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个样子,蜀葵心里“咯噔”一下,忙转移话题,询问李大娘:“李大娘,我爹,我继母和我弟弟呢?”
李大娘叹了口气,道:“大姐儿,此事说来话长,请进我家里,听我细细说来吧!”
留下兰锐在外面守着后,蜀葵和赵曦随着李大娘李大叔进了李家堂屋。
李大娘一边给蜀葵和赵曦让座,一边指挥着李大叔去烧茶,忙得不亦乐乎。
待蜀葵赵曦坐定,她这才说了起来:“大姐儿,你走了没多久,你爹从南方贩丝回来,发现你被孙二娘卖了,当夜就和孙二娘闹了大半夜,我们隐约听到你爹说要去京城寻你。一直到了天快亮时候,你家才安静了下来。”
蜀葵没想到爹爹当年曾经要去寻她,鼻子一酸,眼中溢满泪水。
她怕人发现,便低下头,从衣袖中掏出丝帕,轻轻在眼角拭了拭。
李大娘继续道:“因为孙二娘不肯放你爹去寻你,你爹和孙二娘接连闹了好几日。大概过了六七日吧,夜里你爹和孙二娘又吵了大半夜,谁知大清早的孙二娘便开始嚎哭,说你爹得了急病连夜去了……”
“孙二娘说你外婆家的亲戚在南方,早已没了来往,孙二娘便请了人,把你爹送到化人场一把火烧了,骨殖扔到城外的运河中……”
“没过多久,金大官人便派了个轿子把孙二娘抬走了,孙二娘如今成了金府的六姨娘,可是过上了神仙日子……”
见蜀葵低头用丝帕一直在拭泪,赵曦心里不太好受,伸手握住了蜀葵的手。
蜀葵眼中都是泪,没有看赵曦。
听罢往事,蜀葵拭去眼泪,声音沙哑问李大娘:“大娘,玉芝如今怎么样了?”
提到自己的独生女,李大娘脸上总算带上了些笑意:“玉芝是去年出嫁的,如今已经给我们生了一个外孙女啦!”
蜀葵闻言,含着泪笑了,从腕上褪下一个赤金虾须镯塞给了李大娘:“大娘,这是我给玉芝压箱,您可不要推辞!”
李大娘一见这赤金镯子,眼睛一亮,假意推辞一番之后,方眉开眼笑接了过去。
临离开李家,蜀葵又问了一句:“李大娘,秀林如今在哪儿,您知道吗?”
听蜀葵问白秀林,李大娘脸上现出鄙夷之色来:“白秀林现如今改名了,叫金秀林,现如今也进了学,在清和书院读书呢!今日是大年初一,他应该还在清和书院呆着。”
蜀葵听出了李大娘话中的漏洞,略一思索,开口问道:“李大娘,他既然改为金秀林了,为何不跟着孙二娘去金府过年?”
李大娘尴尬地笑:“谁知道呢!”
她觑了蜀葵一眼,陪笑道:“这些事情,我们外人怎么知道!”
四邻八舍都传着说,金秀林原是孙二娘在金府做丫鬟时怀上的,是金大官人的种,所以才会跟着孙二娘进了金大官人府上,才会改姓金。
不过这样的话,自然不能在蜀葵面前说。
蜀葵其实心中一直在疑惑:白秀林是她的亲弟弟,还是孙二娘和金大官人生的孩子?
她抬眼看向赵曦。
赵曦也正在看她,丹凤眼中带着一抹沉思。
蜀葵猜到赵曦也在怀疑,不由苦笑了一下,辞别了李大娘李大叔,登车离开了柳枝巷。
第一百一十八章
马车驶出了柳枝巷,蜀葵掀开车帘,眼中满是恳求看着骑在马上的赵曦:“去清和书院看看,好不好?”
她爹猝死那一夜,秀林也在家中,应该目击了爹爹死亡的过程,她一定要见到秀林问一问。
可是她又怕赵曦嫌麻烦不肯去,因此心中惴惴不安。
赵曦淡淡看了她一眼,直接吩咐兰锐:“去中牟县清和书院。”
他最看不得蜀葵怯生生看他的样子了,每次蜀葵一这样看他,他一定会听蜀葵的。
清和书院中空荡荡的,守门的老头子听说是寻金秀林,便道:“金小公子清早便带着老家人和小厮出去了,却不知去哪儿了!”
兰锐沉吟了一下,把一粒碎银子塞给了老头子,笑嘻嘻继续问:“老伯,那您知道金小公子去哪儿了么?”
老头子摸了摸那粒碎银子,发现约莫够十几日的酒钱,顿时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对兰锐说道:“这位小哥,请明日一早过来,金小公子是一定在的!”
兰锐得了老头子这句话,走过来向蜀葵禀报。
蜀葵在车里坐着,听了兰锐的话,心中颇为失望,却也只得先离开。
至于明日还能不能来,得看赵曦同不同意了。
不过她也不愿意让赵曦为难,无论怎么说,赵曦如今还在幽居思过之中。
赵曦骑着马护着蜀葵的马车回到住处,还没到大门口,远远地便看见了带着几个士兵立在大门外候着的傅明真。
傅明真见赵曦回来,忙上前迎接。
赵曦下了马,吩咐兰锐把马车直接赶入内院。
蜀葵见状,忙把车帘掀开了一条缝,低低道:“妾身备下酒菜,等王爷回来!”
赵曦瞅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蜀葵甜蜜一笑,放下了车帘。
待看着兰锐赶着马车进去了,赵曦这才看向傅明真:“小傅,何时?”
这么冷的天,傅明真守在门口等着他,应该有急事。
傅明真忙道:“王爷,陛下派了安公公过来,如今正在外书房候着王爷呢!”
赵曦点了点头,抬腿进了大门。
孙沛等穿着便衣的扈卫都跟了上去。
傅明真待赵曦等人进去了,低声交代守门的士兵一番,这才离开去寻薛玉。
安初原奉了正安帝之命,过来看看平王赵曦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他正在外书房会客室内坐着,手中端着一盏清茶,一边品茶,一边候着赵曦。
当赵曦进去的时候,房间光线有些暗淡,安初原见一个青年书生走了进来,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位头戴黑纱幞头,身穿石青圆领便袍,脚蹬普通皂靴做书生打扮的青年正是赵曦。
见到这样的赵曦,安初原一愣,差点老泪纵横:“王爷您不过是奉旨闭门思过而已,也不耽误您出去瞎晃啊,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赵曦见安初原如此夸张,微微一哂,在锦椅上坐了下来:“安公公,父皇派您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安初原细细打量了赵曦一番,见赵曦似乎清瘦了一些,便叹了口气道:“有石先生为陛下诊治,陛下龙体稍安,只是担心王爷,因此命咱家过来看看!”
赵曦笑了笑,道:“我很好,请公公替我向陛下传达。”
安初原点了点头,又同赵曦攀谈了会儿,便要告辞离开。
赵曦还用得着安初原,岂会让安初原空手而归。
他含笑看向安初原:“不知安公公有没有需要栽培的子侄?”
安初原闻言,心里一动,抬眼看向赵曦。
赵曦虽然暂时倒霉,却毕竟手握西北军政大权,想要栽培一个人,倒是不难。
他试探着道:“咱家大哥倒是有一个侄儿,今年十六岁……”
赵曦凤眼含笑:“我新成立的军队倒是有一些职缺,只是不知道安公公舍不舍得令侄!”
安初原当即起身,向赵曦长长一揖:“咱家替舍侄求王爷了!”
赵曦吩咐宋节取来一道空名告身札付,当场问了安初原侄子的名字,亲手把名字填注在上面,列衔正九品的仁勇副尉。
安初原欢喜极了,连连道谢。
有了这道告身札付,再去兵部和吏部盖个戳,他侄子安琳可是直接踏入了官场,以后跟着赵曦,自然是步步高升。
正安帝的这四个儿子中,人人皆认为平王赵曦最不受陛下宠爱,可是安初原侍候正安帝多年,却知赵曦在正安帝心中,自有特殊地位,是皇太子和其他皇子所比不上的。
送走安初原之后,赵曦又在外书房枯坐了一会儿,想起蜀葵还在候着他用晚饭,忙起身回内院去了。
蜀葵有事要求赵曦,因此一回内院,便命玉洁叫了乔五婶过来,细细交代了一番,定下了几样赵曦爱用的精致菜肴,又让玉洁去储藏室取薄荷酒。
待乔五婶和玉洁离开,蜀葵这才摇了摇脑袋道:“真沉啊,快帮我卸了这满头金晃晃的劳什子!”
素兰和善睐都笑了。
善睐一边小心翼翼地拔下一支赤金寿字簪,一边道:“我的姨娘哟,这些劳什子可都是赤金的哟,可不明晃晃的!别人想要插戴了满头,可不一定有呢!”
蜀葵不由也笑了:“我们中牟县居然是这样的审美,妇人出门,居然真的要满头珠翠!”
素兰笑着道:“岂止中牟县呢,全大宋都是这个样子,只是京城中流行的不是满头金晃晃,而是更稀罕金珠宝石罢了!”
蜀葵闻言,点头称是——她自己就特别喜欢宝石。
卸罢簪环,蜀葵梳了个简单的攒髻,拣了一支蓝宝石百合簪固定,又卸了妆,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赵曦回来,见蜀葵迎了出来,素净得很,不由想起蜀葵白日那满头珠翠粉白轻红的模样,当下心中暗笑。
蜀葵今日热情得很,亲自迎了赵曦进来,服侍他净了手,又引着赵曦在罗汉床上坐下,笑盈盈道:“王爷且等片刻,我这就让人摆放!”
赵曦见蜀葵如此,知她有求于己,便心安理得享受蜀葵的服侍,只等着看蜀葵何时吐口。
第一百一十九章
善睐、素兰和玉洁摆饭的时候,蜀葵颇为体贴地询问赵曦:“王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妾身给您按按吧!”
赵曦瞟了蜀葵一眼,然后眼波流转,看向自己的袍子下的。
他的意思是自己骑了半日马,有些酸,蜀葵若是真要侍候他,那就给他按按吧!
蜀葵随着赵曦的视线看了过去,却以为赵曦指的是两的那物,当下满脸通红,睨了赵曦一眼,不搭理他了。
赵曦:“……”
善睐她们知道王爷和姨娘恩爱得很,因此摆好酒菜便退了下去。
蜀葵看了看,见小炕桌上摆一碟切好的鲜红的西瓜、一碟切好的白玉甜瓜、一碟清炒秋葵、一碟蒜蓉丝瓜、一碟卤鸡翅和一碟红糟鲥鱼,总共六样精致小菜,俱用描绘了四季花卉的精致素瓷碟子盛了,另有一瓶用白玉瓶盛放的薄荷酒和一对小小的白玉酒盏。
赵曦看了看,见有蜀葵最爱吃的甘州反季西瓜,便用银叉扎了块西瓜递到蜀葵唇边。
蜀葵还没被赵曦侍候过呢,顿时又惊又喜,张开嘴唇了那一小块西瓜。
赵曦见蜀葵嫣红莹润的唇了那块西瓜,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跳加速,俊脸渐渐泛起一层红晕。
他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垂下眼帘看着自己面前白玉酒盏,心道:明明是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老是被蜀葵,看来我的定力确实不行……
蜀葵觉得西瓜甚是甜美,便趁机撒娇:“再喂我吃一块吧!”
赵曦瞟了蜀葵一眼,便用银叉又扎了一小块西瓜递到了蜀葵唇边。
蜀葵连吃了好几块西瓜,便投桃报李,斟了一盏碧绿的薄荷酒,端起来去喂赵曦。
赵曦蓦地想起昨夜蜀葵用嘴度酒喂他,不由有些紧张,把那盏酒全给喝了,顿时感觉一股热辣辣的感觉溢满身体。
蜀葵又夹了一块红糟鲥鱼喂赵曦吃了。
赵曦知道蜀葵爱喝薄荷酒,便给她斟了一盏,喂着她饮下。
蜀葵最爱撒娇,当即又让赵曦连喂她喝了三盏薄荷酒。
四盏酒饮下之后,蜀葵便有些眩晕了,脑子里晕晕乎乎的。
她伸手从赵曦手中夺过酒壶,先给自己斟了一盏,端起酒盏饮下,然后直接从罗汉床内侧走到了赵曦那边,一把推倒赵曦,自己跨坐在了赵曦身上。
赵曦双手撑在后面,这才没有彻底倒下去。
蜀葵已经忘记了自己哄赵曦喝酒的初衷,脑子里乱哄哄的,只是觉得委屈——凭什么每次房事,赵曦都要在她上面?
她用力揪住赵曦的衣襟,嘟着嘴问道:“赵曦,为什么每次那个,你都要摁住我不让动?”
赵曦:“……”
蜀葵哼了一声,用力赵曦的衣襟,谁知了半日也没扯破。她有些生气,便用力继续。
赵曦被蜀葵磨蹭得早有了反应,凤眼微眯凝视着蜀葵,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他再也忍耐不了,自己动手了衣襟,好方便蜀葵动作……
大年初二早上,蜀葵先醒了。
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而且是赵曦身上睡着了。
看着赵曦熟睡的脸,蜀葵悄悄滑下了床,赤着脚跑进了浴间。
用罢早饭,赵曦并没有离开。
他端起清茶饮了一口,见丫鬟们都不在房里,便轻轻问蜀葵:“昨晚的事情你都记得么?”
蜀葵一脸呆滞:“我……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其实她之所以痛苦,就是因为她喝醉之后会变得傻大胆,而酒醒之后,醉酒时做的所有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赵曦“哦”了一声,瞅了蜀葵一眼,没有说话。
自从带着蜀葵来到这里,蜀葵已经借酒强压他两次了,再加上以前在东京长宁坊宅子的那一次,总共三次了。
蜀葵被赵曦看得脸红耳热心跳加速,却硬着头皮不肯承认自己记得。
赵曦见蜀葵如此厚脸皮,便若无其事起身道:“没事的话我走了!”
蜀葵见他真的要走,心里一急,忙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赵曦的腰:“王爷,我有话要说!”
赵曦被她一抱,哪里还走得了了?
他故作矜持道:“有话快说!”
蜀葵把脸贴在他的背上,低声道:“王爷,我想调查我爹的死因……”
赵曦“哦”了一声,问道:“那你今日有何打算?”
蜀葵没想到赵曦这么好说话,又惊又喜,双臂环着赵曦的腰绕到赵曦身前,仰首看着赵曦,眼中满是惊喜:“王爷,你带我再去清和书院一趟吧!”
赵曦被蜀葵弄得有点不自在,一把抱起蜀葵放在了一边,道:“我等着你,快去收拾吧!”
蜀葵爱妆扮,每次带她出门,她都要拾掇半日。
蜀葵笑嘻嘻答应了一声,叫了素兰和善睐进来,去卧室收拾去了。
赵曦坐在明间喝茶,不过等了一刻钟时间,素兰和善睐便搀扶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媳妇出来了。
蜀葵今日碧袄白裙,头上梳着桃心髻,只簪了一支碧玉簪,打扮得甚是素净,俏生生走到赵曦面前,屈膝行礼:“相公,妾身准备好了!”
赵曦垂目微笑,起身道:“走吧!”
他牵了蜀葵的手,向外走去。
素兰提着衣包跟了上去,衣包里装着蜀葵今日要穿的绣柳条鹅黄缎面皮袄。
到了清和书院门前,赵曦留下小厮林瑜看着马车,自己带着林贞兰锐进去了。
门房老头子一见是昨日那个出手极阔绰生得极好的青年书生,当下笑眉笑眼行了个礼,道:“金小公子今日没有出去,正在书斋内读书呢!”
赵曦闻言,含笑道:“我去叫内子一起去看金小公子!”
门房老头子想着这位小哥俊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妻子不知该美成什么样子呢,便伸着脖子去看,谁知这清俊小哥从马车里扶着一个穿着绣柳条鹅黄缎面皮袄的小妇人,却是戴着眼纱,并不能窥得全貌,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引着众人进了清和书院,往书斋方向而去。
蜀葵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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