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继承大典以后,这两年在朝事之中打磨,已磨砺得渐渐腿去了刚登基时的清涩与寡断。行事愈发果敢强干起来。
先是延续了先帝留下的各项法令,在军事上,以培养精兵已绝外患为主。先后派了以诸葛将军为首的将士将北疆残余的倭寇肃杀得片甲不留。此事过后,不但鼓舞了军中士气,也在邻国面前立了威风。
于境内,新帝大规模清理了各个县城的贪官污吏,打击了贪污腐败的恶劣风气,增加税收,充实国库,之后再施用于百姓身上。
如此一番贤明的改革治理,见识到赵黎的手段,朝中诸侯对这位少年皇帝无一不心悦诚服。哪知从北疆凯旋而归的军队还未歇脚,皇帝乘胜追击,表明了如此关键时刻,且不可有半分松懈。
赵黎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淮南那帮先帝当初留下没有治理的叛贼邪教之上。下令扩招士兵,加强每日的操练。并撒下重金在铸造军用武器上,准备养精蓄锐,一举绝除后患。
而赵黎现今派遣那十七来此,便是为了加入他们。
原本十七听那公公口中道,皇帝十分看重他对于这次讨伐淮南一事的作用。特意将他安置在了赵国最为强大威猛的一只军队之中,十七心中便有疑虑。
而后真正到达营中,心中的猜测落实。若是论最为精悍的兵队,果真除了诸葛大将军那一支以外,无人胆敢争这个头衔。
便是在五年之前,十七便有过一次同诸葛将军接触的经历。那时他还是公主府上的小小管家,却在围猎场上,大肆灭了大将军的威风。
而后,赵清颜同诸葛睿和离,现下又有意再次将十七纳入府中,不惜与皇帝闹僵。外面传得风生水起,诸葛睿虽刚从边疆回来不久,不会没有耳闻。
十七早已料到,诸葛睿若是知晓皇帝将他派遣于他的营中,诸葛睿定然不会拿好脸色给他看。
但十七却是并不在意他的冷脸,到达了军营之后,他见校场上,身披铠甲的教头正神色肃穆地训练着士兵,传授着几个最新的阵法。他想也没想,抬步便往那边走去。
谁料还没走上两步,便被外围的兵士给一把拦了下来。
十七皱了眉头,那士兵却是说道,让他在远处等着,将军早前便得知他今日要来,已经为他安排好了接下来几日要做的事。
十七原本被皇帝派来军营便是要随军操练,现下却是不允进入校场,已有几分怪异。但他只字不提,依那小兵所言,一言不发地站在校场之外安静等着。
过了有近半个时辰,另外一个头矮小一些的小兵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来,同外围的士兵点头说了几句什么,这才把视线缓缓移到等候已久的十七身上。
他看了十七一会儿,眼神莫名带了一些说不出的异样。
十七眉心的折痕更深,那小兵却是已经靠近他走来,上下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缓慢地开口道:“你便随我来吧。”
十七随这小兵离开了校场,往营帐的背后走。越往前走,穿着戎装的士兵便越显稀少,反倒是看见一些手脚都被扣上了枷锁,面色枯槁瘦黄的人手上搬着一些什么不断从他们身边路过。
直到那小兵在拐角的一处站定,将一沉甸的麻袋吃力地扛来放置于他的面前,十七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竟是准备让他过来帮着储备粮草。
“你来的不是时候,今日训练的阵法人头上都有限定,你今日是操练不了了。恰巧这边也缺一些人手,你便跟着他们几个将这些行军需要的粮食还有过冬的衣物帮着搬运一下吧。若是有什么事,便再来同我讲。”
那小兵说完,见跟前这男人沉默不语地站着,根本没接下那袋粮草,面上也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他皱了眉,口气略不耐地扬声继续说道:
“你也莫要埋怨,既然是将军配给你这活儿,便也是想让你增强体魄好适应接下来的训练。你这初来乍到的,若是你安安分分做好,将军满意了,保不齐明日便派你些别的活计了。”
落下这句话,这小兵便不再理会十七是何反应。拍了拍手上的灰,便继续在自己的岗位上站着了。
朝内派出的军队每次出征,短则出去数月有余,长则一年半载。临行之前,为了适应接下来的作战,时刻不能放松,每日都有早晚操练,这蓄备粮草的体力活,向来是派天牢里那些刑罚不是很重的囚犯或是廉价苦力代而为之。
储备的时间紧张,再加上步入冬季,需要准备长达一年的粮草,以及上千将士抗寒的衣物,工作量大,时刻有工头盯着,根本不把这群苦力当作人用。
现在天气愈冷,军营里没有取暖用具。有些劳工刚刚入冬便生出了一手的冻疮,搬起东西更加吃力。可那工头哪里会管这些,若是谁的动作稍微慢了,直接一鞭子下去,逼得那群劳工无可奈何,只得咬牙忍着疼痛继续干下去。
他虽说刚被皇帝派遣过来,未见那将军一面,甚至连个兵卒小将都算不上。但还是不至于揽下这种活计。
到了这一步,若是十七还不知道这个护国将军是在有意给他难堪便也不可能了。但他当下在别人的营帐,若是真的决定留下来,那将军就是这里最大的人,他对于诸葛睿下达的号令却是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
要说这苦累,十七倒是不怕。他从前寄人篱下还未脱去奴籍的时候,做的那些事比这些要脏累得多。再加上他后来习武,身形更加强迫,做这些事自然还是绰绰有余。
站在中央指挥的工头这个时候抬眼瞧见有一体型高大,穿着妥帖的男人闷声不吭地扛着麻袋朝远处运货的马车走。虽然心下有一些困惑,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那工头叉着腰,俨然把那十七也当做了苦力,叫嚣着催促着他和其余几个人加快速度。并放下话,若是在午时之前没有把货车填满,午膳晚膳一并就给省下了。
那群牢犯忙活了半天,早已累得一个个叫苦不迭。但一听没饭吃了,立刻咬牙死撑着加快搬运的脚步。
过了正午,货车总算装填的差不多了。工头又大声催促着排队领饭,用完之后赶紧重新回来干活。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一群人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一个个眼睛冒光地冲去前面,抢着要饭吃。
十七远远站着看见这一幕,犹豫了一下,也提步跟在最后。
分给这群帮工苦力的吃食自然不会有多精细。便是一碗飘着油心儿的野菜汤,配上一个不知放置了多久已经有些发硬了的包子。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餐食却是比他们在天牢里用的那些好上了许多,一个个拿到手里,见那包子竟还是带着肉馅儿的,连眉梢都冒着喜色。
想那十七自己也曾是个奴隶,恐怕当时落魄的模样于这些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只是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低头默默喝手里那碗杂菜汤。
他早前用过早膳才来的军营,故现下也不是很饿。把汤喝完之后,十七将那个冷了的肉包放进碗里便不动了。
十七吃饱了正准备起身回去干活,抬眸却是瞧见,一衣衫破烂,全身被泥污弄脏,体型在这群苦力当众倒是显得庞大一些的男人,坐在离他不远处的角落,握着手里那一只缺了一角的空碗,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碗里只咬了一口的肉包子。
十七愣了下,他迟疑地拿起碗里那个肉包,在那个男人眼前慢慢地晃了晃。“你……可是想要这个?”
男人听了十七的这句话,明显地咽了一口口水,却还是巴巴地望着,没有吭声。
面前的这人似乎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脸颊有些干瘪进去。但因为体格摆在那里,乍一看还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却不知怎的,十七瞧见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手里的包子,却莫名想到了许久未见的那个贪嘴的旭儿。
他不禁笑了笑,索性拿着手里的包子起身,直接在那个男人边上席地而坐。
十七伸手把肉包朝男人手边一递,在男人惊异的目光之下,笑着说道:“我现下已经吃饱了,你若是不嫌弃我咬了一口,便把这肉包拿去用吧。不然留着也是白白浪费了。”
那男人听十七这样说完,目光一动。先是皱起眉,有些警惕地看着十七,似乎还有一些犹豫。但最后,视线不断往十七手上的那颗肉包上飘,实在是抵不住诱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飞快地把包子一把夺了过去。
他显然已是饿极,虽然方才早已把自己的那一份配好的干粮吃下了肚。拿过十七那颗包子之后,狼吞虎咽地几口吃下。吃完之后,半眯着眼,意犹未尽地一点点舔着手上的细屑。
这个时候,十七见两侧其他的人许多已经用完了干粮。他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不准备继续逗留。只是还未起身,从放才开始一直默不吭声的男人,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碗,低低地道了句“谢谢”。
十七听罢有一瞬的愣神。面前这人的嗓音虽然显得干哑粗劣了一些,但明显不是成熟男子的声线,反倒更像是正处发育之中,十几出头的男孩变声期的嗓音。
他起身的动作一顿,转过头,下意识随口问道:“你多大了?”
那男孩愣了愣,显然没有料到十七会忽然起问他这个。脏兮兮的手一下一下地抠着地面上的一个石子儿,却是没有搭话。
------题外话------
这男孩,不是龙套!
==
感谢
余烟袅袅的4张月票
猥琐无下限的20颗钻石、1张评价票、20朵鲜花
QQcdbe414318c745的1张月票
a2575169的2张月票
QQ052412pc07837d的1张月票
WeiXincebc4252d4的2张月票
b941383253的1张月票
头上一撮呆毛的1朵鲜花
a桑树的3张月票
健康8002的3张月票
四海靡生v的10朵鲜花
Kriston的1张月票
……
你们的支持是木头坚持的动力TAT
第003章 坚持下去的理由
十七见他这样一副反应,也是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问题有些突兀了。他与这男孩原本就非亲非故,便是随手给了个他不想吃的包子,也还没到能同对方熟稔交谈的地步。
十七摇了摇头,就此作罢。
就在十七以为这男孩再也不会同自己说话的时候,那男孩却猝不及防地又抬起头,他哑着嗓子低低地道:“上月刚过十六。”
十七一怔。
他蹙眉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男孩。
便是这男孩的体型让他方才产生了几分错觉。实际上仔细瞧看,不止是声线不像,虽然脸上脏污了些,但还是看得出这一张脸,五官带着几分只有这个年纪才有的青涩稚嫩。
就连那一双眼,也是眸底透着澄澈,不似在这里帮工的其他刑犯那般秽浊。
“你年纪这样小,怎会发配在这里做这些苦力,你的父母呢。”
“死了,全部都死了。”
这一句,倒是回答得极快。不知是否是十七的错觉,他察觉这男孩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咬字极重,眼底似乎划过一抹几乎能称得上是怨恨的暗光,
十七垂眸,瞥见那男孩一双脏污的赤脚踩在地上,脚踝处同在这里干活绝大数的人一眼,扣上了铁黑色的枷锁。只是他的年纪,在这群人当中无疑是最小的。
觉察到了十七的视线,像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似的,那男孩冷冷地说道:
“我爹是我家那边的一个小小县令,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当了官之后全都变了。贪污受贿,欺压百姓,所有的坏事一件不落。自那新皇帝登基之后,他的恶习总算被人揭露。若不是因为他,我家也不会被连累,到了最后落得满门抄斩的地步。”
十七见这男孩说这番话时,面上竟是毫无情绪,仿佛正叙述着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一般。
十七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他同这个男孩的对话却没能继续进行下去。
“那边两个!偷什么懒!再不好好干活,小心我打得你们再也爬不起来!”
远处,工头怒目圆瞪,满面狠戾。他一手叉腰,指着十七和这男孩不住地骂。
原来是他们二人方才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太久,四下的人用完干粮没一会儿就走光了。只剩得他们两个坐在地上大刺刺地谈天说地,自然是醒目的很。
男孩听了工头的叫嚣声,像是上了弦的箭一般,一个激灵马上爬起身,动作很急,脚踝上的枷锁与铁链相撞,发出一阵声响。
十七见了,也一言不发地跟着放下手中的东西,随着那男孩一道儿大步走回方才作活的地方。
接下来的三天,十七一直在这里跟着搬运干粮,晚间便与其他劳力们睡一个营帐。而第一日带他过来的那个士兵,他之后再也没见过一次。
十七这一趟来得悄无声息,再加上他话也不多,但体力很好,可以一人当做两人用。那工头也便忘记了起初的那一点疑虑,便真的拿他当做廉价苦力呼来喝去地随意使唤。
直到这一幕偶然间被副统领韩轩瞧见了。那皇帝托人带来口谕时,他恰巧便在将军的营帐,自然知晓这几日十七会来。
这一批兵士,除了几个老将,大多都是这两年新招募的。许是不知道几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但那韩轩却是知晓,自然也明白将军为何会看不惯这新调来的小兵。只是却是没有料到,将军会安排这样的活计给他。
那日韩轩特意路过了将军的主营,掀开帘子之后,瞧见诸葛睿正坐在案前,手里捧着一本兵书翻看。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我方才瞧见,宫里安排来的那小兄弟似乎还在后面跟那一群刑犯待在一起。这事可是诸葛兄你安排的?”
他与诸葛睿不仅是多年的好友,在战场上更是生死之交。说话之时,变少了那些客套。
那诸葛睿方才见韩副统领走进帐内,便也只是淡淡地掀了下眼帘,并未有过多的反应。只,当听他口中提到了十七,鹰样的利眸倏然眯起,他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
韩轩皱了眉,见那诸葛睿此刻面色不善。他叹了口气,整理了一番措辞之后,这才低声婉转道:
“那小兄弟虽说是新来的,你我也是亲眼目睹过的,他武艺极好。便留在后面帮着搬运粮草是否有些过于大材小用了。”
那韩轩说出这话,便是也是觉得那小兄弟是个可用之才,本是想着在将军面前稍稍替他说两句好话。谁知却不巧踩中了诸葛睿的痛处。
诸葛睿目光一凝,猛地将手上的兵书狠狠拍在案上。“怎的,副统领是对本将对自己军营小兵的安排,有何不满意的吗。”
说完这句,他顿了顿,冷冷地扯了扯唇角。“既然他武艺这般高强,身强体健,派他出点劳力不是更好。”
韩轩顿时说不出话来。
将军的这句便带着点强词夺理的意味儿了。若是放在平常,他便也不再多问。但这件事情上,韩轩还是觉得有必要多提醒两句。
“便是将军对那小兄弟有诸多不满,他多少也是皇上下了口谕亲自派遣过来的,听说还知道一些淮南叛党那边的事情。便是你不在意皇帝,留下他,若是使用得当,对我们到时候的战略部署多少都是有利的。”
**
做工的时间在辰初,若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