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颜用吃食的时候,向来都是比较挑剔的。肉太紧了不行,太肥了也不行。故而十七拿着小刀,将猪腿肉上最细嫩的部位全部割刮下来,自己先尝试了一下咸淡之后,这才递给她。
便是十七没有特意提,赵清颜却也知晓,行军打仗,粮食自然是紧缺的。
今日只猎得这么一些猎物,旁的兵士若是幸运地分到了点儿肉星,便已算很好了。哪有人同她这般,用最好的东西,还东挑西选,挑三拣四。
对于此,十七倒是不以为然。他执意将最好的东西首先全部端去赵清颜面前。
在外行军打仗,没人会讲就那么许多。有些时候运气差了,粗硬的大饼配上野草野菜将就十天半个月的,也是常事。不过既然决定带上赵清颜,她生来又是个娇贵的,十七自然舍不得让她受上半点委屈。
更何况,这每日风餐露宿,无论是吃的还是住的,都已经够简陋的了。
如今她离了宫,只身一人随他前往遥远的北疆。没了皇帝的照应,失了她长公主的身份。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需要男人保护的柔弱女人罢了。
而他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更是她在外唯一可以依仗的天了。
十七见她身子骨娇弱,每天吃不好睡不好,也从来没吭个声抱怨一句什么。心里本来就有些不舒坦,自然是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要拿给她用。想着这么一路上,能让她舒服些,便让她再舒服些。
而后又过去五日,这个时候已经行入北疆境内了。其实如果再往前走下去,最多两日,便能抵达北疆落脚的府邸。
但是这天傍晚,十七却下令,让那十万大军继续前行,先在将军府附近的空地扎营侯着。
而他自己带着赵清颜在沿路遇见的小城镇上,暂且休息一日。
若是只有十七他一人,他也许今夜快马加鞭的就能抵达住所了。他自然不会入住什么驿馆,大概连皇帝特赐的疆外府邸也不会用,而是选择与大军同吃同住,驻扎在一起。
他如此打算,到底还是顾虑着软轿里的女人。
事实上是这样。
之前他们夜里都是在郊外扎营露宿的,北疆的气候与长安大不相同,风干物燥。一到了春夏,毒虫随处可见。
再加上,他们扎营的地方,又是一片山林,到了夜里,更是虫蛇爬走,蚊蝇乱舞。
十七前夜上榻的时候,瞧见赵清颜原本娇嫩白皙的肌肤上,无论是四肢,腰臀,后背,遍布着蚊虫叮咬的红色凸起的小点。
有些地方不小心被抓破了,莹润的皮肤上便多了几道渗了血丝的伤痕,瞧上去极是触目惊心,十七心疼得厉害。
所以,现下无论说什么,十七也都舍不得让赵清颜,继续随着他们这一群皮糙肉厚的大男人风餐露宿了。
这个时候,正是申时末。他们落脚的城镇上正是热闹。随从可见裹着头巾,肩挑扁担的黑脸小厮,眉飞色舞地大声吆喝叫卖。
此地位置偏僻,供人行走的道路不算宽敞,大多由土黄泥石铺砌而成。
放眼望去,街景与繁华的长安城也不一样。
两旁的房屋较为低矮。酒肆,银楼,商行等在这里都不常见。能看见的大多都是些摆小摊,穿着奇装异服的当地居民,
而这一处瞧上去半旧不新的驿馆,据当地人所言,已是这里最大最正规的一处了,大多是路过歇脚的达官显贵才会偶尔住上一宿的。
第013章 闹别扭的十七
马车被迎上来的小厮牵去后院安置的时候,十七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带着赵清颜走去大堂。驿馆内倒是比外面更要热闹。
这个时辰,在驿馆入住的人三五成群地坐在大堂胡凳上,喝酒谈笑。他们的扮相与之前沿路看见的那些,大多一致,男的头包布巾,身穿的衣袍色泽较为鲜亮。
北疆比长安城风气开化许多。入了夏季,街道上无论是已婚妇人或是香闺小姑娘,皆是一条抹胸及地长裙。若是有钱人家的姑娘,裙子便是绫罗绸缎制成,比棉制的襦裙,不但轻软,还要透气凉爽许多。
原本喝酒打混,胡天胡地的人,自十七同赵清颜踏入门槛的那一刻起,谈笑的声音莫名小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投向了门外两人身上。
那一边,前堂的掌柜自然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掌柜眯起细窄的小眼抬头一看,先是望见身形魁梧,气宇轩昂的十七。
而后下意识往他身侧之人匆匆一瞥,掌柜的眸光骤亮,立刻和大堂的所有人一般移不开视线了。
却见那女子生得纤巧削细,肌肤通透莹润如玉。与那些长期日晒耕作,身形高壮的北疆女子,身上常见的蜜色皮肤大不相同。
又见其颜若朝华,眉如墨画。一席素色白裙,更是衬得她秀雅清丽,再配上那世间罕见的绝色之姿,乍一看,当真就像一误入凡尘的九天仙子那般。
驿馆掌柜当家这么几十年,也算是见多了走南闯北的人,可一瞧见眼前这女子,一时竟也是有些看呆了。
那掌柜的直勾勾的目光,直直落入十七的眼底。十七剑眉一蹙,他不悦地抿紧了薄唇,长臂一伸,就将赵清颜占有性地捞进了自己怀里。
掌管的见了,眼眸微转,心下一片了然。
驿馆掌柜面上马上挂起笑容,对十七问道:“这位大人可是带着夫人一道儿住店来了?大人今日走了好运。现下正好还剩一间上房,靠南面,位置也是最好。”
十七听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又打量了一番四周,半晌儿,掏了一些碎银出来给那掌柜,沉声吩咐:
“把你们这最好的酒菜,一式上来一份,再准备些洗浴的热水过来。床褥,被絮这些都得换上新的。”
那掌柜接了碎银,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错愕地微微睁大了眼。
要知道虽说他们家驿馆算是这一片最大的了,但到底位置偏僻,加上年久失修。就算是这里最贵的厢房住一晚,也不过百余文银罢了。而他现在手上这些,至少也有个七八两。
原本瞧见这两人穿着虽然与北疆人大不相同,但用料都是考究上乘的,便知道来者身份自然不凡。未曾想对方出手竟如此阔绰。
做生意的自然喜欢这种客人,掌柜咧着嘴高兴地将银子收下,而后又特地嘱咐跟着的小厮,要好生伺候这两位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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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清颜和十七同桌用罢了晚膳,天已经擦黑了。
木窗微敞,晚间的凉风股股吹入,吹得屋内烛火摇曳,窗上悬挂的手工制成的绒段流苏撞击窗棂,发出断续零碎的声响。
赵清颜坐在案几前,品着小厮刚刚送上来的新茶。美眸半眯,她不留痕迹地打量着,那自入了这家驿馆之后,面色就紧绷别扭得厉害的男人身上。
方才赵清颜用膳前,以浴桶热水净身时,十七也去后院简单冲洗了一下。这个时候他坐在榻沿,神色冷毅,正一言不发地解着自己板钉军靴上的绑带。
这个男人,在她面前向来都是藏不住什么心事的。
他心里不畅快的时候,那两片刀锋似的薄唇总是紧紧地抿着,也不爱说话,你不搭理他,他就那么一声不吭地一直待着。
思及此,赵清颜唇畔溢出一丝叹息。
她近乎无奈地摇了下头,自矮椅上站起身,缓缓迈近十七跟前。
“谁惹你了?脸色怎的会这样难看?”
十七双目直直盯着自己沾了些许泥泞的铁靴,薄唇刚毅,面上更是无半分表情。
赵清颜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儿,许久,她又轻轻叹息了一声,主动坐去了十七的身侧。
她伸出纤细柔腻的玉臂,熟练地环绕住男人精壮的腰杆。细嫩的脸颊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蹭了两下,口里软声嗔道:
“便是你不高兴了,你也不该平白无故甩脸色给本宫看。从方才起,你可都没怎么搭理本宫呢。”
十七垂眸瞧着半趴在自己怀中的娇美柔软女子,她睨着一双美眸,幽怨怪责地盯着他看。
第014章 你这般勾人的女子
十七的薄唇动了动,沉默了许久,终于嗓音微僵地道:“没甩你脸色,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你无关。”
赵清颜仰着巴掌大小脸,听了男人这一句,她挑了下眉,只淡淡“哦”了一声。
她软着身子依偎在十七的怀里,纤纤玉指沿着他强壮的臂膀一路往上,摸索到他刚毅的下巴,在那冒了点胡茬带着些许粗糙感的地方,缓慢而轻柔地摩擦。
“可是本宫不高兴呢……”
赵清颜抱着十七,在他的耳边眯着一双美眸,娇声喃道:
“你冷落了本宫,本宫有些不高兴了。本宫命你现在同本宫说说话……今日赶了一天的路,本宫身上好生酸乏,本宫还要让你帮本宫揉捏揉捏……”
这个男人向来都受不住她这般刻意勾引的,这一点,赵清颜心底比谁人都要清楚。
她的玉指离开了十七棱角有致的面颊,缓缓往下移,带着一点微凉的气息,顺势探入了他微敞的衣襟内。
指尖触碰到的地方,滚烫坚实,跳动剧烈。赵清颜满意地感受到,这具火热的身躯在短短的一瞬间,立刻僵硬了起来。
按照以往,若是到了这个时候,这个男人早便该按耐不住地,将她香软的身子直接拽进怀里好生蹂躏一番了。
意料之外的是,十七他分明有了反应,可是竟然依旧紧绷着薄唇。
他几乎是不动声色地伸出大掌,握住她纤细瘦削的香肩,往外面微微推开了一些。
赵清颜太惊讶了,她睁大了美眸,目光错愕地望向面前的男人。
十七抿住坚毅的唇,面上神色复杂,也不知在犹豫什么,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说道:
“平阳……今日我有些累了,就早些歇了吧。”
赵清颜微怔。
她从十七怀里坐起身,视线重新落在男人的脸上,上上下下地仔细看着,像是在打量一个没见过的陌生人一般。
赵清颜的眸光微动。半晌儿,她忽然别开眼,不去看十七了。
她垂头,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裙裳,从榻上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在这打扰了。”
赵清颜嗓音淡淡,落下了这句后,她转过身去,只留下了个背影给他。“你便在这歇下吧,本宫这便下去问问掌柜的还有没有其他空房……”
他瞳眸微缩,眼见赵清颜便要抬步离开。
十七攥紧了双拳,他再也忍不住地猛地起身,长臂一探,带着几分粗鲁的狠劲,一把将她用力扯入怀里。
十七再度坐回了榻边,赵清颜未来得及防备,“啊呀”一声,直接跌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这么一个姿势,赵清颜整个人都贴在十七身上了。
但他似乎还不满意,双臂紧收,使劲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揉。
赵清颜开始有些透不过气了,却听那十七喘息又急又重,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耳际,他粗着嗓子恨声说道:
“我现下,当真是开始后悔把你带来这里了!”
赵清颜愣住,眸光中闪过一丝诧异。
也便是下一刻,十七捆紧了她的腰肢,面色发黑发沉,咬着牙继续道:“世上怎会有你这般勾人的女子?方才外面那些男人都是拿什么眼神看你的?像你这般的人,我原本就该好好藏在屋中,不被人瞧见。带你出来抛头露面的,倒是我一时疏忽了!”
赵清颜其实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但还是难以相信这个男人心眼小得如此,竟犯得上同那些个无足轻重的生人计较这么许多。
再加上想起他竟为了这点小事,将气牵连到她身上来。赵清颜心底也有些不畅快了,她伸手推拒着他的禁锢,嘲弄地冷哼一声,
“本宫的长相如何,难道还能是本宫决定的不成?好好藏在屋中?本宫又不是什么供人赏玩的物件儿,需要被你藏着放着?你若是放心不下,倒不如直接把本宫的脸给刮花了,到时破了相,再不愁有谁愿意盯着本宫看了。”
十七自然听出了赵清颜字里行间的讥诮。
事实上,十七并不在气她,更没在气她这么一张称得上天香国色的长相。
他气那一群胆敢觊觎她美色的男人,更气自己护不好她。
故而那赵清颜一恼,十七心头的气焰便也消了大半。他叹了口气,大掌捉住她那只胡乱推搡的小手,攥进掌心。
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抚。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莫说划伤你的脸了,就是让你有一点磕磕跘跘的,我可都舍不得。方才的事,自然不是你的错,我也没在怪你。”
见他语气明显软下来了,赵清颜面上却也不见缓和。她瞥了他一眼,冷笑一下又道:
“说得倒是好听。本宫看你与外面那帮人也好不到哪去,说着舍不得本宫,保不齐也就是舍不得本宫的这张皮相吧。”
这一下,十七他若是听不出来赵清颜这是在故意嘲他,也不容易了。
她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十七当下竟也不气不恼。反倒是低下头去,不顾她情不情愿,用那粗糙刚硬的侧脸摩擦起她细白柔腻的脸颊。
他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哑声对她低低说道:
“是!我是也喜欢你这张脸。起初瞧见你这副模样,可不是连魂儿都被你牵走了。到了后来,你待我的好,你的聪慧,你的一颦一笑都能让我甘愿把命抛了去。从那时起,我方知道早已不是因你这人长相如何,见到你第一刻,我就是认定你了,你全身上下,连根头发丝儿我都喜欢!旁的人多看一眼,我心底就不畅快!”
试问这天底下,又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听甜言蜜语呢?赵清颜抛去了她高贵的身份,也就是个普普通通嫁作人妇的女人罢了。再加上说出这些挖心掏肝肺腑话的,又是自己心悦的男子,她心底自然也是喜欢的。
再见他漆黑的眸底盛满的柔情,灼热得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给融化了一般,赵清颜的身子骨便开始发软。
她不再推拒,情不自禁地伸出纤细的玉臂,柔顺地攀附上男人粗壮的脖颈。十七低首,却见怀里的女人,仿佛软成了一滩泥,一滩水儿。眉梢的冷意早已化去,粉颊染红,连眸角都带着似有若无的情丝。
十七呼吸一下子紧了,还来不及吭声,怀里那千娇百媚的女子已经将脸埋向他的颈窝,贴着他的耳根,软声嘤咛:
“本宫既然嫁给了你,认你作驸马,作夫君。本宫的这张脸,本宫的头发丝儿,你喜欢的本宫的全身上下,可不都是你的……你不让旁人多看一眼,那就是不能看的……”
温软的呼吸混着薄薄的幽香,搔得十七心里又麻又痒。他双臂发僵而克制地紧紧搂抱着怀中软糯的女人,勉强凭着那一丝丝的神志,喘着粗气,噶声说道:
“方才是我不好,对你凶了,我不该……”
接下来的话没说完,赵清颜伸出细白柔腻的一根玉指,轻轻按住了他微张的薄唇。
“你是本宫的驸马爷,你要怎么待本宫,你凶不凶本宫,自然也是你说得算的……”
那一边的十七,早已被赵清颜之前的举动撩得不上不下,血脉贲张。现下又听她伏低做小的这么一句话,血气澎湃,再也忍不住地攥住她的细软小手,俯身吻住她的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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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方才的那一番掏心话的关系,两个人的心境都有些变了。做这一档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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