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宫人面面相觑,看到彼此眼中的羡慕,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先抢了这个好机会!
出了北宫,走在夹道的时候青瓷低声在顾锦芙耳边说:“公公,那个怜儿可是有问题。”
她闻言弯眼一笑:“我们青瓷越来越厉害了,以后是个女诸葛。”
刚才去审的人说那名内侍招认确实是在太后跟前说过昨儿殿试,但怜儿也不是个和善的,他曾看到怜儿跟不认识的宫女说话,那宫女还给了她一包银子。
他曾威胁怜儿要分帐,被拒绝了,说这就是怜儿故意报复的。
由此,顾锦芙必然是再往下深究,看看怜儿那包银子是为什么得来的。
青瓷被夸得脸颊嫣红,含羞的垂了头,心里再高兴不过。
从北宫回来,虽然这事儿堵心,顾锦芙还是得跟赵祁慎说的。
“她倒觉得能给我添堵,死了就死了,在这节骨眼寻死,却不是给我添晦气。”
赵祁慎凤眼寒芒凌厉,一理袖子说:“晚些便知道了。”
顾锦芙闻言眼珠子一转,明白过来了。刘太后光顾着气天子了,但其实是个昏招,天子把她身死的事情昭告出去,今儿的宴其实是为新科进士准备。
那些都是文人,以后不少还得成为言官,你在我大好日子里添晦气,这些人估计得记恨刘太后到死!看来往后不少人就得拿刘家和刘太后开刀,以泄恨。
很快,刘太后身死的事情就传到内阁,次辅听着小吏来禀,缓缓点头。那人还特意提到说顾锦芙审出有人在刘太后跟前说了会试一事详细,包括那个叫怜儿的宫女被带走。
次辅淡淡地说知道了,一位阁老就来到他跟前叹道:“如今那些内侍势大,去给魏锦禀报还得先跪下磕头,魏锦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那些无根的东西向来趋炎附势,以前的提督在时,收干儿子的风气不衰。魏锦这头倒是公私分明,并阻打压这种不良之风,不叫宦官们结党,事事都是层层管事往上报。那些人能走到他跟前禀事,自然是想讨好他,毕竟见他的机会并不多。”
换了他们在内监里,也会这样吧。
那位阁老嗤笑一声:“陛下就纵着吧,也不考虑子嗣的事,等藩王们都进京了,见后宫空无一人,恐怕个个都得有心了!”
“慎言!”
次辅听着他的负气之言,神色严肃,那阁老悻悻闭嘴,躲到一边去了。
次辅就老神在在地想,是啊,藩王们都要进京了,穆王也快要到了吧。
***
恩荣宴设于礼部,内阁还有一应监试的官员都会赴宴。
临近中午,新科状元与一应进士都早早来到礼部,相互与恩师或是身为主考次辅致敬,或又三三两两围在一处说话。
金榜提名,自是个个意气风发,不拘是考了一回两,还是四回五回的,如今都是得尝所愿,愿在庙堂上大展拳脚。
其实中状元是赵祁慎早早就看中的,年纪不过二十五,本就是一甲之列,如今被钦点为首众人倒是心服口服。
天子驾临的时候,一应人等都跪地叩迎,顾锦芙上回见过几位状元探花的,一扫人堆又发现几个年轻的身影。有那么一两个比探花长得还好看些,但都是三甲之列,学识差那么一些。
她瞅得正高兴,突然胳膊一疼,被赵祁慎掐了下。
她侧头,就见到他警告的眼神,她嘿嘿一笑,垂眸不再贪恋‘美色’。
在场的人相对于天子,对天子身边有名的魏公公亦同样关注。
如今的人都知道,内阁已经有被内司监压一头的端倪,各处重要折子魏公公都会参与批阅,更别说如今各州府里都有内监的人。
只提新法,虽说传出蜀中有动乱,但别处都风平浪静。商人个个能交银子的交银子,为了减赋更是置田开荒,让许多农户都再有田可耕。
这短短一个月,收回的赋税就已经超过这一年的开支,户部一众官员也都随之松口气。
所以这些马上迈进官场的举子们心中都有杆枰,百官内里传言宦官专权,于江山社稷是大危,但也得看这位宦官究竟是利民还是害民。
不少举子都贫苦过,于这方面上还是对魏公公有好感的。
赵祁慎临场,说了几句开场白以示恭贺和告诫,便让开席,与众人同乐。不过他根本无心多呆,全因身边那个有张招惹是非面容的魏公公。
下头多少人偷偷瞄他身侧的人,他都记住了,心里冷哼,在开席后略坐一会就离开。
天子这头就又吃飞醋了,回回都吃得没道理,顾锦芙头疼地想,她这以后是要嫁个夫君还是儿子。她这又得要哄人去了。
回到乾清宫,她就张罗着让人摆膳,宴上那几口肯定是不能饱的,结果被他一把拽进了屏风后,伸手就探进衣裳里来。
“别闹,刚才景阳宫的人来报,世子一会还得前来跟你议事呢。穆王那头有别的动作。”
赵祁慎才不管,想到那些进士看她的惊艳之色,啜着冷笑还解开她腰带。
她细细哼了声,他指头湿润,贴着她脸细细亲吻:“要不要。”
都被他勾起兴致了,他倒有脸问这话。
顾锦芙对这个无赖真是服了,一把也扯落他腰带,把他推倒。
好在地上都是厚实的地毯,又有衣裳散开垫着,倒方便行事。
她向来喜欢坐他身上,看着他为自己欲|仙|欲死的眯起眼,仿佛就跟征服了这片江山似的。
他则喜欢看她柳腰轻摆,沉醉在他能给到的愉悦中。
两人天雷勾地火的,欢喜听到细碎的喘息声,脸上一红,忙关上槅扇叫人都避开。
许志辉从外头回来,有要事要禀,正好就见到欢喜袖子半掩着面慌慌张张从大殿里走出来。他愣了愣,在他怪笑中知道里头两位主青天白日就做起什么羞羞事,呵呵笑了声,心想年轻人就是好啊,搞不好娘娘明年就能抱孙了。
顾锦芙到后来失力,被他反压着抱了腿,正是脑中一片白光之时,突然听到外头响起林珊那不懂遮掩的声音:“皇上表哥,姑母来着我找魏公公说事。”
赵祁慎被喊得下腹一紧,险些要交待,染着红晕和汗珠的脸上浮现怒意。顾锦芙也被吓得一哆嗦,好在内寝隔了槅扇,外边还有着大殿,倒是一时近不前来。
偏偏这样的距离也挡不住林珊的大嗓门,听到她大大咧咧地见礼声:“世子殿下怎么这会也来了?”
得,赵祁慎再威猛这会也只能草草了事,手忙脚乱扶起她,先给她穿好衣裳。顾锦芙已经笑弯了腰,林珊真是个活宝,能治赵祁慎的活宝!
槅扇从里头被打开,顾锦芙脸颊嫣红,眸光潋滟,眼角一丝媚色想遮都遮不住。
顾宇清跟在穆王世子后头进了大殿,神色极淡扫了她一眼,见到她眼角风情,不由得先是怔愣。他旋即想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连欢喜都被遣在外头,袖子下的手紧紧攥成拳,逼着自己深呼吸才将要把人直接拽走的冲动压下。
林珊本就大大咧咧的性子,自打被老王妃点破本破,她也索性不装了,说话都随意许多。只见她拉上顾锦芙就一边,絮絮地说:“魏公公,娘娘着我来问,近来表哥饮食和休息怎么样,说冬天了可以给表哥适当补补身子。其实我看表哥也没啥要补的对吧,表哥有那么体虚嘛,你跟我说实话。”
她和顾锦芙站得离天子几人并不远,赵祁慎被她后面一句噎得险些要吐血,双眼冷冷扫了过去。
穆王世子没听过姑娘家这么说话的,先是一愣,抬眼看到天子脸都黑了,就差咬牙切齿要说明自己威武。他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顾锦芙正被问得一脸尴尬,听到这笑声就更尴尬了。林珊还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穆王世子一笑,她看了过去,正好看到他温润的眉眼。
她不是没见过穆王世子,还见过好几回,但他这样开怀的笑倒是第一次见。
就是该这样笑笑嘛,以前的笑虽是平易近人,可总觉得少了丝人味儿,冷冷清清的。如今这样一笑,整个人都鲜活了,体弱带来的苍白面容都显出精神来。
林珊也笑,不自觉就讲出真话:“世子这样笑真好看。”
顾锦芙又一愣,连带赵祁慎也愣了,穆王世子还没有被姑娘家这么夸过呢,没忍住再度笑出声。可能是笑得太过激,还咳嗽起来。
林珊哎呀一声,忙去端茶到他跟前:“对不住啊,我不该让你这样笑的,忘记你体弱不能太过激动。”
穆王世子觉得天子这表妹是真可爱,他可没见过这么直率的姑娘家。这头缓了气氛,林珊又回到顾锦芙那,扯着她继续絮絮叨叨。
顾锦芙听得耳朵嗡嗡作响,索性说:“我跟着表姑娘到娘娘那头去,给娘娘禀报。”
“那太好了。对了,魏公公,我前儿听说了。。。。。。”
林珊高兴地一拍手,拽着她就往外走,开始给她说宫里听的各种鸡皮琐碎事情。顾锦芙一拍脑门,恨不得把刚才说的话吞回去!
她这是自作孽啊,为什么不说晚一会再过去!
两人热热闹闹的走了,穆王世子听着远去的话话声,摇头失笑,回到正题。
“陛下,臣的父王那头已经快马进京,给臣发了信。”
说罢,把信交给他。
赵祁慎接过,细细地看,上面其实没提什么要事,只是穆王用训戒的语气叫儿子好生讨好他。值得深究的就是一句为父自有打算。
穆王世子就是为这句来的。
“陛下,臣无能,只能探到这些踪迹,余下的恐怕只有陛下这头着人去查探了。”
穆王到底是有动作的,赵祁慎点点头,说了声谢:“你是朕的兄长,长辈的事情另论。朕这边不管结果如何,都会实现答应兄长的承诺。”
穆王世子叹气:“蝼蚁苟且偷生,臣无法因为一个孝而和长兄一样断送性命,叫陛下见笑了。”
“堂兄如若不为自己打算,那也只是愚孝。”赵祁慎淡淡一笑。
两人相互的信任已经越来越牢固,穆王世子便在这时告退,赵祁慎亦站起来,不动声色看了顾宇清一眼。
顾宇清一直没有抬头,即便天子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仍是从容不迫离开。
赵祁慎双手拢在袖子里,站在原地,脑海里都是卓宏近几日查到的事情。
外头起风了,吹得窗柩微微作响,他从沉思中回神,喊来欢喜:“给你们魏公公送斗篷去,方才急急慌慌的,这会起风别冻着了,再带上手炉。”
欢喜应喏。
他又站了会,看向抖动的窗子,轻轻叹了声。
起风了,朝堂里也要起浪了。
第55章
天子生父追封为帝,告先祖及天地,一并加封生母为皇太后,沉长严肃的典礼持续了近一天时间。
赵祁慎送母亲回慈宁宫,太后心疼奔波忙碌一天的儿子,连饭也没留他用就要将人赶走。
离开前天子连魏公公都支开了,不知道与太后说什么体已话,离开的时候神色肃穆。
顾锦芙捧着手炉在庭院等他,绯红身影如火,暖了庭院的萧瑟,亦暖了步步向她走来的赵祁慎。
他上前朝她微微一笑:“我们回吧,母后累了。”
顾锦芙眼底也是笑意,把手炉塞到他手里:“你先暖走,一会再帮我暖手。”
大男人捧个手炉是真不像话,赵祁慎却破天荒的没有嫌弃,高高兴兴揣在手心里,边走边说:“晚上还吃锅子吧,你今儿在外头也受冻一天。”
“再给你热壶酒。”
“好。”
两人并肩而行,暖过手的赵祁慎把手炉递给身后的欢喜,然后去握住身侧人的手,一点一点把她微凉的手再暖过来。走到半路还换了个方位,给她继续暖另外一只手。
顾锦芙直觉得好笑,他还把自己话当圣旨了不成。
离年节还有十日的时候,各地藩王已经陆续到京,京城空前热闹。
顾锦芙听到外头的消息,给赵祁慎汇报:“听说京城一应官夫人的宴请都从年尾排到明天初春了。”
“前阵子禁宴,如今放开,我这又有赦令,他们自然也要透透气。”
说得就好像是被圈养的小猫小狗似的。
顾锦芙眯着眼笑,跟他说起还在建兴时的事来:“娘娘以前不爱设宴,一年到头也就过个年节最热闹,我每年都盼着过年,看着那些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来赴宴,心里头也高兴。”
“若是这宫里进来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赴宴,你估计就乐不起来了。”
他一针见血,让她心头拔凉。
可不是。
突然就很庆幸婆母淡如水的性子。
赵祁慎见她吃瘪,勾着唇笑,笑着笑着却是叹了口气:“锦芙,料理了穆王,我们就大婚吧。”
还在出神的顾锦芙一愣,怎么好好的就扯起这事来了。
她忸怩了会说:“不是说好一年嘛。”
他很想耍无赖说,这一翻年不就是过一年了,不过没说出口,这种空子还是等到关键的时候钻。
他含糊道:“嗯,一年。”
顾锦芙听着他又应了,总觉得哪里不对,正想探究的时候许志辉来禀说是穆王已经到北城城门了,等着圣令进城。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皆是神色一凛。
赵祁慎让穆王世子带着他的令接人进城。
穆王在城门处等了小半个时辰,见到幼子前来,依旧是那副弱不禁风难当大任的样子,心里的不悦就显在面上。
穆王世子冒着寒风给父亲跪地行大礼,听到父亲说一声免,才在顾宇清的搀扶中站起来。
他视线扫了一圈父亲跟随着的人说:“二哥没与父亲同来?”
“家中还有事要他坐阵,陛下的旨意只宣了我一人,便没让他一路伺候。”
穆王世子唇角带着浅笑说父王一路辛苦,就扶着他上马,要一同再回宫见天子。
赵祁慎等到穆王来到御前的时候,正批着蜀中一道折子,说的是蜀中赋税仍未收齐一事。
穆王跪在冰冷的地上。他是先帝儿子中骑射武力最为出色的一个,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着出过征,去了蜀地更是接连剿匪练兵,日积月累,他身上气势极盛。即便是跪着,那高大的身影仍显出威严来。
赵祁慎让他跪了一会才抬头,一把就将折子丢在他跟前,并不像与其它藩王见面时和善。
“穆皇叔,你一路辛苦,朕该让皇叔安坐歇息。但这内阁递来的折子,朕又无法视而不见,你且先平身,看看折子,我们今儿先论公,再论私。”
折子啪一声落在他鞋尖前,穆王眼底闪过厉色,抬头的时候已是诚惶诚恐,捧着折子慢慢站起来。
在穆王看折子的时候,赵祁慎细细打量这个未谋面的皇叔。
许是长年在外带兵,穆王已没有皇室宗亲那种贵雅,有的只是大将之风的粗狂,即便现在敛着眉,骨子里那股桀骜还是能从细微处显现出来。
顾锦芙也在打量穆王,发现他与老王爷是两类人。老王爷即便也是带兵的大将,威严无比,却是爽朗的,穆王这人让她觉得十分压抑。
可能是因为对方眼神自始自终都藏着傲气。
也是,眼前的不过是个未及冠的天子,在穆王眼里就是个小奶娃吧。
看过折子,穆王再重新跪倒,也不辩驳请罪道:“是臣无能,未能帮着朝廷平乱。”
赵祁慎能被他气笑,但今儿不是逞口舌的时候,他就是要顺着打压穆王的气焰,冷冷地说:“确实。”
天子淡淡二字让穆王一下子就攥紧了拳头,被藐视的那种羞辱叫他心火更甚。
赵祁慎丢出二字后,语气仍旧不好,打发他先退下:“折子皇叔拿回去慢慢看,等皇叔想到解决之法了,再进宫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