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参考一下她们的意见。”我朝受害人问道,“两位姑娘,能讲一讲他们的罪行吗?呃……原来是一位姑娘,还有一位兄弟……”
这不能怪我眼拙,实在是那名青年男子眉清目秀如画似描,而且腰肢纤细仿佛盈盈可握,以至于我远远望去就把他顺便当成了妹子。
两名受害人相互扶持着从草堆里爬起,虽然满脸汗水一头草土,但从上到下的服装与饰物都证明了他们不是泥腿子出身。
“怎么样?没有受伤吧?”青年男子仔细地为少女寻捡着头上的草根,一脸关切之色。
“两位,我们少爷问你们话呢。”吴石忍不住提醒他们。
“等等再说。”男子捡完了草根,又帮助少女整理着发髻。
少女的发髻并不是蔡琰、贾羽等人常梳的那种少妇的样式,而仍然是未嫁的少女头型。
“两位不是夫妻吧?男女授受不亲啊。”陈到也来提醒他们。
青年看都不看他:“我是他亲哥,你有什么意见?”
他和吴石面面相觑:“是我们救了他俩……没错吧?”
“呸!你大爷的!”陆仁忿忿不平地喷了口唾沫,“装神弄鬼的混球!还敢装大爷!”
青年人整了整衣冠,终于正眼打量了几眼施手救援他的恩人:“多谢各位搭救,贫道与舍妹感激不尽。”
“贫、贫道?”我差点跌掉了下巴,“你是道士?”
“难道将军你看不出来?”他抖了抖袖子,好像是在向我展示什么。
我瞪着眼睛看了看他的宽袍长袖,摇头道:“你抖什么抖?很冷吗?”
男子一甩胳膊,脸上微带愠色,看样子似乎很没面子。
少女轻声道:“大哥,这些人毕竟救了我们,你就稍微客气一点嘛!”
男子咳嗽了一声:“好好,是贫道无礼了,这些人让贫道算了一卦,”他指着另一侧的流氓们,“不仅不给卦钱,还率众追杀贫道兄妹,实在欺人太甚!”
“你大爷的!”陆仁又是破口大骂,“你算了半天,给大爷算了个大凶大恶大险之卦,还敢腆着脸向老子要三十钱卦钱!全天下也没你这么黑心的狗道士吧?!”他唾沫星子漫天飞溅,饶是赵云武艺高强,也只能侧身避过。
“三十钱?!”一听价钱我立刻变得义愤填膺,“什么卦这么贵?!你这个道士……果然黑心啊!”三十钱可是我们兄弟一个月的军饷啊!
“你问的是一生运数,人生大事,这等破晓天命预知天机的占卜,当然要多收你几个铜板了。”道士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
“我呸!”陆仁一口浓痰激射而出,直冲道士面门,那道士一手推开少女,自己只微微侧头,那口浓痰便扑了个空,“别人算卦至少还能听个吉利话,哪像你这个臭道士,一开口就咒老子要死!今天不亲手杀了你老子怎么能出这口晦气!”
“放老实点!”赵云毫不客气,一把推在他的胸口。
“既然是卜卦算命,自然生死富贵皆有天命,哪有只听好话容不得凶兆的?”黑心道士冷着脸说道。
“谁让你信这种封建迷信?活该你被敲诈!”我决定两边各打五十大板,“还有你这道士,别人说点好话哄人开心挣点口水钱也就是了,你何必惹得双方都不高兴?”
“哄人开心?”道士猛地甩头,我看到他的鬓间露出一缕白丝,“贫道学的是玄门正统,你怎敢将我跟那些哄骗财物的野术士相提并论?!”
“好好好!你玄门正统,”我懒得跟他理会,“你就没算出来这个陆仁算完卦后不给钱?”
头有白毛的道士嘿然道:“算是算出来了,不过贫道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让他们追着跑两步也不无不可,权当健身跑步了。”
“你若不是带着她,大概确实能逃出去,我看你刚才施展的身法,大概是西北一带的门派?”陈到在马背上问道。
“这位还算有些眼光,”白毛道士点头道,“不错,贫道正是在昆仑山修行。”
“昆仑?”吴石嘟囔道,“比我们武威还远得多啊!”
“切,这你都信?”我瞥了这位酒豪一眼,“昆仑据此不下万里,一路山高水远,沿途还有饥荒战乱,你千里迢迢带着妹妹来走亲戚啊?!扯淡都不会扯!”
“你以为贫道想来这鬼地方啊!竟然比昆仑山还冷三分,”一说到这里,白毛道士隐隐有些愤怒,但终于还是强行压抑了下去,“总之是师门有些变故,不足为外人道。”
我嗤笑了一声:“一句不足为外人道就能解释万里之遥了吗?”
“这位将军还是不信?虽说家丑不宜外扬,但为取信于人,贫道也不妨直言,”白毛道士咬了咬牙,“贫道自六岁师从昆仑派掌门真人,至今已有十二年,前两日忽然有人闯山寻事,自称是师傅的师兄,前来夺取掌门之位。贫道修习日短,实在帮不上家师的忙,家师一掌便把我送出山来……”
“一掌送出一万里?”吴石也笑出声来,“你以为你师傅是神仙啊!”
“家师修道已经百二十年,就算称作神仙也不为过。”道士论及师门,道士罕见的礼貌。
“百二十年?”我摇头,“你也不过十八岁而已,怎么知道他一百多岁了?”
“贫道年纪虽小,但尚有其他师叔师兄啊,”他翻了个白眼,“贫道的大师兄都已经八十四,二师兄也有七十三岁了。”
我急忙双掌合十,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这两位师兄还真是危险啊。
“奶奶的,还在扯淡!”陆仁又一次摆脱了赵云的看守,抡起大斧就朝道士挥了过去,“老子一定要宰了你!”
“你还不够格呢!”白毛道士大袖一展,整个人如一片鸿毛般平地腾飞起来。
这一飞扶摇直上,竟然堪堪跃起三丈以上,陆仁的大斧就算再长也无法碰到他一分一毫。
“这狗日的,真是个妖道!”陆仁目瞪口呆之下,大斧脱手而出,差点砸中自己的双脚。
“……”我抬起头看着白毛妖道停在半空,足足维持了五秒钟,“你还不下来?在上面吹风啊!”
赵云、陈到和吴石三个目瞪口呆,一群小喽啰更是瞠目结舌瘫倒在地。
“你信了?”妖道收了神通,晃晃悠悠地落在地上。
我只能点头:你个妖道,我不信还能怎么样?!
58白吃白喝的白毛
“你不杀贫道了?”白毛道士嘴角含笑,朝陆仁问道。
陆仁后退了两步:“你要早点显露身手,老子能不信吗?你身怀神功……难怪我们骑马追了大半个时辰也追不上你!难道你一路都在耍老子玩?”
“这倒不是,”道士坦然承认,“贫道虽然可以渡水越山如履平地,但带着舍妹便要费力得多,贫道刚才已经力竭难支,若非几位将军相救,大概就被你们抓住了吧。”
陆仁又道:“这么说……你个道士给老子算的卦也不是胡扯的?”
“当然,你命中注定要经历此劫,躲是躲不过的。”道士反背双手,肯定地回答,“至于此劫过后,你是凶是吉,我可以半价优惠你。”
“切!”陆仁啐道,“你就算不要钱老子也不算了,老子就不信躲不过去!”
我摆摆手,示意自己要发言:“你们之间没事情了?”
陆仁点头:“这道士还有些道行,我就不杀他了……就算想杀也杀不了。”他倒是实话实说,坦诚得很。
“你又如何?”我转向白毛道士。
“只要他把卦钱如数给了贫道,今日之事,贫道便不再追究了。”他还念念不忘那三十个铜板。
“给你二十个钱,再多就没有了!”陆仁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扬手一抛,袋子如一记暗镖直飞道士胸口。
白毛道士当然不是吃素的货色,随意一捞便将钱袋接住,轻轻巧巧收入大袖之内:“二十便二十吧,贫道也不是有意讹诈,只是从辽东自昆仑山水迢迢,贫道的辟谷之术尚未精深,与舍妹总要饮食喝水……”
我哑然失笑:“本将军中带了些粮饷,你若不嫌粗鄙,尽管取些供贤兄妹路上所用便是。”
“如此,便谢过将军了。”道士毫不客气。
“陈到,你领他去取钱一千,一个月的干粮。”干粮什么的,一个月就该馊了吧?
“诺。”陈到应了一声,便领着道士前去取钱。
“倒是你,”我向陆仁问道,“听你刚才所说,你对公孙度割据辽东也颇为愤慨,有没有兴趣来我军中一展抱负?”
“啊!”陆仁没来由大叫了一声,双脚一错连连后退,“你……让老子参军?!”
我虽然有些奇怪他的反应,但仍然点头:“不错,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以你一身武艺,出人头地并不太难。”
“你……难道是新任辽东太守马超?!”他伸出食指指点着我,口中还直呼我的姓名。
“不错。”我和颜悦色地承认,“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麾下?”
陆仁叹了口气,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妖道说的不错……老子真的要参军……真的要再回辽东去杀人放火了!”
我很快明白了过来,笑道:“他算的是你会参军?你如果不想,完全可以拒绝啊……我们又不是那种强拉壮丁的贼匪。”
“拒绝?不、不不不!”他用力摇晃着脑袋,然后从地上爬起,一字一句的回答,“我们要参军!”
“……你确定?”我眨了眨眼,“你刚才不是很不情愿么?”
他拍着屁股上的尘土答道:“如果是去杀公孙度,我们没有二话!”
地上的几个小喽啰异口同声:“杀公孙度!”
我扫了他们一眼,看到了无法掩饰的仇恨:“公孙度……和你们有仇?”
有人怒意愈盛:“公孙度杀我全家,我恨不得抽他的皮扒他的筋!”
好俗的台词……
好俗的桥段……
不过我喜欢!
“都起来吧,你们……十个人都要参军?”
十个人齐齐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上马,”我指挥着追命转过脑袋,“跟我回营。”
“是、是!”十个人手脚并用地爬上坐骑,紧随着我回到大营之中。
“马将军,”陆仁凑了上来,“你这里有多少人马啊?”
一旁的赵云立刻咳嗽了一声。
我瞪了他一眼:这点防备之心,本将军还是有的!
“本将军率领的只是骑兵队而已。”我顾左右而言他,“你们一共十个人,那就编作一个队,暂时列入一旅之中吧。”带到身边也方便我监视他——从另一个角度看,似乎也方便他监视我和探取机密。
“一旅?”陆仁明显不明白这个编制概念。
我懒得对他解释,只将他一把推给庞淯,由他负责带领入门。
这时陈到向我汇报:“那名道士领了钱粮后……拉了妹妹就往南走了……”
我朝南面一看,两个黑点飞一般向天边移动着:“他奶奶的……拿了老子的钱,连谢也不谢一句?!他没说什么?”
“呃,他说……”陈到清了清嗓子,换了个声调说道,“贫道与将军有缘的话,日后自然还会相见,到时再谈报答事宜吧……”
我看着黑点消失在视线之外,心中泛起一股被贼坑了的感觉。
连姓名都不知道的贼妖道……啊!
-
二十二日正午,我们渡过了鲍丘水的分支,进入了右北平郡的地界。
前面一片黑压压的大军,还有漫天飞扬的旗帜,以及在太阳下精光闪闪的长矛与盔甲。
“全军戒备!”我立刻下达了一级警备的命令,“前军速去打探!”
中军在我的示意下立刻停止行军,左右两翼则稍稍拉开了距离,后军也随即停在后方,给各营都保留出足够的回转空间。
“是卢刺史的旗帜。”田豫努力眺望着远方。
“我当然认得出来,”我的眼力可远比他强,“但是谨慎一些总是好的。”谁知道这是不是敌军的诡计!
前军中亮出了我的黑色大旗,虎豹在风中一起一伏。
高顺很快派人送来了信使:“是卢刺史的大军!”
大军向西行军,只有两个可能:胜利或者失败。
但这显然不是胜利的撤军——若是胜利,更应该乘胜追击,进一步收回辽西。
不过,还好前方数万部队并不是狼狈逃窜,他们旌旗齐整阵列分明,至少不像是场大溃败。
我站在河边看着对方缓缓靠近,而后缓缓停下。
前军颇有秩序的向左右散开,让出了一条大道。
卢植从军中驱马走出,我终于百分百确定这不是敌军,而是我们的主军。
我放开了缰绳,追命朝对面迎了上去。
“卢刺史!”我开门见山地发问,“局势如何?”
“放心,无垠尚未被攻克。”卢植脸上毫无异色,“我军只是被公孙度追赶了一天而已。”
“被公孙度追赶?”我急忙询问具体情况,“是否已经交战?”
他微微摇头:“敌军兵锋正盛,我军大半都是新军,不宜交战。不过,老夫早敌军一步派遣了三千人进入土垠。”
我稍稍安心:三千人虽然不多,总算聊胜于无。何况我们大军在侧,公孙度绝不敢全力攻城。
“现在我该怎么做?”我向主帅请示。
卢植扫了整个场地一眼:“全是骑兵?”
“包括州兵两千在内,共一万五千骑兵。”我如实禀告,“我收了黑山的降卒。”
他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他拨转马头,向己方下令,“向全军各将传令,前令不变,全军就地待敌!”
数十名传令兵分头而去。
卢植侧过身子对我一笑:“你的骑兵还不累吧?”
我已经明白他的意图:“末将愿为先锋!”
59卢植的决断
卢植向我面授机宜:“老夫已将八万兵马分为四路,只待敌军进入包围圈后便将其一举歼灭。”
“包围圈?”我远眺东方,似乎没有看到什么高山深谷,“是否有险要处进行埋伏?”
“没有,”他摇头道,“此处到土垠之间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山川可以阻挡遮蔽。”
“一马平川?”我微微有些失望,缺少地形优势,伏击的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虽然少了地利,但却最适合骑兵冲锋。”卢植笑了笑。
“刺史说的不错。但是……敌军也有骑兵吧?”我可不是傻子,平原对于双方骑兵来说都是一样的。
“当然,”他点头,“公孙度以长子公孙康及大将柳毅率骑兵一万五千追击我军,片刻之后就会到达。”
“这么快?!”我吓了一跳,急忙再次朝东面打量,但是数万大军绵延不绝,我根本看不到尽头,“我这就率军阻截!”
“不不,”卢植阻止了我,“骑兵由我应付。”
“那我……”
“你需要做的……”他看着我,用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突袭后方的步兵大队,击杀公孙度!”
对付步兵?
这正是我最喜欢的对手!
我强忍着内心的喜悦,向他询问敌军的详情:“公孙度的大军何在?”
卢植摊手:“或许就在骑兵之后,或许……还在土垠城边。”
我疑惑的看他,他神情严肃,显然并非是信口开河。
“公孙瓒自北平与辽西募得骑兵四千,连同幽州四千骑兵,我全部交由你指挥。”他早从腰间摸出一方小小的印章,珍而重之地递给了我,“幽州现能征募的骑兵两万余,便全在你手上了,务须谨慎行事,力求一战而克!”
我伸手接过,却没有立即承诺,反而问道:“敌军骑兵一万五千,刺史步卒几何?”
“七万五千。”他神色泰然,“你也知道有五万是新近征募的。”
“能否抵挡大队骑兵的冲击?”我有些无礼地追问。
卢植大笑:“公孙度战马无镫,决不能像贤侄的骑兵一样纵横冲锋,老夫的大盾足以抵挡!不过……”他这才露出苦笑,“伯珪和我军的八千骑兵也没有马镫……”
我也不得不苦笑起来:装备没有完全统一,这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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