
    姑姑泣不成声。
    素手拿着蓝手帕替她擦泪:“你打小在就跟在姐姐身边伺候,感情深厚,你的忠心姐姐九泉之下也会明白、感动,因果孽报终有时,本宫活着一日就不会放任那孽种残害大周皇室。”
    “我只恨不能替大姜后和胎死腹中的三皇子报仇,大皇子、二皇子定然也是死于那贱婢之手……往后,他恐怕还要杀更多的皇子,不敢设想。”
    “姐姐命苦,本宫定然为她报仇,青姑你且宽心……”
    大姜后本还有一胎双生子,却不足月就双双病死在摇篮里,这是大皇子和二皇子,而后怀上三皇子才中毒殒命。
    皇帝、太后、太皇太后连连受打击,一蹶不振,幸好大姜后还有个孪生妹妹,可以慰藉……
    屋中火盆里纸钱跳跃着火焰,啜泣声低低的,和屋外的雨声和在一起说不出的窒闷压抑。
    片刻,门口匆匆跑进来个浑身被雨水浇湿的太监,跪在殿中从袖子里掏出封信来,双手呈上——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来信了……来、来信了……”
    婢女从太监手上拿了信,朝雕凤凰纹玫瑰椅这方呈来。椅上,素手的主人接过,打开信纸一看,立时无声倒抽一口凉气,呆若木鸡坐在那里。
    满屋奴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敢问。
    片刻素手捉着信纸不住颤抖,“弘允,本宫的弘允……”声音说不出是喜还是哀伤。
    立时屋中一阵呜呜哭泣,而后便听这声音按捺着欣喜和仇恨,轻颤道:“把这晦气的火盆撤了!”“本宫的弘允,回来了……”
    **
    弘允归来的消息,比锦月预想的来得还要突然。
    正是她患了风寒后的第三天,这消息如同一道惊雷炸在皇城之上,两日之内,迅速如疾风扫过各个角落!
    “当年坠崖的五皇子回来了!”
    “皇上病情骤然好转,今晨早膳都多吃了一碗。”
    “太皇太后、太后娘娘亲自去了尚阳宫,都是满面欢喜……”
    “五皇子温柔高雅,老天果然不会让这样的人英年早逝的……”
    “延尉监大人和许多受五皇子栽培的大人,都递了拜帖求见故主呢……”
    何处都能听见这些类似的话,锦月被阿竹扶着在东宫博望门外的长街站了一会儿,就听见了不少。
    显然,不光皇室宗亲,就连宫中的奴才、朝中的大臣,都因为弘允的死而复生而欢欣。弘允攒下的人心,在这一两日间达到史无前例的爆发。
    自弘凌归来后,紧绷、忐忑的半年的皇宫,终于露出喜悦的生机。
    锦月恍惚忆起往昔,弘允确实是人人都崇敬爱慕的天之骄子。
    锦月回望身后的东宫,仿佛压抑着厚重的阴云,锦月清楚地感受到东宫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紧绷,和压抑,甚至有一分萧瑟。
    “姑娘,还要站会儿吗?”阿竹扶着锦月问。
    锦月摇摇头,往博望门里头走。“回去吧。”
    锦月刚转身欲回东宫,便听身后突然有男人叫住她——“我以为,你会马不停蹄地跑来尚阳宫扑进我怀里,哭诉这些年受的委屈。”
    锦月浑身一凛,定在原地,四肢发麻僵冷,而后渐渐血液开始沸腾,困难地缓缓转过身去——
    这一抹高大的素色,深深刺伤了锦月的眼睛,眼泪,便止不住的流。
    阿竹知趣的退下,锦月还呆呆站在那里望着,已经泪流满面。
    “弘……”刚说了一个字,锦月的声音就淹没在哽咽中,只能仰望着几步开外穿着浅杏色缎子底、金丝银线绣蛟龙图案的男人,步步走近。
    眼前的一切,仿佛梦一般。这只是她记忆里走出的幻影在,直到带着薄茧的大手轻轻擦去她眼泪,如儿时那般轻轻拥她入怀——
    “傻姑娘,我不在,你受委屈了吧……”
    锦月看见自己额前男人的喉结轻轻动了动,发出的声音磁性温和,如暖流汇入心田。
    是真的,是真实的。
    锦月:“弘允哥哥……”
    这个怀抱一颤,将她收紧,低低说——“不哭,我回来了……”
    锦月已经泪如雨下,如儿时受了委屈一样,在弘允怀中泣不成声。
    ·
    李生路从门后看着外头的一切,紧抿了唇,反身匆匆前往凌霄殿。
    弘凌正在案边看着皇帝新颁发的圣旨——削减东宫武力和机构,削减吃穿用度的。言语间尽是无情、刻薄。
    李生路跪地禀告:“殿下,萧锦月和五皇子见面了。”
    弘凌手一颤,冷厉的眸子眯了眯,神色看似平静,袖子下的手已经渐渐攥成了拳头。
    “说了什么。”
    李生路想起二人的谈话,支支吾吾有些说不出口,微微抬了抬眼悄悄察言观色,见弘凌神色冷冷和往常差不多,才道:
    “拥抱着……说了两句表达思念的话,然后五皇子似推了朝臣的拜帖,把萧锦月请进了尚阳宫。”
    一声裂帛地轻响,李生路才发现,太子紧紧攥着圣旨的手指竟都穿破了绸缎。这哪里是平静,分明是心中暗潮汹涌,想到此处他立时冷汗涔涔不敢再说了。
    殿中空气如凝胶,半晌弘凌轻笑了声,笑声冷得刺骨:“连她,也想离我而去了。”
    他呵呵笑了几声,眼睛布满红血丝,低声说:“所有人都喜欢弘允,厌恶本宫,他一回来就马不停蹄地跑去示好。”“好,当真好!”
    弘凌负手望着殿外,李生路在他背后看着他背影只觉淡淡心痛。
    为什么,主子那么努力才得到的这一切,抛头洒热血、战场上九死一生不惜吃□□止痛,这么辛苦才得到今天的所有,现在,却所有人都逼着他将自己拿命拼来的拱手让给五皇子。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投入他怀中。
    这,不公平。
    “殿下……”李生路忍不住颤声唤。
    弘凌静静从凌霄殿俯瞰殿外的东宫,夕阳将他眼睛染红,他眼睛却渐渐冷如冷霜,仿佛死灰:
    “李生路听命,速按照本宫这两日部署,即刻让兆秀、冯廉入长安!”
    “诺!”
    李生路下去后,殿中再无别人。
    弘凌从袖中拿出一柄桃花簪,曾经他送出给最心爱女人的。后来却被丢进了暴室的明渠淤泥中。
    在她心中,他弘凌是否也如这廉价的簪子,迫不及待地想要丢弃?
    弘允,才是尊贵的天之骄子。他纵使太子袍服加身,也不过是出身卑贱的灰尘。

  ☆、第三十四章

夜…色如约而至,如黑色华盖罩在长安城的天空,吞尽一切光明。只有些许针尖儿似的灯火从瓦缝、门隙间渗透出来。东一处,西一处,各自之间却都藕断丝连,或敌对,或相亲。例如端亲王府,太尉尉迟府,前后左右四大将军的府邸,以及些藏着人的零碎的旮旯犄角。
    多少双眼睛,在这个漆黑的夜晚不眠,谋划着一场名为“争储”的风暴。
    而下五更,夜深人静,再过不了多会儿,天就将亮起。
    凌霄殿的灯火亮了一夜,时有人进进出出,到这会儿才宁静下来。
    放下书卷,弘凌身体往后一仰,困倦地靠在铁木圈椅上,闭目沉沉地出了口气。
    忙了一夜,把所有事情都梳理了一遍,这才歇下来。其实并不一定后半夜也要看书,只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那女人的脸。
    真叫人心烦意乱。
    弘凌按了按双眼间的鼻梁穴位,坐了一会儿还是不想睡,便出了凌霄殿。
    黑夜渐渐褪色,东边天空亮起一线浅灰色,四下却还安静,整个东宫仿佛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在死寂中走着。
    一夜未睡,到底精神有些恍惚,弘凌回神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含英斋。
    竹林窸窣,他前阵子命人移栽来的玉兰花已被移除了,只剩千疮百孔的土坑。
    弘凌凝眉,只觉那些土坑无比刺眼,她这是表明决心要与他决裂吗?
    弘凌刚转身要返回,便听院门嘎吱一声开了,他应声回头,懒懒无神的眸子蓦地一亮,黑眸中映出个女子的缩影。
    锦月刚推开院门,不想正对上弘凌在院外。视线相接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你……”
    “你……”
    又几乎是同时开口。
    锦月低了低眸子,弘凌也恢复了些镇静,用平常的冷淡语气道:“你……昨夜宿在这里?”
    锦月略有些不解,却也点了点头。“嗯,不宿在这儿会那在哪儿。”
    说罢,锦月蓦地想到,弘凌可能以为她留宿在尚阳宫。抬眼一瞥,只见弘凌脸色略有些苍白憔悴,眼下青黑,然后,弘凌脸上素来的冷淡裂出些许笑意,如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然从缝隙里漏出几线阳光。
    弘凌眸光闪了闪,声音似乎柔了一分:“你风寒未好,好好养身子。”
    他说罢大步就走,如往常一样,总是一个人,锦月止不住上前一步:“多谢!”
    弘凌一顿。
    锦月:“多谢你让人熬的药,上回夜半,我也没来得及谢你……”
    弘凌淡淡嗯了一声。
    从含英斋出来,一路回到凌霄殿,弘凌步伐不觉也轻快了些。明知道锦月回来东宫并不能代表什么,可是,他心底还是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仿佛……多了些信心。之前没有人来争抢她,他一直有把握将她握在手里,现在,他却真切的感受到那种可能失去的感觉。让人煎熬……
    目送弘凌走远,锦月才松了口气。
    昨日和弘允意外相逢,锦月并没有来得及去尚阳宫。
    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娘娘三大凤驾都驾临尚阳宫,她现在虽顶着徐云衣的名字,可骨子还是萧锦月,如何敢去那儿晃。是以在尚阳宫门口就分了别。
    近日风寒睡得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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