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颍川所临,只有陈国与汝南,陈国相王宏,贾文和先生曾专门遣使留书,令属下不必向其动兵。”他向我欠身道。
我想了想,贾诩确实曾经说过,他和王宏有些交情,一直想说服他自己投降来着……
“那汝南呢?”
“汝南……上任太守徐璆(音“球”)被刘协派往扬州,其继任者正是马寿成将军……”他说道此处,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我,“因此……属下只好按兵不动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想从明媚的阳光中看出马腾的面容,但是竟然失败了。
“主公?”杜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
目光从半空中收了回来,我缓缓问道:“汝南……是个大郡吧?”
“是,”他连忙点头,“汝南共有三十七座县城,四十余万户,近两百万人口,户口仅次于南阳。”
“三十七个县……总有靠近颍川的吧?”我活动了一下肩膀。
“是。”
我平空挥手:“那就先拿下几个县城,把前线向南推进一些。”
杜畿一怔,没有立刻回答。
我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放心,这是军国大事,如果老马不幸战死在两军阵前,谁也怪罪不了你。”
他动了动嘴唇,最终将头埋在了双臂之间:“属下当尽力而为。”
我笑了笑:“你也别有太多压力,出兵不可太过仓促,有机会扩大地盘自然好,但若是没有机会,稳步发展郡内也没有错。”
“属下明白!”杜畿终于吐了口气。
“那我就回洛阳了,”我收回了手,“你好好干。”
“是!”他带领陈到及身后官员向我深深一揖,“恭送王上!”
-
刚走了不过两三里地,白发便建议我停止行军。
“怎么?”
“虽然只是隐约的感觉,但……贫道觉得前方很可能有血煞之灾,”白发紧蹙着双眉说道,“最好还是改变行程为妙。”
“血煞?”我被这很是霸气的连个字吓住了,看这道士的表情也绝不像想要偷懒的样子,“你说……应该怎么改道?”
他从梁聪的手上接过地图,高举着向我比划:“向西向北大凶,不如折返东南,等避过此地后再行返回。”
“你不是说我有至阳之体,怎么还要躲避?”这几天我被他们吹成了拯救苍生的神仙,突然之间又让我东躲西藏,这反常我可受不了。
“主公莫非忘记了那个凶阵?”他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我。
我立刻趋使着追命改变了前进方向。
于是,我们一路向东行进,经过阳城县城,在颍川郡的治所阳翟县稍作歇息后,第二日才向北返回。
所以,今天是二月十四。
部队行进得并不太快,因为要根据白发的测算随时改变前进方向。
正在最前面探路的道士忽然停下了坐骑。
“怎么?”我心下一沉。
他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贫道好像……算不出来了!”
“没事……”我叹了口气,“虽然是主角,但也不能一直开挂……”
他很不爽地捋了捋头发,将那根醒目的白发露在了外面。
我环视左右,准备提速前行:“全军随我……”
四周忽然传出了一阵莫名的声响。
这声响幽幽咽咽,缥缈婉转,声音并不太大,却又久久不散。
“孝直,知道这是什么乐器吗?”我问。
法正摇头道:“正听不出来。”
可惜,除了法正,我带出来的其他人都只是勉强识字的水平,别说听出来这是什么乐器,就算把乐器放到他们面前,他们也分辨不清。
“主公,”白发忽然回身,“这不是乐器,是人声,而且是以声音蛊惑人心的道术!都捂住耳朵!”他急慌慌朝身后五百名护卫吼了起来。
“对,都捂住双耳!”我催动追命,向前迈出了几步。
“主公小心!”或许是捂住了双耳的原因,梁聪的喊声特别的响亮。
我摸了摸追命的脑袋,低声道:“好追命,你能自己闭上耳朵吗?”
颇具灵性的坐骑应声将双耳耷拉下来。
我笑了笑,一口真气直接提到了胸口。
“马超在此!”我暴喝道,“无胆匪类!你要杀我,敢露面吗?!”
幽幽咽咽的人声忽然一滞,半空中只听得到我刚才的回声。
而后传来一把沙哑的声音:“久闻马超内功精纯……老道这回栽了!”
我终于感觉到了声音的来源,一拨缰绳,追命当即绽开四蹄朝东北方疾驰而去。
追索不过三里,追命停在了一座村庄之前。
村前立着一块方正的界碑,碑前有一老一少两名男子,似乎正等待着我的到来。
不,严格来说,坐在地上的老人已经没了呼吸。
“刚才是你做的?”我朝年轻男子看去。
这人看起来年岁应该不到三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受了内伤还是原本如此,双眼细长目光锐利,长眉如剑斜飞入鬓,身长约有七尺五六,身形单薄弱不禁风,大概连贾穆一拳都能把他打翻在地。
“不,”他指了指老人,“是这位先生。”
“他是谁?”我眯起眼睛。
“阳城蜔俭,威武王或许听过他的名字。”年轻人回答。
“蜔俭?”我一怔,“杜畿请来做道法的就是他?”
“不错。”他点了点头。
“有本事害我,却没本事为百姓驱尽暴雪带来阳光吗?”我冷笑道。
年轻人毫无愧色:“驱尽暴雪……他并没有这种本事,他所擅长的,本就是蛊惑人心的阵法和道术。”
“阵法?”我立刻联想起年前的那次不愉快的出行。
“威武王大概还没忘记,”年轻人淡淡笑道,“洛阳城外的那次事情吧?”
“你们……是谁的人?”我再次眯起了眼睛,“刘协?还是刘表?”我说出了嫌疑最大的两个敌人。
“谁的人?”他摇了摇头,“你以为还有谁能够命令我?”
“那么……你是谁?”我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细缝。
“呵,”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双手随意交叠,向我行了一礼,“威武王……可以叫我郭嘉。”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的那块界碑露出了上面刻着的村庄名称。
“小郭庄。”
34你需要点刺激吗?
“威武王……可以叫我郭嘉。”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的脑海中短暂地空白了一瞬,而后却几乎要爆炸开来。
但我立刻又镇定了下来。
“原来是郭奉孝,”我翻身跳下马背,浅浅向他拱了拱手,“真是没有想到,我与你的第一次见面,竟然会在此处。”
“能让威武王下马,实在有些荣幸。”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郭嘉仍是那么一脸淡淡的笑意。
“荀攸与荀彧,想必你都熟悉吧?”
“还好。”
“荀家这对叔侄的才能,你怎么评价?”
他的嘴角微微翘了一翘:“上可经天纬地,下能济世安邦,百年难得的王佐之才。”
我皱了皱眉:“那你如何?”
“我?”他笑得更明显,“我既不懂农耕财税,也写不得诗词歌赋,更上不得马拉不得弓,威武王说我有什么用?”
“哦?”我抖了抖眉毛,笑了起来,“按你这么说,你简直就是个废物。”
“大王果然英明。”他欢乐得简直要鼓起掌来。
“那你这么一个废物,想必也没有会重用你的人吧?”
他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天下虽然大乱,但各路豪杰都不是傻子,谁会用我这种废物?”
我轻笑了一声,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着他,然后用右手大拇指向自己翘了翘:“我。”
“……”他怔了片刻,脸上戏谑的笑容顿时僵住,“大王怎么用我?”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我所改革的院部机构?”
他点了点头:“有所耳闻。
“就目前而言,我会用你为军事院的参谋,”我看着他,“为我在各地的军事行动出谋献策。”
郭嘉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
这次换我一怔:“你觉得大材小用了?我用人虽然不拘一格,但也要从低到高历练人才。”
尽管新中国的机构中,几位老同志无一不是身兼数职,部院级、司级的职位还有大量孔雀,而我作为君主,完全可以直接将自己欣赏的人提拔到位,但这与我自己制定的用人制度无疑会有所违背。
他又一次摇了摇头。
我搓了一下鼻尖:“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道:“当今天下,大王认为……还有谁可称为对手?”
我皱了皱眉:“虽然目前我获得了很大的胜利,但刘协、刘表,乃至孙坚、曹操,对我的威胁依然不能忽视。”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四人单论实力,并不会对大王形成生死威胁。”
“唔,是这样没错。”我沉吟道。刘协已成丧家之犬,一年之内两度迁都;刘表则垂垂老矣,不论是历史还是现在,似乎都没有拓展势力的魄力;曹操地处北疆,凭他手上为数不多的牌,恐怕连李典、徐晃都对付不了;至于孙坚……他还没有和我正式撕破脸皮,鉴于双方的友好关系,我甚至还存在着理论上的希望将他整编收到麾下……
“以大王如今的雄心与实力,恐怕不超过十年,便可以扫荡六合一统天下,我说的没错吧?”
我松开了眉毛:“如果你肯加入,这个过程至少能缩短一半。”
“大王不要这么夸我,”他摇了摇头,浅笑道,“大王难道不想多一些刺激?”
刚刚松开的眉毛又有了紧蹙的迹象,我问:“你的意思……难道……”
“我曾听过大王的一首词,其中有一句令我印象极为深刻。”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转换话题,但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问道:“是哪一句?”
“高处不胜寒。”他嘴角上扬,“无敌者最是寂寞,大王难道不想在统一的过程中,增加一点未知的乐趣?”
“不想,一点也不想。”我无比坚决地摇了摇头。
他好像吃了一惊。
“如果放在两三年前,或许我会同意你的想法,或许我会放了你,并让你去辅佐曹操、孙坚或者刘备,或许……我会乐于看到一个强大的对手和我一起茁壮成长……”我缓缓地说着,“但是现在……我经历了太多的杀戮,手上沾满了太多的血,我只想早一天结束这无趣的生活。”
他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十六岁以前,我天天磨刀霍霍,只想跨马提刀,成就王霸雄图。于是我南征北战,每战必先,甚至有一段时间以此为乐,但是……不知哪一场战斗时,当我看到满地尸体,我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厌恶与疲惫。”我微微闭上眼睛,确实回想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杀人的热情再没有那么强烈,“所以,今年以来,对司隶和兖州各郡,我基本都是和平劝降,很少动过无谓的刀兵,比如令兄郭贡。”
郭嘉怔怔地看着我,双眼有些失神:“不应该是这样……”
“不应该?”我笑了笑,“是谁告诉你……我是一个好勇斗狠、喜欢杀戮的魔王?”
他有些涣散的目光微微一凛,在瞬间就恢复了神采:“是我误听了传说中的言语,自以为是地想当然了。”
“哦?”我有了一丝的兴趣,“传说中有什么言语?”
他自嘲地一笑:“传说中,威武王少时并不喜欢学武,但三四岁便能熟背孙子兵法,十余岁时才开始学习枪法,十四岁就已经臻至大成,一战而杀韩遂,进而更击退吕布,勇武之名贯彻九州。此后大小征战不可胜数,每战皆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即使现在羽翼丰满,也往往不喜手下大将代劳。”
“这些话……并没有错,”我点了点头,“但我亲自出征,可不是因为我喜欢杀人,或者是去寻找刺激。”
他眨了眨眼,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要亲自指挥重要的战役,无非是为了让我们的胜算更大,获胜的过程更轻松,死伤的士兵更少一些罢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
“之前你问我放不放你,现在我忽然又想通了,”我朝他一笑,“如果你不愿为老子效力,我也不愿杀你,放就放了吧。”
“为什么?”郭嘉脱口问道。
“我不想寻找刺激,但我可惜你的才华,虽然我并没有亲眼见到,”我耸了耸肩,“而且……我也不认为孙坚或者曹操他们,即使采取了你的计策,就能逆转我对他们的优势。”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我张开双臂,用力向身后扩了扩:“你要抓紧时间去寻找你心中的明主,不然……这乱世就要结束了。”
“嘉曾听人转述过王上称王时在洛阳城发表的那篇讲话,但并不太全,”郭嘉低声道,“王上能再说一遍那个梦想吗?”
“那是一个不以身份高贵看人的世界,是一个只凭才华与德行看人的世界,”我看了看他,“如果你真想知道……那就留下来。”
他缓缓抬起下巴,单薄的嘴唇微微颤了颤:“……好。”
“来人,”我朝身后五大三粗的护卫们打了个响指,“把他绑起来拖走!”
典韦一挥手,他亲自挑选出来的铁卫们“呼啦”一声就把瘦弱的郭嘉扔上了马背。
“我说我愿意啊!”大惊之下的郭嘉在马背上呼天抢地。
“愿意就大声点,别扭扭捏捏!”我忍不住啐了他一脸。
“我也是有尊严的!之前说了不为你效力,现在改口很尴尬啊!”他还在嘴硬。
“年纪轻轻,却这么不干不脆!”我继续批评,“对了,你还守不守孝了?”
“守孝?”他摇头,“我自幼父母双亡,还守什么孝?!”
“那你当时怎么不留在洛阳?”我想起了旧账。
“我以为你故意让我白等……”他的声音又小了下去,“人家也是有尊严的。”
“想法这么多,难怪活不过三十八!”我驱马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紧致的屁股上。
35一十二年的寿命
“奉孝老弟,你为什么会和蜔俭这妖道勾搭在一起?这老道可不是好东西,你看这是什么?!”戏君也驱马上前,准备在郭嘉的屁股上拍上一掌。
郭嘉慌忙躲过:“滚!什么叫勾搭?我正在家中睡觉,这妖道却在村口大唱妖曲,我正准备出来给他一棍,却看到他突然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你也是结了婚的人了,你怎么会有这种爱好?”
“主公摸得,我就摸不得?”戏君哈哈笑道,“你也太势力了!”
“滚!那是他出手太快,我来不及躲开!”郭嘉佯怒道。
“你们……感情很好?”我看着他们问道,“我记得志才先生当时说只和奉孝有一面之缘的。”
“我可是他亲亲的姐夫,”戏君耸了耸肩,“虽然我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太多,但我们感情可是非同一般。”
“我和你可没这么熟,所以别乱摸别人的屁股。”郭嘉在马背上蹬了蹬腿,勉强把身子坐正。
“你们看,这颍川郭氏到底是名门大族,果真架子大得很,对自己的穷亲戚就这个态度。”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戏君在这个时候有些话多。
郭嘉白了他一眼:“王上,我以后能不能不要和他在一个部门工作?”
我哈哈笑了笑:“这都好说。”不过在我心目中,他还是要在军事院里和戏君同事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这位先生,为什么一直在看在下?”郭嘉好奇地向白发询问。
白发看了看我,答道:“贫道白发,主要的工作就是为王上勘测人物。”
他有些恍然:“原来先生就是中华神道,嘉早就听闻先生卜卦之准,中原地区少有人比,不知先生可否为嘉测上一卦?”看来不管是多么聪明的人,在这个时代,或多或少还是会相信这种传统文化的……
“阁下天纵之才,命格却不算高,虽能辅佐王者,却恐不容于众人,且命寿不长,有英年夭折之相。”白发说得很直接,也基本符合郭嘉在我心中的印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