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很多凉州官吏,治理地方时不知恩威,常以武力压制民众,如此连汉民都难以忍受,导致三十年来西凉不定,朝廷在西北用兵这一项上,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马,耗费了多少钱粮……”
我微微点头:自我降临之后,南宫伯玉、王国、韩遂、边章,之间还有董卓,一波接着一波,你方唱罢我登场,区区凉州之地,人口满打满算,即使加上黑户口和少数民族,也绝对超不过两百万,连年反叛,连年镇压,仿佛无止无尽。
“有多少次,朝中都在争辩是否应该割掉凉州,将守军后撤进入三辅之地,大汉从此只有十二州,”朱儁的神情很是遗憾,“赞成的声音一时间甚至充斥朝野。”
“……”我大感讶然,哆哆嗦嗦吐出两个词,“荒唐!可耻!”
“可耻?不错,文臣不能守成抚境,武将不能御敌戡乱,却商讨割地裂土妄图以此自保,可耻之极。”朱儁平静地说道。
“呃,那后来呢……”贾穆天真无邪地问道。
“后来……在有识之士的强烈反对下,凉州终究还是没有舍弃,”朱儁握了握拳,“但是……被皇上采纳的理由是……三辅乃西京祖陵之地,不能直接暴露在外。”
我不由地叹气:什么国家的统一民族的尊严地方百姓的死活,加在一起也不如几块统治者祖宗的坟头来得重要——不过换个方式来讲,这些祖宗的土堆,在他们眼里就代表着国家的尊严和皇室的脸面。
“和西北的反复叛乱比起来,老夫在交趾平定的异族之乱……简直不值得一提啊,”朱儁继续说道,“之后张角作乱,天下风云大变,董卓又趁乱入京,汉室危如累卵,连幼帝都被废杀,朝廷谁还顾得上收复朔方这个边远的小郡呢?”
我也忍不住为大汉朝的过去感到悲哀和同情,但是据说汉灵帝生活还是罕见超标准的骄奢淫逸,昏庸无能的统治阶级都该死啊!
“哦,好了,不讲这些了,”朱儁终于结束了对“为何不收复朔方”问题的讲解,“贤侄即将上任赵国,老夫稍稍给些建议……”
我急忙端正态度:“望大人不吝赐教。”
“赵王刘赦,为人胆怯,你带兵赴任,他断然不敢对你指点,”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赵王的名号,“另外,这些诸侯王嘛,说句不敬的话,只要他们能够好好活下去就行了。”
“呃,是,晚辈记住了。”朱儁是个好领导,说话根本不绕弯子嘛。
“黑山贼们主力屯在真定与九门之北,向北二百余里,”他随手比划了个方向,“虽然今年还没有动静,但我可不会认为他们会从此安静,因此……我可能会在四五月发兵征讨,到时候肯定会动用你的精锐骑兵,贤侄不会不同意吧?”
“当然当然!”我还没有开口,身后两个声音已经将我盖过。
朱儁瞪大了眼:“……”
“唔,只要大人有令,晚辈甘奉驱驰!”我微一抱拳。
“好好,”他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对了,贤侄还要注意一个人……”
难道有潜在敌人?我立刻提高了警惕:“谁?”
“易阳县令,”朱儁语重心长,“此人之前曾做过郡守,年前因与刺史不合,双双被贬,边塞之人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不过这两年还算他知趣,与上任郡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快之事,贤侄就任之后,稍加提防即可。”
“是,晚辈记住了。”区区一名县令,难道还能在我七千铁骑之下玩出花样来?
不过等等!
“这么说……晚辈不能自行任命县令了?”我忽然有些慌了手脚。
“自行任命县令?按照律法,当然不能,属官可以……哦,老夫明白了,”朱儁露出恍然的神情,“贤侄在朔方时便是自行任命吧?”看我点头默认,他又说道,“那是朝廷根本没有既定官员,又没有人关心在意,才会让你随便任免……咳,你在赵国,任免之事必须守法,要走程序,有事就派人给老夫送个信,也没什么难办的。”
“是,晚辈记住了。”我感激地低头,他说得十分明白:有事我罩着,你随便做做样子就行了——希望我没有理解错。
“好了,贤侄你稍事休息,就去邯郸赴任吧,”他站起身来,“过些日子我自会派人联系你商议出兵事宜。”
“是。”我摩拳擦掌,长拜到地。
13降临邯郸城
“少爷你又欺骗了俺啊,”秦阵趴在马背上抱怨,“忙活了这几天,俺的刀连一个人都没砍到,还说什么猛将……”
“别叹气了,你没听到刺史说么?四月份就要去攻打黑山贼了,”我转移话题,给予他新的希望,“到时候至少有五六万的敌军供你宰杀。”
“可是……那还不是得到四五月么。”他有气无力的哼哼,好像一天不杀人一天不见血自己就活不下去。
“那你去和他互相砍吧……”我指了指同样无精打采的贾穆。
秦阵哼了一声:“他?只要我两、不,三刀,肯定能要了他的小命!”
哦……他刚才改口了呢
“我一刀就能宰了你!”不知天高地厚的贾穆第一时间反驳。
“当然,”秦阵继续哼哼,“俺就趴着不动,你一刀就能宰了俺。”
“别斗嘴了,”小岱收起马鞭缠在手中,抬臂朝着前面的界碑一指,“总算进入我们的管辖范围了。”
“秦阵,你去认认字如何?”我示意秦阵去看碑文。
他一脸愁容,仍然趴在马背上。
“起不来?”我抬了抬下巴,“木头你去教他?”
“好啦好啦,俺去看看……”秦阵嘟囔着微微爬起,抱着马脖子就奔了过去,“赵国白人……”
有没有黑人呀混蛋?我纵目远眺,看到在“白”字的左侧还有一个硕大的“木”字。真不容易,野鸡还认对了一半呢……不过为什么更难的赵国两个字他能够毫无障碍地读出?
“今天就能好好休息了吧。”贾穆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恐怕得快些赶路了。”马岱举起一张简易地图,“邯郸距离柏人县至少还有两百二十里路,现在都已经辰时了。”
“切,这么远!”贾穆挠了挠后脑勺,“赵国明明只是个巴掌大的地方,从这边到治所还要两百里?”
“呃……根据地图显示,柏人在赵国最冬北端,而邯郸在最南端,有点路程很正常。”马岱仔细查看地图。
“邯郸不在中心么?”贾穆继续嘟囔,“好蛋疼的设定。”
“全速前进吧,我们又有没有辎重,不要耽误时间了。”我打了个呼哨,追命猛地加速。
“要赛马么?”一个兴奋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俺可不会输!”方才还几乎要从马背上跌下去的秦阵正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地追了上来。
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在迅速地减小。
果然天生好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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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赶到邯郸城下时,月亮都已经从山顶露出脸来了。
我始终只能看到秦阵的后背和浑圆的马屁股。
“这混蛋跑得倒是挺快,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超过他……”贾穆摸着自己坐骑的鬃毛喘气。
“想追上俺?等十年再说吧!”秦阵勒住了马,回头嘲笑。
“一听这种狂言,我就知道是谁。”城头探出了一颗脑袋。
“庞淯你小子敢不敢下来吃小爷一刀?”秦阵猛地甩了甩飘逸的长发。
“你敢不敢站在那里吃我一石头?”庞淯费力地将一块石头推上了城头。
秦阵只看了一眼,就抱着脑袋蹿进了城里,邯郸城墙高度虽然不超过三丈,但几十斤重的石头以巨大的加速度砸在脑门上,就算是变形金刚也得来一个大坑,可谓是守城迎敌必备之利器。
“所以说,谁没胆谁英勇,这个问题大家一眼就能看出答案啊。”庞淯摇着头,又将石头收了回去。
“狗日的庞淯,吃大爷一刀!”我虽然还在城下,却清清楚楚地听到秦阵在城头咆哮。
庞淯立刻从城头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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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是说易阳令?”程昱略一思索,“嗯,文和老弟,是叫公孙瓒吧。”
贾诩颔首表示他并没有记错。
“公孙瓒?”我傻了眼,“原来是这厮!”
“怎么,大人认识他?”程昱道。
“我做卫尉时,朝议上听过此人的消息,”我寻找到了一个十分恰当的理由,“当时他在幽州做了个太守,和州牧刘虞互相弹劾,因此两个人都被贬谪了,刘虞当时……”我努力的回忆了一下,“从幽州被贬到弘农做太守了吧。”
“弘农太守?”贾诩笑着看了看我,“看起来好像不算贬谪呢。”
“呃,是么……”我不太确定,“幽州地理虽然偏远,但是好像不如凉州交趾那样糟糕吧?”我记得刘备张飞,还有卢植他们的老家不都是在幽州的涿郡么?幽燕之地可不是开发落后的地区。
“大人有所不知,”程昱又来展示自己的博学多才了,“幽州幅员辽阔,南部的涿郡和代郡自是不差,但东面的辽东辽西,地广人稀,冬季寒冷,且异族颇多,道路不畅,产粮极少,因此往年常常需要从冀州甚至青州运粮来救济幽州军民。说起刘虞此人,倒也办了些实事,至少他做刺史和州牧时就大力劝导农桑,又开了渔阳郡的盐业,上谷郡对异族的胡市也办得不错,百姓生活应该好了不少,张角作乱时还有数十万人逃往幽州来着。”
“这不是已经很好了么?”我怎么感觉他讲解到最后好像把自己一方的观点给推翻了。
“呵,”程昱镇定自若,“幽州刺史治所据洛阳两千里之外,往返数月,弘农却居于两京之间,虽是太守,同为两千石,一边是寒冷遥远的幽州,北面还有百万鲜卑乌桓异族虎视眈眈,另一边是温暖舒适的弘农……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择?”
“打死我也不去幽州……”我脱口而出,京津唐地区再见!
程昱和贾诩满意地点头。
“欸?”我这才回过神来,“好像又偏题了?”
“唔,”贾诩淡定的喝了口茶,“无妨,不会因为这点功夫就耽误了正事的。”
“说起来,朱儁也告诉我不能任意任免县令了……”我挠着头。
“这是自然。”他捋须,“何况现在赵国除了邯郸令调任别郡,其余四个县都有县令,根据去年的考绩文案,也都说得过去。”
“邯郸令?”我摸了摸下巴,“这是个不小的缺,得尽快定下来吧。”我打量着贾诩和程昱。
两个人都是笑:“你帐下不是搜罗了不少人么?挑一个即可。”
“欸?”我稍稍思考了一下,“那就让……张机来做吧。”我是赵国相的话,邯郸令就没必要太过于武将化了,来个亲民派的医圣吧。
两位大叔表示可以接受。
“那么……”我迟疑了一秒钟,“长史呢?”
程昱扬眉:“当然是你的岳父。”
贾诩敬谢不敏。
14赵王刘赦
“你说……什么?”我拨弄着从耳后垂下来的发梢,喷了口气。
庞淯十分配合地挺了挺胸,在他还算高大的身材和雄伟的胸部面前,传话之人稍稍退了半步:“赵王傅说……如果马大人方便,请择时来王府拜见赵王……”
“哟!”厅门被人踢开,“少爷有什么乐子让俺玩嘛?”
传话人只瞟了乱入之人一眼,就急忙哆哆嗦嗦地往角落里躲闪。
“赵王爷发话了,让少爷去拜见他,”庞淯指了指旁边的信使,“秦小爷要不要一起去?”
“拜见赵王爷?”秦阵呲牙,“少爷,是他来养活俺么?”
“唔,虽然咱们在赵国地盘上,不过嘛……我可以继续养你。”我笑了笑。
“那俺才不去拜见他。”他立刻得出结论。
“报告少爷,小人也不想去。”庞淯十分羡慕地看我。
“休想!”我抬手虚扬,“要你这护卫旅旅长是干什么的?”
“……小的其实是个看门的啊……”庞淯一语道破天机,“这一年多来,根本就没接过护卫的任务啊!”
“等到老子找到赵云典韦,你就不用去了!”我给了他一丝希望。
他愤怒地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前来传话的可怜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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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好像叫刘赦吧?”我问贾诩。
他点头。
“说句不客气的话……”对着自己的亲信们,我没什么隐藏的,“我是不是根本不需要顾忌他对我的看法?”
贾诩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文和先生笑什么?”马岱从另一旁探出脑袋。
贾诩没理他,朝我点头:“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孝武帝之后,这些诸侯王已经不能治理地方,封国内的傅相均由朝廷指派,王爷们只享受规定的赋税供养,光武之后,更是连内史官们都被全部裁减了,所以说……他们基本上没有任何特权。”
“呃……”我不禁有些同情这些人,“你的意思是……”
“他们就是吃白食的而已。”贾诩耸耸肩。
“哇,爹爹你这话说得好残忍啊!”贾穆吐了吐舌头,罕见地露出一脸孩子气。
“事实罢了,没必要隐晦。”程昱也支持贾诩的意见。
“因为担心诸侯相残,而废掉分封;但是废掉分封的结果……却导致皇室子弟衰落,朝廷被外戚和宦官轮流把持。”我感叹中国历史上这个纠结的矛盾。
“大人所言极是,”李典抚掌道,“真不知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贾诩和程昱都是若有所失,却同时摇头。
“……”我也苦笑着摇头:就算我知道,我也实行不了啊!难道让我振臂高呼,号召同志们站起来一起努力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吧?告诉广大人民皇帝是万恶之源,只有全民公选才能创造一个公平美好的新世界?
不知道会不会被群众们抓起来放进笼子里当做精神病标本天天展览日日围观。
何况大爷我……对于政治结构和运行,从头到尾都是彻彻底底的白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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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府邸还真的不如想象中的奢华。
单论建筑面积的话,恐怕还比不上我在洛阳的住宅……当然那是董卓老贼的。
“啧,”马岱咂嘴,“赵王爷宅子还算朴素啊。”
“赵国人少吧。”我推测着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被剥削人不够多。
大门缓缓打开。
在谦恭的门卫们的注视下我昂首阔步地踏进了赵王府的门槛。
我与马岱、贾诩、程昱、杜畿、张机、徐晃、李典、程武、贾穆十人分为五列跟随在三名引路人的身后亦步亦趋,另外庞淯、曹侯、曾然等亲卫们也紧紧护在两旁。
沿途中时常看得见为数不少的侍女和侍仆们往来穿梭。
“切,”我十分不满,“赵王生活得十分腐败啊,这么多下人!”对比一下我身边可怜的仆从,赵承为了照顾临产的老婆依然留在三千里之外的朔方,只能将亲卫旅旅长庞淯充当随从,至于侍女什么的……贫困潦倒居无定所的我实在没条件去招募。
“毕竟是诸侯王,几个侍从还是养得起。”程昱低声回应我。
我只能耸肩。
在下人的指引下,我们径直进入了会客厅。
“几位大人请随意,赵王与王傅马上就到。”下人弯腰退下。
我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客席之上——唔,倒是没人来让我解下佩刀。
“猜猜这赵王会有多大的架子?”我伸出手指咱案席上弹了弹。
几位同行者扭头看我。
我笑了笑:“会让我们等很久吗?”
贾诩摇了摇头:“恐怕不……”他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立刻合住了双唇。
“王爷、王傅到。”王府侍从迈着小碎步先向我们传达消息。
我们礼貌性地起身,列队欢迎赵王爷——尽管这明明是他的府邸,我们才是客人。
年龄大约五十上下,身高不过七尺出头——还不如贾穆——腰围几乎比得上两个贾诩,赵王在左右两名下仆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抬起脚,吃力的跨入客厅的门槛。
他肤色称得上十分白皙,双目炯炯,但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他的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