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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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氏女-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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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阳春的上品,在华阳也就卖到一百两银子就顶天了,结果到了京城,杨老夫人张张嘴就给她涨了十倍的价格,这价格也真是吓人,相宜心里头想着,只有傻瓜才会花这么一大笔银子来买茶叶回去罢?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

    京城里的贵人真多,而且是钱多人傻,翠叶茶庄开业第一日,生意好到差点将门挤破。

    夸张到了什么程度?茶室里坐得满满得,外边铺子里头得座位上还坐着一大堆人,伸着脖子往后院看,只希望快些出来几个人,自己好替补上去。

    原本杨老夫人答应带着宝清她们到外边去玩,但最后却不得不在翠叶茶庄消磨了一整日,就连午饭都是在风雅楼里用的。有几位贵夫人一直拉着杨老夫人闲话家常,杨老夫人抬头看着时辰快子时,可那几人都没回府的意思,索性让管事婆子去风雅楼订了座,引了那几人过去,总算是腾出了一间茶室出来。

    相宜也跟着一道过去用饭,几位贵夫人先是夸赞了宝清宝琳一番,然后接着夸她:“一看骆小姐便是个机灵人,那双眼睛瞧着真是水灵,若是和我们家的莲儿站到一处,保准将她给比下去了。”

    哪里当得起这夫人这般夸奖?相宜赶紧谦让:“夫人说得太过了些,相宜都快要飘到天上去了,哪有这么好?我若是与小姐站到一处,只怕是半分颜色都不见了呢。”

    旁边有夫人嗤嗤的笑:“薛夫人,你那长女实在生得是好,就连容妃娘娘见了都赞,说她温柔敦厚,又贤淑婉婉,又何必如此谦虚?”

    薛夫人?相宜心中一咯噔,方才她说自己女儿名唤莲儿,她那女儿,莫非就是……她?

    忽然间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又上来了,前世的事情,今生难道又要重来一遍?前世容太后见过薛莲清,说她温柔敦厚,贤淑婉婉,特地下旨赐婚于长宁侯府的长公子容嘉懋。

    这事情她记得很深,那时候继母特地喊了她去前堂,眼睛斜视着她,笑得格外舒畅:“你还在等那容大少爷来求亲?真是癞□□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人家可是长宁侯府的长公子,怎么会来娶广陵破落户的女儿!”

    她默默低头听着继母的嘲弄,心中有一丝丝期待,嘉懋,或许还是会来广陵找她的,即便杨老夫人已经去了京城,他也会来找自己说说他们的将来。他送给自己的七彩琉璃簪子还在,那是他的心意,相看以后送簪子,那便是男方认定了这件亲事,就等着媒人登门了。

    “瞧你那样子,难道还不服气?你以为容大少爷会登门求婚不成?”继母的声音就如锯木一般划拉着她的心口,生生的疼:“容家现在可是长宁侯府了,太后娘娘亲自过问了容大少爷的亲事,最近京城里传来消息……”

    她猛的抬头,就见继母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都说太后娘娘传了几家贵女觐见,挑中了兵部尚书薛大人的长孙女,名唤薛莲清,说她温柔敦厚,贤淑婉婉,特地下旨赐婚给自己的侄孙容嘉懋。”

    记忆就如那潮水,席卷而来,又飞快退去,抬起头来时,几位贵夫人正在与杨老夫人说笑,根本再无人理睬她。

    宝清瞧着相宜似乎有些失神,伸手拉住她,轻声在她耳畔道:“宜姐姐,没事儿,她们长辈肯定不会与咱们做小辈的多说什么,咱们自己玩自己的,别与她们说多话,有时候说多了指不定哪里就得罪了她们呢。”

    宝琳挽住她的手:“宜姐姐,咱们去外边听曹大家弹琵琶。”

    风雅楼的正中央搭了个台子,上边放着古琴琵琶之类的乐器,每日都有乐坊里的大家在这里登台奏乐,就如翠叶茶庄也请了大家们过来演奏一般。相宜往台下看过去,就见鲜红的毡毯上坐着一位四十余岁的女子,怀里抱着一面琵琶。

    那女子虽然已不是二八芳华,可风韵犹存,眼波一转,依旧有滟滟的妩媚从那波光里延展出来,让人看了有说不出的舒服。她的十只手指就如笋尖般白嫩,才拨动了两下琴弦,那曲调似乎就已经沁入了人的五脏六腑,有如清泉涓涓,十分受用。

    “这才是造诣。”宝琳赞叹了一声:“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是有人竞相请她登台,这份功力不可小觑。”

    宝清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是这么大年纪还要出来求营生,怪可怜的。”

    “自己吃自己一口饭,不偷不抢,还能名满京城,我也不觉得她有什么可怜的,或许她就乐在其中呢。”宝琳望着台上那神色专注的妇人,她的手指拨动得很快,那几根琴弦似乎被她轮了起来,刮刮擦擦的蹦出了几声,刚烈得犹如见着沙场上得厮杀一般。

    “十面埋伏。”相宜听出了那曲子来,不仅也心生敬佩:“能将这曲子弹得这般好,也是她得功夫,琳妹妹说得没错,她自己吃自己一口饭,不偷不抢,还名满京城,也该是活出了自己的一番风采来了。”

    相宜低头看着那红衣妇人,她的笑容虽然有些俗艳,可却将她内心的那种满足提现得淋漓尽致。她得手抓住走廊的阑干,静静的看了一阵子,那份心慌气闷忽然就散了,今生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份事做,又何必再去计较那些!

    容妃娘娘赐婚不赐婚,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嘉懋娶了薛莲清,她还是骆相宜,她不会变成一个低贱的姨娘,她要扬眉吐气的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遇着合适的良人便嫁了,两人和和睦睦的过一辈子,这样也好。

    与其那般牵肠挂肚低声下气的过日子,不如自己活得自在,就如这位曹大家——前世的曹大家没有成亲,收养了个女儿,将自己的一手琵琶绝技悉数传给了她,替她觅了一门好亲事,女婿是招赘的,她的日子过得顺心顺意。

    回头瞥了一眼雅间里的几位贵夫人,相宜轻轻笑了笑,虽然她们穿得光鲜,身上戴满了首饰,可却不见得日子过得舒服呢,指不定心里正在烦着家里姨娘小妾的事情,还在看着庶子庶女们不顺眼,可在外边还是要装出一副笑容满脸,实在也是为难。

    自己要做一个像杨老夫人那般的女人,这是她今生要为之奋斗的目标,相宜暗自下定了决心,翠叶茶庄才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其余的,都不重要了。

 86|不要脸没

    一个穿着深绿色常服的小内侍站在映月宫门口,用小叉子将门口悬挂的灯笼给取下来,旁边一个宫娥拿了火折子点亮了灯笼里的灯芯,很快,那个灯笼便有暖暖的一团黄色透过淡红色的羊皮纸跃了出来,将灯笼皮上绘着的水墨兰草投在地面上,黑黝黝的一丛。

    “咱们娘娘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小内侍将灯笼叉了上去,门口瞬间便有淡淡的光亮,远远的瞧着,似乎与青莲色暮霭里的余晖融在了一处,宛若是夕阳的一点薄影。

    那小宫女探头看了看沉香宫里边的主殿,见着一排灯笼已然点亮,明晃晃的一片,赶紧摆了摆手:“快莫要说了,娘娘的心事,咱们去猜度什么。”

    小内侍没有吱声,只是心中暗想,娘娘的心事,恐怕宫里的人都知道,还用猜度么。

    主殿里,一袭华贵的锦衣托出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眉毛皱到一处,搽得粉白的脸孔没有一丝笑容,远远瞧着仿佛是墙壁上浆了白色的灰,随时就要簌簌的落下来。

    “哼,真是会要价,九百两一斤,她以为她的茶是大红袍不成?”荣贵妃将茶盏重重的搁置到一旁:“也不过这般口味罢了,我尝着还不及大红袍的一半好。”

    主殿里的宫娥内侍都垂头弯腰,没有谁敢吱声,只能听凭贵妃娘娘生气。

    “一转眼,华阳春成了贡茶,她又要赚银子了。”荣贵妃咬牙切齿,那“咯咯咯”的声音似乎在主殿外伺候的小内侍都能听到:“她这一辈子可真是享尽荣华富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最要紧的是有男人缘,夫君疼爱她,为她一辈子不纳小妾,就连皇上,都惦记了她一辈子,样样事情都为她着想。”

    人比人,气死人,荣贵妃真是那个被气死的人。

    她在萧国公府做女儿时,一心想要进宫,不仅仅是为了那份荣华富贵,更是因着见了东宫太子的翩翩风采。

    那时候的许兆宁,身材挺拔,说气话来温文尔雅,一点太子的架子都没有,她随着母亲进宫觐见皇后娘娘的时候见了太子殿下,当即便丢了一颗心。

    最初她没有被选中做太子妃,她失望得紧,可却一点也不愿意放弃,哪怕是母亲劝她不要再肖想太子殿下,她还是在坚持着,她在等着机会,等着能接近他的时机。

    过了两年,太子殿下选良娣,她终于雀屏中选。

    原以为自己进了东宫就会受尽宠爱,可没想到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许兆宁根本就不是她最初看到的那样子,他瞧上去温文尔雅,可接触深了才发现其实他是千年寒冰。他对她,只是维持一种最表面的尊重,其实在他心里,却从来没有在乎过她。

    努力过,挣扎过,一回首,这辈子就快完了。

    可皇上还是那个皇上,他的一颗心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皇后娘娘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皇上心里有什么人,她只在乎她皇后的地位,她娘家的荣华富贵。宫里的嫔妃似乎也不在乎,就拿那个看上去颇为得宠的容妃来说,她仿佛就没有揣测过皇上的心意,只是安安然然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偌大一个皇宫,貌似就只有她还在想着如何得到皇上的心,她不仅仅只要皇后那个头衔,更想要皇上的那份真情。可她这么用心,却换不回来皇上的一点怜惜,他只是固执的守候着他心里的那份情,情愿困在里边一辈子也不愿探出头来看她一眼。

    那杨老夫人有什么好,这是荣贵妃万般不解的地方,她自觉生得比杨老夫人要好上一倍有余,而且行动优雅,谈吐清丽,为何就不及那日日穿着粗布衣裳到园子里种花养草的那个粗鄙妇人?

    可不管怎么样,人家得了皇上的心,就连昨日送进来的茶叶都马上被封了贡茶,还亲笔写了条幅送去翠叶茶庄,碧纱笼给笼着,好像就是皇上的威严将那茶庄给笼住了一般。荣贵妃望着那一盏清澈的茶汤,心中憋得慌,意气难平,怎么也压不下去。

    “娘娘,有人送了消息过来。”贴身内侍从外边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个小蜡丸,轻轻捏碎,里边露出了一张白色的纸条。

    荣贵妃接过纸条看了看,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将纸条揉成一个团子,用力丢到了桌子上边,两条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真是没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娘娘息怒!”贴身大宫女赶着过来给荣贵妃顺气:“娘娘,保养身子要紧,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让娘娘这般动怒呢。”

    “哼,不过是个探花郎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竟然……”荣贵妃的拳头捏得紧紧,又是杨老夫人,又是她!她天生是来跟自己作对不成?处处要与自己对着干,就连一个小小的探花郎,都要跟自己抢!

    荣贵妃有个侄孙女待字闺中,眼光颇高,高门大户家的少爷都看不上眼,直说要找个有才干的人,萧国公府给她留神了一年,直到今年殿试以后,有人与她那侄孙女说起新科的探花郎。

    听说探花郎生得面如冠玉,年纪又适合,萧家小姐动了心,萧国公府派人来与荣贵妃商量,找了这探花郎是不是合适。荣贵妃心中想着现儿正是招揽人才之际,探花郎才貌双全,又是侄孙女心里喜欢的,当然是个合适的人选,当即便点了头:“倒是个不错的,咱们萧国公府门第已高,也不用这么讲究门第,将就着定了他罢。”

    本来想着萧国公府的小姐愿意嫁一个小小侍郎的公子,当然算得上是下嫁,这该是手到擒来的亲事,可没想到竟然黄了。

    荣贵妃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萧国公府的人去晚了一步,探花郎已经与杨府的三小姐订下亲事,就在几天以前。林夫人很是抱歉的回复萧国公府派去的媒人:“多谢萧国公府青睐,只是三日之前我那真儿已经与威武大将军府的三小姐订下亲事了。”

    林夫人说得眉开眼笑,十分得意,媒人没有做成这桩美事,回萧国公府也拿不到太多谢仪,心中不免沮丧,添油加醋的说了几句,只说林府一心巴结杨府,对萧国公府不屑一顾。萧国公夫人听着心中有气,给荣贵妃写来的条子里不免又添了几句难听的话:“即便知道有贵妃娘娘在宫里,可那林府也不肯多考虑一二,看起来这大周朝里怕是没有人比得过那杨老夫人的威风了。”

    “哼,这郑香盈,生来就是跟我相克的不成?”荣贵妃气得捂着胸口喘粗气:“我总得好好杀杀她的威风才是。”

    “皇上……”刘福全凑了过来,小声在许兆宁耳边道:“老奴打听到了,沉香宫的管事内侍今日去了翠叶茶庄。”

    许兆宁将手中的笔放下,脸上有不悦之色:“他去翠叶茶庄作甚?”

    “听说是去买了半斤华阳春回来。”刘福全垂手道:“是不是顺道与萧国公府的人接了头,老奴便不得而知。”

    “哼,你给我盯紧沉香宫一些,看她究竟准备弄出些什么幺蛾子出来。”许兆宁很是不快,将毛笔重重的在砚台里捺了捺,浓墨重笔的写下了一个“盈”字,看了良久,叹了一口气,将那纸揉成一团,扔到了旁边的篓子里。

    谁也不能伤害到她,哪怕是所谓的贵妃娘娘。

    他提她为贵妃,不过是看在萧国公府的面子上,他有三位妃子,其余两位的家世远远不及萧国公府,若是提了她们,那萧国公府就脸上无光了。出于大局考虑,他这才将那荣妃提了上来,没想到竟然助长了她的气焰,这一年多来,她在宫里渐渐的横行起来,好像这皇后的位置近在咫尺,就等着她一步跨上去那般。

    “既然这般等不及,那朕就让你永远也等不到。”许兆宁喃喃自语了一番,闭上眼睛想了想,他还有两位妃子,容妃与德妃。

    容妃出身江陵容家,性情寡淡,似乎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致来,而德妃,瞧着似乎要比容妃显得积极些,时不时的还送些东西来盛乾宫讨好他。

    只是他一点都不稀罕妃嫔们的讨好,她们再讨好也没有用,她们都不是她。

    许兆宁揉了揉额角,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从她嫁给杨之恒那日开始,他其实就没有任何指望了,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看她与他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如果可以,他宁愿将这皇位送出去,换来她的陪伴左右,可没有这个假如,一切上天早有安排。

    夜色慢慢的沉了下来,皇宫被黑暗笼罩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也被笼罩在一片黑暗里,孤寂而忧伤。烛光下许兆宁的面容有些苍白,额头上沁出了淡淡的汗珠,他望着桌子上雪白的宣纸,很有提笔将她的名字再写一遍的冲动,只是想了又想,最终放弃。

    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宿命,想得再多也没用处,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也会走。

    眼前,仿佛出现了万点流萤,她提着一个青色壳子的鸭蛋,里边有淡淡的萤火,巧笑嫣然的抵给他:“这是我挑出最薄的鸭蛋壳子了,你拿了挂在帐幔里,晚上还能见着光呢。”

    第二百零二章巧心人分赠礼品

    翠叶茶庄第一日进账有一万多两银子。

    初升的阳光照在翠叶茶庄的门口,一线灿灿的金边,照得人有些晕眩,相宜听着掌柜的将账目结清,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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