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真人抚须道:“黑风寨只不过是疥癣之疾不足为惧,此次紫阳观派出的却只是四位年轻一代的弟子,领头的乃是天心道人的首徒风孤星,此子久随天心道人习武,一身武艺深得紫阳观精髓,相传功力不俗未必便及不上谷明你。”
齐谷明笑道:“我当是谁,原来却是这些年风头正劲的紫阳四鹤,其他三位倒还罢了,不过那风孤星听闻却是当真有些手段,恩师放心徒儿醒得的。”
忘忧真人欣慰道:“如此谷明你且收拾停当了,便动身前往开封府与紫阳观的诸位弟子汇合吧。”
忘忧真人话音方落,先前一旁静静听着的肖遥突然开口道:“师父,不知此次诛杀贼寇,肖遥可否与谷明师兄一道同往。”
齐谷明这时也想起了,自己的这位师弟半年前不正在开封府三山镖局下榻,方入门之时齐谷明自己还答应了与师弟他一道前往开封的,连忙将这些与恩师忘忧真人说了。
忘忧真人玄真子沉吟片刻,颔首开口道:“如此,肖遥你便与你谷明师兄一道去吧,只是你如今武艺初成不可大意,在外行事多向你谷明师兄请教,切不可鲁莽。”
肖遥连忙应下,辞别了师尊忘忧真人玄真子,师兄弟两人各自回房简单的收拾了行囊,离了灵雾谷驾马一路南去往开封府投来不提。
却说九阳山与灵雾谷距离开封府本是差不多一样的路程,相较之下反是九阳山还要略近上一些,只是此时那紫阳观的童子还在返山回禀的当口,肖遥师兄弟两人便飞马赶赴开封,故而反比紫阳观的四位弟子要早到了不少的时日。
不到半日就到了地方,师兄弟两人牵了马进了开封府,齐谷明本以为肖遥定会先去他原来的住处三山镖局里打个转悠,却没想到这小子一进了开封城,便有些扭扭捏捏的,进城后反提出先往开封府飘香斋,说是要先去拜见两位长辈。
齐谷明闻言大奇,他倒是听自己师父忘忧真人说过,自己的这位肖遥师弟也如他自己一般是个孤儿,自小乃是被他师祖灵虚子抚养长大。
后又听肖遥自述了在这开封府与神拳方长启父子交好的经过,除此之外没听说还有什么长辈在此,更何况这两位要见的‘长辈’还是在这开封府喻满江湖的第一酒楼飘香斋中。
虽然当今天下这飘香斋闯下了好大的名头,名人雅客侠士达官无不蜂拥,但与齐谷明却是一直无缘,却是进这飘香斋除非是极为熟络的常客,否则换了初到之人必须先得自报家门由店家衡量是否够资格,倒不是他齐谷明不平少侠的名头不够响,而是似他这样的人物实在是不屑于四处卖弄自己那点微薄声名。
两人刚行到飘香斋楼前,隔着老远那楼前执役的小厮便瞅见了肖遥,却是当初肖遥跟着莫食莫七叔在此学手艺时,没少在飘香斋和众人厮混,他年纪轻人又机灵,外加为人仗义全无架子,自是和这飘香斋从上到下都已捻熟。
这边两人刚被引进楼内,掌柜的莫食便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当先一个熊抱,用力拍了拍肖遥,笑道:“好小子,这一走就是半年多,也不知道着人带回个书信来让你莫叔叔好生惦念,怎么样听三山镖局的人说你前些日子受了毒伤,现在如何了。”
第二十一回 故地重回(二)
肖遥忙开口道:“肖遥的伤早已痊愈,反倒是这段日子累得七叔劳心了,肖遥德蒙恩师收录,这半年来一直在谷中闭门习武,这次是和师兄下山出来办事,路过开封府就想着先来看看七叔,对了七叔人呢,他这些日子还在天桥那处吗?肖遥还没来得及去拜会他。”
莫食见肖遥言语客气,却是佯怒道:“你这臭小子,怎的走了才半年多便学得文绉绉的生分了恁许多,和七叔这么客气作甚,说起来自打你小子离开了开封府后,老八便再没了劲儿头,许久都不见去那天桥下耍枪了,这会儿想是和亚男那闺女在家中呆着呢,我方才已经着人去叫他们来了,今儿你哪都不许去,好好在飘香斋这儿待着,等会儿尝尝你七叔的手艺退步了没。对了,肖遥啊,这位少侠是?”
肖遥这才想起还没介绍师兄齐谷明给他认识,忙起身道:“七叔,这位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师兄齐谷明,人称不平少侠。谷明师兄,这位是开封府飘香斋大掌柜莫食莫七叔。”
齐谷明拱手行礼道:“在下灵隐阁齐谷明,见过莫前辈。”
这年头江湖纷乱,门派多如牛毛,灵隐阁避世而居声名不显,莫食倒是未曾留意过这个门派,当下也只当是个无名小派也不在意,哈哈笑道:“什么前辈不前辈的,这位少侠要是瞧得起我这厨子,就和肖遥一样叫七叔吧,以后啊,到了这飘香斋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就行。行了,你们兄弟俩先在这儿聊着,七叔我去给你们拾到饭菜去了。”
肖遥见莫食起身,忙跟着站起身来说道:“七叔,我去后厨给你打打下手吧。”
莫食冲着他摆摆手,道:“今儿是给肖遥你们接风洗尘,怎么能让你动手,行了,你八叔和亚男他们一会儿就到,你要是得闲了就去迎迎他们。”
言罢莫食大笑着去了,肖遥小声应了,坐回了原处。
这边莫食前脚一走,齐谷明便怪叫一声发难道:“好小子,我说你做菜怎么这么好,原来是在这天下第一楼飘香斋里练出来的,你小子身上的秘密可不少啊,老实说还有什么没交代的,那什么八叔和那个亚男又是谁。”
肖遥一听自己师兄提到莫亚男,面色微红忙辩解道:“谷明师兄,小弟入门时的那手六合枪便是莫八叔教的,至于亚男她全名莫亚男,是刚才那位莫七叔的独生女儿。”
齐谷明怪笑一声:“我就说你小子在灵雾谷里待不住,尤其是近些日子里常常魂不守舍的,咱们来了这开封府,也不见你先去寻三山镖局的那些人,原来是跑来会红颜知己的啊哈哈。”
肖遥羞怒道:“谷明师兄你休要胡言,我和亚男姑娘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情,你这么说我尚且罢了,岂不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
齐谷明也知道自己这位好好师弟面皮薄,这时也不在逗他,只等着一会儿见了那姑娘好好的为自己这师弟把把关。
不一会儿,莫嗔带着莫亚男双双来了飘香斋,莫亚男今天身着一身水湖罗裙娉娉婷婷,显然出门前精心打扮过了,数月不见伊人清丽依旧却略有些清减了。
肖遥见他们两人来了,连忙起身相迎,先是对着莫嗔拱手行礼,却不敢拿眼去瞧莫嗔身后的莫亚男,反倒是齐谷明大大咧咧的朝莫亚男看去,见这姑娘果然是秀外慧中明眸皓齿,与自己这位肖遥师弟却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不由暗自点头。
那边的莫亚男却发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去看只见是肖遥身边的那位青年男子,那青年比自己大不了许多,面如冠玉生得相貌堂堂就是比之肖遥也不遑多让,这人的目光虽然谦和有礼,但她此时却心情复杂于是一眼瞪回去,倒是唬了‘不平少侠’齐谷明一大跳,心里暗叫一声:好个小辣椒。
这边肖遥将莫嗔莫八叔与齐谷明介绍的认识了,齐谷明咳嗽一声抢先开口道:“莫嗔前辈,晚辈虽然不是头次来这开封府,但却是第一次进来这名满天下的飘香斋,不知莫前辈现下可有些许闲暇,能否带晚辈四处走走。”
莫嗔听齐谷明这么一说也是一愣,且不提他平日里也少来这飘香斋,就说一个酒楼纵然有些名气,又有什么可观赏的,不知如何接话,突然腰间一疼,却是被身后的宝贝侄女莫亚男掐了她这八叔一记,莫嗔顿时哭笑不得这才醒得,急忙做了个手势,开口道:“正该如此,谷明少侠请。”
莫亚男见那叫齐谷明的青年要和自己的八叔去别处,顿时暗暗欣喜先前还觉得这齐谷明惹人生厌,这时见他如此‘识趣’倒是对肖遥的这位齐大师兄略有些改观,只是正自想着,那齐谷明跟在莫嗔身后临出屋子前,嬉皮笑脸的冲着莫亚男和肖遥十分夸张的眨了眨眼,顿时让莫亚男又羞又气,方才的那点好感立时化为泡影。
此时这偌大的客舍便只剩了肖遥和莫亚男两人,却说莫亚男自打半年前与肖遥一别,没过多久就旁敲侧击的从三山镖局里打听到了他身中奇毒,虽然听说后来被人救走疗伤,但心中依旧放心不下很是惦念。
这半年来莫亚男茶不思饭不想魂不守舍,后来多方打听之下,才隐约得知肖遥被人救好了伤势,这才略微放下些许心来,只是既然人都医好了,却不知为何左等右等都不见回来,一时心里空落落的心灰意懒之下连飘香斋都懒得来了,整日只和八叔莫嗔一道呆在家中,无事时做些女红。
今日本在家中呆坐,突然得了飘香斋里的伙计来报,说是肖遥回来了,一时间又惊又喜,少顷过后又自着恼,但最后还是挨不住惦念,有心换了一身漂亮衣衫略作粉饰,便同八叔莫嗔一道同来着飘香斋,心里只想着,但凡今日见着了那呆子,也绝不先与他说话就是了。
第二十二回 少年心事(一)
眼见这屋里现下就剩下了肖遥和莫亚男二人,肖遥虽然讷于情感羞于言语,但这时总不好让个女儿家先开口,于是开口磕磕绊绊低声道:“亚……亚男,这半年来你和两位叔叔尚还安好吧。”
却说莫亚男来时之前,在家中本打定了主意绝不与肖遥说话,但这时那梦里魂牵的人儿就在近前,却又如何能自忍得住,只是还未待开口却是心中蓦地一阵委屈涌上,两只秀眸各淌下一路清冽的泪水。
肖遥这半年来又如何不惦念着她,只是一来少年爱武,在谷中德蒙恩师垂怜故寄情与武艺,二来他自小跟着两位爷爷在桃花峡谷中离世而居孤独的惯了,这半年来纵是有时,朗月当空夜半萧索,心中莫名的惦念起这可人的少女,对此却又自十分惶惑,只觉的心中莫亚男一颦一笑都是千好万好,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却是快活的多,但却是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这时猛的见伊人魂伤流泪,顿时不知所措慌了手脚,情急之下一步抢起身来凑上近前,就想伸出衣袖哄慰一番为莫亚男擦拭去滚滚泪痕,但手伸到一半却又觉不妥,生怕唐突只得兀自停在了半空中,进不得退不得。
莫亚男泪眼模糊之际,隐约瞥见肖遥这边慌了手脚起身过来,尤其是见他伸出衣袖似要为自己擦拭泪痕,心中猛的一阵慌乱,只觉得那心口似有千百小鹿在一阵乱撞,但终还是窃喜高兴的多些。
只是气苦肖遥那衣袖遥遥伸到半路就停了下来,顿时之前的种种委屈心酸,半年来的苦苦思念便似诀了口的长堤一般再收不住,心念俱灰起身就要离去。
肖遥虽然讷于儿女之情,这时却是福至心灵,手忙脚乱的一把将莫亚男拉住,莫亚男情急之下用力一挣未见挣开,这时也不再挣扎,只是抬起头泪眼婆娑的问道:“你这家伙还拉着我做什么。”
肖遥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拉住莫亚男,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时万万不能放手。
莫亚男见肖遥面有焦急之色,但是却是依然拉着自己不曾有丝毫放松,心里一松只见她狠了狠心,银牙紧咬呢喃说道:“肖遥,你心中到底是否有我?”
莫亚男蚊蚋般的声音虽小,但是此时两人独处静室,肖遥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有的,我不在开封府的这段日子里,时常惦念着你和两位叔叔,当然还有三山镖局的各位弟兄们。”
莫亚男得了这似是而非的答案如何甘愿,不过她也知道肖遥纯如璞玉不通世事,暗叹了声也罢,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深情问道:“那你是念着我的时候多些,还是惦念着我爹他们那些人的时候多些。”
肖遥被伊人目光看住,只觉的心中火辣辣的热,结结巴巴的小声说道:“惦念着你的时候多些。”
莫亚男心中一热,脱口而出道:“那你离开开封府这么些时日,受伤时也就罢了,伤好了为什么也不托人带个口信来,知不知道别人有多记挂。”说着说着声音又有些发颤。
肖遥倒是没听出这话中的深情,只是如实说道:“本来伤势一好就想着回来,只是后来蒙恩师青眼,开恩收入门中传授了武艺,就又想着且等武功练得稍有进境了,便央师兄带我出山来看你们,谁知道后来练着练着总觉得未到火候……”
莫亚男听他这么说颜色稍霁,想要抬手擦拭下脸上的泪痕,却发现此时左手仍被肖遥握住,刚才情急尚不觉怎地,如今心里平静了些,只觉得肖遥的手心暖暖的,让她竟有点不舍得甩开。
肖遥这时似也注意到了,顿时如被烫一般放开莫亚男的柔胰,自己的一双手却是觉得放到哪里都不合适,只得背在身后。
莫亚男见他窘迫的傻傻摸样,顿时破涕为笑,那笑颜绽放如春风拂面,这一笑便连带着整个房间都似明媚了几分,但佳人旋即忍住笑容,努嘴薄嗔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当真用心练武忘了时日?依我看怕是在那师门中遇到了哪位漂亮的师姐师妹了,舍不得回来了才是真的。”
肖遥有些不明白为何有了师姐师妹就舍不得回来,但还是搔了搔头道:“恩师忘忧真人一共就收了两个徒儿,就是我和刚才那位谷明师兄,没有听闻门中有什么师姐师妹的。”
莫亚男闻言芳心暗喜,却还是强道:“我听闻那些江湖上的大派总有些交好的门派,那些交好的门派未必也人丁不旺,你们门派没有女子,说不好那些交好的门派中总是有些师姐师妹的,即便没有师姐妹,那些个掌门也定有些待字闺中的漂亮女儿。”
肖遥见莫亚男这番模样哑然失笑道:“亚男,你这些事情都是从哪听来的。”
莫亚男一副理所当然的娇俏模样开口辩道:“那些天桥下馆子里的说书人都是这么讲的,你这人休要顾左顾右,快说快说你那门派的掌门是不是也有几个未嫁的女儿。”
肖遥拿莫亚男全无办法,只得苦笑着解释道:“我们灵隐阁出世而居,师尊玄真子道号忘忧真人,他老人家武功自是极高可谓是深不可测,然而却未曾婚娶,更别提什么儿女了。”
莫亚男听到此处却是想到了别处急道:“该不会是你们那灵隐阁和那话本中的那些个武和尚一样,不让弟子门娶亲吧。”
肖遥笑道:“亚男,你口中的那些武和尚说的当是嵩山少林派的诸位师兄,灵隐阁门规中倒是未曾写有忌婚娶的说法。”说完奇道:“亚男,你今天怎么竟是问些个这等怪事。”
莫亚男生怕被瞧破了心事满面羞红,见肖遥神色依旧稍稍放下心来,却是心里暗道真是块木头,嘴里却强道:“要你管,你只管答我便是了。你们这门派隐居穷山,人丁不旺一点都不像什么名门大派,说不得你那师傅的武功还没有二伯和八叔厉害呢,依我看肖遥你不如离了门派回开封府吧。”
肖遥虽然于情之一道懵懵懂懂,但却极是尊师重道,此时听莫亚男言语之中对恩师多有不敬,颜色一正大声道:“莫二叔和莫八叔武功虽然高强,但恩师玄真子的功力却是深不可测,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亚男你这种话以后切莫在说了。”
莫亚男认识肖遥已经有不短的时日了,少有见他这么正色与自己说话,她心思七窍玲珑,自然是知道了肖遥心中定是对自己的这位师父看的极重,冲着肖遥俏皮的做了个鬼脸,虽然心中仍然颇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却知趣的不在说下去。
正这时门外一个声音蓦地传了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