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的动作让赵清颜顿了下,但只在半晌儿,感受到温温热热的舒适感透过十七略微粗糙干燥的指腹不轻不重地一点点熨上来,仿佛一下子头脑的酸胀感便减轻了不少。
赵清颜舒服地低低叹息了一声。双目合上,索性全身放松地任由身后的人按摩伺候。
过了一会儿,十七见赵清颜面上的神情放松很多,见她懒懒地敛着眸子,没有作声的意思。他想了一下,便把手往下移,用拇指和掌心轻轻按捏起赵清颜紧绷的肩膀。
这十七,早前的时候,手脚笨拙,便是让他松个手腕也拿不准轻重。现下伺候赵清颜伺候得久了,这些活计,倒是愈来愈熟稔起来。
原本身子便有些疲乏,被十七这一按,赵清颜细细打了个哈欠,身子一软,顺势斜斜靠在了十七的怀里。听着耳边强劲有力的心跳,渐渐便来了睡意。
“平阳……”
十七这个时候忽然放缓了手中的动作,出声轻轻唤她。
赵清颜眼皮也懒得掀一下,淡淡“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只是,过了半晌儿,身后的人也不在作声。赵清颜感到颇为奇怪,便微微侧过头去,见那十七手上的动作也停了,盯着自己的肩膀发愣。
赵清颜皱了眉,启唇问道:“你这是愣着做甚。”
十七听了赵清颜的嗓音,这才回过神来。他漆黑的眸子有一瞬的恍惚,盯着赵清颜的脸看了一会儿,缓慢地摇了下头,便继续把着她的肩臂揉捏起来。
只,那赵清颜却先一步从他的怀里直起身,往外侧移了一点。
赵清颜这个时候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她抬眸看向十七,道:
“你可是还在想方才皇帝口中的话。”
说完这句,赵清颜审视地上下观察着十七,见他的表情果然在下一瞬微微紧绷了一下。虽然他并没有搭话,但赵清颜心底已是了然。
这十七虽然对她的话唯命是从,但到底也是个男子,再加上脾性生来倔强。赵黎刚刚在御花园的那一席话,连她听进耳里都觉有些不舒适,更莫要说十七他自己了。
想来,也许十七自御花园回来到现在为止,心中都不太好过。偏偏他这一路上又只字未提,若不是方才她偶然瞥见十七脸上的表情,她也许现下还不知晓。
赵清颜见十七这样,胸臆间难免升了一点怜惜。她轻叹了口气,软了语调柔声说道:
“本宫如何待你是本宫的事,你无需将皇帝的话放在心上。便是你不去为他犯险去剿那逆贼,本宫也自有法子,按照原先本宫允诺的那样,将你留下来。”
“我想参军。”
十七忽然闷声低低开口,赵清颜愣了下,一时之间尚未反应过来。
“平阳……我想去剿灭那帮贼寇。”
十七又道了一遍,这一遍嗓音显得坚定了一些。
赵清颜望进他漆黑的眼底,见他面上有些局促不安,目光却是沉定清澈。她神色凝了,沉默了半晌,缓声问道:
“可是因为皇帝那一番话的关系?”
十七垂眸抿了抿嘴唇,却不言语。
“本宫说了,你无需将他的话放置心上。本宫既已承诺过将你留在身边,便不会食言。你无需为了本宫,或是皇帝的只言片语,违心去做一些你原本不想做的事情。”
“并不是全然因为他的那些话,平阳我想参军打仗,我想立下功劳,我想求那皇帝让我光明正大地陪在你身边,而不是……”
十七说着,脸上憋的通红。赵清颜越往下听,面上却现出冷淡。
“而不是什么。”
赵清颜的吐字极轻,字里行间却又隐隐带着一股子寒意。
她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向眼前的男人,而那十七垂眸低首,胸口如被刀割针刺,心里想的话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赵黎在席上的那些话,确实对十七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他并不在意那少年皇帝如何说他的不是,只是有一点皇帝说的极对,至始至终,都是赵清颜一直护着他。
无论是当初他寄人篱下之时,或是她为了替他疗病做的那些。他确实一直都在扯她的后腿。在她受人欺辱的时候,他除了大打出手,然后换来旁人愈发异样的眼光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现下,赵清颜为了留他,甚至同自己情义颇笃的弟弟冷眼相向。如若到时,那皇帝因为自己不愿从军的事情再次发怒,受牵连的便又是她了。
他这个时候又如何能够继续置身事外。
“此事我想了许久,并非是违心之举,平阳,我是当真想要去的……”
赵清颜听了这话,脸色变得晦暗难测。
她忽然不说话了。修长的眼睫低低垂下,将眸光遮住。十七心下难安,仔细想观察她的情绪,却根本瞧不清楚。
他嘴巴张了张,像说些什么。那端,赵清颜细细把玩膝上的玉指,已是扯唇道了句:
“你倒是变了许多。”
她抬起头来,对他说道:“父皇还在世时,便曾想唤你进宫加入羽林军。那时你不愿答应,跪在本宫面前苦苦相求本宫将你留下。如今皇帝派你去剿那逆贼,是九死一生的险事,本宫有意保你性命,你倒是不愿了。”
赵清颜嗓音凉淡,十七听进耳里,心里却是有些发慌。
便是他再愚笨,十七也看得出来,从自己提出想要跟着剿灭淮南那帮叛党之后,赵清颜的情绪便不好了。
无论是为了她,还是因为从前的旧恩旧怨,十七自己其实是想去。可他又不希望赵清颜落得不高兴,只是他向来不会说话,又不知到底该如何安抚她才好。
就在他一筹莫展,进退两难之际,那一端,赵清颜的嘴角上却是挂了一抹似真似假的凉笑。
“你也莫要觉得为难,这事本就该由你自己定夺。若是你现下当真决定好了,本宫又有何好说的。”
十七听罢一愣,有些讶异于赵清颜的突然转变。只是眸底的希冀还未升起,便被她的下一句话狠狠浇灭。
“你天资聪慧,又有一身过人的武艺无处施展。如你这般的这般的大器之材,待在本宫这小小的锦绣阁,到底还是给你埋没了。既然皇帝看中了你,你便去吧,若是得了他的赏识,你的未来必然是步步高升。”
十七心中猛地一跳,他瞪大了双眼,想也没想便扬声道:“我去从军并未想过要什么步步高升,平阳,我向你保证,等剿灭了那帮逆贼,立了功绩,我便立刻回来。”
赵清颜因为十七的这句话,骤然抬眸。她蹙眉看着他,许久,摇头道:“你当真是天真。你以为你立下功绩,那皇上真的会依他的承诺,将你留下来了吗。本宫是他的皇姐,他的那些心思,本宫再清楚不过了。”
“即便不是真的,我也愿意赌一把。平阳,我知晓你也是担心我的安慰,但是我万不能发生了什么事都让你冲在最前面……”
十七思量再三,还是一咬牙,低声道了这句。
说完了之后,十七屏息等赵清颜的冷脸或是其他什么斥责的话。只是过了半晌,他竟什么也没有等到。赵清颜听罢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便别开脸不再看他。
“平阳,我……”
他皱了眉,却见赵清颜目不斜视地掀起了锦衾,面无表情地合衣躺了进去。
“平阳……”
十七心里慌乱不安,他宁愿赵清颜生气地斥责自己,也不愿瞧见她的这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模样。
十七忍不住低着嗓子又唤了赵清颜一声,后者翻了个身,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
“本宫已经允了你去参军,你还杵在这里做甚。本宫乏了,你也退下吧。”
十七愣在原地,缓过神来之后自然是不愿离去。只是赵清颜不理会他,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维持方才的姿势,侧身坐在榻角盯着被褥下赵清颜的后背一动不动。
他期待赵清颜能转过身来,哪怕不去看他,同他再说上两句话也好。可是过了半晌儿,听见的却是她平稳均匀的呼吸声,这才直到她是真的睡去了。
便是十七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他也知晓今日赵清颜确实倦极,定然不会在这个十分扰她清眠。
他又坐着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便起身,怏怏地离开了。
门被小心合上,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
床榻之上,侧卧着的人这个时候睁开了眼帘,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几不可察地蹙起了眉。
**
次日,赵黎身边的秉笔公公又来了一次。只这次,他直接找上了十七,看门见山地问他,事情考虑的如何。
这公公面上笑眯眯的,站在那里等十七的答复。而那十七的一双眼却不住往赵清颜那边飘。
昨日的谈话让他心事重重,实在放心不下,便在院子里守了一夜。等清早寝房内终于有了动静,他满面期待地迎上前,那赵清颜却像是没看见有他这个人一般,由杏桃扶持着便走去了前厅。
现下已经接近午时了,几个时辰过去他们二人也没说上半句话。
“小兄弟考虑得如何了?得了准信,杂家也好早些回去跟皇上禀报。”
那公公见十七站在原地,目光游离,许久也没吭个声。便笑着这样说道。
而那十七心思完全不在这里,他见赵清颜已在前厅的案几旁落座,拿起茶杯便品起了香茶。他心里着急,随口含糊地回了句:“我再考虑一下。”
说了这句,十七的视线下意识又移向赵清颜那一侧,无比期望她可以至少抬眸瞧自己一眼。
事实上赵清颜确实是抬眸了,却只是飞快地掠过他在的方向,最后落在了门口正端着果盘走进来的杏桃身上。
十七的眸光一黯。
“这还有什么考虑的啊小兄弟。”见十七从始至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饶是那好脾气的公公也不禁折了眉头。
“杂家可是都听皇上说了,你若是不应下这活儿,皇上可是就要命人赶你出府了。虽说这差事有几分棘手,但你若是做得好,那便是你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十七原本还在犹豫,公公的这句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若是他应下了,赵清颜也许这段时间都不愿理会他。可如果他不应,那皇帝再派了人手过来撵他,他皆时是以武力相向,还是再次躲在赵清颜的身后,置身事外呢。
想到了这里,十七抿了抿嘴唇,将视线重新缓缓移回公公的身上。他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道:
“我考虑好了。”
------题外话------
从这一章开始就到下一卷了啊啊啊,接下来主要是在写十七怎么翻身变强大……
毕竟十七和公主现在身份差太多了,除非私奔否则绝对不可能在一起……TAT
第002章 临行前夕
十七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十七的身子自服了从楼啸那里的讨来的药方之后,似乎果真是完全恢复了。不再被那磨人的病疾困扰,他便有了更多的精力,几乎是每日都会早早地出现在锦绣阁。
只是那赵清颜对他的态度还是冷淡,想起不久之前的夜晚,她对自己的柔情蜜意真的宛若他的梦境一般。梦醒了便再不复存在。
十七并没有机会因为此事忧心太久。便是在公公带话回宫的三日之后,他便接了皇帝旨意。
道是念及十七从前没有上战场的经验,便命他先去军营里跟着其他的将士操练几日,顺便熟悉一下环境。
杏桃瞧的出来公主的心情这几日不是太好。
暗自观察了许久,不难发现自家这主子还在为十七前日应下殿下的要求,准备加入军营的事置气。
论起此时,杏桃也在心下叹息这个十七是个榆木脑袋。便是那皇上再怎么狠下心肠待公主,公主毕竟是他的皇姐。公主既已出言可以保他留下,他便安之若素地谢恩罢了,偏偏闹出了这么一出。
她也曾旁敲侧击地游说那公主便好好同十七说几句话,劝他留下。偏偏自家主子也是个倔脾气,明明心底不愿意十七充军,却似乎又更加不乐意落下脸面。
这一转眼便过去了三日,那十七每日契而不舍地在公主房门外守着。只是那公主正在气头上又如何会理会他?整的人家每日期待而来,丧气而去。
只是她想到今早得来的那个消息,杏桃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公主一声。
“公主,今日倒是一直没见着那十七呢。”
杏桃佯作不经意地随口一提,实则立在一侧小心谨慎地观察着赵清颜面上的反应。
谁料那公主听见了十七的名字,只是敷衍地“嗯”了声,手里把玩着内务府新送上来的一盒首饰,连眼皮也没掀一下。
杏桃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试探地开口,继续小声提醒道:
“奴婢倒是听说,那十七同殿下约定去军营操练的日子便是今日。现下不在似乎便是回去准备着了。”
杏桃一边慢悠悠地说,一双眼不断往赵清颜那边滴溜溜地转。
见公主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蓦地顿下,她心下一喜,正准备再加把劲儿。公主的面上忽然沉了神色,她将手上的缠丝金镯一把摔入盒中,玉石碰撞发出了乒呤乓啷的声响。
杏桃被这动静给吓了一跳,却见自家主子端坐在桌案前,嗓音发冷地道:“那当真是极好,想他也是盼了多天了。往后若是像这样的小事便不必再报备给本宫。”
听了这话,杏桃哪还敢再说半句。忙点头赔了个不是,又挤出了满脸的笑容赶紧把话题移去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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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之前,十七回了趟古宅。宅邸里的人听说十七忽然决定要入军营了,一时间,议论纷纷,道什么的都有
毕竟有些觉得这是爷大展身手的好时机,毕竟并非是谁都有参军的资格,而且爷是被当今圣上钦点的,去的又是朝廷的主营,可不是威风至极。
又有人觉得,参军威风是威风,风险也是极大。若是为了冲锋陷阵把命都给赔了进去,岂不是因小失大。
而那墨云便是占第二方的。他并不看好爷从军一事,但见十七一回了屋便开始急匆匆地收拾行囊,料定爷的主意已绝,怕是凭他一人是无法改变爷的想法。
只是墨云却是放心不下爷一人前往,便出口请求十七携他一同过去。
为此,十七自是不应,毕竟皇帝的圣旨里只写了他一人。更何况,许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再回这宅邸,自然需要留几人再次看顾打理琐事。
待一切收拾好之后,十七又回了趟宫。巴巴守在锦绣阁外指望最后能见赵清颜一面,只是前头的公公已经在外面催了。
见他立在红漆门外,念念不舍的模样,公公觉得有些好笑,细着嗓子上前道:
“这还没上战场呢,殿下只是派你先去营里适应一番你便舍不得走了。到时候真上战场了,几月半年的回不来,杂家看你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十七透过高耸的围墙又望了一眼,想着自己便是进去了,她大抵还是会继续甩冷脸给他瞧。现下已经到了与营里约定好的时辰,十七想着便等他到时候回来时,等她心情平复些了,再碰他碰运气好了。
军营驻扎在城郊,离长安城几十里处。道是这群将士刚从北疆回来不足数月,便在此处略微调息,顺便补给下次所用的粮草。
新帝继承大典以后,这两年在朝事之中打磨,已磨砺得渐渐腿去了刚登基时的清涩与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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