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原来那般客气了,看来这两个人已经把自己视为了知己。
林远落了座,开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听什么啊?”
没等两个人答话,只听得下面戏台上,京胡和打板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喝彩声像炸雷一样响起来,原来是个小旦从后台走了出来,小旦是京剧行当中的一种,演的是年轻女子,京剧中演员出场很有讲究,上了台之后走上两步,拉个架势,然后再开唱。
就这么几个简单的动作,足够让戏迷们看出门道了,若是好角儿,几个动作一出来便是满堂彩,若是功夫不到,嘘声满场都是小事,有那蛮横不讲理的戏迷便会站起身来,把茶壶往地上“啪”地一摔,众人便像得了号令一般,点心,吃碟,茶碗,雪片一般扔上戏台。
喝彩声一停,演员便开了口,一亮嗓子,又是一个满堂彩,然后众人才安静下来听戏,那小旦开口的第一个字便唱了很久,在戏迷听来,这一个字的唱腔自然是千回百转,趣味无穷,可是林远不懂戏,于是听起来像是一场苦刑。
不光是林远不懂戏,对于很多现代人来说,京剧的大多数唱段显得太慢了,不符合他们的口味,林远看了一眼孙毓汶和荣禄,只见两个人闭着眼睛,随着音乐声摇头晃脑,手脚都随着音乐打着拍子,嘴里哼哼着,显然已经到了忘我的地步。
林远感到肚子里一阵“咕咕”地叫,晚上还没吃饭呢,他看了一眼中间的点心盘子,里面金黄的豌豆饼,玉白的莲子糕正在向他招手,林远心想:“我还是吃吧。”
于是林远就把盘子端在自己面前,把一块块糕点往嘴里塞,看得边上两个少女捂着嘴直乐,等到戏台上一段唱完,荣禄和孙毓汶睁开眼睛,一见桌上的盘子已经空了,荣禄一拍大腿,说道:“我说林老弟啊,你怎么把东西都给吃了呢?”说完回头叫过一个小厮来,吩咐道:“让人再给端一盘来。”
林远问道:“怎么?这个东西不能吃吗?”
孙毓汶笑道:“这个东西是摆着那里看的,要是吃了,就显得没身份了。”
林远“哦”了一声,荣禄笑道:“这么好的戏,四郎探母,你看那个铁镜公主的扮相,身段,唱腔,你居然还有心思吃东西。”
林远心念一转,问道:“荣禄大人懂戏?”
荣禄一摆手,说道:“叫什么大人,今后你我以兄弟相称。”
孙毓汶在一边说话了:“林老弟,你可是不知道荣禄老哥,听戏多少年了,不光听,还会唱呢,一般的角儿都赶不上他。”
林远点点头,把荣禄喜欢听戏的事情给记下来,这时舞台上换了一个老生,荣禄拿眼睛往下面一瞟,说道:“这个角儿没什么听的,咱们聊会天吧。”说罢,唤过一个小厮来,喝令道:“你去告诉戏班子的班主,让这个老生小点声唱,别扫了我们聊天的兴!”
林远心想:“这个荣禄真是好大的做派!”这时孙毓汶笑道:“那好,我们就把这龙五的东西分一分。”
林远连忙问道:“分东西?分什么?”
荣禄笑道:“这龙五有好些家产,还有不少挂在龙五名下的产业,如今龙五已经死了,孙大人把这些东西登记在册的时候,笔锋那么一转,就多出了不少无主的东西,不就是我们几个分吗?”
林远心想:“原来这才是今天请我来的真正目的。”于是林远问道:“只是不知这龙五都有什么?”
孙毓汶笑道:“先说这家产吧,白银二百万两,咱们抹掉一横,变成一百万两,剩下的,林老弟拿四十万两,再就是好些珠宝,古玩,珠宝我去看了,都是庸俗之物,交给国库就是,这古玩吗?他一个市井无赖懂得什么古玩,说他家里没有这些东西也不为过,所以这些古玩就归咱们三个分了。”
林远心想:“这古玩都是文物,按理说自己应该把它们要下来加以保护,可是如今却是用钱之际。”于是林远笑道:“两位老哥,小弟平日不爱那些古玩之物,就爱明晃晃的黄金白银,不如两位哥哥把我的那份拿去。”
孙毓汶和荣禄顿时眼睛放亮,说道:“林老弟可得想清楚啊,这些古董可是有市无价的宝贝。”
荣禄生怕林远反悔,连忙说道:“那就这样,我和孙老弟把你的那份古玩收着,我们两个的银子都归你,你看怎么样?”
林远心里一阵激动,心想:“一个晚上就多了一百万两银子!”连忙答应了。
双方都觉得占了便宜,很是高兴,孙毓汶又说道:“经过一番彻查,这龙五手下有二十八家烟馆,三十二家妓院。还有些饭庄,澡堂子什么的,都已经充公了,我单留出来十家烟馆,十五家妓院,这些东西,我们怎么分啊?”
荣禄轻轻摆手,说道:“我对那些东西可不感兴趣,就不用算我了。”
林远心想:“烟馆和妓院,这两样东西要是放在我的手里,可是会有大用处的。”于是林远笑道:“能不能把它们都给我?”
孙毓汶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当然可以,林老弟就都收着吧。”可是心中却在想:“林远要妓院和烟馆做什么?”
第306章莞儿的男友
正在这时,下面看台又传来了掌声,又一个名角儿上场了,孙毓汶和荣禄便把精神转到戏台上去了,三个人这就算是把“赃物”分割完毕。
等到戏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亥时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三人各自回家,林远刚进屋子,就见到刘三走了过来,说道:“大人,您可得管管莞儿姑娘了!”
林远问道:“她怎么了?”
刘三四下打量,看见没有人在附近,这才小声地说:“莞儿姑娘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整天跑出去玩,她一个大姑娘,被那么多男人看到,成何体统啊!”
林远随口“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接着往内宅走,刘三有些着急,紧走几步跟上林远,说道:“今天她更是过火了,居然天黑了许久才回来,而且……”
林远问道:“而且什么?”
刘三如临大敌一般说道:“她居然是和一个男人一起回来的,还跟那个男人又说又笑的,还挽手搭肩的!大人,小的给人家做奴才几十年了,要是莞儿在别人家敢这样,早就给打死了!大人,这件事情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你的脊梁骨都得被别人给戳破了!”
林远笑道:“您老就别操这个心了,快点回去睡觉吧。”
等到刘三垂头丧气地一走,林远心想:“这个莞儿还真行,居然这么快就学会自由恋爱了。”
他走过莞儿的房间的时候,竟然听见里面传出来“呜呜”的哭声,林远连忙敲门,门一开,林远看见莞儿的眼睛都哭肿了,乌黑的长发也不梳,乱乱的散在肩膀上,林远问道:“怎么了?哭什么?”
莞儿一听林远温柔的声音,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伏在林远肩上“哇哇”大哭起来,等到她哭得累了,林远才问道:“受什么委屈了吗?”
莞儿抽泣道:“她们说我的坏话,说的还很难听,我越想越难过……”
林远问道:“她们是谁啊?说你什么了?”
莞儿答道:“就是新来的那些女人们,她们说我整天往外面跑,说我是……”莞儿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显然那群女人们说的话十分难听,林远对于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级别的女人的损人话也有耳闻,见到莞儿说不下去也不意外。
林远假装生气地说:“她们竟然敢在背后说你,明天我让人把她们打几十板子,撵出去!”
莞儿听了,连忙说道:“不要这样了,那些人也挺可怜的,她们没地方去,您要是撵她们出去的话……”
林远听得心头一热,他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赶走她们的,你也不用因为她们的话而难过,人是为自己活的,不是为别人活的,只要你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就去做吧。”
这些略带哲学色彩的话把莞儿听糊涂了,她问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啊?”
林远笑道:“就比如说:你要是喜欢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
莞儿听到这里,俏脸绯红,“嗤嗤”一笑,说道:“送我回来的人可不是男人。”
林远惊讶地问道:“你说什么?”
莞儿笑道:“她也是个女孩子,要不我怎么会和她手挽着手回来呢,一定是管家和你说的吧?她只不过是平时喜欢穿男装罢了。”
林远感到一丝不可思议,问道:“她是谁啊?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莞儿想了想,说道:“她说过她的名字,不过我没有记住,她姓秋,我都是叫她小名的,叫玉姑。”过了一会儿莞儿才说道:“我想起来了,她的大名叫秋闺瑾。”
一瞬间林远仿佛遭了五雷轰顶一般,心想:“怎么会是她!”原来这个秋闺瑾正是中国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秋瑾!秋闺瑾是她本来的名字,在1904年的时候,她东渡日本,那时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秋瑾。
莞儿并没有看出林远的惊讶,她自顾自地说道:“我可羡慕她了,她会骑马,还会打枪,茶馆戏院那样的地方我进不去,她就扮成男人带我进去……”
林远笑道:“你再见到她的时候把她请到家里来吧,我想见见她。”
莞儿掩口笑道:“她可还没成亲呢……”
第二天晚上,林远就来到他新接收的妓院,顾客们知道了龙五的事情,都不敢再来这里了,所以生意很冷清,门口拉客的姑娘懒懒地倚在门口,也不招呼过往的人。
林远一进大堂,只见二十几个年轻姑娘,穿红挂绿,在大堂里坐成三排,环肥燕瘦,各具风韵,老鸨子见到林远进门,见到他相貌堂堂,仪表不凡,本来不想过来招呼的,因为老鸨子们很讨厌这样的客人,曾经有过无数这样的先例,姑娘因为客人长得好看便芳心暗许,不仅不收人家的钱,还把自己的钱拿出来给客人。
可是最近几天都没什么生意了,情形也容不得老鸨子挑三拣四,她急忙上前招呼,指着那二十几个年轻姑娘说道:“大爷,挑一个可心的吧。”
林远问道:“你们这里的姑娘,签的是死契还是活契啊?”
从来没有客人问过这样的问题,老鸨笑道:“大爷怎么问这个?”
林远又说道:“没什么,就是想知道她们是不是喜欢干这行?”
老鸨笑道:“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世上的人,干自己喜欢的事情的人能有几个,就连紫禁城里的皇上,也不见得事事称心吧。”
林远见到老鸨转弯抹角,也不好好回答自己的问题,索性姑娘们面前,问道:“如果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能够从这里出去,做别的事情养活自己,你们愿意吗?”
姑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林远说的是真是假,林远问了两遍,一个清瘦的姑娘问道:“你要我们做什么啊?”
林远答道:“缫丝,织布,反正是和这些事情有关。”
那个姑娘又说道:“我不会做那些东西,能去吗?”
林远解释道:“我们会组织人给你们培训的。”
那个姑娘想了想,说道:“我很笨的,学得一定会很慢,做活的时候也常常出错,要是我做错了事情,会挨打吗?”
林远笑道:“不会的,我们不会打人的。”
那个姑娘刚想站起来,被老鸨子狠狠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老鸨子压着怒气说道:“这位爷,要挑姑娘就快些。”
林远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深意,还以为她是在劝自己,于是摆摆手笑道:“没事的,我再和她们聊上几句。”
老鸨子冷笑一声,说道:“别以为我们的老板死了,老娘就怕了!我看你一定是来挖老娘墙角的。”
老鸨子指着那个姑娘,冲着里间喊道:“来人,把这个小贱人绑下去,赏五十鞭子。”然后用手一指林远,怒道:“把这个小白脸给老娘扔出去!”
第307章扛刀子的姑娘
只见内屋门帘一掀,出来三个男人,挽着袖子,握着皮鞭,拧着眉毛,瞪着眼睛,林远一见他们,就笑出声来。
原来这三个人虽然面上凶悍,可都是瘦小枯干,身上的都没有几斤肉,也就欺负欺负这些女孩子还行,碰上林远可就没有胜算了。
三个打手也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看见林远虽然不算高大威猛,可是身型健硕,知道他不好对付,于是就冲着那个姑娘去了,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个贱种,到了哪都是扛刀子的货,还想着去别的地方!”
那个姑娘正好在人群之间,三个打手好像三只恶狼一样扑了过去,吓得周围的姑娘们尖叫着四散跑开,那个姑娘吓得缩成一团,伸手招架,可哪里是三个壮汉的对手,眨眼之间就被抓着头发扔在了地上。
姑娘在地上蜷曲着身子,一个劲儿地发抖,哀求道:“妈妈,我知道错了,别再打我了,呜呜……”说着便啜泣起来。
三个打手见到姑娘的啜泣似乎很是兴奋,举起鞭子就打,林远见到没有人冲向自己,很是意外,他喊了一声“慢”,就见三个打手停下了手,林远慢条斯理地问道:“你们要打人也要说明白再打,这‘扛刀子的货’是什么意思?”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林远却问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让老鸨和打手都摸不着头脑,老鸨冲着三个打手怒道:“你们打那个小贱人做什么?还不把这个小白脸给我打出去。”
三个打手这才慢吞吞地向林远围拢过来,林远见到三个打手没有上前打自己的胆量,笑道:“算你们识相,你们要是敢冲过来,就死定了。”
老鸨见到三个打手关键的时候不争气,心里这个气啊!可是她又不敢亲自上来打林远,只好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这位爷,出来玩就是图个乐呵,何必呢?”
林远大大咧咧地拉过一张椅子,往上面一坐,笑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古代的时候,地位低的人要是敢冒充地位高的人,没准得掉脑袋,所以很少有人敢冒充,老鸨见到林远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心中也起了疑,心想:“莫非这个人真的有什么大来头?”
林远见到老鸨没有答话,随手一指,指着一个打手说道:“你们去把街上的捕快找来,他们来了自然就知道我是谁了。”
那个打手也真有趣,听见林远的话,竟然乖乖地出门找捕快去了,林远站起身来,把地上的那个姑娘扶起来,问道:“‘扛刀子’是什么意思啊?”
那个姑娘脸颊绯红,小声地说:“没有客人选我,妈妈要是在哪个客人多的姐妹那里受了气,就把气出在我身上,又是打又是骂的,妈妈撒完了气,别的姐妹就不会挨骂挨骂了,所以我就是那个扛刀子的。”
林远仔细地看看这个姑娘,她长得普普通通,没有客人选她也不奇怪,林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在这里多久了?”
那个姑娘说道:“我叫萍儿,在这里一年了。”
林远看她年纪不是很大,可能也就是十五六岁,于是问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一提起这个来,萍儿便哭了起来,说道:“我在海边长大,家里还有三个哥哥,都靠打渔为生,本来日子还算凑合,可是那一年,爹爹带着三个哥哥出海,结果再也没有回来,妈妈自杀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也没有地方去,正赶上有人要招工,我就来了,可是到了这里才知道是做什么的。”
林远笑道:“我是真的要你去做工,你愿意去吗?”
萍儿害怕地问:“在那里会经常挨打吗?”
林远说道:“我不是都说了吗,那里没有会打人,而且,”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着对面二十几个姑娘,说道:“我们那里做工还给发工钱,你们乐不乐意去啊?”
古代妓院之中,打骂妓女是常有的事情,林远说没有人会挨打让她们都心动了,可是迫于老鸨的淫威,没有人敢站出来。
正在这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