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史和属下虽然也各有顾虑,但面对我城外的万余雄兵,他们争先恐后地学小鸡啄米。
一个时辰之后,大军重新向北方前行。
徒河城外,满地狼藉。
78长驱直入
我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却被砸了一脸的雨点。
“放缓速度!”我率先勒马。
其实也不用专门发话,一旦下雨,道路根本不允许大队战马狂奔。
但是我立刻又改变了主意:“全军加速!”
离开徒河已经两个时辰,宾徒也早被抛在身后,距离目的地其实已经很近了。
与其在雨中挨冷受冻,不如尽早攻占昌黎。
昌黎的确只是个小土城,小到我必须近距离才能看到它的城门。
追命昂首停在城南一里之外,我远眺城头情况。
一眺之下,我立刻乐了起来。
“人头!”许多眼尖的士兵们立刻嚷嚷了起来。
“慌什么!”庞淯大声斥责,“那是敌人的狗头!”
我不禁有些讶然:“你能看得清?”从四五百米的距离去看一个脑袋,连我都没这个本事啊!
“怎么可能!”他解释道,“城头只挂了一个人头,少爷你可派出了两个营长啊!没道理会少一个。”
“你忘了杨史派的那个心腹了吧。”我提醒他。
“说不定他是个卧底,把两位营长给卖了!所以我不会把他计算在内。”庞淯言之凿凿。
“你这推理倒是也勉强。”我不再和他争辩,挥手,“入城!”
我之所以笑,是因为城头飘扬的一杆大旗,素白的旗面上只有两个狗爬一样的大字:
“进来”!
其实两个字还是有所分别的:进字勉强还能看清比划,来字尽管结构简单,但仍是一团糟糕,这个字显然是秦阵亲笔书写的。
-
城中一片死一样的寂静,街道两侧家家户户紧锁院门,我没看到一个人。
没有人,没有秦阵和拓拔野,当然也没有敌人。
我勒住了不知如何迈蹄的追命,看着空空荡荡的大街,我破口骂道:“这两个混蛋,连个引路的都没有?!”
“我在上面啊!”城头传来了无辜的声音。
我侧过身子,抬头斜向上看去。
秦阵从飘扬的旗帜下钻出脑袋,用力向我挥了挥手。
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无法直视,我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
-
秦阵与拓拔野不负众望,毫无悬念地成功刺杀了公孙朗,主将被杀,原有的属官们纷纷投降,而所谓的一万守军也只不过是临时集结起来的杂兵罢了,大部分杂兵们立刻一哄而散,残留下来的几百士卒则规规矩矩地留在了营中。
我将程武一个旅留在城中暂时负责维持治安,又率领全军向阳乐城飞驰而去。
两座县城之间是一片开阔的平原,万余轻骑飞奔疾驰,实在蔚为壮观。
不过四五十里地罢了,我只开了个半速。
“少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庞淯在一侧吞吞吐吐。
“你对战争形势有什么高见?”我略带讥讽地问道。
“呃,”他微微向我靠拢过来,“我们是要去奇袭昌黎?”
“废话,”我向他虚晃马鞭,作势抽他,“这不是很明显么!”
庞淯明知我打不到他,也只是象征性地缩了缩脖子,又问道:“既然是要奇袭……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走官道?这样很容易被人发现啊!”
我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皮肤在不自觉地跳动。
简直就是当头棒喝啊!
自以为主角光环在身,我总是把对手当做傻瓜:从阳乐到昌黎,只有这么一条平坦的官道,公孙恭会傻到放任我毫无阻碍的将他包围?
一万五千人包围昌黎城数万军民?
对方可不是流民,他们据城而守,有大量的武器工械,有充足的粮食供应,我拿什么去攻城?
从军四年,虽然我身经大小战役十余场,但从来没打过攻坚战啊!
我一陷入深思,追命立刻放缓了脚步,大军整体的行进速度也逐渐变慢。
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现在……该怎么办?”我只好去询问参谋的意见。
程昱毫无反应:“什么怎么办?”
“真要兄弟们去攻城?”我侧过身来问道。
他的神色还是没什么变化:“不是有公孙瓒么,攻城是下下之策。”
我深以为然:“先生所言甚是,然则……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进军!”他扬起马鞭,在坐骑的屁股上一抽。
“可是……”我略带郁闷地放开了追命的缰绳,“我并不清楚公孙瓒一家行动的进展啊!”
程昱哼了一声:“秦阵和拓拔野都能做到的事情,他公孙瓒若是还做不到,那今后你便也不用再理会他了!”
尽管他说的似乎胸有成竹,仿佛我只要直接将军队开进阳乐就可以开饭了,但我还是选择了斥候前去探明情况。
“那个谁……”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将士,结果一眼扫到了一名特征明显的士兵。
这个士兵谈不上虎背熊腰力能扛鼎,但也绝不是瘦骨嶙峋不能缚鸡,长相称不上凶神恶煞人怒鬼愁,但也不属于眉清目秀的类别,总之,他的特征就是……跟周围的人相比,没有什么特征。
“就是你!”我随手将他点出来,“报上番号。”
对方先是一怔,有些不满地撇嘴:“将军不记得小人了?”
庞淯怒斥道:“老实答话!”
“是!”他急忙点头,“小人是一营二旅三排六队队长,路人。”
“什么路人?”我皱了皱眉。
“陆地的陆,仁慈的仁,”他解释道,“小人是在鲍邱河畔参军的。”
“鲍邱河?”这一路大小河流足有二十多条,我可记不住每条河的名字。
赵云忽然开口:“就是将军在路上收留的那群追杀道士的流民。”
一提到道士,我立刻回忆起来:“就是那个路人甲?”
“呃,小人字仁炳,不是仁甲。”他很严肃地纠正我的错误。
“好好好,路人丙也行,就是你了。”我拍了拍手,“你带领本队人马,全速前往阳乐城,给我探听城中情况……你知道路怎么走吗?”我大军之中只有一名向导,所以不得不问。
陆仁用足了力气点头:“小人祖居辽西,这条官道早已熟得不能再熟!”
我盯着他看了三秒钟,确定自己所托之人有能力完成这项任务,然后才叮嘱道:“注意分散,注意安全,若能进城,想办法联系公孙瓒,若无法进城,立刻返回。”
“遵命!”他的右拳砸在左手掌心,身后九名青年立刻跟随他冲出了队伍。
“新降之人,未必可以深信。”程昱毫不避讳地向我进言。
我微微一笑,朝他身后不远处的年轻人招手:“伯平,你也引一班人马,跟他们一起去。”
程昱长子,程武毫不犹豫地点头,领命而去。
他似乎根本没有去看自己的父亲。
程昱端坐马背,双手拢起长须,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低声道:“小心。”
79辽西首府
“小心什么?”我嘿嘿笑着问他。
程昱微微一窘,松开了须髯,却毫不留情地驳斥:“我可不是马腾。”
我不由有些黯然:程昱平素对程武极其严厉,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这位长子是如何关心,比起老马……老马该不会知道我不是他亲生的吧?
“……昱……口无遮拦……”他见我脸色不快,急忙道歉,“主公不要放在心上。”
我摇了摇头:“马腾确实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咳!”庞淯和陈到同时咳嗽。
“你俩是不是皮痒了?”我佯怒这瞪了他们一眼。
“这个……”庞淯大义凛然,“为人子者,不应如此……”
陈到打断了他的话:“主公,陆仁掉头了!”
我急忙微微抬起屁股,伸直了脖子去看远方。果不其然,不仅陆仁掉转马头,连程武也沿着官道朝回走来。
“难道公孙瓒失手了?公孙恭先发制人打过来了?”我继续运足目力扫视四野,但平旷无边的西北方向并不曾出现大队人马的踪影。
转眼程武已经归队,他爹立刻问道:“为何返回?”
程武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欣喜之情,却似乎还有些遗憾:“阳乐城已经拿下,赵云前来向主公禀告!”
我微微一怔,按在刀锷上的左手终于松开。
陆仁与赵云风一般卷来,赵云勒住坐骑,拱手道:“回禀将军,张辽营长与公孙瓒将军已经控制了阳乐,生擒公孙恭及附属官吏,等候将军处置。”
“子龙辛苦了,”我欣慰地点头,并表达了自己对属下的关心,“你与文远可否受伤?”
他摇头道:“有劳将军关心,随行军士并无伤亡。呃,”他稍一停顿,“公孙将军手下略有伤患。”
他们是主力,这也理所应当。
既然辽西形势已定,我也不必太急,便这样不紧不慢地向阳乐城赶去。
路上程昱略略向赵云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公孙家族采用了调虎离山之极,引火点燃了太守的府邸,将公孙恭逼出府衙后发动族人瓮中捉鳖。
“张营长身先士卒以一当十,对方根本逃不出去。”赵云几乎没有一句话提及自己的表现,倒是十分赞赏张辽的英勇。
“文远血气十足,区区公孙恭,自然无法抵挡。”我也夸了张辽一句,但随即话锋一转,“又有子龙沉稳护重,放眼天下,恐怕也找不到敌手。”
他微一低头:“将军谬赞,赵云不敢当。”
我笑了笑,嘴里却略有些苦涩:赵云这厮……似乎是受到在赵国时的印象的持续影响,总有点油盐不进的味道,不知我何时才能将他彻底收服。
-
我在阳乐城下呆了足足两分钟,在向导和陆仁的双重确认下,才相信这座低矮的小土城就是辽西郡的首府。
城墙最高处不超过三丈——这是算上城垛和弓楼的高度的!
东西长度一眼就可以望到边——绝对不超过三里。
令支人公孙续向我解释:“兄长是中原出身,自然见惯了高墙富城,我们辽西五县,加起来也不过十万人,阳乐虽为治所……但远在塞北,人户反而最少。”
我苦笑着摇头:“又让我想起了朔方啊。”
“而且……”他脸色有些难看。
我看着他问道:“怎么?”
“阳乐城西五十里外的柳城,是辽西乌桓的一处聚集区。”
“柳城?”我稍微警觉起来,“有多少人?”
公孙续略一盘算:“男女老少,恐怕有十万上下。”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多?!”十万乌桓人……便能组建起一支两万骑兵大军!乌桓又向来剽悍善战,这让我如何不胆战心惊?
当地原著民陆仁上前介绍道:“近十年来,中原大乱,乌桓多次趁机南下,掳掠了不少汉人……柳城又紧邻边境,丘力居生前大肆招揽草原胡人,因此日益壮大。”
“生前?”我总会抓到关键词,“那个丘什么的,死了?”
“三年前就死了,”陆仁道,“不过当时长子楼班年岁太小,便由丘力居从子蹋顿暂摄单于之职。”
“蹋顿?”听到这个名字,我这才稍有印象:曹操北征乌桓,就是张辽斩杀的蹋顿啊!
陆仁应了一声:“据闻蹋顿力举千斤,为乌桓第一勇士,又颇通汉文,知晓兵略,在族中威望亦是颇高,公孙度过辽西时,虽然承诺给他许多好处,但柳城只派了一百人随军出征。”
一百人?也只是表明态度罢了。
“辽西的敌人……原来是柳城的乌桓啊……”我叹了口气,纵马进入城内。
听闻讯息的公孙瓒兄弟立刻和张辽前来迎接。
“马大人行军实在神速,”公孙瓒抱拳道,“下官昨日才控制了阳乐。”
“公孙将军辛苦奔走,此役又是首功啊。”我跳下了马背,向他还礼。
“岂敢、岂敢。”他照例谦逊着摇头,“大人请入太守府院少歇片刻。”
“是你的功劳,我也不会去贪。”我与他并肩跨过了门槛,“不过我还有事相询。”
“大人有问,下官自当如实回答。”公孙瓒、公孙越以及他们另一位族弟公孙范依次排开,行走在我的右侧。
我开门见山地问道:“柳城会否成为威胁?”
公孙瓒明显一怔。
“我记得……伯珪与这些胡人并不相容吧?”对于公孙瓒的历史,我可是深有研究。
公孙瓒与刘虞的矛盾便是起始于两人对少数民族的政策,刘虞是安抚,公孙瓒是镇压,鸽派的刘虞受到了广大东北人民的爱戴与拥护,可是却被鹰派的公孙瓒血腥地消灭,于是刘虞的心腹手下联合少数民族投向了袁绍的怀抱,在公孙瓒的背后狠狠捅了一刀。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刘虞真的就是对的,这群少数民族在官渡之战时又集体倒向了曹操,在袁绍的身后也狠狠地捅了一刀子。
公孙瓒勉强笑了笑:“下官的确与乌桓人素来交恶,甚至因此事和刘虞吵过多次。”
还好只是吵架……我暗自庆幸。
“但是……下官这位族弟和他们关系还不错。”他指了指公孙范。
“哦?”我停下脚步,打量着他,“你觉得如何?”
相对于面容俊逸的公孙瓒,公孙范显然并没有得到家族中最优秀的基因,倒是朝粗犷的方向有所进化,他见我朝他看来,急忙恭敬地行礼,道:“回马大人,乌桓人唯利是图,但也并非毫不讲理,只要大人治下安定,守卫有序,他们也不会舍得拿自己性命去闹事。不过……”他似乎颇有为难。
“有话便讲。”我皱了皱眉,对于这种吞吞吐吐的钓鱼方式我十分讨厌。
“是,”他微一低头,“柳城胡人众多,虽然曾掠去不少汉民为其耕地,但依然不能完全满足他们的日常需用……所以……还是要有所准备。”他终究不敢把话讲完。
公孙瓒瞪了他一眼:“大人若有心一劳永逸,下官愿为先驱!”
我吓了一跳:你这个疯子,那可是十万人啊!
80杀不杀?
“进去再说。”对于公孙瓒如此随便的言论,我十分不满地冲他摆手,当先推开厅门。
公孙三兄弟、公孙续忙不迭跟上。
随后而来的还有程昱、庞淯、陈到、赵云及各位营级干部。
“大人请坐。”公孙瓒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替我拉开了案几。
“大庭广众之下,有些话不能乱讲。”我毫不谦让地坐下,第一句便是批评他的言行。
“大人责备的是。”他立刻承认错误,“是下官放肆了。”
我看了看厅内:“现在没有外人了,我来问你……你真有把握?”
公孙瓒毫不犹豫地点头:“大人所率轻骑堪称天下第一精锐,而柳城既无高墙深河,下官几位兄弟又颇识地形,击破其绝非难事。”
“主公不可妄动!”程昱断然道。
公孙瓒白净的脸上立刻涨得通红。
“先生不必太过紧张,”我示意他们两人做好,“现在只是论事而已,请先生说明理由。”
程昱咳嗽了一声:“主公持节征北,一战而胜辽东主力,辽西郡县闻风而降,各郡亦是胆气大丧,而乌桓必然大为警惕。若此时轻易引军攻之,必然会遭到其顽强抵抗,折损势必严重,是以极其不智!”
我点了点头,转向其他手下征求意见。
徐晃首先表态:“仲德先生言之有理,乌桓人既然已经有所防备,进攻便要谨慎些。”
秦阵当仁不让地唱起反调:“若是敌人有防备就不去攻击,秦国如何能扫荡六国?”
我吓了一跳:“你是谁?”
他纳闷地看着我:“我是秦阵啊,少爷你鬼上身了?”
“你才鬼上身吧?”我反问道,“我所认识的秦阵,绝对说不出刚才这种话!”
“我说了什么话?”他伸手搓着颌下的胡渣,很是认真地回忆着。
“你刚才说……”庞淯帮助他一起回忆,“……秦国如何能扫荡六国!”
拓拔野也拍手道:“我的结拜兄长绝对不会这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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