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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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尽欢-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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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往身上笼,目光徐徐往上看,映入眼中的却只有一对浓眉,还有高挺的鼻梁骨。
    好半晌穿戴妥当,他终于抬起头,四目相对,一双璀璨万千的眼便直直撞进了她心底,刹那间勾惹起无限悸动。她有些恍惚,隐约听见他开口,语调无奈:“衣裳破了道口子,好在不大显眼,搪塞搪塞便过去了。”
    这话是一桶冰水,兜头盖脸淋下来,将一切旖旎火星都熄灭了。衣裳破了口子,是被他撕扯的,他夺了她的贞操,就在这佛门圣地中。心口那方隐隐作痛,前路这样晦暗,他们是没有将来的,这样种因结果,最后只会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吧!
    她的眼帘低垂下去,抬起右手,艰难地去扶一旁的画柱。他伸手来扶,却被她一把拂了开,“不敢劳烦大人纡尊降贵。”说着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腹下的痛楚难以忽略,走一步都像是要将人撕裂开。阿九双腿发软脚步虚浮,然而只能咬紧牙关死命忍耐,尽力装出若无其事的姿态来。提步往外间走,不料他从后面追上来,拽着她的手腕道:“你去哪儿?”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挣脱,只是背对着他淡淡道,“太后罚我在英华殿思过,这会儿旨意还没来,我自然不能离开。”说着一顿,眼皮子微抬扫了他一眼,“倒是大人,这么晚还不离宫,让人撞见可就不好了。”
    “你身子不爽,怎么还能继续跪着?”他语调忧切,眉头微皱道,“你自回碎华轩,太后那头有我担待。”
    然而她摇头拒绝了,手腕微微使力从他的指掌间挣脱开,沉声道:“大人不必为了我再与太后起冲突,没的伤了母子情谊,我罪大恶极。”
    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真令他整副心肠都凉了个彻底。他双手无力地垂下去,望着她,仿佛无限落寞:“阿九,你宁肯相信一个燕楚叽的片面之词,也不愿相信我么?”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怎么会这样固执,难道全然感受不到他对她的情意么?
    脑子里无比地混乱,阿九合上眼艰涩道:“我不知道,真真假假,我从来都看不透你……”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眸子定定望着他,问道:“大人,即便你爱我,可是这锦绣河山呢?若是实在走投无路呢,非得我死才能换得来呢?”
    他面色阴寒,走过来,揽着她的双肩将她嵌进怀里来,沉声道:“天下没有那么多的走投无路。燕楚叽今日潜入宫中,特意来对你说这番话,分明是挑拨离间,想利用你来达到一些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脑子也不笨,难道连这个都想不通么?”
    闻言,阿九面色倏地一变,沉吟道:“挑拨离间?”
    人在气头上,脑子就相当于一个摆设,什么道理都捋不顺了。这会儿冷静下来,她垂了眸子思索,将燕楚叽那番话从头到尾给回想了一番,这才发现漏洞百出。按理说,周国若真一心要得到金蝎蛊,知道她是养蛊的人,便该将她蒙在鼓里安安心心等死才是。这么千方百计将一切捅破,倒像是刻意要她与谢景臣为敌似的!
    她到底聪慧,琢磨了瞬便明白过来了,诧异道:“燕楚叽这么做,是想挑唆我来对付你?”
    人一旦陷入感情,便不再是无坚不摧。有了在意的人,有了软肋,所以就有了被人拿捏的把柄。他叹息,抚着她的肩头道:“你明白过来就好。往后多长个心眼儿,别平白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一个你便能搅得我章法全乱,到时候便教周国有机可乘了。”
    阿九怔了怔,霎时感到羞窘难当,脑袋埋在他怀里好半晌,终于挤出几个字来:“……对不住,我起先没回过神来,给你添堵了。”说着又觉得不对劲,分明是他对她做了些禽兽不如的事,怎么道歉的倒成她了?因抬起头愤愤捶他的胸膛,啐道:“什么对不住!这话要说也该你说才是!早不解释晚不解释,非得闹这么一出吗?”
    他硬生生挨了她两下,无奈地提醒她:“我解释了,是你听不进去。”
    “照你这么说都怪我了?”她气得跺脚,然而跺两下拉扯到痛楚,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呲牙咧嘴道:“你还挺在理么?”
    谢景臣只好妥协,抱着她轻轻摇晃,“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她脑子里千头万绪,满腹都是委屈同彷徨,想流泪却忍住了,只是拿手背揉眼睛,带着鼻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凡什么事和你沾上边,脑子就不是自己的了。今日的事我也不怪你,都是命吧,横竖逃不了了。”
    难怪当初容盈说,只有与爱的人在一起,才能真切地觉得自己是个人。鼻息间是熟悉的幽香,在他怀里,她清晰地感受了心跳的存在,彼此的,贴得这样近,绵延到天边,能唱出一支歌来。
    里头浓情蜜意,英华殿外却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趁着夜风吹拂树叶婆娑的声响,异常地刺耳突兀。
    阿九的定力终究不及谢景臣,听见这响动,当即吓得背上寒毛倒竖。抬起头来看他,慌张道:“有人来了,怎么办?可不能让人看见你!”边说边找地方让他藏身,最后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指着香案底下道:“就这儿吧!”
    丞相看她的眼神霎时变得微妙。他什么身份,这会儿跟做贼似的,避着人东躲西藏也就罢了,往香案底下钻?这也太不像话了!他无奈,俯身在她耳廓上落下一吻:“见机行事。”说完足尖点地,轻轻跃殿梁上去了。
    阿九来不及害羞,提了裙摆就往外头走,步履甚至有些蹒跚不稳。打起帘子出后堂,跨门槛时甚至差点跌地上去。她咬咬牙,撑着门框深吸一口气,这才施施然到了大殿中央,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将将摆好姿势,脚步声便近在身后了。阿九微微侧目,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传入耳中,慢条斯理道:“认真说,这可是你入宫的头个乞巧节,就这么白白蹉跎了,我都替你感到惋惜。”
    这个声音这副语气,阿九不消回头都知道来的是谁,不由感叹冤家路窄。这个帝姬究竟是多无聊,竟然这么晚了跑来看她笑话奚落她?
    心头想着,阿九徐徐从蒲团上转过头,含笑道:“乞巧佳节,帝姬不去问七姐求姻缘,怎么到英华殿来了?”
    天家里长大的帝姬,即使是来寻衅滋事也有一种非凡的气度。欣荣唇角勾着一丝冷笑,踱步朝她走近道:“天道轮回,自然惩善罚恶。七姐若垂怜,自会赐我一个良人,姻缘这东西求是求不来的。妹妹在佛堂里罚跪,我心中挂念,当然要来看看你。”
    阿九笑容寡淡,“帝姬挂念,着实令我受宠若惊。只是这么晚了,帝姬只身一人在宫中行走,赵公公向来对帝姬寸步不离,怎么这回没跟着一起?”
    听她提赵宣,欣荣霎时有些慌张,转瞬却又恢复如常。她半眯起眼,目光落在阿九身上细细审度,口里道:“后宫中事全由司礼监操持,掌印对我寸步不离?是哪些不要命的东西乱嚼舌根?”
    身体的不适已经到了极致,阿九脸色渐渐苍白,然而未免欣荣起疑心只能苦撑。她用力咬了咬下唇,欣荣却忽然咦了一声,惊异道:“你这衣裳怎么破了?”
    她神色极平静,淡淡道,“方才在来的路上被树枝划的。”
    “树枝划的?”欣荣将信将疑,又在她面上细打量,蹙着眉头问:“我看你脸色不好看,怎么,身子不舒服?”
    “并没有。”
    十指在袖袍下死死攥紧,阿九咬牙,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迟早教人看出端倪来。她思忖了阵儿,忽然寒声道:“夜深了,我劝帝姬还是早些回宫歇着。这紫禁城是天底下最不干净的地方,白天那些东西不敢出来,入了夜可就说不准了。”
    听了这话,欣荣心头霎时开始发毛。转身朝殿外看一眼,乌漆墨黑的内廷,风起了,纸糊的灯笼在檐下飘摇,阴森可怖。她胆子小,却不愿在人前示弱,因硬着头皮嘲讽阿九:“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跪在蒲团上的人却只是阴恻恻一笑,“英华殿佛光普照,妖魔鬼怪自然不敢近我的身。倒是帝姬,若我没记错,从此处到玉棠宫,永巷附近是必经之处。还是说,帝姬想在这儿陪我一整宿?”
    欣荣被唬住了,她面上一阵青红交织,半晌才狠声道:“欣和,今日我来,是要把话跟你说明白。你害我母后到那般田地,我不会再顾念姐妹情谊对你心慈手软。宫中日子还长得很,你有人相助,以为我就是孤军奋战么?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消磨,走着瞧吧。至于这会儿,太后还没说让你起来,你就好好儿在佛像跟前忏悔吧!”
    帝姬说完狠狠拂袖,旋身大步跨出了门槛。走到丹陛上时却顿了步子,迟疑了一阵儿才踏着月色提步离去。
    “……”
    阿九额上冷汗涔涔,颓然地往后跌坐下去。谢景臣疾步过来扶她,垂了眸子在她面上打量,只见起先的酡红已经褪尽了,转而变得苍白如纸。他眉头深锁,俯身将她抱起来往外走,听见她虚弱道:“欣荣……欣荣似乎发觉什么了……”
    谢景臣拧眉,低头在她身上轻轻嗅了嗅,果然,有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他眸色如霜,曲起两指吹了个暗哨,阿九只见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一个暗卫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大人。”
    “盯紧了。那个帝姬如今没什么用处,若她有所察觉,要么废了双手毒哑,要么……也不必留着了。”他淡淡道。
    阿九抬起头来怔怔望着他,“你忘了么,那是你的亲侄女……”
    “过去我始终顾念着血肉亲情,所以才会妇人之仁,如今看来,果然大错特错。”他勾起一边嘴角,面色淡漠,“我有你就足够了。”

61|4。13

夜深人静,天上的明月被云层遮挡了,微茫敛尽,紫禁城各处都是黑压压一片。周遭没有人烟,他也无需顾忌其它,将帝姬抱在怀里飞檐走壁,她神思有些恍惚,只听见耳畔风声呼呼,再回过神时已经到了碎华轩附近。
    主子没回来,宫人们自然没有敢去睡的,亮着烛火守在门前,强打起精神焦急等待。阿九半眯起眼朝前看,空寂的夜色中,碎华轩成了唯一的明光,通明灯火照亮一方天际。
    阿九定定神,挣扎着从他怀里落了地,艰难道:“这么晚了,大人不便现身的,快走吧,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说着转身要走,谢景臣却握住那纤细的手臂将人拽了回来。夜色中,她脸颊惨白如纸,双唇抿得紧紧的,额角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看上去很不好。他不放心,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寒声道:“不行,我得送你进去。”
    她如今这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原就难以交代了,他还跟着一路,这不是不打自招么!阿九眉头拧起一个结,用尽全身力气从他手里挣脱开,哑声道:“如今教你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何苦再添这一桩呢?快走吧!”边说边推着他往后走,“太后这边你暂时别与她起冲突,我虽不济,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好歹是个帝姬,只要皇帝还在一日,她不敢真将我怎么样,你先将内忧外患解决了吧!”
    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将一切都扔出去,他自然有周全的办法。可是她不愿意,如今他腹背受敌,她虽居后宫也有所闻。内有朝臣联名弹劾,外有周国居心叵测,既然如今拆分不开了,她不能为他分忧,总不能再给他添堵吧。
    他回过身来握她的手,半眯起眼沉吟道:“今日的事,恐怕瞒不过你宫中的两个丫头。也是好的,钰浅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怎么照顾你。”说着稍停,语气漠然森冷下去,说:“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人心难测,那两个丫头如今忠心耿耿,保不准儿什么时候就会变节。用是可以用,可凡事得给自己留余地,你是聪明人,该明白我的意思。”
    她颔首,“你说的我都明白,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嗯一声,指尖将她的碎发撩到耳后,轻声道:“宫中四处都有我的暗卫,我若不在你身边,自有他们听你差遣。”
    “大人要一直对我这么好啊。”她一笑,踮起足尖在他嘴边落下一吻,深吸一口气,提了裙摆迎着火光去了。
    两盏宫灯迎风拂摆,阿九撑着精神头越走越近,瞧见宫门处有人影徘徊,听见脚步声同时抬眼看,颇为喜出望外,“谢天谢地!帝姬可算回来了!”
    是金玉和钰浅。
    两个丫头拎了裙摆大老远来迎,一左一右搀扶,金玉见她面色难看,不由蹙眉道:“见天儿地这么罚跪罚跪,这样心狠手辣地折磨你,太后的心肠也忒毒了!”边说边在她身上打量,忽然诧异地呀一声,“殿下的衣服怎么破了?”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阿九定定神,摇着头虚弱道:“回来的时候黑灯瞎火,被树枝划的。扶我进寝殿,快点。”
    金玉愣了愣不明白,可钰浅却瞧出了些苗头来。她蹙眉,眸光在她面上扫了一遭,心头霎时一沉。起先就觉得帝姬走路的姿势不对劲,加上这苍白的面色,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儿,看来同她的猜测*不离十了。她脸色变得难看,想了想又转头吩咐金玉,“去准备香汤给殿下沐浴。”
    那丫头到底单纯,闻言讷讷地点头,也没有多想,口中哦一声便去了。
    故意支开金玉,看来是发觉了。阿九面色一沉,扶了钰浅的手缓缓往寝殿挪步。身上不便利,每走一步都难受到极点,钰浅两手发力搀住她左臂,好容易走进了寝殿,终于忍不住了,语调艰涩道:“殿下方才……和什么人在一起?”
    心知瞒不住了,阿九也不打算骗她,只是合上眸子沉声道:“宫中没有比你钰浅更剔透的人,什么都瞒不过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来明知故问呢?”
    她这么一说,已经算半个和盘托出了。果然是谢丞相,早前就觉得两人有蹊跷,只是没想到,丞相下手会这样快,竟然对帝姬……钰浅嗟叹,感情这东西外人不好评判,可出了这种事,女人承受的远比男人要多。大凉皇室对向来对女子苛刻,无名无分,未出阁的帝姬失了贞,传出去还有命活么?
    她心中难受,眼圈儿蓦地变红了,也没再言声,别过头替阿九倒热水,垂着头道:“过会子奴婢伺候殿下沐浴,换身干净衣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去想了。”说着一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眼定定看着她,追问:“殿下,奴婢想问你一件事。”
    阿九疲惫地摁压眉心,颔首道:“你问。”
    钰浅双颊微红,似乎难以启齿,迟疑了好半晌才低声道:“殿下年幼,过去从未经历过,难免觉得羞臊。可是事关重大,殿下一定要如实相告……丞相可曾在你体内……”
    阿九琢磨了一阵儿反应过来,面上霎时火烧火燎,扶着额摇头道:“我不记得了……似乎有吧。”那时候她只顾着疼去了,哪儿还有心思关注其它呢?
    听她说完,钰浅双手交叠在一处用力地收握,焦急道:“这可就不妙了!”边说边在殿中来回踱步,一脸的焦头烂额,道:“殿下年纪轻轻,不懂也无可厚非,可大人难道也懵懂无知么?出了这样的事,最怕惹出孽果来!”
    这番话敲下来,像记闷棍,打得人头昏眼花。阿九大为震惊,愣在圈椅上好半晌才回过魂儿。是啊,她和谢景臣有了夫妻之实,自然就可能有孩子。她心头升起一股异样,忽然就想起了容盈微隆的小腹。
    孩子……孩子,她也会有孩子么?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又听见钰浅焦急道,“眼下一副避子汤是少不得了,可避子汤是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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