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琏未答,只径直拉过凳子,坐到了孔嫀身后,镜中一前一后映出两张精致的脸。玹琏靠得很近,孔嫀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莫可名状的压迫感。
下一刻,孔嫀发现帝尊捉住了她的手,又握着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腿上,顿时一动也不敢动,身体不自主地发颤。
玹琏在她耳畔道:“我帮你。”
孔嫀完全被玹琏的气息包裹,心里怦怦直跳,任他帮她解了簪饰。
一头水亮的黑发倾泻,如烟如瀑,穿过男人的手指间。玹琏将孔嫀的长发握在掌中,缓缓摩挲,似乎在做最后的考虑和犹豫。
“帝尊。”孔嫀忍不住叫他,今晚的帝尊,带给她的感觉格外危险,他看她的眼神深而暗,与平时都不同,令她有些害怕。
她虽成日爱粘着他,想与他亲近,但都是不带欲念的亲亲抱抱,她对真正的情事,实际全然不知。
玹琏突然将孔嫀抱起来,走向房间里唯一的玉榻。
孔嫀惊呼出声,伸手去搂着他的脖子。
玹琏放她平躺在床上,高大的身姿俯到她上方,左手撑在她头侧,右手手指沿着她的额心、鼻梁一寸寸下掠,在她双唇轻轻摩娑。
“帝尊。”孔嫀无措地叫着他。
玹琏慢慢低下头:“别怕,把你交给我。”
孔嫀注视着男子越来越近的面容,朝他点点头。
他的唇在她小小的锁骨窝逗留,而后,游走向下……
孔嫀神魂尽被玹琏攫取,正神思恍惚间,她蓦地发出呼痛声,指尖深深嵌进男子后背的肌肉里。
女孩犹如泣露含苞的花朵,为玹琏完全地绽放,盛开,纯洁又靡艳,令这位历来理智之极的天界至尊也失了自守之力。
孔嫀被他逼得抽泣起来,玹琏却只是吻掉她的眼泪,丝毫未停。他一遍一遍品尝着她的美好,放任自己沉湎在她给他的陌生快意里。
朝思暮想,情之所钟。平素有多克制,此刻就有多么地不知餍足。
两人身体亲密相楔的同时,元神也交融为一体。
孔嫀疲累至极,终于完全地昏睡过去。
玹琏拥着她,闭目祭出自身元神,催动心诀,连绵不断的画面开始在他紫府中闪现,如浮光掠影……
孔雀王的身影一闪即逝。
玹琏张开眼,与孔嫀分开。
他看她片刻,打水为她清洁了身体,又为她穿好衣衫。女孩露在衣衫外的雪白颈项和手腕,点点皆是他留下的痕迹。
“等我回来。”他在她鼻尖落下一吻。随即离开了火阵。
孔嫀醒来时,又是日上三竿,她坐起来,只觉浑身酸痛,腰都快断了,身体的不适令她立即回想起昨晚。
帝尊的举动来得突然,他甚至都未正式向她告白过,但她仍是心甘情愿。
原来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可以亲密成这样,她完全属于他,而他也完全被她拥有,让孔嫀哪怕只是想想,心里就觉得甜蜜。
只是,帝尊呢?为何他不陪她一同醒来。
孔嫀在火阵绕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只得闷闷回峰了。还说今天帮她施术,结果连人都找不着了!
孔嫀坐在火宵阁石台上,看着玹琏送她的梅瓶。她原就极喜欢他,现下连身子也给了他,更是稍作分离,就思念成疾。她脑海里全是认识帝尊以来的回忆,她明白,今天估计是做不了其他的事了。
到了快入夜时,消失了整天的玹琏,毫无预兆地现身在火宵阁。
“帝尊,你回来了。”
孔嫀微怔,立即迎向他,还来不及撒娇,他已牵了她的手:“跟我来。”
数息之后,两人出现在徵峰的赤舍,玹琏打开门,孔嫀就看见了床上躺着的孔雀王。
她朝前走几步:“爹?”
起初,孔嫀以为她思念过度,出现幻觉,直到亲手触碰到孔寻的身躯,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欣喜回头看向玹琏:“帝尊,是你找到我爹的?在哪里找到的?”她又皱皱眉:“我其他的族人不在一起吗?”
玹琏未随她进屋,只站在门口道:“具体我晚些再告诉你。孔雀王并未受其他伤,我已通知素蘅过来照看。你先陪着他,我有事出去几天。”
什么事这样急?连与她多说几句话也没有时间。孔嫀追到门边:“帝尊,你去哪里?”
玹琏的身影却已消失不见,寂寂林深中,只留下了孔嫀父女两人。
帝尊是怎么了?孔嫀回到床前,有些难宁。
幸而,她的父亲终于找回来了。孔嫀为这突如其来的幸福露出笑颜,她坐到床边,紧握住孔寻的手。
………………
这时的火阵外,天后沉默站着,已整整站了半日。
她为玹琏点的元神灯,一夜之间微弱到令她不可置信的地步,比上回他引动梧桐神树再生时还要低弱,她哪还坐得住。待她赶到紫上阙,对方人却不在,更是令她焦灼至极。
当她看到终于现身的玹琏,稍微放心,上前道:“走,随我去天上天。”
玹琏道:“就在令彰殿罢。”
天后同意了,只要他愿意让她帮他,地点倒无关系。
她很清楚玹琏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他都惯于独自解决问题。看来这一回,他自己也清楚,若魔神在此时趁机发作,他怕是难以抗御,他需要她为他护法。
天后将令彰殿封起来,见他盘坐在石榻上,连调转真元自行蕴养元神都艰难,担忧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令你的元神伤成这样?”
玹琏只沉默调息。
元神受损仅能靠养,急不得。天后坐到他身旁,将手贴在他的后背,为他渡入仙力,她蓦地脸色一变,待助他将补神心法运转一周天后,她站到他的面前,沉声问:“你元阳之身已失?”
玹琏仍旧未答,显然不愿多谈。
他不说,但天后自朝圣会尤其关注孔嫀,联系前后,岂会猜不出。天后怒极倒笑起来:“你祭自己的元神,为孔嫀施禁术寻父?”
她不再问任何话,只转身而去。
玹琏忽然张开了眼,看向已行至殿门的天后,道:“天后既知我与孔嫀已有夫妻之实,她就等于是我的妻子,你要对我的妻子出手么?”
天后紧了紧手指,这个由她养大的孩子,为了一个女人第二次警告她。她折回来,慢慢道:“为了你,我不会动她,你放心。你好好地养着元神,才是当务之急。”
天后说着坐在他身旁,直到玹琏完全地入定,才消失在殿中。
天后到徵峰找到孔嫀的时候,轩辕辰绾竟也在。孔嫀担心轩辕辰绾打扰到她父亲,将她引至了半山,孔嫀不知说了什么,轩辕辰绾气得咬牙。
两人看到天后,都是一愣。
“母后!你怎也来紫上阙了。”轩辕辰绾立即迎上前。
孔嫀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打招呼。
天后没有理会轩辕辰绾,目光落在孔嫀身上,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她执掌天界九万年,很少有这样难以决断的时候……
玹琏对孔嫀若是普通的喜欢也就罢了,留着她给他解解闷也无不可,可是,他对孔嫀的用情之深,已令他三次逆天道而行,那么,孔嫀就变成了玹琏的劫数。
但她知道,她不能取了孔嫀性命,因为玹琏,也因为墨隐澜。
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孔嫀小腹,突然有了别的想法,玹琏不愿碰轩辕辰绾,既然他要了孔嫀,若孔嫀能诞育一个玹琏的孩子,倒是对天界极为有利。
不过,仙胎不是易结的。孔嫀还是不能再留在玹琏身边。若她以后真能有孕,再将她带至天界便是。
轩辕辰绾见天后瞄了几次孔嫀的腹部,不明所以地皱皱眉。
孔嫀压根没看天后,只是觉得莫名其妙,这天后是专程过来默声的么。
天后突然开口:“灵绛,本后想请你帮一个忙。”
孔嫀为天后的客气微微吃惊,道:“不敢,请讲。”
“可否到你的火宵阁,入内一谈。”
孔嫀稍作思索,道:“好。”
轩辕辰绾跟到了火宵阁,想跟进屋去,天后却道:“辰绾,你在外边等着。”
轩辕辰绾只得止步。
天后闭上门,转过身来第一句话便道:“你喜欢玹琏,对吗?”
孔嫀抬起头:“……”
天后:“跟我说说你们之间的事吧。”
孔嫀愈发不知如何接话,她不愿告诉天后她与帝尊的事。
天后对她远比对轩辕辰绾温和,道:“就从你们如何认识的说起吧。”
孔嫀知道,天后与玹琏就算称不上情同母子,但作为玹琏敬重的长者是称得上的。她终究还是道:“孔雀族受劫后,我被我师父丹朱带到紫上阙,认识了帝尊。”
“你的意思是,你做紫上阙峰主时才认识他?”
孔嫀点头。
“这怎么可能。”天后不信。玹琏为了复活梧桐神树,可是花了整整六十年,也就是说,至少六十年前,玹琏就该认识孔嫀了。
“是真的。”孔嫀强调。
“你确定?你有没有失忆过?”
孔嫀稍作犹豫:“有。”
“是什么时候的事?”
孔嫀不愿讲。
天后道:“你说出来,我想我能助你恢复记忆。”
孔嫀怀疑:“真的?”
天后始终和颜悦色:“自然是真。”
孔嫀终于道:“在几十年前,我在北极天海玩耍时,曾经被卷入时光乱流,过了十年后才莫名其妙地回来了。可那段时间发生过的事,我什么记忆也没有。”
天后沉默片刻:“你可否褪下衣物,让我看看你的后背?”
孔嫀一怔,虽然都是女子,可这既不沐浴又不泡汤泉,宽衣解带的实在别扭:“天后看我的背做什么?”
“不同的失忆原因,解决的方法也不同。我想知道你是因受创忘记,还是被人封印了记忆。若是被人封印了记忆,背上的神道穴总会留有痕迹。”
孔嫀依言解开衣衫,光洁的背心处,果然有一枚玄文银印。小巧玲珑,状若琼花,若不注意,很难发现。
天后冷冷一笑,果然如她所料。她就在想,就凭孔嫀,如何在坠入时光乱流后还能存活,果然是靠着玹琏救下她,护着她。
“我知道了,你穿上衣裳吧。”
孔嫀闻言拢好衣物,问:“是何原因?”
“你的记忆被人封印了,也许我能帮你解开,你可愿让我试试?”天后加了一句:“不会有危险。”
孔嫀略思索,道:“还是算了。天后请回吧。”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天后将孔嫀按在凳子上坐着,不容她拒绝,已落掌覆在孔嫀背心封印处,手掌生光,感受玄文走向,又抬手划出一道繁复光符,重新将手轻击向那处。
孔嫀身体一颤,天后手掌里刺痛钻心,猛然收回手。
天后摇头:“我果然无法解开封印。”
房门这时霍地从外推开,轩辕辰绾冲进来道:“连母亲也无法解开的封印,当世也就只有师弟一个人了。那就是说,是师弟对她施了封印术?”
见到孔嫀诧异的视线,轩辕辰绾有几分尴尬,她方才的确是躲在外面偷听,但既然天后没有制止,她自是不用顾忌孔嫀。
孔嫀此刻的心思,却并不在轩辕辰绾身上。她想的是,帝尊曾封印过她的记忆?但他为何这样做?她实在想不出原因。
天后道:“灵绛,我虽然无法解开玹琏的封印,让你恢复全部记忆。不过……”她挥袖之间,一面银色花纹的玄镜显现,在半空中缓慢平转:“我这有一面天川水镜,借着水镜,可对你被封印的记忆窥得一二。”
孔嫀道:“我并不需要想起什么,你放开我!”
天后捏了个诀,水镜立即光芒转动,将孔嫀整个人笼照。
天后皱了皱眉。水镜里什么也没有。
又过了一阵,才终于显现出第一个片段,随即又是一片白光。
轩辕辰绾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连天后也一怔,孔嫀更是懵然。
白光中又断断续续浮现出其他画面,轩辕辰绾既脸红又心碎,越看到后面,就越是怒不可遏。
第一个片段,是玹琏坐在一片翠湖边垂钓。而孔嫀,扁嘴蹲在离玹琏不远处,不停朝他放鱼钩的那片水面扔着小石子。玹琏似是忍无可忍,转过头冷冷看着孔嫀,孔嫀却蓦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朝对方笑得开怀无比。玹琏目光凝在孔嫀脸上片刻,又转回过头。
第二个片段中,是在凡世热闹熙攘的华都中,玹琏独自走在前面,孔嫀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玹琏看过的东西,她都要去看一遍。玹琏站过的摊位,她也要去站一站。
在她正看一块绿石头的时候,突然发现玹琏不见了,急得她跑出了好几步张望,却忘记放下老板的东西,被老板给追上拽住,正在焦急理论中,玹琏已折回来,他砸了一锭银子给老板,拉过她的手走了。
第三个片段是一片秋色山涯,玹琏抚着兆孤琴,孔嫀像只活泼的蝴蝶在蹁跹起舞,跳着跳着,就去同玹琏说话,想来是在问她的舞跳得好不好。玹琏只瞥她一眼,并不理她,收琴自顾离开。孔嫀一脸愤愤,立即去追。
第四个片段里是一处水乡,天空飘着雨丝,在水里激起无数水涡,嫣红的莲花在涡中颤巍。本来他们不用伞也能不沾雨水分毫,许是不想显得与周遭路人格格不入,玹琏撑着纸伞,在水边的石板小路行走,孔嫀挽着他的手臂,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将亲密的背影留在了一片灯辉夜雨中。
第五个片段是在小镇,孔嫀买了糖人,一定要喂给玹琏吃,玹琏看了孔嫀一会儿,就着她的手送到自己嘴里,两个人就像小孩子似的,你一口,我一口,咬光了那个糖人。
第六个片段里,孔嫀在一座小木屋前烦闷地踢着小石子,走来走去。待看到终于归来的玹琏,她像股风似乎冲到他面前,却不是笑脸相迎,而是双眉紧拢,捏着两个拳头一下下打在他身上。两人似是闹了矛盾,孔嫀发泄够了,却又突然抱住他,玹琏也慢慢伸出了手,紧紧抱着孔嫀。
第七个片段,玹琏站在木屋前,仰头看孔嫀化出了孔雀原身,在半空中轻旋飞翔。突然之间,孔嫀变成了人身坠落下来,玹琏似是对她的把戏习以为常,张开双臂接住了她。他顺势抱着孔嫀坐在木屋门前的木梯上,将她困在怀里,不知说着什么话逗她,将孔嫀说得满面通红后,随即他又去亲她的脸。
之后一直是刺目的银光,再也没有任何的画面,天后便收了水镜。
只是几个短促的片段,略见一斑,却足够让人知悉,孔嫀是怎样一寸一寸在玹琏心底扎根。
施用天川水镜极其损耗仙元,天后有些轻喘。难怪了,这样的朝夕厮磨,情意深种,叫玹琏怎样放下孔嫀?
分明放不下。
那,就只好由她来帮他了。
孔嫀心乱如麻,说不出话,她想起第一次在紫上阙火阵外看到帝尊时,那陡然涌起的熟悉而心痛的感觉,原来,那并非她的幻象。
而帝尊说的:我原就没追你,不是你追的我么?其实不止说她来紫上阙以后,更说的是他们的过去。
轩辕辰绾回过神来,浑身发抖,她走向无法动弹的孔嫀,突然扬起手来,一巴掌落在孔嫀脸上:“不知廉耻!勾引我师弟!”
“辰绾!”
轩辕辰绾突然发难,连天后也未来得及制止。
的确,在那些零碎的记忆画面里,除了最后一次,之前每一次都是孔嫀主动。
孔嫀脸上并没什么感觉,她心里的震动已盖过了一切。
见女儿似乎还想对孔嫀动手,天后解开孔嫀的自由,严声道:“辰绾,你可知我为何让你也看到孔嫀这段记忆?我正是要让你清醒,收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