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言行。”她说。
唐韵便训着声音看了过去,正上方玉阶之上端坐着两个人。主位上那个一脸病态的老者肯定就是南越皇帝,那人瞧上去瘦弱的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无论从什么地方看起来都不及他身边那人引人注目。
早在大婚之时唐韵就已经知道,南越皇宫里的服侍衣着以黑色为尊。帝后袍服自然也是用的黑色,那种颜色穿在皇帝身上只能显得本就没什么精神的老人瞧起来越发的憔悴。
而他身边那人则全然不同。
她的肤色原本就白,被这黑色衬托的越发的白如暖玉。加上上面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凰刺绣,叫她瞧上去便如花中牡丹一般的鲜艳而高贵。
她的眉眼瞧上去与天阁圣母极其相似,但气韵却全然不同。
天阁圣母那个人瞧上去如同冰一般的冷,似乎对万事万物都不上心。但,她是纯粹的。
她骨子里已经将天女阁给当成了自己的家,不然也不会再看着天女阁没落了之后,毫不反抗心甘情愿的用自己的生命来给它殉葬。
但……这个女人不同。
她眼睛里面瞧起来似乎有些严厉,但瞧着所有人的眼神分明便带着淡淡的温柔。皇宫之中步步杀机,这种上位者的温柔便越发的难能可贵。
但……踩着所有女人鲜血稳稳爬上皇后之位的女子,心底里怎么可能会有温情?
真……假。呵呵!
长相相同的女子性子却是截然不同。
说起来林家选人的眼光是真的很准呢,若是将这姐妹两个掉了个个,只怕谁都活不下去。
“皇后姑姑。”林兰若眼神似乎瑟缩了一下,将倒在了桌子上的茶盏给扶了起来:“兰若……兰若不是故意的。”
“我是……。”
女子水润润的眸光朝着唐韵看了过去,分明带着几分颤抖:“她……她,兰若有些怕。”
“兰若莫怕。”那一头容庚呼一下起了身:“这里是后宫重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混进来的么?”
他扭头朝着门口的侍卫嚷嚷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瞧见这女人惊着了林小姐,还不将人给拿下!”
“皇儿坐下。”林皇后只微微抬了抬眼:“皇宫里面哪里容得人这么随随便便闯进来,又何来的身份不明之人!”
容庚话说了一半,后面要说的话就彻底地给咽回到肚子里去了。
“皇后姑姑莫要怪六殿下。”林兰若吸了吸鼻子,神色间很有些委屈:“这个女人就是云家那个……那个毁了天女阁的丫头。兰若只要想到天女阁牺牲了的那些人还有……。”
晶莹的泪珠自她眼角滚落了下去,她却强忍着并没有叫它落下来。只含在眼眶里将落未落。却也是这么一副神情才叫人越发觉得楚楚动人,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哦?”林皇后渐渐沉下了脸:“原来,你就是毁灭天女阁的重犯,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呢。”
“来人。”她宽大的衣袖半空里挡了一挡:“拿下,压入大牢,择日问斩!”
耳边听着一声响亮的应诺,接下来便是男子鹿皮靴踩过路面的清晰声响。唐韵的眼眸便眯了起来。
林白莲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厉害了呢。
也不知她用什么法子恢复了容貌,颜色似乎更胜往昔,连带着阴人的本事也高了不是一个档次。
还有皇后,方才呵斥容庚可不是为了她好。
她到底是奉旨入宫的人,想要处置她怎么都得有个合情合理合法的由头。而容庚的理由明显不够,所以,林兰若便再度出了场。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配合的还真是默契的很呢。
明月阁里立刻就响起了兵器出鞘清越声响,这一次与先前阵势可大不相同。方才下令的不过是个皇子,这一回开口的那可是皇后呐。
皇后说句话就叫做懿旨,只比圣旨低了一个档次。哪里敢不遵从?
唐韵微眯了眼眸,飞快打量了眼殿中众人。
正文 370 师父,咱们来讲讲道理
南越帝仍旧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容时与关泽秋这会子则好似突然瞎了,一个个只拿眼睛盯着自己桌面上的茶盏。瞧那个架势分明便是打算将茶盏给瞧出一朵花出来。
再看乐正容休,自打她进来之后便没有给过她过多的关注。修长如玉的手指慢悠悠拨弄着指腹上硕大的宝石戒指。
即便此刻动静突然大了起来,他的神色却依旧如常,没有半丝变化。
林兰若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窃喜,却极快地低下了头去。
只有容庚与所有人都不相同,满面写着的都是兴奋。若不是身份所限,唐韵相信他一定能够亲自抢了侍卫的刀剑将她给拿下。
这么……恨不能她死么?
真真是对不起,只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呢。
唐韵勾唇一笑,唇畔绽出浅浅两朵梨涡:“林小姐只怕是认错了人呢。”
清美女子不卑不亢轻声细语着说道:“我是随我夫君奉召一同入的宫,方才不过是有事耽搁了一下,并没有同夫君一同进来。怎的就成了旁的人?”
林兰若气息一冷:“你哪里来的夫君?”
“可不就在那里么?”唐韵抬手,素白的指尖朝着懒洋洋拿手托着腮的绝世美人指了指。
说起来,人和人真是没有法子比。
如今是南越帝设宴,大殿里头哪一个不是正襟危坐,生怕在礼数上出了半丝差错。
只有那人一贯懒洋洋没长骨头一般,却美艳不可方物。便如以往她见识到的所有场合中一般,但凡他在场,你的眼睛里头便只能瞧见他。
这会子听见自己被唐韵给点了名,他也不急不恼,却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
只微微抬了眼,酒色潋滟的凤眸眨也不眨盯着她瞧。看上去平静无波,唐韵却在他眼底深处瞧出了一丝不宜觉察的兴味。
老狐狸!
她咬了咬牙,不就是想看戏么?
难为他将身份隐瞒了这么久,如今只怕心情都不能美腻呢。便叫他开心一下也无妨。
于是,她侧头再度瞧向林兰若:“我的夫君便是北齐宣王,太子太傅,国师大人。我与夫君是奉旨完婚,我是夫君三媒六牌正正经经迎娶进府的宣王妃。我想这事情,林小姐该是听说过的。”
林兰若气息一凝。
唐韵:“所以,我怎么就能成了那个灭了天女阁的云染衣呢?”
容庚瞪起来眼:“你分明就是!”
“皇儿!”林皇后一声低喝打断了容庚的话头。
唐韵脸上的笑容便更深了几分:“皇后娘娘果真是个明白人呢。”
她抬起了头,对林皇后探究的目光毫不避讳:“我夫君到底是北齐特使,我楚悠然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南越这么无端端地便给我安了个罪名在头上,只怕……大家都不会喜欢。”
“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以为南越是早就瞧着北齐和楚家不顺眼了呢。”
这话说的很是轻巧,女子的声音轻飘飘的软糯动听,完全没什么分量,一出口就能叫风给吹的散了。
但是唐韵相信,她的意思该懂的人自然会懂。 南越也许并不惧怕北齐,两国交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楚家的分量则完全不同。
林皇后若是个聪明人就该懂得楚家的分量!
“夫君?”唐韵扭过了头去看向了乐正容休,同样也是满目的兴味:“你倒是说说看,我是谁呢?”
乐正容休唇畔笑容一深,小狐狸这完全是见他只一味的看戏心里头不爽了呢。非得将他也给拉了下水。
“你说的不错。”他微微点了点头:“本尊也认为,你们林家需要给本尊和夫人一个交代。”
唐韵满意的回过了头,朝着林兰若挑了挑眉。眼看着林兰若便咬紧了唇瓣,水眸中一片波光盈盈。分明还在思量着什么。
“兰若,给宣王妃道歉。”
半空里突然传出女子沉稳而淡然的声音,林兰若惊了。
“母后。”容庚再度站起了身:“兰若说的又没有错,那个女人……。”
林皇后并没有给他机会叫他说完。只一个微冷的眼风瞟了过去,容庚的声音立刻就给噎在了喉咙里,悻悻的坐了下去。
“道歉。”林皇后的声音和缓了下来,却半丝不容置疑。
“是。”林兰若迅速敛了眉目:“是兰若错了,还请宣王妃莫要见怪。”
“恩。”唐韵慢悠悠说道:“你的道歉本妃收到了,本妃是不会同你计较的。不过么,还请林小姐以后莫要再认错了人。”
她勾了勾唇角:“你大约不知道,本妃和我夫君的脾气都不大好呢。”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林兰若神色一僵,却只低低道了声是。随即身子便是一阵瑟缩,仿若受了惊吓的小白兔,眼底之中满是惊慌。
可惜,在如今这样一个场合,除了容庚并没有一个人对她这一番造作表示出过多的关注出来。即便是容庚,碍着皇后的颜面也不能做出什么来。
唐韵瞧着林兰若眼圈渐渐红了起来,想来是真的委屈吧。
真真的是……活该!
“过来。”
乐正容休朝着眼前清美女子勾了勾手指,唐韵便也从善如流走在他身边跪坐了下去。
刚一坐下便觉得腰间一紧,叫乐正容休给一把紧紧搂住了。下一刻男子温热的气息便贴着耳垂传了过来:“不许叫旁的男人看着你。”
“……恩?”唐韵眨眼,这话什么意思?
男人拿着下颚朝着身侧点了点,唐韵微一侧头便瞧见容时一抹意味深长的探究目光。
“你还敢看他?”
哪里想到她才瞧见容时一个眼角,下颚便叫乐正容休给一把攥住了,不由分说给掰了回去。
唐韵额角划过一丛黑线,师父咱们敢不敢讲讲道理?
是你说有人在看我,莫非不该瞧瞧是谁么?什么就叫……看他?
不过,看那人一身的戾气,她也懒得争辩:“您说的对,韵儿以后除了师父,谁也不看。”
“你还想有以后?”
唐韵磨牙:“师父,你够了!”
说好的智商呢?
这么一来,眼看着身畔男子凤眸眯了起来,周身上下的气息尽数冷了。而高高在上的那一头终于有一道目光压了下来。
那目光太过炙热,却分明带着难以言表的痛惜和哀伤。有些微的颤抖,更多的却是怀疑。
唐韵便抬起了头来,这一看不由地便微微一愣。
那朝着他们看过来的人居然是……南越帝?
从她进入大殿开始那人一只低着头,整个人瞧上去都是灰暗的。这突然抬起了头唐韵才发现,乐正容休的脸型轮框居然像极了他。
那人只怕是病的狠了,瞧上去很是瘦弱。不然的话,只怕身量也是像极了的。
只是,乐正容休的眉眼更加柔和了些,增添了一丝艳丽出来。像足了深山里瑰丽的狐。而南越帝的线条却是硬朗的,说起来倒是容时与他最为相似。
“你……你是月儿?”
乐正容休的眸色骤然间冷了下来:“皇上认错人了!”
林皇后恰在此时勾了勾唇角:“那个不是淑媛皇后,是大皇子呢。皇上可是还记得?”
“大皇子?”南越帝神色间似乎有些微的恍惚,瞧了眼林皇后。
“皇上可是忘记了?”林皇后微笑着说道:“大皇子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他出生的时候可是引起了天生异象呢。”
南越帝似乎骤然之间想到了什么,眼看着面色立刻就沉了下去,再瞧向乐正容休的时候,眼底的温情已经半丝不见。
“你是容休?你不是在北齐么?怎么还……?”
“只怕要叫您失望了呢。”乐正容休不在意的说道:“本尊不但活着,而且活的极好。”
南越帝便闭了口,眸色再度幽暗了起来。
“既然还活着,回来做什么?”四下里静了半晌,南越帝终于还是将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都是过去的事了。”林皇后突然开了口:“难得大皇子回来,明月阁也许久不曾有人居住。仪臣妾看,不如就迎了大皇子入宫居住吧。我想明月妹妹若是还活着,也定然希望看到你们君臣父子和睦相处。”
“明月……。”南越帝口中低喃着个名字,只不过一瞬眸色却再度冷冽了下去:“不行!”
他重重朝着面前桌案拍了下去:“你不可以呆在南越。”
下一刻,便看到他伸了只骨瘦如柴的手出来,朝着乐正容休颤巍巍指了过去:“走,离开皇宫,离开南越。立刻马上,快!”
那人明明病入膏肓,难为的这句话居然说的非常有气势。
然而,这一句话也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说完之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林皇后朝着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立刻捧了手帕递给了南越帝。
南越帝一把抓过便紧紧捂在了自己嘴巴上,好半晌才将咳嗽给压了下去。
“既然皇上这么不欢迎本尊。”乐正容休周身的冷意似乎更甚了几分:“本尊这就走。”
说着话,一扯身边女子真的就站起了身来。
“父皇。”
谁也不曾想到,第一个起身的居然是容时:“这一次是您亲自下旨请大黄……国师大人入的宫,您可是忘记了?”
正文 371 天子之怒算个屁
谁也不曾想到,第一个起身的居然是容时:“这一次是您亲自下旨请大……国师大人入的宫,您可是忘记了?
南越帝咳嗽的声音顿了一顿。
容时继续说道:“北齐此番派了使者入宫,是为了与我们商谈边关互市的事情。”
南越帝便皱了眉:“你便是北齐特使?”
乐正容休只淡淡瞧了他一眼,半个字也没有说。
“胡闹!”南越帝这一次分明动了怒,一把将手里的帕子扔在了地上:“你堂堂一个南越皇子,居然认贼作父去作了敌国的走狗!”
“皇上只怕是弄错了。”乐正容休冷哼了一声:“本尊是质子。”
“一个质子。”他微微抬了头:“早已经算不得南越之人,与您便更没有半丝关系了。”
“你……你……。”南越帝显然叫他这一句话给气的不轻:“你居然说跟朕没有关系,你个逆子。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
哗啦一声,桌子上的杯盘碗碟叫南越帝一下子给推在了地上。飞溅的汤水沾在了离着南越帝最近的林皇后裙角上,那人却依然端坐着半丝没有动弹。似乎对眼前将将发生的一切根本就没有瞧见。
院子里却次第响起扑通扑通的下跪声。
“请皇上息怒。”
到底是天子之怒,自古以来,天子之怒通常都要用鲜血才能够洗刷平复。即便是个病入膏肓的天子也还是天子,谁能不怕呢?
“来人,将这个……这个……。”
这个了半晌,终是没有下文。
林皇后便半垂着眉眼平静地说道:“还请皇上息怒呐,您身子骨本就不好再这般动怒终归是不大好。”
那一头容时也朝上行了个礼:“还请父皇以大局为重,此刻挑起两国争端实属不智。”
一连两道劝谏,目的分量各不相同。却无一不是在告诉南越帝此刻并不是与乐正容休翻脸计较的时候。
南越帝显然将这些话给听进去了,深深吸了口气:“来呀,摆架。”
四个字,简单粗暴。人家挥一挥衣袖,头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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