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四十上下,一脸浓密的长须,双目却没什么锐气。
“段将军是太尉、新丰县侯段颎(音囧)的胞弟……”淳于壮介绍道。
我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难怪,我听着耳熟得很,继续。”
“段将军历任中郎将、宁辑将军,曾在弘农、陈留等地屯兵,军规严整,与民无犯,在司隶、凉州颇有声名,董卓伏诛后,段将军辞官归乡,听闻主公招贤,这才参加了凉州的武考,被录为第一等。”
说起来,这货其实已经当过不小的官了啊……
我正想着如何安置这位大叔,却看到白发随手提笔写了几个字,就搁下了毛笔,于是示意站在我身后的梁聪把纸拿来。
白发的笔力和他的轻功一样,都是轻飘飘的毫无分量。
白纸上写了十来个小字:“段韦(他听的是音,不过估计可能也不认识煨字),中庸,多疑,依顺强者而已。”
看到他的评价,我很快有了想法,随即对段煨道:“段将军乃凉州名将世家出身,也曾任朝中高官大将,能来助我一臂之力,我是极其高兴的。这样吧,你熟悉凉州郡国,就先任张掖太守吧,嗯,彦方先生,我记得张掖还有属国的是吧?”
王烈点头:“有张掖属国及张掖居延属国。”
所谓属国,是为归附的匈奴、羌、夷等少数民族而设的安置地,根据地盘的大小,有郡级和县级,在属国内实施“一国两制”,保持少数民族的风俗和习惯,可以理解为两汉时期的特别行政区。
“凉州郡民本就不多,段将军,你就将这两个属国一并辖管了吧!”我朝他征求意见。
“是,”他露出了笑容,“多谢凉公信任!属下必当尽心竭力为凉公治理张掖百姓!”
“对了,张掖处于凉州与西域往来的必经之地,你如果有心,不妨做些商旅,促进一下双方的经济发展。”我对他谆谆教诲。
“经济发展?”他愣了一愣。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哦,就是说要加强与西域各国的贸易来往,把他们的好东西引进来,把我们的好东西卖出去。”
“哦!”他连连点头,“属下一定照办。”
“把我的话也带给庞柔。”我想起了那位留在陇城的年轻人。
“是!”他重重抱拳。
淳于壮看这边的谈话告一段落,又道:“这位姓袁名涣,字耀卿,是前司徒袁滂之子。”
“袁……涣?”我皱起眉头看他:那边刚杀了袁绍,怎么就有袁家人来投奔我了?
这人三十五六的样子,脸色白净,蓄了半尺短须,双目锐利有神,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
“在下是陈郡袁氏,与汝南袁氏并无关联。”袁涣真的看透了我内心的疑惑,主动出声解释。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不知耀卿先生之前任过何职?”我没有问他是否当过官员是因为他本身是个官二代。
“在下曾任郡中功曹,转任谯县令,之后被袁术所征辟,做了一年他的幕僚,在他成帝后辞官归乡至今。”他淡淡地总结了自己的履历。
我又皱起了眉头:这货竟然是袁术的幕僚……难怪有些眼熟——他肯定在三国无双的袁术消灭战里当过大众脸!
“凉公莫不是怀疑在下是汝南袁氏的人?”看到我些许的犹豫,他单刀直入毫不遮掩。
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你们都姓袁,而且还辅佐过袁术,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吧。”
“不奇怪。”他也坦诚地表示肯定。
“耀卿先生家学渊源,在江淮士人之间颇有声名,必是一代名臣。”王烈敛须道。
白发的纸又送了过来:“袁换,有德,有节,正直不屈,非明主不能用。”
我忍不住哈哈而笑:“白毛,你这句话简直就是在逼我啊!”
白发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好个有德有节!”我轻轻在案几上一拍,“耀卿先生,你就暂为我的功曹从事,负责大小官员德才品行及功绩的考量。”
袁涣眼中似乎一亮,却没有立刻拱手称谢:“涣之为人,可是直率得很,恐怕会经常令凉公不快。”
“我不怕直率的人。”我挥了挥手,“因为我已经见得太多了!”
别的不说,程昱、贾诩、秦阵、拓拔野、加上典韦,哪个不是经常令我不快的货?
我也没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啊。
————
怒压20大洋德国3-0美国!
10首批招录公务员
“这一位,姓董名正,字季中,弘农人,年二十六,参加凉州武科第二被录,而且以八十八分的成绩列为凉州武考文科第一。”淳于壮继续介绍。
“在下董正,拜见凉公!”董正从坐席上站起,按规矩行礼。这人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身材虽然骨架不小,肌肉结实,但我没看出来他有多大的力量。
“既然是弘农子弟,为何去凉州考试?”我怀疑他跨区考试是因为凉州分数线比较低,竞争力比较弱。
“凉公有所不知,”出声解释的人却是段煨,“季中早年便跟随于我,因而近来都在凉州做事。”
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安排去京兆做个都尉吧!”
“多谢凉公知遇之恩!”董正欣喜地一揖到地。
我安排完毕之后才想起忘了参考白发的评价,只见那张纸上写着:“董正,太平官吏,无大才,有心思。”
既然没有大才,那就让他去做个地方官吏吧。
“这一位,是董正的胞弟董遇,字季直,以凉州文考第二的成绩被录取。”
“第二?不错。”我笑着看去。
董遇的脸型和他兄长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在眉眼上有些明显的区别——董遇的眉毛较淡,双眼也小了些,看起来性格要温顺许多。
“董遇比起其兄,不喜多言,但胸中文才可比他这个哥哥要渊博许多,”作为老领导的段煨并不太避讳,“在遇到属下之前,他们兄弟两个经常收集捡拾野稻子卖钱维持生计,每次去打柴董遇总是带着儒道经典,一有空闲,就拿出来学习诵读,董正甚至因此嘲笑他。”
“是,季直自幼酷爱读书,学识远胜于我,”董正也坦然承认,“我这个当兄长的……其实有些投机取巧好吃懒做之嫌……”
如此诚实地自贬,让我立刻对他这个做兄长的人品肃然起敬:“季直是吧?你主要学的是哪些经典?”
董遇张了张嘴,声音却不太大:“遇……对儒道两家的经典都有所涉猎。”
“你的年纪应该不大吧?”我看他这么羞羞怯怯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遇……今年二十有一。”他连头都低下去了。
“彦方先生,我看他有前途,”我最喜欢羞涩的年轻人了,“他既然喜好读书,而先生的学识,在洛阳少有人及,就先在你手下学习两年吧。”我顺便又把王老头给抬了一把。
王烈连连点头,看样子他也喜欢这名羞涩的年轻人……
“这一位,姓薛名夏,字宣声,天水人,是凉州文考的第一名,笔试成绩九十六。”淳于壮将凉州区的状元介绍给我。
“草民薛夏,拜见凉公。”这人的眉眼是厅中几人当中最好看的,但却是衣衫最破落的。
“哦?文考第一吗?”我微微颔首,“看起来也很年轻嘛!”
“草民二十有四。”他微微低头。
“你笔试最后一题答得是哪一道?”我问。
“是政治制度之弊。”他答道。
“哦?”我还以为他会选择相对最简单的前两道题,“简单说一说?”
“是,”他顿了一顿,缓缓道,“大汉自光武中兴之后,其实长期以来,庙堂朝野都十分混乱,外戚专政、宦官乱政、权臣霸政之事屡屡发生,如今已是病入膏肓,纵使伊尹、霍光复生,也无力回天了。”
作为一个外人,能这么毫无避讳地谈论大汉要完蛋,若不是他在表明他支持我,那就只能证明他是个白痴。
“其弊端大致有三:其一,根源在于人才察举渠道不畅。高官皆名门,寒门皆草吏的察举制,孝廉、茂才更成为大族高官之间利益交换的小小把戏……”
“好了,其二呢?”我示意他跳过这一条。
薛夏一怔,又道:“其二是君主无能。昏庸、贪婪、亲近奸佞,都是无能。君主无能,令策便多有荒谬,而下民自然作乱,有能力的诸侯自然会有不臣之心。”
“其三呢?”
“其三,是官场混乱。”他略有迟疑,“外戚、宦官、士族三派,争斗不休,祸乱不止,而朝廷在原本已经十分混乱的时候,竟然还放权州牧刺史,直接导致董卓占据京畿,而后天下大乱。”这次他主动结束了解说。
“嗯,归结得不错。”我表示还可以,但是在我认为,基本上是烂大街的总结……“那你有对策吗?”
“最重要的,自然是另立选拔人才的体制,但草民眼光短浅,并不知如何施为,直至亲身体验了凉公的科举之策。”他微微躬了躬身,“或许这是一条更好的道路。”
“而至于君主无能和官场的混乱……”他苦笑着摇头,“我只是一介草民,更没有什么办法。”
我这时才察觉到,比起之前的董氏兄弟,这位年轻人一口一个“草民”,让我觉得非常不适应:“以你所学,想在我麾下做些什么事情?”
他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思索片刻后答道:“笔墨文书,草民尚可胜任,或可为尚书郎,如果有这个职位的话。”
尚书郎自然归尚书令所管,在东汉以来,是典型的官卑权重的职位……
“我们没有尚书台,”我耸了耸肩,“那你就先去卫觊那里报到吧。”
“卫觊大人是……”他疑惑地问道。
“簿曹从事,掌管机要文书,并负责各类事宜的安排。”淳于壮替他解释。
虽然一开始是把卫觊当做尚书令来用的,但其实他这个尚书令的职权远没有后汉的尚书令大——因为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都有贾诩和程昱去做。
“多谢凉公。”不过薛夏不知道这点,所以他很满意地接受了。
“说起来……这三位都是凉州考区的?”除了袁涣,其他四人都是凉州考区的啊。
“是,”淳于壮点头,而后指着剩下的五个人说道,“这几位则均是司隶考区的。这位,姓苏名则,字文师,扶风武功人,以司隶区文科第三而录。”
凉州四人,司隶六人,这比例倒也不错。
这年轻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颌下胡须稀稀疏疏,但却有些飘飘欲仙之感。
“苏则苏文师?”我搓了搓下巴,确定自己没印象,“你最后一题如何作答?”
“则所选第二题,汉室衰落之由,”苏则答道,“主要是君昏臣乱,用人无度,和之前薛君所说基本不差。”
“好,”我也不指望这种题目能听出什么新意了,“去河东做个县令吧。”然后我朝淳于壮示意继续介绍。
“谢凉公。”
“这位姓阮名瑀,字元瑜,陈留尉氏人,以文科第一而见录。”淳于壮看了看我,又补充了一句,“师学于蔡邕先生。”
我笑了一声:“岳父大人的学生吗?那可要好好重用一下了。”
就算不是老蔡的学生,阮瑀的名号,我也是略有耳闻的,竹林七贤之一吧?
这人年纪稍大,大约三十左右,衣冠严整,没有我想象中竹林七贤的不拘小节……
“凉公若因我师从蔡公而用我,那也不过如此罢了。”我还没想好该怎么用他,阮瑀已经不干了。
这一下我才觉得这有竹林七贤的风骨了……
于是我忍不住再次笑了一声:“稍安勿躁,既是文科第一,又师从我家岳父,那想必文章水平很高吧?”
王烈捋须颔首:“阮元瑜的文章才气纵横,兼有一笔不可多得的好字,而且精通音律,是位大才呵。”
精通音律,倒还真是蔡邕的好学生……
“最后一题呢?”我按照惯例问道。
“在下选的是第二题,汉室衰落之由,”阮瑀一正脸色,答道,“汉室衰败,在于朝纲混乱,高官皆由外戚及大族把持,其各收党羽、互相倾扎,又任人唯亲、嫉贤妒能,清流之士反复遭遇党锢,有志之才不得申志,只能隐居深谷大山,甚至远遁辽东、交趾以至海外。家师蔡伯喈,海内大儒巨望,名声动于天下,其才、其贤、其德、其操,不逊杨、荀、士孙,却只为六百石之太史令,以占卜形象、解说图卦为业,岂不痛哉、惜哉、呜呼哀哉!”
他原本是神色平静,但到后来说到蔡邕,竟然越来越是激愤,让我感觉他才是蔡邕的亲女婿……
不管这家伙是不是在刻意表演,反正我对他的好感立刻爆表……
“这样吧,”我想了想,问道,“有没有郡守的缺?”
不止是段煨等新录用的人员,连王烈都表现出惊讶的神色,但他很快给予了回答:“东平相暂时由郡丞代领,而刚刚攻占的任城国也没有任命郡守。”
我记得任城国应该小一些,于是说道:“阮君,我任命你为任城相,马上上任。”
阮瑀眯了眯眼睛,长身而起:“凉公不是因为蔡公的关系而特别用我?”
我也眯起眼睛:“只不过是个小国的国相,你觉得就是重用了吗?我为什么用你为国相?是因为我想用残酷的事实让你明白……治理地方没有你文章中写的那么简单!”
阮瑀愣在了原地。
然后我哈哈大笑,像个自己把自己逗乐了的傻瓜一样。
11大封天下臣与侯
上一章写阮瑀和竹林七贤,写太快就记混了。
竹林七贤里没有阮瑀,有的是阮瑀的儿子阮籍。
——
“这两位都是扶风郿县人,”淳于壮指着最后的两位年轻人介绍道,“这位姓孟名达,字子敬,故凉州刺史孟他之子,以武科第一见录;另一位姓法名正,字孝直,参加文科考试而见录。”
孟达和……法正?
我顿时眼睛都绿了。
这两位才是我如雷贯耳的人物啊……尤其是法正法孝直!据说是在谋略上完爆诸葛亮庞统的超级天才!至于孟达这个反复无常的二五仔,比起脑子缺筋的魏延,他才是真正的墙头草——不过能让刘备、曹丕甚至诸葛亮都十分看重,他至少不是废物。
不过,我也没有放过他这含糊不清的最后一句话:“文科第几?”
淳于壮看了王烈一眼,答道:“因其所作答卷太过出人意外,所以没有评定。”
“试卷在不在?”我来了兴趣,“我看一看。”
早就听说过法正这人虽然才能出众,但个人节操一般,大概类似于刘备的郭嘉。
“这份就是,请主公过目。”淳于壮自案几上摸出一份答题纸,双手捧在了我的面前。
我接过来直接扫到了最后一题,略有惊异地发现,他选的是最后一道题:“七、以目前我方之势,如何才能更进一步。”
“选这道题的人……应该不会太多吧?”我问。
王烈捋须颔首:“大概不超过五个,但大都泛泛而谈,毫无实质内容。”
我低头去看法正的答案。
“汉室已不可兴,刘氏更不可扶……(此处略去八百余字)”
然后我看向了法正:“如果以九月初的形势来看,我军正与袁绍的精锐对阵于河北,形势尚未明了,袁绍依然是天下最强大的势力。但为什么你从头到尾只提了一句?”
他唯一提到袁绍的一句话是……“袁氏已入冢中,将如枯骨”。
“袁绍一战而大败,精锐已经丧失殆尽,却连休整操练的时间都不留,便再一次集结州郡兵力与凉公大战,这简直是自寻死路,没有谈论的价值。”法正一脸认真地回答了我。
“但看你全篇,对于曹操、孙坚、刘表等人,也几乎没有怎么提及啊。”我又问。
他露出了笑意:“连袁绍都已经不值一提,这些人还有讨论的必要吗?”
“你倒是比我还有信心。”我摇头笑道,又将全文看了一遍。
他只用一段简单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