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柱自豪的笑了笑,眉眼舒畅:“在家的时候,我啥都不会,来玉泉关以后,我就啥都会了。”
“那可真真不错。”林茂蓉满眼羡慕:“技多不压身,杨二少爷以后肯定是个能干的。”
说说笑笑之间,一个军士带着几个人过来,宝柱指了指前边走着的那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者道:“相宜,这是我给你请的掌柜,他可是在玉泉关鼎鼎有名的,多少东家想聘他都聘不到呢。他儿子在我手下,上回北狄人过来的时候,他儿子差点没了命,是我救了他,故此他欠了我一个人情,听说我找掌柜,就辞了那边过来替你这茶庄做掌柜啦。”
相宜看了看那老者大约是四五十岁年纪,生得慈眉善目,脸孔圆胖,满脸笑容,跟一尊弥勒佛似的,一瞧便知是个忠厚老实的,心中暗自点头,宝柱倒是替她安排周到。
只不过她还是要派个心腹过来看守着才行,掌柜信誉再好,有自己的人在总放心些。相宜想了很久,翠玲与翠花那时候被判流放西北,在这里过了八年,比较熟悉这边,而且两人做事都很勤快,现在也已经成了家,不如派一对夫妻俩过来掌管着,也让他们过些好日子,跟翠芝一般,有车有马,家有余粮。
掌柜姓汤,家里受了宝柱的恩情,执意要来还宝柱已过人情。开始听宝柱说是自己一个亲戚,满心以为是个成年人,走到这里才发现,却只是一个少女,看那模样不过十四五岁,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就是这位小姐?”
“汤老伯,我姓骆,你就喊我骆小姐便是。”相宜落落大方,笑得淡然:“多谢老伯不嫌弃我这茶庄简陋,过来给我掌柄。”
这说话……如此得体,实在找不出一处不对付,汤掌柜不免对相宜立刻刮目相看,连连应承下来:“骆小姐请放心,老朽一定会好好帮骆小姐看好铺子的。”
相宜又让那几个伙计过来,交代勉励了几句,这才让他们各自散了去:“我这茶庄的工钱,二两银子一个月,若是做得好,到时候还会有添,你们只管放心,绝不会少你们一文工钱,但若是偷懒懈怠的,我知道了以后定然不会再用。”
玉泉关这边,二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算高的了,伙计们听了个个欢喜,作揖打拱:“东家放心,我们可不是偷懒的,小杨将军早就考量过我们了咧。”
昨日玉楼春买下的几个姑娘,有两个自己回去了,紫萧与黄莺跟了做丫鬟,还有两个却自愿留下来给相宜的茶庄帮忙。相宜想着伙计们也需要个帮手做做饭菜,茶庄里也需得打扫浆洗,女子细心,让她们管着仓库里不得受潮正是合适,于是便将两人留了下来。
这两人一个名叫红绡,一个唤作白玉,听相宜答应她们住下,两人都不胜欢喜。相宜训诫了她们一番,叮嘱她们切勿再有万花楼里那种作派,明日开始就给修房的师傅煮饭烧水,每个月还给她们算工钱。
两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姐,我们已经承了你的恩情,每人花了你一千两银子赎身,怎么还能拿你的工钱?我们便是一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尽小姐的恩情。”
相宜将两人搀扶了起来,叹了一口气:“我是女子,最能体会你们那时的心情,我若没有银子也就罢了,有些银子在身上,肯定要拿了救人,你们两人好好干活,该给的工钱我都会给,到时候你们攒了做嫁妆。”
红绡与白玉两人面面相觑,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连翘赶紧安慰她们:“哭什么呢,你们该笑才是,遇着我们家姑娘这样的好心人,那可是你们的造化。”
茶庄这边的事情交代清楚,众人便在玉泉关主街那边逛了逛,相宜估摸着黄莺的身量给她买了两套冬衣,连翘有些惊讶:“姑娘还当真给她买衣裳?”
相宜笑了笑:“不管她是不是那个人,主子总不能让下人没衣裳穿,否则我这脸面往哪里搁呢?”
林茂蓉听着看了看紫萧,见她身上穿的衣裳有些不对她的身份,也掏银子给她买了两套冬衣:“回去就换了。”
紫萧抱着衣裳感激不尽:“黄莺若是知道有新衣裳穿了,肯定也高兴。”
连翘轻轻哼了一声,心中暗道,只怕那黄莺会看不上眼。
“姑娘,咱们快些回去瞧瞧,看黄莺究竟有没有伺候好容大少爷。”连翘拉了拉相宜的衣袖:“咱们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
相宜走得不紧不慢:“着急什么,到时候总能知道。”
黄莺摔倒在地板上,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攀着床板儿,眼泪汪汪的望着嘉懋:“容大少爷,我……”
嘉懋的脸孔如有寒霜:“你在我那汤药里加了什么东西?”
“我……没有……”黄莺有些惊骇,悄悄的挪了挪身子,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退路,她的身子抵住了桌子,退无可退。
“哼。”嘉懋一把将她的手扣住,眼里寒光闪过:“你不想告诉我,那我便灌了药给你用!别说我不怜香惜玉,小爷从来就没这份心思!”
黄莺唬得张大了嘴,眼泪珠子簌簌的落了下来:“容大少爷,你别这样,别这样!我真没想害你,只是想让容大少爷舒服舒服罢了,那些药服了没什么害处的,你相信我!”
嘉懋笑了笑,嘴角拉出一条清冷的弧线来,他伸手将黄莺的手给扭到了身后,一只手端起放在桌子上的那碗药汁,猛的朝黄莺嘴边凑了过去,声音幽幽:“你说对我没害处?我如何能相信你?只能让你先试试了。”
“不要,不要!”黄莺扭动着身子,却无奈不能挣脱开来,没想到病中的嘉懋竟然有这般大的力气,她眼睁睁的看着嘉懋将药碗逼近到她面前,手腕用力,那药汁便顺着她的口流了下去,一半进了肚子,一半却倒在了衣裳上头,到处都是灰褐色的汁液。
“你先到这里呆着,我过会再来看你是不是有问题。”嘉懋大步走了出去,将门从外边反锁上来,开始在外边院子溜圈圈,才走了几步,就见宝柱陪着相宜林茂蓉从外边走了进来。
“相宜!”嘉懋大步走了过去,眉眼带笑,一见着相宜,他的心情便好了许多。
林茂蓉惊奇道:“容大少爷,你不是生病了?怎么现儿瞧着这般活蹦乱跳的哪?”
嘉懋朝她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脸孔,掌心里有一片淡淡的白色痕迹:“这是方嫂给我涂上的东西,不是你们用的水粉吧?闻着没有香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茂蓉一片茫然,看了看方嫂:“方嫂,你干嘛给容大少爷搽这些东西?”
连翘笑了起来,快言快语:“方嫂这般做,就是想知道那个叫黄莺的究竟准备做什么。”
“黄莺?”紫萧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连翘,满脸疑惑:“黄莺当然是伺候骆小姐啊,难不成她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
“我倒是希望她能一心一意的伺候着我们家姑娘,可就怕她不是你这般想呢。”连翘拍了拍手里抱着的包袱,哼了一声:“我们家姑娘可是为她着想,她会不会为我们家姑娘着想,那可是谁也不知道了。”
第96章 不要脸没
日头已经挂在天空当中,阳光这才开始温暖和煦起来,晒得人身子暖洋洋得一片。院子里的几棵树上只零星的挂着数片树叶,不住的在枝头摇晃着,似乎很快就要掉落下来,墙角有几株野草却还是生得茂盛,虽然颜色不再青翠,可却依然昂然挺立着。
院子里边虽然站着好些个人,此刻却是一片宁静。
“嘉懋,她人呢?”宝柱最终出言打破了沉静,他转脸看了看嘉懋,见他站在那里神色自若,仿佛没有半分生病的迹象,恍然大悟:“相宜,你说的要做圈套,就是说让嘉懋故意装生病?”
相宜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样,我便想看看她究竟是不是那个人,她昨晚便已经露了些痕迹,今日不过是想确认一番罢了。”
“那她人在哪里?你怎么一个人在院子里头?”宝柱抬头看了看二楼,忽然间隔空传来了一阵声响,好像有谁在拍打着门窗一般。
“她在我的药里加了些东西。”嘉懋轻轻哼了一声,脸上有一种不快的神色:“小爷我岂是她能算计的!”
“你看到她加东西了?”宝柱很惊诧:“她有这么蠢,当着你的面加东西到里边?”
“那倒还没蠢到这个地步,我闻着那药汁的味道不对,里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味,带着点点甜香,怎么也不像是那药草能发出来的气味,故此有些疑惑。再看她神色有些紧张,更是觉得有异,于是将她捉住,把那药汁灌着让她喝光了。”
“容大少爷,没想到你也这般心狠手辣!”连翘笑得全身都在打颤:“见你温文尔雅的,谁知道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旁边紫萧听着这些话,脸都白了,她哆哆嗦嗦的看了嘉懋一眼,实在不敢相信他说的话:“黄莺……死了吗?”
“我不知道,就要看她在药里边放的是什么东西了。”嘉懋瞥了一眼紫萧:“你与她姐妹情深的话,不妨上去瞧瞧。”
紫萧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林茂蓉与相宜,最终还是慢吞吞的朝楼梯走了过去。
“咱们也去瞧瞧。”宝柱跟着往楼上走,林茂蓉也赶紧蹦着追了过去。
“嘉懋,算你警醒。”相宜关切的看了嘉懋一眼:“若是你糊里糊涂的尝了那药汁,这下可该麻烦了。”
“我又没生病,怎么也不会喝那药的。”嘉懋伴着相宜往前边走了去:“你以为我有那么蠢不成?想要她现出原形还要陪上自己?要是这药是你喂我喝,便是放了□□我也会喝,只可惜她不是你。”
“胡说些什么,我怎么会喂你喝□□。”相宜嗔怪的瞟了嘉懋一眼,心里头却是甜丝丝的一片,嘉懋怎么忽然间甜言蜜语上来了,也不看看方嫂与连翘还在身后跟着走,此时两人脸上都有憋不住的笑容。
“我可是说真心话,你别不相信。”嘉懋长长的衣袖下垂,遮住了他的手,他回头瞧了瞧方嫂与连翘,趁着两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飞快的用手碰了碰相宜,隔着衣袖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
相宜险险叫出声来,抬头望着嘉懋,见她一副神清气爽心情愉悦的模样,登时也没了脾气,瞪了他一眼,快步抬腿登上了楼梯,嘉懋哈哈一笑,蹬蹬蹬的抬腿上楼,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到了嘉懋房间,门已经被打开了,宝柱林茂蓉正站在门口,瞪着眼睛往里边看。
黄莺倒在床上,不住的在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裳往外拉扯,紫萧拼命的想按住她的手,可却怎么样也按不住。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宝柱看着黄莺那张脸不像是中了毒的,脸色一片绯红,娇艳欲滴一般,一双眼睛瞟过来的时候,似乎带着些水波,一汪一汪的涌着,波浪接波浪,浪浪打在人的心坎上。
“她中了万花楼的红颜醉。”紫萧抱着黄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瞧着黄莺的神色有些鄙夷,昨儿她才那般不屑的说自己想做姨娘,没想到一转背,她竟然就将这龌龊的法子给用上了!
自己还只是想想而已,她可真是动作快,紫萧抬脸对宝柱道:“杨将军,红颜醉乃是一种药,用了这药的人便情不自禁,只想与人做那种勾当,瞧着她这样儿,该是喝了没多久,若是时辰久些,没有男人与她……”见着林茂蓉与相宜站在门边,紫萧顿时不好说下去,含含糊糊道:“必须赶紧给她解了这药,否则只怕是会伤身子。”
“怎么解?”宝柱看了看黄莺,见她的脸色潮红一片,一双手已经将衣裳前襟解开,露出了桃红色的中衣。
“要么给她找个男人,要么就必须将她沉到冷水里,让那寒凉驱走体内的燥热。”紫萧有些为难,瞟了一眼林茂蓉,见她神色自若,这才继续说:“现儿天气已经入冬,放到冷水里头……”
玉泉关的水已经是寒冷刺骨,若是将她浸泡到里边,只怕是会得重症,若不细心照料及时服药,会落下终身的病根。
“你问问她,看她想要用哪种法子解,免得到时候说我们强迫了她。”宝柱皱了皱眉头,十分不快:“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这是想要做什么?”
“她……”紫萧看了一眼黄莺,暗自叹气,一只手抓住了黄莺的手,心中暗道,还不是想爬了床好做姨娘,这也太心高气傲了,昨日才从万花楼侥幸脱身,今日便想一步登天,没想到被人一眼看穿,落得这般下场。
“黄莺,你是要……”紫萧脸上红了红,低头下去,贴着黄莺的耳朵轻声道:“你是要个男人来帮你解解火,还是用冷水降降火气?”
“男人,来个男人……”黄莺断断续续的□□了一句,脸孔愈发的红了:“我现在觉得心里烧着一把火,全身都热了,快去,快去找容大少爷来……”
嘉懋脸色铁青,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连翘恨恨的啐了一口:“还想找容大少爷过来,真是不要脸!我这就到外头去找个客栈的伙计来!”相宜一把拉住了她:“连翘,站住!你怎么能这样做?”
“姑娘,你方才自己也听清楚了,她说要个男人!说得明明白白的!我只是如了她的愿罢了,你干嘛拦着我?”连翘气得全身直打颤:“哼,真是想得美!”
相宜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若是旁的事情,我也就不管了,可这女孩儿家的清白,岂是随便可以丢的?她现在只是中了那迷药,身不得已,若是等她醒来,肯定会羞愧致死,说不定还会寻了短见,咱们可不能这般害她。”
宝柱两条剑眉攒到了一处,大步走了过去,伸手将黄莺的穴位点住,黄莺瞬间便僵直了身子,一双手无力的耷拉在胸前,露出里边一抹艳艳的桃红色。
“杨二少爷!”林茂蓉站在那里,惊呼了一声,脸色瞬间就白了。
相宜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捏了一把,让她放心:“我表哥不是好色之徒。”
林茂蓉的脸孔由白转成红色,就跟喝醉了酒一般,忽然间有了少女的扭捏,她低头轻声道:“我没说他是去……”说到此处,竟然再也说不下去。
宝柱一把拎起了黄莺,将她扛在肩膀大步走了出去,众人赶忙跟着他往下走,就见宝柱将黄莺扛到了院子的一个角落,那边有一口水井,他将旁边水桶上的绳子解了下来,缚住黄莺的腰肢,然后猛的将她直接扔到井里边去了。
“扑通”一声闷响,宝柱手里的人不见了踪影,只看见一根绳子在慢慢悠悠的晃动。
“杨二少爷,你要扔也要扔到河里去,这水井……”连翘跺脚道:“整个客栈里还要用这水哪,被她搞脏了,怎么拿了做饭?”
宝柱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一点,林茂蓉也跟着连翘直叹气:“中午这客栈的饭是不能吃了,咱们还是到玉楼春去用饭罢。”
一声悠长尖锐的喊叫声从井里传了出来,众人听着心里一颤,就听井下的黄莺大叫了起来:“该死的杨宝柱,你怎么能这样整我?我是你表妹骆相钰啊!”
相宜站得笔直,一双眼睛落在水井那圆圆的口子上头,没有说话。
果然是她,骆相钰。
“你是骆相钰?”宝柱将绳子拎了拎,装出一副不相信的口吻来:“你是打听了什么消息,知道我表妹的名字,故意来糊弄我?”
“我真是骆相钰。”水井里传来像哭一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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