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破茧成蝶(二)
萧遥领着罗韶云走到往日居住的木屋前,只见屋外零星还可以看到几处未曾处理过的血迹。
他生怕剑宗爷爷一人在谷中居住遇到什么不测,将屋门一把推开,就见屋内桌椅书册虽然经过重新的收拾,但显然都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再去别间,慌忙中一连走了几间木屋,都如先前那间一般,竟然连水缸和炉灶这些地方,都好像被人掀开翻找过什么一样。
就在这时木屋外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咳咳,竟然还有魔崽子没有退走,老夫看你们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咳咳。”
罗韶云一听吓了一跳,萧遥却是一听到这人的声音,不由的大喜过望,推开屋门就冲了出来。
等到了屋外,果然是剑宗爷爷站在门外,手中一柄宝剑已然出鞘,宛如一抹惊鸿,剑尖轻颤似乎在鸣叫一般。
剑宗一见走出的是萧遥,愣了一愣,脸上的怒容立马消散的一干二净,喜道:“萧遥怎么是你,咳咳。”
萧遥扑上前,抱住剑宗哽咽道:“剑爷爷,萧遥回来看您了。”
剑宗宝剑入鞘,轻轻的拍打着萧遥的后背,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让剑爷爷好好看看你,咳咳。”
萧遥听话的后退一步站在剑宗面前。
剑宗欣慰的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萧遥,连连道:“好!好!我们的肖遥如今也真正长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好二郎了,咳咳。”
萧遥和剑宗虽然只是两年未见,但却觉得眼前的剑宗面容神采比之两年前都憔悴了许多,又听他言语之间不住的咳嗽。
不由关心道:“剑爷爷,您怎么了。”
说着就走上前,伸手抓住剑宗爷爷的手腕,准备替他号脉。
剑宗抚须笑道:“好哇,咱们的小肖遥不仅长大了,竟然还学会了医术,这位姑娘是?”一边说着话,一边任由萧遥握住他的脉门。
罗韶云笑着向剑宗福了一礼,恭声道:“剑爷爷好,我叫罗韶云,是萧遥的朋友。”
剑宗笑呵呵道:“朋友好啊,朋友好啊,爷爷这会儿身上没带什么见面礼,一会儿你们两个随爷爷回了骨冢,爷爷在补给你呵呵。”一边说着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罗韶云看到面前这位萧遥的爷爷,一边不断的打她,一边露出一副会心的微笑,俨然一副见到孙媳妇的表情,只觉得一阵羞涩,但这羞涩中却又带了几分甜丝丝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萧遥替剑宗把脉片刻,又逼出一股真力在剑宗身上游走一圈。
他内功的根底本就是当年灵虚子和剑宗两人为他筑下的,和剑宗本身的功法可谓是同源而生,剑宗只觉得一股热流趟过浑身上下一轻,伤势已是略微好上了几分。
笑道:“肖遥啊,你现在拜到了哪家门派之下了,这提真运气之道掌握的倒着实不赖,不过你这运气的法门倒像极了当年你那灵虚子爷爷啊。”
萧遥眉头紧皱,不答反问道:“剑爷爷,究竟是什么人打伤的你,这人的功法好生的歹毒啊。”
剑宗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笑道:“肖遥啊,你领着这位姑娘先跟爷爷回家,有什么事咱们先回了骨冢再说。”
罗韶云却没等萧遥招呼,讨巧的走到剑宗的另一边,和萧遥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剑宗,往骨冢的方向去了。
等三人走到了骨冢一带,萧遥今时今日的功力,已经不怎么将半空中弥漫的冰冷杀意放在心上,罗韶云却是被激得一阵战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说了句:“这里怎么有股莫名的寒气。”
萧遥闻言望了剑宗爷爷一眼,剑宗这时也正好看向萧遥,显然两人都没有忘记萧遥十二岁那年,胆大包天背着灵虚子爷爷偷跑到骨冢,那那时候发生的事。
剑宗笑道:“肖遥,我记得你第一次到骨冢还是你十二岁那年的事吧。”
萧遥羞愧道:“正是那一年,我被爷爷你抱回桃花峡的时候,还害了一场大病来着。”
越往骨冢深处,空气中弥漫的寒气越盛,等走过插剑岭的时候,罗韶云看着平坦的山坡问道:“这山岭的名字好生奇怪,分明是一片坦途,为什么却偏偏叫做插剑岭?”
萧遥解释道:“原本这山岭上遍布尸骸白骨,处处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刃,是以才叫做插剑岭,这片地方也才会被人称作骨冢。”
罗韶云奇道:“那些尸骸和兵刃都是从哪里来的,现在怎么一样都看不见了。”
罗韶云这时问的,其实也是埋藏在萧遥心底多年的疑问,不由的和她一道往剑宗爷爷那边看去。
剑宗叹道:“老夫年轻之时薄有虚名自负功力,定居到这片山岭之后,武林中人为了扬名,前来挑战老夫之辈犹如过江之鲫,老夫初时还能忍耐,到了后来渐渐不厌其烦忍无可忍,不在留情屡下狠手,那时气盛常将对手的尸体和兵刃堆积于着山岭之上,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片尸海,老夫亦被人称作骨冢,后来之人瞧见这插剑岭上的尸海往往就胆气被夺,老夫由此躲了个清净罢了。”
剑宗亦曾摘得少年英雄大会的桂冠,这种事罗韶云自然是知晓的,看着面前光秃秃的插剑岭,脑海中想想着上面遍布白骨兵刃的景象,不由的冷意更甚,却还是问道:“那前辈后来却为什么将这插剑岭尸海毁去。”
剑宗看了萧遥一眼,抚须笑道:“人老了上了年纪,便不大受的住这股杀意冰冷的寒气,再说犹如这里乱葬场一般也有碍观瞻,索性毁了去,也没什么可惜的,咳咳。”
罗韶云这才知晓,原来这骨冢空气中冰寒,原来是数十年积攒不散的杀意与怨念,再去看剑宗挺拔的身躯丝毫没有不耐寒气的征兆,知道他毁去这片尸海只怕别有原因。
三人来的剑宗平日所居的地方,将大门关了上,剑宗给罗韶云指了放茶叶的地方,罗韶云给三人各沏了一杯热茶,滚烫的清茶入腹才将先前的寒意驱散了几分。
萧遥先开口问道:“剑爷爷你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剑宗笑道:“这事不急,萧遥啊,你先告诉剑爷爷,你出谷之后这两年的经历,还有你都将这桃花峡中的事情说给谁听过。”
萧遥于是便将自己从桃花峡中走出,北上往开封府的路上,如何结识的三山镖局少当家方子玉,又如何在开封府内帮着三山镖局护镖。
等说到三山镖局一众,在山西迷魂岭被鬼门关的贼人暗害,他被毒烟迷魂,得师兄齐谷明相助带回了灵雾谷,由此拜入了灵隐阁忘忧真人玄真子门下一节时。
剑宗不由笑道:“你灵虚子爷爷当年不肯让你习武,哪想到几年过去你竟然绕来绕去,又拜回了灵隐阁的门下,我说方才怎么觉得你提真运气的法门,那么像你灵虚子爷爷呢,现在你应该知道你灵虚子爷爷的真正身份了吧。”
萧遥点了点头道:“我初见玄真子恩师时,他就将我手上这枚乌麟木指环认了出来,我也是在恩师玄真子那里知道的,灵虚子爷爷原来是灵隐阁二代掌教,对了剑爷爷,恩师曾详细的问过我灵虚子爷爷隐居之处,以及这桃花峡的形貌。”
剑宗皱眉,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玄真子这个小家伙透露的。”
萧遥奇道:“剑爷爷你想说什么?”
剑宗笑道:“没什么,萧遥你接着往下说,还有谁知晓这桃花峡的位置。”
萧遥想了想道:“我在河南开封府一带暂住时,为了找寻生身父母的消息,曾和三山镖局总镖头神拳方长启,以及开封府总捕头鬼手凌寒提起过当年桃花峡的事,还有开封府里飘香斋的大掌柜莫食一家也知道一些。”说到莫食一家时不由的神色一暗。
剑宗倒没有注意他的神色,听闻这么多人知道此处,却也乱糟糟的没有什么头绪,不由直接道:“萧遥,剑爷爷问你,这两年你可曾查出了你父母的消息了么?”
萧遥眼圈一红,将自己在华山神林中,如何被玄罗四凶中的浪使认出身份,又如何从紧那罗欧阳魔劫口中得知自己父母当年惨死的消息,完完整整的说给了剑宗知晓。
剑宗皱眉道:“如此说来,玄罗神教知道了你是阳圣萧万山和阴使林菀遥的孩子,之前的那些人怕是来找萧遥你灭口的,也不对……他们分明是在找寻什么东西,只是找萧遥你也惊动不了他才是。”
萧遥问道:“剑爷爷,究竟桃花峡里发生了什么事,先前我见到墙壁上有血迹还有古怪的坟包,你口中的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剑宗叹了一口气道:“如今萧遥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有些事情我也就不需瞒你了,前些日子玄罗神教来了一批人,到咱们桃花峡中大闹了一场,你剑爷爷身上的伤,就是那时落下的,只不过他们绊住了我之后,分出人手在你和你爷爷的住处东翻西找,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东西。”
萧遥联系上当日华山山脚之下迦楼罗口中的古丹方,还有雪峰山月落庄园中许清璇和谢惊涛所说的事情,对着剑宗道:“剑爷爷,这些人只怕是来找什么灵丹丹方的。”
剑宗奇道:“灵丹丹方?”
萧遥对剑宗自然是没什么隐瞒的,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当年父母和那古怪丹方之间的事说了出来。
剑宗皱眉道:“这么说来,当年武林中传的沸沸扬扬的,玄帝酆都得了古丹方炼制神丹的事,竟然是真的了,看来当年酆都定然是已经功成练出神丹了,难怪吴冥这家伙这些年功力增长的这么快。”
萧遥听到吴冥这两个字,惊道:“剑爷爷,来的竟然是不动冥王吴冥本人么?”
剑宗笑道:“除了吴冥这个老鬼外,当今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奈何得了你剑爷爷,咳咳。”笑着笑着突然又咳了起来。
等到咳嗽停了这才继续道:“萧遥你放心,虽然你剑爷爷受伤不轻,可是吴冥那厮也没占到多少便宜,这回得亏我先一步找到了‘流年’,否则还真不一定能抵挡住那厮手中‘似水’的锋锐。”
第十回 破茧成蝶(三)
一旁的罗韶云惊道:“剑爷爷,你口中的‘流年’和‘似水’,莫不就是传说中,当年熔炉堡堡主剑刑天晚年,蒙天赐福炼出的雌雄神剑。”
剑宗傲然的点了点头。
罗韶云回想起先前在桃花峡木屋外,看到的那一抹虹光,指着剑宗放在桌上的那把宝剑,颤抖道:“这就是当年的那柄‘流年’么?剑爷爷,我能看看他么。”
剑宗双眼微咪不置可否。
罗韶云便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抓那桌上的宝剑。
没想到手还没摸到剑鞘,便觉得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吓了一跳惊呼一声,赶忙将手缩了回来。
萧遥在旁看得奇怪,不由问道:“罗姑娘你怎么了?”
罗韶云摇了摇头,还以为先前的刺痛是自己的错觉,说道:“没事的。”
说完这句话,便又伸手去抓桌上的宝剑,等手刚要抓到剑鞘上时,掌心的刺痛再度袭来。
罗韶云强忍刺痛,想要将宝剑抓起时,突然桌上的宝剑发出一声轻吟,‘仓’的一声剑身竟然从那剑鞘中自己弹出了一寸。
瞬间罗韶云只觉得,自己的手掌被利刃划过一般,急忙收手,即便这样,白皙的掌心依然被锐气划出了一道血痕出来。
萧遥见状奇道:“剑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剑宗神秘道:“萧遥,你也去试试。”
萧遥瞧见先前罗韶云的窘迫,这时不敢有丝毫大意,屏气凝神这才伸手去抓桌上的宝剑。
等到他将那柄宝剑握实的时候,剑身突然又发出一声轻吟,这一声轻吟却与先前罗韶云伸手时犹如龙吟一般的威严不同,听在耳中反透露出一股喜意。
本来弹出的半截剑身,‘仓啷’一声,竟然又自己缩了回去。
罗韶云见到萧遥将这柄‘流年’神剑握在手中,简直比自己握住更要开心,冲着剑宗试探问道:“剑爷爷,这柄‘流年’神剑果然通灵了么?”
剑宗闻言哈哈笑道:“想不到丫头你年纪轻轻,眼力倒是不差,当年熔炉堡‘似水’‘流年’雌雄双剑问世,天生异象玄雷降世,许多人便猜出这两柄神剑剑心有灵,无数剑客豪强蚁附熔炉堡泼血抢夺双剑。”
“最终熔炉堡剑刑天无力护持,雌剑‘似水’被玄罗神教教主酆都抢走,后来酆都将‘似水剑’送给了玄罗神教当时的阴圣,也就是萧遥你的母亲林菀遥作为配兵,而雄剑‘流年’则在争夺中下落成迷不知所踪。”
萧遥一边手里握着‘流年’,感觉手中的并不是一柄冷冰冰的兵器,倒好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灵,一边问道:“剑爷爷,另外一柄神剑‘似水剑’,原来在我母亲手里么。”
剑宗点了点头,开口道:“萧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两岁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么?”
萧遥一愣道:“剑爷爷,你终于肯说了么。”
剑宗缓缓道:“以前你不知道你生身父母的事情,许多事由我嘴里说出难免有些偏颇,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许多你父母当年的事情,你灵虚子爷爷说给我听的那些个事,我现在也就完完整整的告诉了你吧。”
顿了顿,这才接着道:“这件事要从头说起,你灵虚子爷爷一生淡泊名利你是知道的,那一年你现在的师父玄真子刚刚替灵隐阁摘回了天下第一少年英雄的状元旗,你灵虚子爷爷辛劳半生,终于能够放下心把灵隐阁全权托付给他。”
“而你灵虚子爷爷他自己则悄悄离了灵雾谷,先往这开封府中告别了一位故友之后,便起身来这武陵山桃花峡中,准备专心清修颐养天年,自此醉心琴棋书画过那闲云野鹤一般的逍遥生活,再不过问武林世俗的勾心斗角。”
“没想到那一天,灵虚子他途径开封府外七里铺黄杨林中时,却偶然遇到了玄罗神教的一场内斗,想来也就是你方才所说的,你父母和那迦楼罗欧阳魔劫等人的恶斗。”
“本来这等他门内斗,依着当时的江湖规矩,别人是不得擅自插手其中的,更何况那时玄罗神教已由冥帝吴冥继位,倒行逆施为祸武林荼毒江湖,若是寻常人知道他们玄罗神教内斗怕不得拍手称快才是。”
“你爹和你娘跟随玄帝酆都逐鹿武林之际,无论是否处于本心,手底下都攒下了累累的血债,你灵虚子爷爷本来不愿意掺和其中,但是却一眼瞧到了你娘怀里抱着的你,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再加上你爹萧万山曾和灵隐阁有那么几分渊源,便动手从群敌环伺之中,把你救了出来抚养成人。”
“而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灵虚子爷爷便不知晓了,现在料想起来只怕你爹娘就是在那时遭了他们的毒手,而你娘手中的那柄‘似水’神剑,现在看来也被冥帝吴冥抢夺了回去。”
当年开封府外黄杨林中的事情,其实萧遥已经从迦楼罗等人的口中探出了大半,这时再得剑宗爷爷复述灵虚子留下的话,终于知道了个完全。
他并不怨灵虚子爷爷当年没有连他父母一同救出,当年如果换做了是他路过,也未必能有灵虚子爷爷当年那般气概,更何况灵虚子爷爷将他抚养成人视如己出。
他只恨不动冥王的狠辣和迦楼罗等人的阴毒,只恨自己现在的功力不足,不能顷刻之间杀上玄山摘下吴冥的狗头,为自己的爹娘报仇雪恨。
随后的一段日子里,萧遥便索性留在这骨冢之中,虚心向剑宗爷爷请益剑道。
剑宗这一生沉迷剑道,舍剑之外别无他物,对剑的领悟绝非小可,当年他便曾说过,如果萧遥想学,便把自己的这一身的本领毫无保留的教授给萧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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