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本就如玉色晶莹的面庞此刻越发白的吓人,几乎成了半透明的色泽。越发显得那一双酒瞳红艳的如同浓烈的鲜血,从那眼底深处分明便有如有实质的黑气一点点飘散了出来。
“师父。”唐韵心中一紧,乐正容休突然这个样子……
“……这条路去的是明月阁。”良久,终于听见他吸了口气说了一句。
他的声音惯来是柔糜而慵懒的,虽然带着淡淡的冷更多的却还是美。如今,那些华丽和动听的元素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冷凝如冰。如同挟裹着刀锋。
“明月阁?”唐韵只不过在心里想了一下便立刻明白过来明月阁是个什么地方。
北齐淑媛大长公主,前南越皇后叫做宗政明月,皇宫里这一座明月阁还能是什么地方?
正文 368 过分又如何?
“世人都道我母后是红颜祸水,祸国妖姬。迷得那老头子大兴土木专门给她起了一座明月阁。”
乐正容休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硕大而粗糙的宝石戒指几乎镶入到了唐韵细嫩的肌肤当中,硌得她生疼。女子清美的面庞上却半分痛楚也无,只拿了另一只手缓缓盖在乐正容休的手上。
乐正容休便在她轻缓的揉捏下,一分分放松了力道。
“若真的宠爱,怎么可能一月不到又迎娶了那么多的女人。若真宠爱,怎么可能放任那些女人一个个作践她?若真宠爱,怎么可能有人能在她怀胎十月之时给她下了毒?若真宠爱,怎么……。”
“师父。”唐韵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过去了。”
她直视着他阴沉如血的赤红双眸:“如今,你回来了。”
过去了,你回来了。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如带着魔力,乐正容休面色奇迹般的和缓了下来。
“小丫头说的对。”玉白修长的指尖在女子小巧的鼻翼上刮过:“本尊回来了,所以……有些账也是时候好好算算了。”
自己的账,宗政明月的账。一桩桩一件件只怕能扯痛了人的心肺。
“我在。”唐韵说道:“无论师父做什么,韵儿始终与您同在。”
这话说完,眼看着乐正容休眼中的幽暗彻底的散了。这种时候,即便两个人谁都不曾说话,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恭请大殿下!”
斜刺里冷不丁一道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唐韵身子一正,到地方了么?
果然,身边乐正容休敲了敲步撵。步撵立刻降了下来,他却并没有打算下去。只微眯着双魔魅的双眸冷幽幽打量着眼前的人。
眼前是个上了几分年岁的老太监,说是老太监实际上也算不得真的老。不过是瞧着他的穿着和端出来的架子,该是个宫里头有资历的。
那人身边跟着好几个小黄门,每一个都低眉顺眼地跟着瞧起来对他恭敬的很。那老太监也便将架子端的足足的,一副趾高气扬。
乐正容休哪里会怕了这个,仍旧懒洋洋靠着,玉白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敲击出单调而沉闷的一些音阶出来。
眼看着功夫不大,老太监挺直的腰板就微微塌了下去。
“周公公怎的来了这里?父皇身边不需要人伺候了么?”
身后有男子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唐韵便知道是容时到了。
眼看着老太监将身子彻底弯了下去,每人看到的角落却长长松了口气。
“回越王殿下,皇上那里有皇后娘娘亲自伺候着呢。娘娘便打发了老奴来此处候着。”
容时点了点头便朝着步撵上窝着的两个人看了过去:“既然大皇兄已经到了此处便说明你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这会子便请下了步撵,随着我一同进去吧。”
唐韵以为依着乐正容休的性子一定会拒绝,哪里想到那人居然勾唇笑了,云破月来一般晃了人的心神。
“好。”他说。
之后,就真的牵着唐韵一同下了步撵。
这边他们才一动,那一头关泽秋便风一般飘了过来,与容时站在了一起。那人眼底之中分明便带着几分审视和警惕。
唐韵:“……。”
需要这么看着他们么?到底是南越的皇宫,她还能动手杀了容时?
容时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乐正容休居然这么好说话,眉目中分明有一丝意外,却极快的化作了一抹微笑。
“大皇兄到底是个明白人,是容时多虑了。”
“越王的称呼只怕得改改。”乐正容休淡淡说道:“本尊如今吃着北齐的俸禄,当着北齐的国师。还请越王莫要叫错了。”
容时气息似乎凝了半晌:“……大皇兄何故如此?自打您去了北齐之后,父皇没有一日不在思念着你,终至思念成疾。”
“呵呵。”乐正容休一声低笑打断了他的话头:“越王这话可就说错了,南越皇帝最爱的可是你呢。”
容时一愣。
乐正容休唇畔笑容便更深了几分:“听说,你可是南越第一个被封王的皇子。而且还封了越王,越呵。”
眼看着容时眼底出现一丝幽暗,乐正容休却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说道:“与南越同名,何其尊贵。本尊一个小小的国师,可万万不敢与您相提并论呢。”
容时的脸色彻底暗了下来。
唐韵便低咳了一声,掩住了眸中笑意。容时虽然仍旧是一副严肃而高贵的姿态,但那一双眼睛里面分明便写着心塞。
谁叫你干什么不好,非要去揭乐正容休的伤疤?在乐正容休心里头最最痛恨的只怕就是南越大皇子的身份,他偏偏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来。
那么,就不要怪别人打击报复。乐正容休的嘴巴从来就是最最毒辣的,没有之一。
容时一心奔着皇位去的,哪里想到老皇帝居然封了他一个王位。封王可不是什么荣光的事情,你既然当了王,那么……还当什么皇上呢?
还有那个封号“越”,越呵。
与南越国同名,不过却将皇变成了王。一字之差天差地别,叫你日日能看到却摸不到。说起来,南越帝才真真是个狠角色。
只怕容时每每想到自己的封号都能呕出三升血来。
“还请大殿下说话莫要太过分。”一旁的关泽秋突然开了口,毫不掩饰自己声音中的杀意。
“过分又如何?”酒色瞳仁不在意地瞟了过去:“是本尊自己要来的么?”
关泽秋禁了声,但眼底深处分明便带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乐正容休从来没有说过要进宫来,是南越这些个所谓的贵胄三催四请的硬拉着他来了这里。所以,即便是过分,你也只能自己咬牙忍着!
“请大……。”
乐正容休眯了眼,容时的语气便略略顿了一下。
“请国师大人进去吧,父皇身子不好,不宜等太久。”
乐正容休却仍旧站着没有动,酒色潋滟的凤眸朝着宫门口的匾额看了一眼:“就在这里?”
明月阁,他猜的半点不错,来的地方果真是明月阁。
“我以为……。”
“不过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宫殿。”容时不过才说了几个字便叫乐正容休给打断了:“也能拿来招待一国来使?贵国是瞧不起我北齐么?”
“国师大人怕是误会了。”容时淡淡说着:“明月阁虽然许久不曾有过主人,却并没有荒废。相反,它如今是我南越最好宫殿。至于这宫殿个中的意味,便不需要容时多说。我想,这里与国师大人最相配。”
乐正容休便抿了唇,眼底伸出一片波光暗涌。
唐韵便轻笑了一声:“不过是一个地方,好或是不好它到底还是一个地方。这个天下,又有什么地方是师父您不能去的?”
乐正容休便勾了唇角:“我们进去吧。”
眼睛着两人十指相扣朝着明月阁走了进去,唐韵身子却顿了一顿:“不如师父先进去?”
乐正容休只侧目朝着她看了一眼便回过了头去,紧紧相扣的双手便分开了来。恍惚中唐韵觉得离开了那人的大掌,手心里似乎有那么片刻的冷。清冷的眼眸也不过微微一闪便扬起了头。
“说吧。”唐韵唇畔微勾,眼底之中便浮起一丝淡淡讥讽出来。不在意的瞧着关泽秋:“特地留我下来,你想要做什么?”
她的语气并不十分客气,关泽秋却并没有恼怒。只拿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她看,那认真的眼神叫唐韵觉得十分不爽。
“关将军是没有见过美女么?”唐韵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立刻就冷了脸。
“即便没有见过美女,你这么盯着一个姑娘家看似乎也不大妥当吧。”
关泽秋嘴角一抽:“你们北齐的女人都这么说话?”
“平日里并不这么说话。”唐韵掸了掸指甲:“不过是看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罢了。”
关泽秋深色便僵了下来:“你这女人,长相一般,身材么……。”
眼看着那人眼睛朝着自己胸口瞄了过来,唐韵的脸立刻就黑了。用力挺了挺胸膛。
小怎么了?小你也没有。
索性关泽秋立刻从那里别了眼:“为人粗鲁没有礼貌,心思歹毒出手狠辣。本将军实在瞧不出你有哪一点能与大殿下相配。”
“……嗯?”唐韵愣了。
她脑子里面想象过很多关泽秋给她使眼色叫她留下来之后的画面,独独没有想到过他居然就跟自己说了这个?
这节奏,貌似不大对啊。
“我与我师父是否相配这样的问题似乎不需要关将军来操心吧。”唐韵淡淡说道:“即便我身上有再多的缺点,只要我师父喜欢就行了。”
关泽秋微皱了眉头:“他喜欢你么?”
唐韵:“……。”
关泽秋脑子是有病吧,这节奏可是越来越不在道上了。
“关将军这么问可是突然发现你不可自拔的爱上了我?”唐韵眼底幽光闪烁:“所以巴不得我承认我师父不喜欢我?”
这一次终于如愿看到关泽秋闭了口,那个神色俨然是叫唐韵一句话给噎着了,似乎有什么堵在了喉咙里面想吐却吐不出来。
“可惜呢。”唐韵叹口气:“我已经嫁了人,实在不能接受关将军的错爱呢。”
正文 369 你再吐一个试试
“可惜呢。”唐韵叹口气:“我已经嫁了人,实在不能接受关将军的错爱呢。”
“哇……。”
唐韵:“……。”
要不要这样,关泽秋那厮居然……居然真的吐了。他吐了!
喜欢她就这么不可接受么?即便她长的再差强人意,也不至于为了这个恶心的吐了吧。
作为一个女人唐韵表示这深深地伤了她的自尊,好想打他怎么办?
“你再吐一个试试!”唐韵表示真真的不能忍了,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姑娘莫怪。”
不知什么时候容时从宫里再度折返了回来,抄手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朝着他们瞧了过来。那双与乐正容休有几分相似的眼睛里头仍旧如往昔一般,只有疏离和严肃。
“泽秋自幼经历特殊,对女子的忍耐力与旁人并不相同。他并不是有意冒犯你。”
唐韵挑了挑眉,所以呢?
这么说起来,她是不是发现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天大秘密。以后打仗再遇见关泽秋的时候,她只要派一大群的女人站成排一起说关大将军你喜欢我们么?
蓝后,那人就可以吐死了?
这设定还能再随便一些么?她一定是看到了一个假的关泽秋!
容时没有再接着那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脚下步子一动,一步步走向了唐韵。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将她瞧向关泽秋的视线给挡了个结结实实。自然,关泽秋也再瞧不见她。
“其实本王到如今为止始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姑娘才是。唐姑娘?楚二小姐?还是云染衣?”
这话分明便存着几分试探和威胁。
容时便是用一句话告诉她,他对她的底细相当了解。
实际上当乐正容休以本来面目出现在了世人面前之后,她的身份就再也藏不住了。唐韵并不觉得,着有什么见不得人。
“越王既然已经将我的底细调查的这么清楚,我想该怎么称呼我您一定非常清楚。”
容时声音顿了一顿,唐韵唇畔含着微笑抄手站着。无论从哪里看上去都是个端方优雅的大家闺秀,任谁也挑不出办丝错处来。
容时眸色微闪,终于缓缓敛了眉目。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姑娘,让一个男人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不躲也不闪。不但同样直勾勾地看着呢,甚至连腰都不曾弯过一下。那个气势和态度甚至比起宫里的公主来也是不遑多让的。
“本王与王妃说起这个并没有别的意思。”容时轻声说道:“宫里头还有些旁的贵客,我想里面的人并不希望见到云染衣。”
唐韵眸色便闪了一闪。容时突然这么说是……
“所以。”容时微微抬起了头:“本王提醒王妃,最好有一个心理准备。”
唐韵便低下了头:“多谢。”
毕竟,她以云染衣的身份可是作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呢。别的不提,单是最近单挑了天女阁就足以叫南越不少人恨的她牙痒痒了。
“本将军方才要说的也是这个。”
那一旁的关泽秋终于缓过了神来,凑在了她跟前:“大殿下在这个宫里头的处境已经不十分美妙,那么便请你多多收敛自己。不要再为他招惹了什么祸端出来。”
唐韵抬头朝着他看了一眼,这话听起来为什么那么别扭呢?
关泽秋和乐正容休很熟么?怎么好像从他的话里头听出来了那么一丢丢的关心?
他没事吧。
“看着本将军做什么?”关泽秋面色已经冷了下来:“云染衣这个名字最好还是不要提起了。”
“多谢。”
唐韵略低了低头,一声谢谢却说的很是真心。
关泽秋和容时分明便是在暗示她,明月阁里面有着极其讨厌云染衣的人。会是谁呢?
林家?
除了这个,再也不做他想。
容时和关泽秋便也只跟她说了那么一句话便一齐闭了口。三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进了宫。
半只脚刚踏进宫里唐韵便愣了一愣。
明月阁?还真真是个好地方呢。
她若是没有去过湛家便也罢了,但不巧的是她却是去过的。湛家有一座明月阁,南越皇宫也有一座明月阁。
她本以为一切不过是个巧合,哪里想到,居然还真是一样的。
无论是建筑结构还是布景装潢,甚至连大小规模都一般无二,几乎一模一样。
南越帝居然在皇宫里头给宗政明月建了与她从小居住的地方一模一样的阁楼,莫非这里头就没有一分真心么?
“咦,那人怎的看起来这么眼熟?”
现实并没有给唐韵多少思考的时间,耳畔斜刺里便传来女子娇柔低弱的一声轻呼。声音很是优雅,似乎还带着淡淡疑惑。
唐韵立刻侧目看了过去,怎么……
对面跪坐在右首边女宾席第一位那清雅高贵的女子分明便是……林兰若?
怎么可能是林兰若!
她……
“云染衣?”林兰若身子一动,冷不防膝盖便碰了桌子。桌面上甜白瓷的茶盏便发出叮一声脆响。
“兰若!”正上方有女子极其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久居上位者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威压。
“注意言行。”她说。
唐韵便训着声音看了过去,正上方玉阶之上端坐着两个人。主位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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