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较胖的孩子啐了一口,“不用理他,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子。”
只是那个让他赏了一个暴栗的男孩骂回一句,“该死的香表姑,我怎么什么都做不了的,你家门前那柴还不是我劈的。”他“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说你壮你还胖起来了。”说着便上前要给他好看。只是那个孩子忙闪到人群中,“呸,香表姑,有种你就别过来。”到这种地步,他还是害怕的,人家至少高他一个头,而且刚才那个暴栗也挺令他震撼的。
那男孩见那香表姑不理他的话进一步向他进逼,只得拔腿就跑,口中仍是碎碎唸,“香表姑,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要让你好看。”只是这一番话换来的只是群童的哄笑,“胆小鬼”之类的话语此起彼伏。
男孩骂了几句便钻入一间茅草屋中,而一进屋子,人也变得恭谨起来,因为他走入的是这村子两大传奇人物之一的屋子。
他们那破落的小村子中有两个很特殊的人物,一个自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名字叫意成颜。那个人是三年前才搬来此处的,该是信奉着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的奇人吧。他胸中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学问,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揽括风水、花草虫兽、政治人心,该说没有他不懂的。另一个是小亭的母亲,说她奇特是因为她嫁给一个相当平凡的男人。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她的美已到了可以杀人的地步,如小亭这般美丽的却不及她的百分之一。当美已到一种不可亵du的地步的时候,她嫁给帝皇王公也令人惊讶,更何况她嫁的只是一个很平凡的男人。
当然,小亭非是那男人的女儿,当初女人来这村子的时候便带着小亭。只是男人并没有介意,他还会介意什么呢?我想也不会吧!
男孩轻手轻脚走入屋中,一个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于家孩子又揍你了?”
男孩郑重地点了点头,“意大叔,再教我几招吧,就像上次一般将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男人摇摇头,“小小年纪可不要一肚子坏水,上次是他太过分,我才教你的。若每次人家给你朋友的‘印记’你就要大肆报复,可是会成为坏人的。”
“很坏很坏那种?”
“当然。”
“那他欺负我欺负得狠了呢?”
“如果你没有力量的话,不妨向外界或其他人那儿借。”
男孩若有所思,突然却“咦”了一声,“意大叔,有人来了。”
男人有些严肃,点了下头,“我知道了。”说着便走到门口。
那门口站着一个二十七八的男人,他穿着有些破烂,只是脸上未曾有一丝污秽,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人也是显得很精神。那人腰间佩带着一柄长剑,剑身幽蓝,上面凝聚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那男孩看到那柄剑,说了一句,“居然真有这种剑,凝水成霜,我还以为意大叔你耍我的。”
意成颜一早便看出那柄剑的不凡,只是他不明来人是谁,所以一直默不作声,此时让那孩子道破不由得暗自警惕,“敢问阁下有何事?”
那人向那男孩看去,随即移开目光,口中道:“天下雪,在下只是想在兄台这儿借宿一晚,不会打扰兄台吧!”
意成颜听他如此说了,也不能赶他离开,口中道:“自然不会。“说着便将他迎入草屋中去。
男孩对他似乎很感兴趣,“大叔,你是从外面来的吧,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事?”
那人看着男孩好奇的脸,口中道:“外面只是别离,你争我夺的世界,家破人亡的世界。”
意成颜问了一句,“在下意成颜,未请教阁下姓名?”
那人稍抬眼,“苍晓的大儒居然会在这鸿国碧水云宵的小村庄。我的姓名?嗯,你叫我水空吧!”
意成颜眯着眼睛,那个名字分明是化名,其实从那柄青霜,他大概也猜到此人的姓名,只是他怕惹下祸端,自己也不挑破。他盯着水空的眼睛,口中道:“我见阁下眼神切切,怕在寻找什么?”
那人也不避忌,“我在找人,一个或是两个。”
意成颜微一沉吟,“你夫人有了身孕?”他见水空的脸稍有惊讶,忙道:“我只是猜测罢了。”
便在此时,一个女孩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意大叔,我来了。”之后她便走到主屋中。她见男孩也在,“殇河,你每事吧!”
殇河哈哈一笑,“当然没事,凭我身经百战的身体,小小一个小栗子算什么,我老爹那毒打才叫狠了去。你没和他们一起玩?”
女孩毫无顾忌,“担心你了,所以过来看看,就猜你会躲到意大叔这儿。意大叔,你可别教他坏点子啊,那样殇河会成为坏人的。”此时她才注意到一个陌生人在意成颜的草屋中,“意大叔还有客人啊!”之后便向水空施了一礼,“叔叔好。”那种礼数并非出自鸿国,只是男人见了之后身子分明在抽搐。
意成颜也见过这种礼数,这种礼很是特殊,是儒车贵族对陌生长辈所行的见面礼。那人果然是他啊!意成颜摇摇头,打消念头。
水空忙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
小亭也没什么戒心,就回答了,“我叫封伊亭。”
水空听完,微微沉吟,“伊亭……”
意成颜稍一皱眉,“水兄台,有什么事么?”
水空却没空理会他,依然在低声唸着小亭的名字。
此时,屋外传来一声,“成颜,小亭在你这儿么?”当时太阳已是西斜,父母该将孩子带回家吧!
意成颜对水空一欠身,便走了出去,他脸带着微笑,“小亭就在我屋中,我将她带来。”他刚一转身,水空已到了他身旁,只是他的目光却停在意成颜身后那个女人身上。
那个被称为传奇的女人的确有成为传奇的资本。我已不能对她的外貌进行描述,任何一种描述都成为对她的一种亵du。当美丽到了可以杀人的地步,那种美就成为一种禁忌。
水空的表情很复杂,一时间悲、喜、苦、乐糅合在脸上,那种表情很奇特,似是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他似乎启不了齿,只是时间一长,他将心中的五味压下,勉强装出平静的样子,“终于找到你了!”
只是对面那女人脸上有的只是愤恨,那种与她本身不协调的表情就刻在她的脸上。那种愤恨很是自然,就如她每天都在模拟着这一刻,然后便摆出这一个表情。
女人对意成颜道:“成颜,帮我照看小亭一会儿,我与他说些事,很快回来。”
意成颜看了两人一眼,随即点头答应。
她对水空道:“你与我来。”
水空从她脸上也看出些什么,只是他如一尊木偶一般,操纵他的线已掌控在她手中,只能跟着她往东面走去。
他们两人在村中一座亭子停了下来。说是一个亭子,但该称为两座连着的亭子才对。那亭子有一个很特殊的名字——双人亭。女人与水空一人站在一座亭子中,冷然相对。
“晚情,这些年你过得好么?我一直……”他说到这儿便没说下去,也许是觉得自己为她做了什么根本不必对她说的。
“说,说啊,说你一直在寻找我!怎么不说,心虚?堂堂儒车兵马大元帅倚湘穹对我这个弱女子心虚,你以往的霸气、豪气到哪儿去了?”她嘶声力竭,似是要将这些年所积压的苦楚一口气发泄出来。
“当时你没想到有今日吧,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风餐露饮、颠沛流离!当初你举兵内乱之时不该想有今天这副模样吧!”
倚湘穹咬着嘴唇,如果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他个人,他自无话可说,但是他只是做他父亲要他做的事情而已,他必须取回属于他的东西而已。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拿回来有什么错。
“到了今天你仍认为你没有错?”女人戚戚苦笑,笑得泪水都流了出来,“我笑我太天真了,也笑我一直以为自己嫁对人了。”
倚湘穹刚要开口,却听女人喊了一声,“你别出声,由我来说。叛乱失败,你自可一走了之,可是你有没有想到我,想到我肚子中的孩子。你知道我有什么下场吗?我被判为儒车那个荒淫无度的右相士为婢。接下来我还有什么人生呢?只能接受他的ling辱。你知道吗,我有多少动过死的念头,只是如果我死了,小亭怎么办呢?我对自己说,绝不让小亭受到如我这般的苦楚。”
倚湘穹握紧拳头,牙齿上倾注他所有力气,全身微微颤抖,“为什么要将她的名字做成伊亭,是不是倚停,你只是想让我停下来,希望找到你们母女,你还爱着我……”
“是!”女人已是声泪俱下,只是那份爱已在无尽的屈辱之后扭曲了,那终将成为恨,成为怨。或许将眼前这个男人碎尸万断,剥皮拆骨那种念头她怕产生不下十次,只是那种念头只是想想。她笑了几声,“身体上的伤很快就会好,只是心理上伤只怕是永远都好不了的。”她停了下来,“我,要你这一生,永远在悔恨中度过。”她转过身,从倚湘穹身旁经过,那冷漠的身影,决然的态度,一波一波撞击着他的心。
风依旧在吹,雪花依旧在飘。冷,真的很冷,他一个人独立在双人亭中,望着天空。他,已经是她人生中的污点,他的出现,只会让她记起那一段噩梦。那么那就离开吧,之后的日子呢?以前都是在寻找她过着孤独的日子,那么找到之后呢?他未曾想过,也许也无须去想吧!他就一个人,漫步在那小村庄中,仅有留下的那一行足迹知道他会去向何方……
女人擦干泪水,装作若无其事回到意成颜家中,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带着小亭回家。路上,眼眶中盈满的泪水又在她绝美的脸盘上留下两行泪痕。
小亭的家在村中算是比较豪华的,也有一个打杂的工人。女人只是牵着女儿进房,遇上那杂工与丈夫,也是一言不发,自顾自拭擦着自己的泪水。她的男人没有跟上去,他也无法跟上去。
等两人坐在房间的床上,小亭伸出稚嫩的小手给她擦去眼泪,“娘,你怎么哭了?”
女人哽咽着,幽幽说道:“娘哭只是因为娘心里苦。”她摸摸小亭的头,“小亭乖,小亭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吧!”
小亭点点头,“是的,就算我照顾不了自己,殇河也会照看我的。”
女人欣慰着点点头,“好。”她脸上的笑容之显现了数秒,又冷却下来,“娘一直都放不下你。你只是六岁,就已如此美丽,娘怕你长大之后会有倾国倾城之貌。美丽本身没有罪,但是当美丽超过一定程度,美丽就会成为一个噩梦。小亭,娘不想你走娘的旧路。”她自己明白,如果她有力量,那么任着这一份美丽绽放也无所谓。只是这个家一点力量也没有,根本无法保护这份美丽,那么任着这份美丽的绽放,她的女儿只会继续走她的旧路。
女人害怕着,口中重复着那一句话,“你不能走我的旧路,不要怪娘。”她说完之后便如癫狂一般取来一柄匕首,那双手在颤抖,“小亭,别怪娘。”
小亭颤抖着,不住往后缩,只是那稚嫩的手臂被女人抓住,不得往后退。
“不要怪娘……”她又重复一次,手淡淡往下一挥,月钩一般的弧线闪现,随即在小亭脸上留下一道伤痕。
小亭受不了痛,立即放声大哭,只是那女人用左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声音传开,然后在小亭左脸划下第二刀。这一刀比第一刀用力,那痕迹已陷入肉中,血都渗了出来。
然后是第三刀,第四刀,那两到比之前更加沉重,对于女人而言,那女孩已非是她的女儿,而是她自己,每一刀都用尽她的气力,口子又深又长。
第五、第六、第七刀,如要铲去过往的污点,销毁那一段噩梦,没有留情,没有留力。刀下的她只是污点,留给她不清白的人生。
待这七刀过后,小亭已无力痛哭,她已痛昏过去,也许是吓昏过去吧!向来对她爱护有加的娘亲居然会给她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女人给小亭止了血,好好包扎一番,然后解下自己的腰带,将其绕过横梁,之后打了个死结。她搬来一张凳子,平静地站了上去,将头套入腰带结成的绳圈中,然后踢倒脚下踩着的凳子,就那么吊着。死前,她也会挣扎,只是那是人的本能并非代表她的意志。她只是想就这么结束自己的生命……
数天后
小亭脸上的纱布被拆开,只是那七道伤疤记录着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她没有哭,该是忘了如何哭吧!她原以为除了娘亲之外,其余都没有变,但她太天真了,事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无盐……”是这么一个绰号。
那个稍胖的孩子接连着摆手,“不行,不行,怎么能和无盐一起玩呢!除非,无盐和殇河一组。”他右手抓着殇河的衣领,“殇河,你不是老是说想与无盐一组么,无盐也很希望与你同一组,你们不是约定好了吗,所以就这么决定。”说着就带着那群孩子离开。
殇河没有理会他们,牵着小亭的手,他似有意似无意思问了一句,“小亭,你恨你娘吗?”
小亭没有出声,她自那天之后便不大爱说话,所以当殇河问起的时候,她只是点点头,脸上还带有恨意。
“如果她是我娘的话,我一定会恨死她的。只是我不相信当娘的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阿姨一定是在保护你,虽然她用了伤害你的方法,但我相信她一定有她的考虑,只是我们还小,不清楚她的想法。”
小亭抓紧殇河的手,“殇河,你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我,如我不见了,你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我!我害怕!”
殇河郑重地点了点头,“如果你不见了,我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会找到你的,我们打勾。”
两个孩子的尾指纠缠在一起,也许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却影响着那两个孩子的一生。
风在吹,雪在飘,晚情仅仅出于保护小亭才伤害她么?怕除了她自己谁也不清楚吧!也许其中夹杂着对自己,对倚湘穹的报复吧!
第一章 祸
更新时间2009…9…9 12:30:19 字数:3826
鼎天纪年86,自三年前萧骑国语氓国联军从西发动载入鼎天年历事纪的“背阳战役”,大举侵吞鸿国土地之后,这个原本富庶的国家变得有些吃紧。可疆域减少大半,身为一国之君的鸿宴门却不闻不问,依旧沉沦于属于他的诗词歌赋,莺莺燕燕之中。整个鸿国完全落入大相士赋止秋手中。
当然赋止秋也不是什么好鸟,对他来说,钱永远放在第一位,用他的原话便是“宁为钱财遭唾弃,不为气节假清高”。可想而知,鸿国已到了一种如何惨淡的情况。
碧水云霄城……
那儿曾为鸿国最繁华的都市,如今已是不堪入目。它虽位于鸿国中心,未曾遭受战火,但却因为太接近鸿国国都鹏蔽,所遭受的迫害丝毫也不比边境的城市要少。而最苦不堪言的是每年七月的七夕,原本美丽的节日却成为碧水云霄的噩梦。
由于鸿宴门的贪花好色,每年都会在七月搜罗美女。一两年尚不成问题,可七八年,十几年,谁又承受得起。于是赋止秋便下令,每户上交一个女人,若交不出则要收八百钱的免征税。就这么不过七八年时间,这座繁华一时的都城彻底成了贫民窟。
小孩或许是无忧无虑的,他们无论家境如何,始终可以很开心地玩耍。不过那群孩子似乎玩上火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被围在中央。那男孩不过十岁,模样也不能说是丑陋,但也只是堪堪入目。而那女孩似乎更糟,脸上被划了七八道伤疤,原本白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