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道青铜浇铸的门,看起来很是厚实,似乎年头也不算短。上面满布着比比皆是的铜绿,两个巨大的铜环从青铜门正中的狰狞兽口中吐了出来。
这里的光线很是昏暗,只有墙壁上镶着几颗的明珠能散发出微弱的光来。但这萤火之光对于如唐韵这般修为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她已经将这里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
青铜门外,她所站的这个位置是一个占地极广的厅堂。厅堂的四周贴着墙根却并没有铺着青石板,露出了里面深褐色湿润的泥土出来。而在那些泥土中却争奇斗艳的开满了密密麻麻一片鲜红色的美丽花朵。
妖冶鲜艳的花朵如美人一般舒展着腰肢,似乎正在迎风起舞。然而,这里却是密闭的,哪里来的风?眼前的情景只叫人觉得诡异。
唐韵吸了口冷气:“相思?”
她终于想起这种奇特的花朵她在哪里见到过,那是相思,刑堂相思!
占家乱葬岗深处,魂部刑堂那以人血为食的妖花。在这里,乐正容休闭关地的外头居然种着这么多?几乎比刑堂中的多出了一倍不止,甚至比那里开的还要艳丽夺目。
“呵呵,好见识。”紫染淡笑着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并没有被这诡异的花朵吓到或是迷惑。冷傲的眸子中便浮起淡淡一丝疑惑。
“这些个玩意。”她抬手朝着青铜门指了指:“都是靠着里头的东西来喂养的,现在,你可还敢进去?”
“敢!”唐韵眸色猛的一寒。
青铜门里头不就是乐正容休的闭关之地?靠着里头的东西喂养?是他的血肉么?她的心没来由的一痛,越发的想要进去了。
紫染眸色一闪,突然收起了眼中的讥讽:“那……你便进去吧。”
等她将手指按在青铜门上的时候,耳边似乎听见紫染一声低语:“也许,你跟那些女人真的不一样。”
“什么?”唐韵回过了头去。
紫染却已经恢复了惯有是冷傲:“没什么,你这么磨磨蹭蹭的是不敢进去了么?不敢进就滚!”
唐韵立刻侧过了头,她方才一定是昏了头了,怎么就会以为紫染刚才是在夸奖她?
咣当,沉重的声响幽幽响了起来。在这万籁俱寂的地方,显得越发的幽深而沉闷。
眼前骤然一片大亮刺的眼眸生疼,唐韵立刻闭了眼,好半晌才适应了新的光线。
门内仍旧是一个房间,却如同青铜门外一般并没有明火,照亮凭借的都是夜明珠。而这里夜明珠的数量却极多颗粒也大极了,一颗颗的明珠直接拼接镶嵌成了硕大的一盏琉璃灯,照的门内的情形纤毫毕现。
然后,唐韵就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比她还要震惊的人——老国师!
“怎么是你?”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之后便齐齐扭头看向了紫染。
紫染却只斜倚在门框之上,很是无辜的耸了耸肩膀:“看我做什么?她本来就是最该来的那个。”
“你这死老太婆,这种时候将她给弄了来万一出了点子什么事情,阿休怎么办?”
“你才死老太婆。”紫染突然瞪了眼,恶狠狠瞧向老国师:“你全家都是死老太婆。”
唐韵:“……。”
果然再美的女人骂起街来,优雅什么的都能分分钟成了渣。话说……死老太婆是什么鬼?
“我师父呢?”唐韵挑眉,她并没有兴趣听人斗嘴。紫染不是说了青铜门后的是乐正容休么?为毛看到的却是老国师?
这么一问,四下里陡然间便静了下去,唐韵分明看到老国师和紫染脸上都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凝重。那个凝重叫她的心里咯噔了一声,大大的不祥。
“他……。”
“丫头。”老国师抬头:“你真想见见他?”
唐韵恩了一声,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她这样的问题。她以为自己已经站在这里了,意思表达的还不够清楚?
“那你就去吧。”老国师垂下了眼眸。
唐韵一愣,去哪?
却见老国师和紫染目光交错一碰,二人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同时抬起手来,两道强劲的掌风便在内室之中荡了出去。
叮,噗。
细微的声响,便如有什么东西不小心跌入了水中。四下里的空气便真如水波一般起了阵阵的涟漪,之后……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唐韵瞪大了眼,嘴巴里面几乎能塞得下半个鸡蛋,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形象?
眼前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终其一生的见闻她觉得都没有此刻所见到的画面惊悚和诡异。
头顶的琉璃灯还是那盏琉璃灯,四下里的一切都叫琉璃灯给照的纤毫毕现。在琉璃灯的照耀之下,是一个占地极光的……血池!
那个是血池吧!
眼前的大池子一眼看过去叫人几乎看不到边,比她以前见到的乐正容休沐浴的温泉池不知要大上多少倍。里面不断蒸腾翻滚着的,却是暗红色阴郁的液体,散发着极其刺鼻的味道。
池子里的红色液体应该是热的,水面上不住翻滚出大小不一的泡泡。一忽如鱼眼,一忽如拳头,一忽却又如懒蛤蟆吐的泡泡。站在她那个位置,几乎便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到来自血池中灼热的气浪。那灼热的气息几乎须臾之间便能蒸出人一身的汗,再加上那令人作呕的刺鼻血腥味……
这哪里还是属于天地之间软丈红尘中的世界?分明是九幽地狱中的无边血海,分分钟便能够将人吞噬。
而,在那血池的正中竖着高高一只白玉莲台。有一美人盘膝合目而坐,他身上的衣服也如血一般的鲜红。却不知是原本的色泽还是被这无边的血海给沾染了。那诡异刺目的红显得美人面颊出奇的白,几乎与坐下的白玉莲台一般都成了半透明的色泽。一张唇却艳红如妖。
他满头瀑布般如墨青丝往日里都打理的极为妥帖仔细,今日却只在身后批了,半数都滚下了莲台而没入到了血池之中。 唐韵突然就挪不开眼,这样的人,哪里还像个人?
美的惊心,却妖异的越发动魄。
便如地狱中踏着鲜血而来的绝美妖魔,分分钟便能蛊惑了所有人的心,转眼却能叫你粉身碎骨。
“怎么样?”唐韵正自心惊,脸庞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滑腻的触感,有粘腻的女子声音蛇一般贴着她的耳朵轻轻说道:“恶心么?这都是你害的!”
耳边叮一声响,似乎有什么当啷一声落了地。之后便是老国师一声怒吼:“你这死老太婆,这会子对她下手是想害死阿休?”
这一声终是叫唐韵回过了神来,凝神看去,身边有紫色一道烟雾似乎被血池上的热浪给蒸的干了,一下子散开了去。她的脚边却静静躺着雪亮一枚透骨钉。
唐韵只觉的后怕,心中明白只怕方才是紫染对自己动了杀机。幸好老国师机警,才叫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多谢老国师。”唐韵一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毫不吝啬自己的礼貌。
老国师却只叹了口气略摆了摆手。
“呵呵。”紫染却是一阵怪笑,语气很有些阴森:“你这臭丫头,凭着一张魅惑人心的脸,勾的男人争先恐后的来护着你。等到……你这张脸我一定亲手剥下来。”
说话的时候她抬起了手,唐韵这才发现她尖利的指甲比一般女子要长了许多。也不知是怎么保养的,亮闪闪的竟隐隐透出一种金属的色泽来。边说着话,她粉嫩的舌尖边缓缓在自己指尖上舔过。目光粘腻冰冷的像一条蛇,唐韵没来由打了个哆嗦。
这样的紫染看上去,很不正常!至少,与她一贯见到的那个紫染,绝对不像是一个人。
“我师父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清美的眼眸在紫染和老国师身上扫过:“什么叫都是我害的?”
“阿休……。”
“你想知道么?”紫染突然笑了笑,水眸中荡出一抹奇异的光彩,却刚刚好打断了老国师的话:“阿休就在那里。”
她伸出了手指,朝着血池正中如妖似魔的绝美男子点了点:“为何不自己去问问他?”
老国师皱眉,分明想要说些什么。却叫紫染恶狠狠给瞪了回去,老国师终究只叹了口气别开了眼。
“你敢么?”紫染的笑容近乎挑衅:“不敢就滚吧,世间的女子都是这么口是心非的叫人恶心!”
“哗啦。”
没有人来回答她,回答她的只有一个声音,破水而入的声音。
她的话音尚没有落地,唐韵已经纵身跃入了血池当中。刚下去的时候,她并没有急着行走,在池子边上停了那么半瞬,似乎悄然松了口气。
“她居然……下去还能活?”老国师瞪着眼,满面的不可置信。
“恩。”紫染闭了唇,眼中的讥诮渐渐给收了起来:“我看见了。”
那一边,老国师却还是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震惊:“你瞧见了么?她下去了,没有事!也许……”
“我说我知道了。”紫染皱眉:“闭嘴!”
正文 247 师父,请你看看我
于是,四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内室之中只能听到女子趟过水面的哗啦声。
唐韵一双清眸飞快在四下里扫了扫,她现在可以断定这池子里面殷红的液体并不是人血。尽管看起来像,闻起来也有些微的像却绝对不是。
离得进近了,她能够很容易的分辨出充盈在鼻端的分明是一股子浓烈的硫磺味道夹杂着些说不清的刺鼻怪味。那个味道猛的一闻像是血液,但仔细分辨倒是叫她想到了另一种东西——岩浆!
怎么可能!
唐韵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先不论这种平原地区根本不可能有岩浆。即便真的是,岩浆那么高的温度不得分分钟将人给烤化了去?而这池子里的水虽然也是温热的,却绝对能够忍耐。
她往前走了几步,脚底的地面并不平坦。踩上去颇有些像鹅卵石一般的凹凸不平,那些石头竟是比水温要高的多。这个,大约便是能够叫池水温度增高不变的原因了吧。
唐韵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明明乐正容休近在咫尺,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两人之间隔了千山万水一般。叫她生出一种穷其一生都无法触碰到他的错觉来。
那个感觉,让她觉得分外恐惧。
“师父。”她抿了抿唇,足尖在鹅卵石的地面上一点便欲纵身飞去。可是,她的身子却才跃起了一半,便毫无征兆重重跌进了池水中。
幸好池水并不深,才免于了将她整个淹没了尴尬。即便如此,她为了进宫特意穿的那件新裙子上头也仿若从血水中捞出来了一般。尽是触目惊心的斑斑血痕。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紫染淡漠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池水里头下了化功散,任你再大的修为也什么都使不出。”
唐韵了然,紫染并没有骗她。她从半空里跌下来那个时候便已经觉出来了,她的内力正在一点一点的化去。
“呵呵。”紫染笑道:“忘了告诉你了,这里头的化功散是不可恢复的。一个时辰之后,你的功力将会被尽数的化解干净,再也不复存在。”
唐韵抿唇:“……。”
“怕的话,就赶紧滚吧。”
“不。”唐韵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不走。”
女子的脚步平缓了下来,终于一步步走到了白玉莲花台旁。双手用力一撑,纤细的身躯便鱼一般翻了上去。
她的鞋子早已经叫池水给浸透了,黏在脚上叫人很不舒服。唐韵索性直接将鞋袜给脱了,顺手扔进了池水里。便赤着那一双雪白的天足,踏着殷红的水波一步步走向了如妖似魔的绝美男子。
“师父。”她唇角一勾,素手探了出来抚上男子近似透明的面颊:“你……。”
她皱了皱眉:“你好烫!”
可不是烫么?
唐韵一路走来,原本以为滚烫的血池已经很是难忍。哪里想到乐正容休的脸颊却比池水烫的多,她心念一动,灵活的手指翻飞,一下子便顺着男人的衣襟滑入到了他脖颈里头去了。
果然,跟乐正容休的体温一比,血池的池水瞬间就能给秒成了渣。
“师父,你看看我。”
唐韵皱着眉,乐正容休这浑身高热的样子瞧起来可并不像是发烧了。通常发烧的人都会满面的通红,他怎的却只剩下苍白?
身边男子便如一具玉雕,盘膝而坐纹丝不动。唐韵用力晃了晃他的双肩。
“师父,师父!”
“……唔。”
耳边似乎响起一声低吟,眼前绝美男子突然睁开了眼。天地间似乎骤然间起了一道潋滟的光,方才还璀璨到了刺目的琉璃灯的灯光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唐韵呼吸一滞,一半是为了难得一见的美色,一半则是因为乐正容休此刻眼眸的颜色。
殷红而深沉,深不见底却跟本不是他往日里那瑰丽通透的酒红双瞳。唐韵心中一凛,这双眼眸根本没有焦距,看一眼便能叫人彻底的沉沦,似乎一头扎进了无边的血海中再也无法回头了。
唐韵到了这个时候方才知道,什么是九幽地狱?眼前男子这一双眼眸,分明就是!
“师父……唔。”
她几乎立刻就觉出眼前的乐正容休似乎很有问题,不过才呼唤了一句,手腕便叫人给狠狠咬住了。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有尖利的牙齿破开了皮肉刺入到了她的手腕动脉当中,温热的血液咕咕的流了出去。
好疼!尼玛吸血鬼!
唐韵下意识的抬手就朝着眼睛下头的头颅拍了过去,落下去的时候却已经变作了轻轻地摩挲。
“师父。”她吸了口气:“是我。”
素手微抬,轻挑下颚将乐正容休一张面孔正对着自己。男人吸,允鲜血的动作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唐韵心中浮起一丝欣喜。
“师父,你认出我了?”
“你……。”乐正容休齿关一松,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皱了眉头。唐韵立刻就从他血色的瞳仁中看到了痛苦。
“唔……”
男子闭了唇一声闷哼,那个声音却分明不是从口中发出来的。而是从他喉头深处咆哮着翻滚而出,唐韵立刻看到从乐正容休心口是位置隆起指肚大小一块黑色的东西,速度快的惊人,转瞬之间便爬上了他的脖颈,之后是脸颊,额头。乐正容休的身子便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在如同困兽嘶吼般的低喝中,夹杂着铁链迅速摩擦的声音。
“师父,你怎么了?”唐韵悚然一惊,腰身一拧便凑近了乐正容休。
这才发现他的手腕和脚腕都被白玉莲花台上的铁环给牢牢锁着。铁环是镶死在莲花台上的,下面并没有吊着铁链子。所以,无论乐正容休怎样的挣扎,始终都只能维持着打坐的姿势,只因他已经被彻底的固定住了。
然而,此刻的他显然正处于极度的痛苦中。
眼看着他眼睛越发的鲜红,似乎连眼角都要瞪破了。身子鱼一般的不住弹起,无奈被铁环给紧紧扣住了四肢怎么都不得挣脱。几乎就在眨眼之间,他与铁环接触的皮肉就已经磨得血肉模糊,几乎能看到森然的白骨。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唐韵从没有见过这么不冷静的乐正容休,她第一次尝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她一向以为自己是个冷血冷情的凉薄之人,自己都不知道怎的见了如今的乐正容休满心的都是慌乱。恨不能,那被绑着的人是她自己。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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