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怔,而后解释道:“他们发兵前,确实有请示朝廷,只是当时王上身在青州与孙坚会谈,于是各部院表决后就予以通过了。而且……王上返回洛阳后,攸也曾将公文呈请王上过目……”
我咳嗽了一声:“原来如此……”我总不能说因为我不喜欢看公文,所以对那些内容冗长而且大多意义晦涩的文章,我根本没有精力去逐一细看,这也是我更习惯听人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地来亲口汇报的原因。
不过在近期,我已经再一次要求尚书台向各部院和各地规范公文格式与内容,减少不必要的废话与虚文,不得乱表忠心乱扣大帽,尽量不用晦涩难懂的典故,提倡近似于口语的白话文,并推行最简单的标点符号,从而减少字词的歧义。
但在贾诩和其他所有人看来,推广白话文式的书面用文实在有些难登大雅之堂,因为他们认为能进入仕途的人,在文言文上的功底大概都要比我强,没有必要非得改写过于浅显没有档次的白话文,但在我的一再坚持下,他们只好妥协。
因为我最后搬出了我最后一个理由:“你们要说不改过来……老子看不懂!”
荀攸也咳嗽了一声,将我又拉回了正题:“现在,他们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不知王上的意思是……?”
“先等一下,”我扬起手打断了他的询问,“有没有汉中之战的详细报告?”
“杨将军在捷报中写得已经很是清楚,王上请看。”他将手中的缣帛递给了我。
我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程仲德真乃良臣也。虽然我从来没说过近期要考虑从三辅出兵攻取益州,他却一早就将长期在汉中做官的苏固安排到了紧邻汉中的武都做太守,这一招,就比我想得要有预见性得多啊……”
在战报中,杨奉虽是率军主将,但将获胜的功劳全部推给了四方:其一自然是托了我的洪福,这个属于扯淡;其二是庞柔与邴原后勤得力,保证了联军没有后患;其三是武都太守苏固熟悉汉中各地,为联军提供了大量的前期准备情报,包括了汉中到三辅和武都的几条山道的详细地势;其四是监军刘政,其整肃军纪,赏罚分明,对自己不算熟悉的领域却没有过多地指手画脚,保证了高层军令一致,才能使上下同心协力,一战而克新郑城。
“这些人的功绩你们兵部先记下,”我沉吟道,“转告给吏部,我的意思是让杨奉暂任汉中太守,并从中原各郡给他配备一两个年轻一辈的人才辅助他。对了,”我看了一样法正,想起了和他一同向我效力的另外一个人物,“可以把孟达调过去。”
法正点了点头:“孟子敬实有乐毅之量,王上用之,其当能有大功。”
我笑了笑:“乐毅堪称战国一流的名将,孟达区区小子,尚未崭露头角,如何能称得上。”虽然我对这位超级远古时期大神的认识只停留在知道他为燕国攻克了赵国还是齐国七十余座城池,打得对方几乎灭国这个级别。
法正也没坚持,只微微笑道:“那……或是属下妄言了。”
“王上!”这时戏君的声音也从校场外传来,“王上!”
“喂,戏司长,”他身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好歹也是朝中重臣,怎么如此大呼小叫,这样成何体统,若是让祢院长看到,定然要重重弹劾你一本。”
“你这个做副职的,如此指摘长官的不是,是不是更加不合礼仪?”戏君叱道。
“那你把我开除吧。”郭嘉笑嘻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弟正想回家探望一下家眷。”
“家眷个屁!”戏君爆了粗口,“老子还不知道你七岁就父母双亡,现在已经二十七岁,还是连个老婆都讨不上!”
“你……啊,”郭嘉的声音忽然一顿,“典将军,王上在里面吗?”
典韦闷声应了一声“是”,而后又道:“两位真是好吵。”
戏君哈哈笑了笑,跨步进了校场。
“你们两位确实好吵。”法正似乎有些怒其不争的感觉,“在王宫重地也能吵得乱七八糟。”
荀攸只是摇头微笑:“你们还能吵得这么开心,说明至少不是坏消息吧?”
“公达先生料事如神,”戏君将另外一卷缣帛递给了我,“南郡太守甘宁来报,月内荆州连降大雨,江水暴涨,其与黄祖征调快船,各自溯江而下,昼夜不停,连下江边三座县城,现今已将江夏治所西陵城团团围住,相信很快就能攻克。”
“妈的。”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荀攸、戏君、法正、郭嘉四人都是一怔。
“别误会,”我哈哈而笑,“我只是有感而发。”
之前我曾说过,放张辽、太史慈、李典、徐晃等治理地方,他们所取得的成绩都远超了我的预计,这次连杨奉与甘宁都分别立下了不小的战功。
看来……我身上的削弱光环实在有些强。
88新中国后继乏力
我紧接着召集相关人员进行了一次军事会议,主要是探讨接下来三路战线该如何行动。
“孝直刚刚已经作了说明,各位都有什么建议?”我之所以选择法正来解说而不是戏君或是郭嘉,就是怕这两个人废话太多,而且也担心他们因为拌嘴而被铁面无私的祢衡抽嘴巴。
“西面的行动有些过早了。”最先摇头的却是程昱。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虽然苏固转任武都太守,确实是考虑到他对汉中最为熟悉,为后来的军事行动做个准备,但老夫还是以为,如今还不是对益州动兵的最佳时机。”他看了贾诩一眼,“文和老弟这边大概要头疼了吧?”
贾诩苦笑道:“秦岭何其险峻,以三辅与凉州之力,根本不足以支撑杨奉攻取整个益州,而若要牵连中原,则必然导致东面力不从心,未免舍本逐末,即使杨奉不再南下而是屯守汉中,这粮草与物资的运送就不是一笔小开销啊……”
“是啊……”司隶校尉卫觊也道,“我朝初建不到一年,版图扩张近乎两倍,钱粮物资已是捉襟见肘,同时应付三四个方向,实在有些吃力啊。”
“等等、等等,”我忙伸手示意他们稍停片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你们都同意了杨奉的行动吧?现在却一个个都表示反对?你们在逗我?”
贾诩解释道:“我们当日确实同意了他的请示,但杨将军在请示上说的是‘若汉中有变,可先发兵而后使朝廷以闻’,却没料到他刚刚收了请示就立刻发兵南下。”
“那听你们刚才所说……打下汉中我们的花费可能会更多?”我耸了耸肩,“所以还不如不要了?”
“老夫可没这么说。”程昱立刻予以了否定,“事实上,汉中土地肥沃,若能大力开垦,未尝不是粮仓之处……不过,这至少需要两三年时间。”
国渊点头表示同意:“仲礼(刘政)先生也给我来文,希望从凉州及三辅地区采购一批耕牛或骡马,以及一些农具,并拨付兴修水利的费用,用来劝勉当地百姓进行耕种,想必王上不会反对吧?”
“这些都是你职内之事,你们农部和工部自己处理,不要烦我。”我摆了摆手,“今天讨论的主要是军事。”
国渊笑着应了。
荀攸走到了侧壁边的全国地图下,缓缓说道:“汉中距离成都尚远,且山路崎岖,补给极为不便,以当下的国力,益州暂时是不能再有所行动了,便请杨奉太守督导全郡吏民做好农耕之事便好。”
我点头笑道:“原本让杨奉去长安,只是让他去带带部队管管治安,也没指望靠他就能替我打下益州,这次已是意外之喜。”
荀攸又道:“荆州这里……由于连降暴雨,多处河流涨溢,道路更是泥泞,中央即使想支援恐怕也有心无力,就让黄祖、甘宁两位太守去全力施为吧。”
对此我也没有异议:若是派骑兵,恐怕会陷在纵横四向的泥潭之中,若是改派步兵,只怕根本赶不及。
“至于徐州……”他停顿了片刻,伸手在地图上敲了敲,“汉朝迟迟没有与我们发生冲突,因而除了皇甫嵩的近万人之外,徐州上下至少有超过五万精兵以逸待劳,兖州、豫州兵士已有疲态,恐怕短期内无力强行东进,因而,能动者……只有青州一部,这就是攸与元皓先生的意见。”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副手田丰。
我眯着眼睛看着地图,忽然一笑:“让太史慈和孙策去大战刘关张?倒也有趣!军事院的意见呢?”
戏君、郭嘉、法正三人互看了一眼,却同时又将目光聚集在了沮授的身上。
身为军事院副院长的沮授咳嗽了一声,略显嘶哑地开了口:“老朽愚昧,敢问兵部两位部长,青州有多少可用之兵?”
“公与先生,青州总兵力约为四万余人,其中骑兵近五千人,另有王上直属的虎豹飞军中孙策一营四千人。”荀攸缓声答道。
“就算是五万人罢,”沮授微微抬起下巴,伸手捋着胡须,“青州五万人,徐州也是五万人,以同等兵力彼守我攻,老朽以为,这不是兵法之道。”
荀攸和田丰对视一眼,都是微微一笑。
田丰出声道:“公与有所不知,公达的意思,是以青州兵力为主,兖州、豫州兵力为辅,三面出击,西路牵制,北路主攻,如此而已。”
“既是如此,应当提早说明,”沮授点了点头,转向我道,“兵部的意见,老朽赞同。”
“你们三位呢?”我看向了三位参谋。
戏君等齐声道:“当无意见。”
我扫了殿中诸人一眼:“孟德颇知兵法,又熟悉青州军事……唉?孟德呢?”曹操却不在场中。
他的上司王烈拱手答道:“孟德已于数日前带领部属下郡县去了。”
我先是一奇,即而恍然:“他去查抄土豪劣绅的家底去了?”
王烈一笑:“正是。”
“都察院没有派人同行吗?”我看了看王烈的下手方。
祢衡嘿然道:“当然少不得都察院的精锐力量,若曹副院长乱法妄为,被查抄的就是他沛国曹氏的老家了。”
我搓了搓下巴,喃喃地说了一句:“你要是真能把他满门抄斩……或许老子能放心一点……”
“王上说了什么吗?”祢衡的表情有些愕然,坐得比他靠前的王烈则毫无反应。
我忙摆手:“什么都没有。”
另一侧武将席位上首座的吕布则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我瞪了他一眼,这下连耳力同样不弱的秦阵和拓拔野都笑了起来。
还好贾诩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王上,凉州方向还有一件喜事报于朝廷。”
“哦?”我急忙问道,“是什么事情?”
我怕若是再没有人说话,鲁莽的秦阵会跳出来拍起胸脯大叫:“王上若想杀操,何须假手他人?只凭阵一马一刀足矣!”
“资财校尉、中尉赵信遣使来信,今年开春以来,其先后组织商旅团四次,凉州各郡及富商多有参与,除去分派给州郡、富商及商团所需给养、兵甲修缮费用,共得盈利三万五千金。”贾诩越说越慢,说道最后的数字,竟是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殿中众人都是吸了口冷气。
我更是吃惊:“我若是记得没错,第一次赵信用本钱五千金,赚得两千;第二次则赚了五千;第三次仅短短不到四五个月时间,就赚了三万金?”
“是三万五千金。”贾诩纠正了我话中的误差,“一年多的时间,便能为王上赚得四五万金,此人真是天赐王上的财货大贾。”
程昱也道:“若再给此人十年时间,恐怕不可估量。”
“纵使陶朱猗顿之才也不过如此。”韩馥挺着肚子感叹。
面对这货真价实的数字,我只能连连点头:“这三万五千金……该如何处理?”
贾诩显然已经有了计划:“赵信为国筹金,劳苦功高,请留五千金赏赐给赵信及其部属;一万金为其商团扩充人手、车队,一万赐给凉州、三辅、汉中,权当之前的军费及赏赐,剩余一万运转洛阳,充入国库。”
“先生考虑得很周到了,就照此给赵信发文吧。”我搓了搓下巴上的胡渣,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仲德先生,考虑给他提一级军衔待遇,再封个一百户的关内侯吧?”
程昱似乎迟疑了一下:“赵信身为少尉,乃军职之身,其升迁当在兵部,不归吏部管辖。”
我拍了拍大腿:“自己定的制度,到头来反而忘得干净……公达先生?”
荀攸也迟疑了片刻:“赵信虽然有功,但以商贾之事而获封侯爵,此历朝历代未曾有也……恐怕于礼法不和……”
看到他犹豫的神色,我这才记起来荀攸也是传统的礼学大家的杰出子弟,他们从骨子里是不是都是见不得商贾得势?
于是我哼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本王只以实有功绩封赏部属,从不看其他。若天下商户巨贾都能如此为国出资,本王也不吝于全部封侯拜爵。”
“如此……与桓灵二帝卖官鬻爵又有什么不同?”出言讽刺的……却是祢衡。
我看了看他:“若一户商户能给国家出资五万金,那就给他一个关内侯又有何妨?”
祢衡大笑:“只赐爵不封官?王上英明。”
“五万金就换一个百户侯……这得多不划算……”郭嘉摇头苦笑。
戏君瞪了他一眼,刚想戏谑他一句,郭嘉却朝祢衡努了努嘴。
于是戏君就闭上了嘴。
89国营企业大老板
即将进入七月,我能感觉到洛阳内外的人们都繁忙了几分。
一方面,是因为第二届科举临近,数百名来自各地的士子陆续赶到洛阳,还有数目只多不少的陪同人员——由于我统辖的范围已经从原有的凉、司凉州扩展到如今的七大州,以及荆北三郡、徐、益各一郡,考区也不可避免地分为了多个片区,以方便考生。礼部、吏部和都察院则分派人手坐镇各个考取,既是指导,又是监督。
另一方面,经由凉州从西域运转而来的各色奇珍异宝近日已经随商旅团抵达了洛阳,听说还带来了多达百人的杂技团,引得沿途司隶诸郡百姓不分男女老幼争相围观,所到之处堪称万人空巷亦不为过。
不过,已经身为一国之君的我显然没有时间去凑这个热闹,我得接见一下一年时间就为我净赚三四万金的资财中尉赵信。
“赵信,你小子真懂行情,虽然把货物运到洛阳要多费几天时日,但洛阳附近的巨商富贾显然要比关中和凉州要多得多,而中原少见西域珍奇,所卖货值更是数倍于关西呐。”刚刚听完他的汇报,我笑着称赞道。
他连忙低头谦让不已:“属下久居凉州,深知虽然凉州人对于西域珍奇,虽然时常得以一见,但能买得起的百姓和商贾,毕竟少之又少,而中原百姓富裕,却很少买得到这些货物,去年是人手不足,想运回洛阳也是有心无力,今年添购了许多车马,总算能运到中原富庶之地了。此趟下来,至少也能净赚万金。”说到挣的利润,他年轻的脸庞上顿时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这小子是天生挣大钱的国企老板,我得多让他给我挣几年零花钱……我不由这么想。
陪坐的贾诩一手捋须,却轻轻晃了晃脑袋。
不过赵信显然没有看到:“王上,属下有一点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得以实施?”
“你说说看。”
“属下每次往返中外,都要联系有关商户进行买卖,虽说如今做的规模大了,不用去找他们已经主动带货来找我,但终究有些不便,”他兴致勃勃地说道,“因而,属下想……为何不自己办上一家商行,在凉州、三辅以及洛阳分设店铺,请人售卖我们运来的珍奇?如此省去倒转他人的功夫,我们所获的利润自然更大。”
“哦?”我挑了挑眉毛。
这倒也是,中间能省掉一个环节,进价和售价两方面都有自主决定权,这利润自然要多上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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