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上还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渍。
操练结束之后便接近午时了,留驻的兵士们四下散去后便准备去营帐领午饭了。
虽然现下封训已经结束,但有些兵士自个儿家住的远,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营内。但十七却已经有些待不下去了,他在外面巡视了一圈,终是顿下脚步,脑海里不住想着远在宫中的那个人。
他答应了她今日要早些回去。
反正今日营里似乎也并无什么大事,巡守的差事派几个可靠的小兵去做便可以了。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也有副统领将军盯着,他也没必要一直在这里守着……
这么一想,十七终于愈发的忍不住了。
但一想到昨日赵清颜嫌弃他身上脏,十七这次在离开之前,提前回帐里简单冲洗了一遍身子,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等一切收拾稳妥之后,他这才步伐轻快地除了军帐,朝马厩的方向走去。
十七却是打算回锦绣阁去了。可是正当他牵了马匹,准备离开军营的时候,却意外地碰上了迎面赶来的韩副统领。
韩轩并非是过来阻拦他提前回去,而是过来派给他另外一件不大不小的差事。
道是那十七半月之前在长安城外帮着修筑水坝的县城本属绥阳。
水坝虽说现下已经重铸,但连接起这小县城与京城主道的大桥因水灾塌陷之后却迟迟无人修缮。原本这样的小事,该是县令的职责所在,再不济,随意派几个人督促一下便也罢了。
谁知道县城的那些百姓,不相信县令的办事效率,却是认定替她们修好水坝的十七是个可靠值得信赖的人物,苦苦相求一定要让那日的军爷过来替他们继续修这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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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矜持,矜持啊……【抚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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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心肝小宝贝(一更)
这几日,赵清颜仿佛变了个人,缠他缠的厉害,现如今哪里还有从前冷清寡凉的模样?
便像是昨日,他偶尔回去的时辰比约定的晚了。她甚至会朝他置气。这其中滋味到底是甜蜜或是折磨,便也只有十七自己知晓了。
再加上她现在怀了身子,十七自然是巴不得时刻黏在她身边才好。只不过现下时不同以往,他被册封了校尉,违抗军令那乃是大忌。
十七并非在意这个头衔,而是自那次知晓赵清颜怀了身孕,听了她那一番话之后。他逐渐意识到,只有他自己不断往上爬,他才有机会能够站在与她更接近的地方。
赵清颜现下隐瞒着自己怀孕的事实,但日子长了,早晚有一天会被人发现。而到了那个时候,他又要以什么身份站出来说自己便是孩子的爹?他只有更加努力,在这里混到更多的功绩,才是他唯一的出路所在。
想明白了这些,十七没有犹豫便将监督修缮的差事应了下来。
原定启程的时日本是今天夜里,被一同派去的几个小兵已经早早出发了。但在十七的请求之下,他被破例允了一日的高假,但明日一早便必须离开了。
等十七回到锦绣阁,已经是酉时中了。
日落西山,金红色的夕照浅淡地洒在公主府的牌匾上,隐隐泛着璀璨的微光。
十七在府外立了好一会儿,浓眉紧蹙,心下一片沉重。
他明日便要启程离开了,他自己也是方才刚刚得知这个消息,她自然更加不会知晓。若是等下他同她说了,她想必又该不高兴了,皆时他该如何同她解释,安慰好她呢?
十七这么一站,便又过去了足足一个时辰。
夕阳的余晖渐渐散去,隔着围墙,锦绣阁内的红笼已被点亮。十七绕过长廊的时候,杏桃正守在门外,杏桃见他来了,掩住笑低声对他道了句:“快些进去,公主已经等你好些时候了。”
十七伸手,缓缓推开了雕花檀木门。
只听“吱呀”一声,暖炉溢了满屋的热气混着熏香味股股地扑面而来,下一瞬,十七脖颈一重,散着幽香的温软身躯毫无预警地一下子挂在了他的身上。
“你这人好大的胆,竟敢欺骗本宫!怎的又这么晚才回来?”
赵清颜整个人忽然朝他扑过来,十七没有防备,硬是被这股冲劲儿撞得往后倒退了半步。
待十七缓过神来,便瞧见赵清颜面上似娇似嗔,一双藕白玉臂却是牢牢环着自己,他比她高上了太多,她挂在他身上,整个人几乎都悬空了。
缓过神来之后,十七急忙伸手扶住她的腰,一脸的紧张。
“小心着些,别摔着了!”
说着,忙弯下腰,一手托着她的腿窝,一手扶着她的要被,将她小心拦腰抱起。
赵清颜环住他脖颈的手没有松开,窝在他怀里,任他抱着自己步伐稳健地朝里屋走去。
赵清颜方才无事便一直在榻上歇着,现下还不想躺回去。十七便将她放在案几边的软椅上,又去取了一张绒毯,盖住她的腰腹和膝盖。
“你还没有回答本宫,怎的今天也回来这么晚?”
她在躺椅上坐定,垂眸望着他,又问起方才那个问题。十七扯着绒毯的手一顿,听她这样问起,方才在门口整理好的措辞却是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
十七终于张嘴,有些艰难地出了点声音。而那赵清颜却蹙起了眉,在十七把话说完之前先一步打断了他。
“那将军又为难你了?”
十七还来不及摇头,赵清颜一双手忽然贴去他的脸颊上,她摸了两下,眉心的褶皱更深。
“怎的这么凉?反正也迟了,下次路上别这样赶,再给脸上冻出冻疮。”说着,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又道:
“你这么急着赶回来,怕是还没用晚膳呢吧,本宫吩咐后厨给你备点东西过来。”
十七发愣的时候,赵清颜已经放下了捧在他脸上的手。掀开了腿上的绒毯,竟是打算起身亲自去火房一趟的模样。十七一惊,马上回过神来握住她的肩膀,及时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外面冷你别起,我自己过去吃些就行了。”
赵清颜一听,却是不依,“你身上这样凉,在屋里好好带着暖一下,本宫又不是纸做的,这么几步,还无大碍。”
十七拗不过她,却又无法放心让她一个人出去。便只好唤那杏桃过来替她去一趟火房。
晚膳的时候做了许多东西,现下直接热热便是。没过一会儿杏桃便端着满满当当的食篮过来了,在案几上仔细布好菜后,又默默退下。
赵清颜早前已经用过晚膳了,现下自然是不饿。她和十七一道儿坐在案几边,也许是看着他一人吃有些无聊,竟忽然起了亲手为他吃东西的兴致。
十七见她面上笑盈盈的,难得心情瞧上去不错的模样。他有些受宠若惊地接受她的服侍,不管她夹了什么递到他嘴边,他瞧也不瞧一眼,直接张嘴咽下。
“好吃么。”
赵清颜方才故意挑了一片米椒喂给他,见十七也呆愣愣地张嘴整个吞进肚,眼睛都没眨一下。她乐了,坏笑着夹了另一片给他。
十七又是一口吃下。
他眼睛一瞬不顺地看着赵清颜,嗓音低低地答道:“……好吃。”
“真是个呆子。”赵清颜开口骂他,唇边却是掩不住的笑意。她不再逗他,重新夹起一片肥嫩的乳鸽,送去他的嘴边。
“你若是觉得好吃,本宫明日再这样喂你便是……”
“平阳,我明日可能不能再过来了,不仅明日,恐怕、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来……绥阳那边要修桥,我被派过去监工……”
十七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将这句话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道完这句,十七便立刻重新紧紧闭上了嘴。袖下双拳紧蹙,他紧张而不安地小心观察起赵清颜的脸色。
赵清颜执着银箸的手一顿,她愣了半晌,唇畔的笑意逐渐敛去。
“监工?为何现在才听你提起?”
“我也是今天离开军营的时候刚刚听副统领说的,这才回来告诉你……”
“你现在已经是校尉了,修桥这样的活计为何会落在你的头上。”
“我之前在绥阳帮着那里的百姓筑过水坝,他们信不过别人,定要让我再过去看着……”
“若是你已经决定好了,你去便是,又何必告诉本宫!”
赵清颜“啪”的一声,将银箸一把摔在案几上,她冷冷地甩下这句话后便站起身,扭头径自往方才软椅那边走。
十七见她变了脸色,知道她果然如他先前所预料那般的生气了。他急忙也跟着匆匆起身,大步追着她在软椅边上停下。
“平阳你别气,气坏了身子——”
“若是不想让本宫生气,你便回去拒了那统领,出了什么问题本宫给你担着。营里那么多人可以派遣,少了你一个,桥照样还是能修好。”
她打断了他的话,低下头,目光冷冷地望向半跪在自己脚边的男人。
十七听了这句,却是抿起了薄唇,默默不说话了。
而那赵清颜原本就在气头上,现下见他这么一副闷声不吭的模样,无疑更是火上添油。她的眉梢染上一层薄怒,沉声斥道:“说什么百姓不信别人便信你一人,恐怕也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不愿意来便不要再过来,本宫不稀罕。”
十七瞪大了双眼,急忙脱口道:“平阳你真的误会我了,我怎的会不愿意过来,若是可以的话,我每天都愿意同你呆在一起的……”
十七见她坐在软椅上,抿着唇,脸色黑沉沉的一片。他心里急,极力想要同她解释,“平阳,我也不想去……可是违背了军令恐怕我往后就再留不下去了……你前次不也说了,希望我能在军营里好好表现,我这才应了下来。平阳你信我……我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不想陪着你的……”
他心跳得厉害,紧张地道了这么一番话,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谁料那赵清颜听后,面上不但没有缓和,反倒是看着他,冷冷地笑了下。“这样么,看来倒是方才本宫误会了你,原来你是因为本宫的话才应下来的。”
十七张嘴,正还想再说点什么,赵清颜却躺在椅上背过身去。
“不是明日要走么,那便赶快回去收拾行囊歇下吧。免得明日误了时辰,再怪到本宫头上。”
“平阳……”
十七盯着她的背影,听她嗓音冷沉地道了这句。他呆呆立在原地许久,唤她的名字,她自然没有应答。于是他就站着不动,巴巴等着她能气消了看自己一眼,可是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软椅上的人也没个动静。
十七意识到赵清颜这次是真气着了,恐怕现在再也不想瞧见他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赵清颜终究没有理他。十七眸色暗了,他紧了紧双拳又颓然送来,最后看了她一眼,垂头丧气地默默离开了她的寝房。
**
十七心情低落地出了房后,在锦绣阁的长廊内孤自徘徊了很久。
回忆起她看向自己的最后一眼,一双美眸里冷若冰霜,哪里还有方才她亲手喂他吃饭时的柔情蜜意?
这次恐怕真的让她气极了,他明日离开之后,不知道她多久才能原谅他?又或者永远都不原谅他了?
不行!
他不可以就这么走了!
他这么一走,还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便是她现下不想理他了,他也得守着她,再不济他就远远待在一边看着她,否则这次一别,恐怕许久就算是想见她都再见不着了……
这个念头让十七的脑子忽然清醒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还亮着灯的厢房的位置,终于抬步又折了回去。
十七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几乎没有弄出丁点的声响。他绕进里屋,见她仍保持着他方才出去时的那个姿势,背对着自己蜷缩着,纹丝不动。
他犹豫了一会儿,张开嘴,小声地唤她:“平阳……你别气了,等那边修缮完毕,我立刻就回来好不好……大不了我晚上少睡一些,多做一点,很快就能好了……”
赵清颜没有想到十七原本已经走了,竟会忽然折回来。现下听见他低声细气的嗓音,她依旧口气冷冰地道:
“还是别了吧,你再累垮了,怕是那里就没人监工了。”
十七听她口气还是很差,眸光又是一黯。正难过着,忽然察觉她方才说话时似乎带了一点鼻音。
他一愣,马上大步凑上前去,垂眸去看。这一看却是看见她紧紧闭着一双眼,眼皮却有些肿,泛着胭脂色,瞧上去竟像是一副哭过的模样。
原来他走了之后,她竟一个人在这里哭了这么久?
想到这,十七急忙在她跟前蹲下,伸出指腹,怜惜地轻轻摸了摸她脸颊未干的泪痕。
“怎的哭了,是刚刚被我给气的么?”
也许怀了身孕了之后,情绪真的会被影响变得敏感一点。十七方才离开后不久,赵清颜转过头去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屋子里空荡荡的,不知怎的,眼眶就开始发热。
她自己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原本已经渐渐止住了泪意。现下听见他这么低低沉沉的嗓音,鼻子又是一阵酸涩,长而卷翘的眼睫颤了颤,泪珠再度顺着眼角簌簌滚了出来。
十七瞧见她这副委屈的模样,只觉得比生刮他心头肉还要疼上千倍百倍。当下什么也顾不上了,长臂一伸就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哄:“平阳你乖,别哭了,方才都是我不好,我不会说话又惹你生气了。我保证,我在那边一得空了,就立刻回来看你,好不好?”
赵清颜咬紧银牙,瞥见十七这一副低声下气的老实模样,眼泪竟是不争气地愈发止不住地往下淌。
她心中气恼,气他,更气自己。她手攥成拳,用力砸向他,而那十七躲也不躲,任着她对自己一通拳打脚踢,环住她的大手一下下安抚样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本宫怀了身孕,卧在房里不能出去,你倒是好,一个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走啊,走了就永远莫要再回来!”
她的嗓音发哽,越说心里越气,眼泪竟是流得愈发是不可收拾。
十七从前何时见到过赵清颜的这一副模样?顿时傻了眼。见她哭的嗓子都要哑了,他又是心疼,又是后悔,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她的眼泪泡得软趴趴的一团。
十七有些笨拙地用手不断擦拭着她的泪珠,却好像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似的。他索性倾身上去,小心而轻柔地吻上她红肿的两片眼皮。“别哭了,我怎么舍得留下你一个人走呢,你现在肚子里又有了我的孩儿,就算你赶我走,我也是不会走的……”
赵清颜还在哭,十七便温言软语地一直抱着她拍着哄着。几乎把所有能说的他知道的好听话都给说了一便,甚至于像是“宝贝”,“小心肝”这种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说出口的肉麻话,也是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到了最后,赵清颜哭累了,靠在十七胸膛上低低抽泣。十七胸前衣襟上早已被她的眼泪沾得湿湿黏黏的一片,他却是无暇顾及,一颗心都悬在怀里的人儿身上。
“不哭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