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气氛登时一冷,秦阵拍案大骂:“他娘的算什么东西!”
“主公息怒,各位弟兄息怒!”褚燕急忙站出,“赵旅长家中母亲过世,心情不顺,这才庭前失措,主公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母亲过世……
这个理由一出,场下众人的神情倒是略有舒缓。
我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能在此时再问,只点了点头:“各位继续商定,仲德先生,褚老哥,我们先去侧室喝杯茶吧。”
程昱与褚燕随我来到侧室,我也不绕弯,直接询问:“赵云是怎么回事?”
“属下不敢隐瞒。”褚燕一揖到地,“赵云亲娘的确刚刚过世。”
“真的?”我蹙眉道。
“九月十八。”他点头道,“但是,他……确实有意离开。”
28检讨
我黑沉着脸:“为了什么?”
“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守孝。”褚燕答道,“另一方面……”他略显尴尬地看了我一眼,“赵兄弟似乎对主公有些不满……”
“不满……”我眯起眼睛,下意识地搓了搓下巴,“方才众兄弟一起表态,他心中是不是更加不快?”
“恐怕是这样。”
“赵云……对汉室如此忠义?”我搓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他也不过当过几天小县长而已,对朝廷能有多深感情?”
褚燕无奈地一笑:“主公这可把我问住了。我可是正经的流匪大盗出身,从来没吃过一天的皇粮,倒是杀了不少吃皇粮的县令长官。”
程昱接口道:“赵云既然已经决意离开,主公不可放任。”
我忍不住扬眉:“先生之意,是要……”
他轻轻点头。
“主公且慢!”褚燕慌忙劝阻道,“赵云虽然顽固,但跟随主公奔波数月,总算有点苦劳,愿主公手下留情啊!”
“有些事情,不能外传。”程昱淡淡回道。
我也不是傻子,知道赵云离开辽东之事可大可小,他要真是老老实实回家守孝不和外界接触,倒也无所谓,要是转身投向卢植或是任一其他势力,稍一向外透露,我便骑虎难下了。
万一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只能逼上梁山。
马腾是否会被立刻解决我无法预测,但留在洛阳的蔡琰等人定然无法幸免。
杀赵云……我的心里还的确有一些不舍,毕竟,这是一名忠勇双全的名将,就算我没打算重用他征战沙场,但作为一名护卫旅长,赵云绝对是超一流级别的。
我权衡了半分钟,还是不能下定决心:“先不急,待我与他详谈后再做考虑。”
褚燕稍微松了口气:“属下去找他谈谈。”
我摇头拒绝:“不必,事后我亲自去。”
他只能低头。
-
三人重回正厅,大案上已经摆上了一堆竹片。
高顺先拱手道:“各旅将士功绩,大致已经统计出来,请主公过目。”
我随手捡起一片竹简,到底是军旅之辈的字迹,很能够让我找回一些自信。
“三营一旅三排四班班长吕空,朔方汉人,年十八,善刀马,能弓箭,从军一年,共斩首十八人。”
我微微点头:“这一年杀敌十八人的吕空……是秦阵你手下的吧?”
“呃……是他们几个旅长写的,我不熟悉……”秦阵挠着脑袋。
也对,到了班长级别的小兵,他不清楚也属正常,就像我连其他营中的旅级干部都不认识一样。
“好,我会和仲德先生仔细甄选。”我放下了竹简,扫视全场,“这是第一项,至于第二项,我们来进行一次作战检讨。”
“检讨?”张辽讶然,“此战我军大获全胜,伤亡几可不计,为何检讨?”
“并非只讨论句丽之战,也要论及与公孙度的大战。”
我解释道,“我军与州兵合力破敌,虽说公孙度兵马数目较多,但我军伤亡也过于惨重,因而与各位一同讨论此战得失,各位都是亲历沙场,有话直言无妨。”
程昱微一捋须:“主公方才说伤亡惨重,是不是有些太过了?老夫记得……我军满打满算,一共损失了五百军士。”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自独立领军以来,何尝有过如此惨重的损失?”
他微一低吟,答道:“青州破徐荣时,我军前后损失超过八百人。”
我顿时一窒:当时我手下士气正盛,更有曹操、刘备两员经营,攻打区区董卓残党徐荣,竟然挂掉了近千精锐部属,而且……打下来的青州,却便宜了曹操和刘备。
“还是那句话,”秦阵大咧咧撇嘴,“要打大仗,哪有不死人的!”
“秦营长话糙理不糙。”褚燕点头附和。
“主公待下宽仁,自是难得,却也不能太过在意战场的伤亡。”高顺道。
张辽接过同乡人的话头:“恕辽直言,主公将来所遇大战必不可计数,若是吝于数百将士的性命,又如何成就大事?”
“奶奶的!”我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忍不住破了粗口,“老子心疼士兵,难道有错?”
“当然没错,”程昱静静地应道,“但过于心疼,就不是人君应有之形。”
我微微一怔。
他话锋一转:“为人君者,挥斥之间,数十万将士为之蹈海,主公何以处之?难道要心疼得辗转反侧整晚以泪洗面?”
我感到眼皮跳了起来,默然不知应对。
他又重重强调:“为人君者,与寻常将士不同,不能失却威严。”
“先生教训的是。”我缓缓吸了口气,“超谨记在心。”
程昱低头向我一揖:“程昱无礼了。”
我咳嗽了一声:“好了,对公孙度一战,各位是否有话要说?”
秦阵摸着鼻子回想:“那一战……我杀了不少,没什么好说的。”
“没话说就好好听着!”我怒瞪了这货一眼。
他耸了耸肩,紧闭着嘴去看别处。
没想到,厅中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怎么?”我只好打破氛围,“没人说一说吗?仲德先生?”
程昱嘴角微微上翘,苦笑一声:“属下也没什么说的。这一战主公指挥得当,三军将士用命,就算再换个人,也不会比主公出色多少。”
“先生所言,属下深感赞同。”张辽、褚燕立刻附和起来。
“别光顾着夸赞,多说几句应该改进的地方!”我可不会领情,扫视场下众人,“各位旅长别都坐着,提的意见若有见地,我也会酌情提拔奖励!”我不得不刺激他们一下。
结果这几十个旅长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才有人怯怯抬身道:“主公,不是我们不想说,连程先生都想不到的,我们这帮老粗哪能想到什么主意?”
几十个旅长纷纷点头:“少爷,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我叹了口气:“那就不讨论对公孙度这一战了。对公孙恭这一战,有什么需要谈的嘛?”
“更不需要!”几十个人一齐摇头。
“……”我忍不住又皱起眉头,“那……来谈一谈句丽吧。攻打国内城时,若是没有地震,我们该如何攻城?”
这回,场下几十个人终于摆出认真思索的模样,咬牙切齿地苦思起来。
高顺率先答道:“坚城壁垒,属下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愿率一营精锐,叠架云梯以登城墙!”
张辽则补充道:“夜攻更佳。”
秦阵却摇头道:“还是让我去赚开城门的好。”
我笑道:“伯安要力攻,你秦阵却想智取?”
他翘着鼻子说道:“看主公心疼士兵,我这个当属下的,自然也只能想尽办法减少伤亡了。”
“你最近进步之大,实在出乎我的想象啊。”我欣慰之极,又道,“其他意见呢?都讲讲。”
厅中略一安静,却听极少开口的太史慈沉声道:“包围国内之后,保留一支精锐队伍,白天分兵轮流袭扰,却不做强攻。如此持续三五日,待敌军防备松懈之后,深夜时派遣预备队强行登城!”
29扩军
“你们认为如何?”我笑吟吟询问道。
“比起高营长所言,更为详细。”张辽先道,“属下想起最初追随主公时,在魏郡邺城下的事情了。那两天,我军也是连夜踏营呵。”
“哦?魏郡邺城?”我略一回想,这并不久远的事情还是记忆犹新的,“不错,虽然句丽是一座城池,相对来说更难攻克,但道理却基本相通吧。”
他点头:“正是如此。”
解救邺城的战役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阴谋,不由得我印象深刻。当时贾诩、程昱两大谋士都在阵中,我基本上只点了个头而已。
我看向太史慈,满意地一笑:“子义果然颇有谋略,我军这数十位营旅级别的将领,竟不如你一人计策。”
这话一出,基本上是贬低了一大片,但是事实摆在前面,他这条对策的确是场上最佳的一条,几位营长又早已知道我要提拔太史慈,因而也无人表示不服。
太史慈却略显不安:“慈只是偶有所想,府君如此赞誉,实在承受不起。诸位将军追随府君出生入死多年,南征北战无人阻挡,慈……是万万不能及的。”
一听这话,许多旅长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也很满意他的应对,抚掌道:“今日第三项事情,便是我军编制问题。”
场上顿时一静。
“沓氏城下,太史慈已经向我展示了他惊人的箭数与处变不惊的胆略,我军之中,若论箭法之精妙,也只有秦、张两位营长或可媲美,连我本人也自愧不如,”我朝提到的两位示意,接着道,“这二十日内,我也领略了太史子义的智勇双全。我个人认为,子义可为营长,诸位意下如何?”
虽然我前期铺垫做了不少,太史慈也确实有些水平,但仍然有人一脸不服。
不仅我将这些神情看到眼里,程昱也不是瞎子,他微一拢须,沉声向我说道:“属下觉得有些不妥。”
我略微一怔,这件事情我提前就向他提过,他当时并未反对,怎么现在却当众不同意?
他没等我反应,径自解释道:“军中最注重的,乃是令行禁止,赏罚分明。太史慈以降军之身投入我军,虽然弓马卓绝,又兼智勇,却未有显著功劳。我虎豹飞军虽然仅有万余将士,却无一不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除主公这军长之外,营长之职已是高位,主公骤然拔擢,兄弟们虽然面上不会反对,心中却总会有些不服,因而属下以为不妥。”
许多旅长都连连点头,显然十分赞同。
我顿时明白,他也是现场看到旅长们的反应后才临时改词的吧……
“先生所言极是,”太史慈也立刻表态,“慈寸功未立,不敢僭位,府君也万勿为属下一人而败坏军中规矩。太史慈愿从一员小卒做起,为府君效力!”
当事人既然能够体谅,我也不再坚持,略带歉意地说道:“当初我亲口承诺要用你为营长的,现在却要自毁诺言……”
他侧身向我抱拳一躬:“属下已深知府君的爱才之心,至于职位如何,不是重点。”
瞧,到底是基层的小吏出身,说起话来绝不会让上司难堪。
我点了点头:“之前说到编制问题,我还要再讲几句。在辽东大小数战,我军伤亡虽然不算惨重,也折损了数百弟兄,因而有必要征募新员补充空缺。”
“这是应该的。”高顺简短地表示赞同。
“好,伯安你既然同意,那此事就交给你来负责了。”我笑了笑,“另外,我想……我们需要再新增一个营的编制。”
“一个营?”张辽讶然。
我解释道:“刚刚不是才让你们定了功劳么?这个营的作用,就是用来给有功将士提升职位的。”我会告诉你们……这个营……其实还是为太史慈准备的嘛?
“原来如此。”他表示接受。
“招募的总人数大约在两千人上下,具体细节伯安你来把握。”我朝高顺嘱咐,“名册稍微详细一些。”
“遵命!”高顺沉声应道。
“仲德先生,褚老哥,战功评定的事情便交由两位处置,”我拍了拍案几上的竹片,“晋升的名额要把握好,最后给我拟出旅长以上的名单就好。”
被我点到名字的褚燕难掩惊讶之情,他连忙低头拱手:“遵命!”
“既然要新增一营,那战马也要添置了。”我继续点名,“烦劳文远为我军购置一千五百匹战马。”
张辽刚刚抬手,程昱却插话道:“主公,我军不是还有不少无主的战马么?”
我一皱眉:“哪有?”
他悠然答道:“对阵公孙度时,是主公你下令收整敌军的战马的,大约有八百余匹。”
我一拍案几:“确有此事!”
“在国内城时,零零散散又拉来了五百匹。”褚燕补充道。
“好吧,是我忘了。”我嘿嘿一笑,“文远,具体数目麻烦你去核对一下,所需花费直接从府库中取就是。对了,军中需要更换的战马也顺便都报上来吧。”
手中好歹也握了三十万金,怎么也要表现得大气一些吧。
“诺!”张辽拱手接令。
三十万金……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诸位,”我清了清嗓子,稍微整理了下思路,“我一直有个想法,今天说出了让大家听一听。”
“主公请讲。”听众代表程昱静静说道。
“我军铠甲均是皮铠,防护力只是一般,若是换用铁甲,防护力自然大幅提升。”看到有人皱眉,我干脆不再绕圈子,直接说出本意,“是的,我想选拔精锐力士与战马,打造一支铁甲骑兵的队伍。”
“万岁!”秦阵拍案而起,一脸兴奋,“到底是主公!所想所做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比!”
“铁甲骑兵……若真能建成,这支铁骑将无敌于天下啊!”张辽颇为意动。
“天下再无人能挡!”吴石也在一旁喃喃道。
反应过来的旅长们都露出了极为向往的神色。
“当然,考虑到各方面的限制,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也看到了程昱想要发言,于是自己先泼了一盆冷水,“全副铁甲重量至少在五十斤以上,造价自然比皮铠贵了许多,但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士兵和战马能否承受得起,这才是关键之处。”
“主公既然已经有所考虑,属下也不再劝了。”程昱叹道,“不知这支铁骑计划用多少人马?”
我竖起一根手指:“经过我反复考虑,先以一个营实验是否可行。”我看了看场下四位营长,最后目光落在张辽身上,“就决定是七营了。”
张辽一怔,秦阵立刻不干:“主公不公!”
我等了他一眼:“文远之勇,全军几无对手,秦阵,你不必抱怨。”
他撇了撇嘴,仍是不以为然。
“文远,之后我会给你推荐个挑选马匹的帮手,”我想起了跟太史慈一起投诚过来的“弼马温”宫赫,又对张辽叮嘱了一句,“此事重大,还请务必用心。”
张辽重重点头:“张辽领命!”
30赵云杀不杀
商议完毕,旅长们陆续散去,正厅之中只有四位营长和程昱留下。
“唉!”秦阵摇头晃脑地叹气,“主公偏心得很啊!”
我从坐席上站起:“你又来发牢骚了!”
“不是我发牢骚,事实就是这样!”他一手按着案几,据理力争,“以前,秦阵我从来都是作战的绝对主力,但自从张辽加入之后,主公你显然再没有那么重视我了!”
我挠了挠脸颊:“是吗?”
“也许吧。”程昱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句。
“唔,这也难怪。”我立刻想到了合理的解释,“以前,我军中不过李典、徐晃、马岱三位营级将军,你又常常冲锋在前,自然感觉自己是主力,如今加入了高顺、张辽、褚燕、拓拔野四位实力派营长,又有公孙瓒作为友军,你杀得不过瘾,自然会感觉难受了,你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秦阵皱着浓眉思考了半天,终于接受了这个理由:“杀得确实不如以前过瘾。”
见他不再抱怨,我转向了另一侧:“伯安,征募新兵也是要紧之事,你一定要把好关,若是忙不过来,便让秦阵也去帮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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