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去了。”
诸臣这才松了口气,齐声道:“王上英明。”
“说起来……”始终保持沉默的荀彧最后说了一句,“秦阵的妻女似乎都在洛阳的私宅之中,并不曾随他一并反出洛阳。”
韩暨也是点头:“属下曾与戏司长同去察看,秦阵的妻子和女儿确实仍在家中,为保孤儿寡母的安全,属下已派军士们好好警戒防卫了起来。”
说是警戒防卫……自然是圈禁。
我微微一怔:“……这厮……到底是想干什么?”
戏君抬头看了看我,却没说话。
我微微抬起下巴:“说吧。”
“唔,”他似乎犹豫了片刻,自袖中摸出了一个铜管,递给了梁聪,摇头道,“秦阵当时派人向他人报信,在半道被谍报司的暗探截获。”
我接过后,很轻易便打开了封口,显然已经解封并被人看过。
戏君解释道:“因为担心涉及紧急机密,君已与沮公、郭奉孝一同拆阅。”
我点了点头,捻开了那张信纸。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字体也的确难看得难以模仿。
“云龙贤弟:
凉州羌人叛乱,朝廷说我家老头子就是首领,我不相信他会这么白痴,所以必须回去看看。虽然下次相见时不知你我是敌是友,但看在结拜兄弟一场,你嫂子和侄女就麻烦你代为照看了。
秦阵草字。”
我看着满纸堪比狗爬的字体,忍不住嘲讽地笑了一声:即使不是草字,也不会比这好看几分吧。
“派人送给拓拔野。”我重新封住了铜管,随手抛给了梁聪,又叮嘱了一句,“记得每隔十天便给秦阵家里送些钱粮布匹,说我稍候空闲时会去看望。她们若有其他要求,全由内务院置办,唔,你干脆再派个人过去听候吩咐;若要外出,更不许限制,派人护卫就是。”
梁聪仔细记好,揣着铜管躬身退出了厅堂。
“对秦阵带去的两千羌族骑兵……”我思忖了良久,叹道,“暂且由他去吧。除非……他自己挡在我们的前面。”
贾诩微蹙着眉,沉吟着说道:“按照他的行进速度,今天想必已经过了弘农华阴,明日就要经过长安进入扶风郡了吧,只能希望他一路不要与各郡发生太大的冲突,否则就难以收拾了。”
我搓了搓下巴,有些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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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过了三四天之后,我也没有收到“秦阵大闹长安、高顺进退失据”、“秦伯虎火烧凉州路、庞令直命丧汉阳府”之类的消息,沿途各郡只陆续报来“秦阵一路沿官道而行,昼夜不停”,扶风郡太守钟繇还特意提到“秦将军麾下军纪严整,所过秋毫无犯,所经扶风各县乡,只稍取饭菜以填腹肚,无论各级将士皆滴酒不饮,食罢即行”。
我这才知道秦阵这厮竟然……还大摇大摆地打着政府军的旗号……在沿途各郡县狠吃我新中国地方政府的公粮!
所幸他吃的不多。
于是我可以放心地前往他家去探望那两位孤儿寡母。
我称王后大封功臣时曾为几位营长分别新建了府邸,秦阵家便在拓拔野家的隔壁。
“说起来我也一年多没到你们家里来过了吧?”我与拓拔野一同在秦家的会客厅坐下,颇有些感叹。
拓拔野笑了笑:“主公休养了一年,近期又在山东巡查了几个月的郡县,便是我也几个月没回过家中了。”
我摇了摇头。
“拜见王上。”秦阵的妻子柳氏抱着女儿向我微微躬身。
我伸手虚扶了一下,微笑着点头:“无须行礼。”柳氏与秦阵在金城新婚之后,便一直随他在军中效力,直到四年前我正式称王后,秦阵基本在长安定居,她便从军中脱离,做了全职的家庭主妇。
虽然以往接触不多,但我可没忘记她当年在军中时不让须眉的作风。
“多大了?”我指着她怀中的女儿问道。
无论何时,儿女总是聊天时的好话题。
柳氏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低头答道:“再过几日,便是九个月了。”
我随意掐指一算:“是今年正月生的?”
“嗯,”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是正月十五生的。”她虽然和秦阵一样对数字毫不敏感,但对第一个女儿的生日应该不会记错。
我点了点头,又向上推了十个月,发现怀孕期正在我昏迷的那一天附近……
我第一次觉得心算能力太强并不是一件特别令人高兴的事情。
于是我拍了拍手:“叫什么名字?来,让叔叔抱一抱?”
柳氏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孩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我:“小名叫做小芳……”
我胳膊一颤,差点把孩子摔到地上。
柳氏慌忙一步上前,看起来有种把我掐死的冲动。
“乖小芳,笑一个。”我毕竟已经养了三个子女,对于抱孩子堪称专业,怀中的小芳姑娘倒也不哭不闹,只看着我的脸咧嘴而笑。
“九个月……是不是该学说话了?”成婚不久的拓拔野装着一副经验丰富的模样。
我想了想:“大概差不多了。”于是我伸出手指在小芳水嘟嘟的嘴唇,逗着道,“来,叫一声叔叔听听?”
小芳张了张嘴,将我伸到嘴边的食指咬在了口中,发出“嗯嗯呜呜”的声音,然后口水泡沫就从嘴角连着串儿“咕嘟咕嘟”冒了出来。
“乖小芳,叫王上叔叔?”柳氏也凑上来给女儿鼓励。
我缓缓从小芳嘴中拔出了自己的指头,随手在她脸上抹了干净,笑道:“叫一声叔叔,叔叔给你封个公主如何?”
小芳有些不甘地盯着我的手指看了半晌,终于又张开了口。
这一次她没有“嗯嗯呜呜”,她发出了一个十分模糊的声音。
“德爷……”
爹。
我虎躯一震,几乎再一次把她摔死在地上。
75后院之中的暗线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拓拔野和梁聪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摆着手向后退。
“知道啥?”反应稍慢的典韦迷茫地看着他们,一副大智若愚的神色。
我把小芳塞进了柳氏的怀中:“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柳氏倒没有表现出什么羞赧之色,反而有些喜悦地拍了拍女儿的小脸,笑道:“小芳这可是第一次叫爹呢。”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我看了看自己的三名下属,脑袋有些疼,忽然又灵机一动,拉着小芳的手指了指拓拔野,“乖小芳,叫叔叔……”我希望诱导她再发一次“德爷”的声音,将自己的快乐与众人分享。
然而小芳只看了拓拔野一眼,便撇了撇嘴扭过头去,似乎不太想理他。
拓拔野毫不考虑情况地哈哈而笑。
我白了他一眼,却终于想起来自己差点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于是,我稍稍收敛起情绪,向柳氏问道:“伯虎临行前有没有说过些什么?”
“王上要问的,想必是指凉州之事。”柳氏当然不会不知道我的意思。
我“嗯”了一声。
她微微低头,目光落在女儿的脸上,低声道:“那一天他在朝中知道了凉州的事情,回来后发了好大一阵的脾气,甚至破口大骂公公的不是……”或许是谈及长辈,她迟疑了片刻,于是声音更低,“他说……公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造反?如今新朝雄兵数十万,天下已经安定,他匆匆忙忙起兵,能掀起什么波澜?这个白痴老头子!”
我想象着秦阵当时怒骂自家老头子的神情,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若是真想当个皇帝,为什么不早一些反?”柳氏又道,“当年王上刚从西域回来时,老头子要是联合三郡部落一口吃了那万余轻骑,这天下还能有王上的事情吗?!”
那一丝微笑顿时苦涩了起来,我有些恼怒,却无法否认这种可能:如果当时迷图真的约上几万羌兵,与秦阵内外夹攻,我们这万余刚刚穿越了数千里大戈壁的轻骑必然会伤亡惨重。
柳氏的话还没说完:“老头子连个金城郡都管不好,连自己手底下的几个族人都管不好,还想学别人去当皇帝,不是白痴又是什么……他最后说要亲自回去,把这个吃饱了撑的糊涂老头子揍醒。”
我微微点了点头,心中终于轻松了一些,又道:“你可曾见过那名叫做石清的人?”
“见过一次,”她想了想,说道,“说是老头子近两年十分信赖的人,好像还曾经救过老头子一命……但秦阵并不信任他。”
并不信任,但他还是跟着他去了……
我默默想了半天,却仍然没有什么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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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九月最后几日,中华四年的科举选拔已经全部结束,所有录取的人员名单也已经放在了我的案几之上。
相比于去年,今年的星光无疑要黯淡得多,黯淡到我甚至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唯二能够让我有些印象的……一个是沛郡许褚,一个是南阳李严,其余似乎都算不得所谓的名人。
至于花费了为数不少活动经费的访贤司,荀谌这一年走访贤才的成果也称不得丰硕。
不过这已经足够——我又不指望自己能叫出新中国每一名五品官员的姓名。
十月,已经归新朝管辖的幽州也开始了官僚机构的改革,新任的代刺史田畴带领着全州官兵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着一系列的改革。
凉州的战事似乎有些过于一边倒,自从吕布、黄忠加入了战局,每次我收到的战报都是“我军大胜,斩获数千”,而秦阵也没有要正式加入叛乱军阵营的倾向。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十月初二,我正式纳娶了海棠,使得后院中的妻妾总数达到了八位。
但我并没有喜悦多久,我就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逼得我不得不直视。
那就是所谓的后院不和。
八位夫人中,正宫王后蔡琰、小娥本是主仆,自然不分你我,以及同为官宦之女的贾羽,三人相交最多,是为一派,而且因为蔡邕和贾诩在朝野中的崇高声望和影响,她们的女儿似乎也成为了我宫中的主要声音;小昭与双儿是亲姐妹,与貂蝉结识又早,相互还都是侍女出身,彼此间有些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情,三人交情极好,又是一派,这三人出身低微,对于蔡琰的主母地位很早就予以了承认,对其自然也相当尊重,虽然在我一直以来的维护下也能情同姐妹,但毕竟不是同胞姐妹,而小昭始终最得我的宠爱,偶尔也让其他人乱吃酸醋;吕玲绮头顶的虎将之女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特殊的光环,反而为她扣了不少印象分,尤其是蔡琰和贾羽两人,很早前就表露出对她们一家人的不喜之情,何况她本身热爱骑马刀枪,针线女红、诗书词曲,几乎无一精通,与前面六个人共同语言少得可怜。所幸小昭和貂蝉还能体贴我的心意,将吕玲绮纳入了她们三人的圈子。
第八位夫人海棠的加入,却使得这两派之间出现了新的变动。
海棠是旧汉谏议大夫的孤女,算得上官宦子弟,自幼耳濡目染,颇有休养,十四岁后流落江湖,又学了极妙的歌舞和一身粗浅的拳脚——后者是相对我而言——因而竟是和其余七女都有一些共同语言。何况她虽然在我面前似乎表现得肆无忌惮,但毕竟在勾栏中交游数年,自是深谙接人待物之道,在王宫之中虽然只住了短短一个多月,却是左右逢源。
深谙辨证之道的我当然明白,即使是亲姐妹之间也不可能亲密无间,只要有人的地方必然会有矛盾,我没指望自己的后院里不出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早在蔡琰刚刚嫁给我的时候就集中爆发过很多次,主要的导火索就是我几次外出作战时只将小昭带在身边,而且每晚都要暖床——这件事当时连远隔万里的吕布都听到了耳朵里,喜好女色也成为了我身上仅次于“不忠不孝”的另外一个黑点。
派系只是隐约存在,远没有达到狗血桥段中描述的那种你死我活的地步,但随着几名子女的陆续出生,恐怕我必须要做好面对这个问题的准备了。
长女是蔡琰所生的马玥,长子则是贾羽所生的马刺,次子是小昭的马列,而蔡琰、小娥、吕玲绮如今腹部渐大,马家在新年后恐怕至少要增加三个新鲜的生命。
我虽然只有二十三岁,但也要考虑子嗣的问题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76皇甫嵩的傻儿子
某一日在处理公事之时,我看着手上这份来自吏部的文件思索了片刻,叫人请来了皇甫固。
皇甫固作为朝廷直属的中央步军第一营营长,平素与黄东等几位将领轮换着配合防务院负责洛阳及京畿的防卫工作,级别虽然只是一千石的上尉,但对于首都来讲,地位颇为重要。
我在御花园的春秋亭里接见了他。
“末将拜见王上!”皇甫固抱拳躬身,一身轻甲微微作响。
“坚寿兄,请坐。”我指了指亭中的石墩。
“谢王上。”他将半个屁股放到了石墩上。
梁聪将备好的热茶端了上来:“皇甫将军,请用茶。”
“多谢。”皇甫固颔首道谢,又向前微微倾了倾身子。
我先随意地问了一句:“我外出巡查了数月,便有几个月没有见过你,近来一切可好?”
他点头道:“洛阳内外倒是平安,前些日子,各营又配合防务院、谍报司和河南尹一起将京畿地区的可疑人员清查了一遍。”
“哦,”我点了点头,“刘协还能有余力在洛阳安插细作?”
皇甫固略有迟疑,解释道:“恕末将妄言,无论朝廷检查得如何严密,细作之事……恐怕也难以断绝。不过旧汉毕竟衰弱,虽然还有细作,但人数已经少了许多。”
“这个道理我自然也知道。”我笑了笑,“即使你告诉我朝中哪个官员还在每天都向扬州写信,我也不会太过吃惊……嗯?坚寿?”我忽然察觉到他的神情有了细微但明显的变化,他的呼吸也明显有了停顿。
他的额头上忽然淌下了一滴汗水。
“王上……”他霍然起身,双膝一曲就要往地上跪下。
我吃了一惊,急忙将他扶住:“这是做什么?”
新朝成立已近三年,我也做了很长时间的君王,但无论是朝廷议事,还是巡查郡县,从来都不需要臣子们下跪。
“王上既然已经知道,何必再问属下……”他忽然有些虚弱。
“我……我知道什么了?”我觉得自己的脑子又不够用了,“你难道给老子戴了绿帽?!”这就是刚刚纳妾的我能够想象到的最可怕的事情。
“绿帽是啥?”他一脸茫然。
“你说的又是啥?”我有些恼怒地将他重新推到了石墩上。
他低着头:“末将早上刚给家父写了一封家信,信使还没出城,便得了王上的召唤……所以……所以……”
我哑然而笑,又不禁叱道:“朝中有多少旧汉的故吏和子弟,老子可没这么多闲工夫一个一个盯着看!不过……”我终于转到了正题上,“今天找你来,确实和令尊有关。”
“真的不是要怪罪我?”他重新打起精神。
“你应当知道,之前我曾经潜入扬州的事情吧?”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说道,“当时我已经得手,便准备渡江返回广陵,便在江边遇到了令尊亲自率领的两千骑兵,你知道吧?”
“是,戏志才先生曾经单独告诉过末将。”提到皇甫嵩,皇甫固的神情也不由地严肃了起来。
“但他肯定没告诉你,令尊用尽全力,恶狠狠地在我胸口上打了一拳。”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他的眼睛顿时瞪得极大:“家父……没有受伤吧……”
“你实在太没有立场,”我摇头笑道,“是你爹打了我一拳,你不关心我受没受伤,却来问我施暴者的情况,简直是个叛徒。”
他讪讪地笑了笑:“末将知道王上内功深厚,听闻已经到了随心所欲、化劲于外的地步,家父年老体弱,就算全力施为,也未必能伤了王上,家父他……”
我摆了摆手:“我只卸掉了他的力道,没有用反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