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限受制于己难成气候,朝廷真正忌惮的不过是我玄罗神教一家而已。”
“我教自当年玄帝大人创建之初便有宏图之志,几十年来广积粮草多修兵器便是为了应对明廷毒手,一旦我教实力大损,则中原武林气势一落千丈。”
“殊不见明廷自身便是元末以教派起事夺得的天下,朱氏一族最忌讳的也是武林中的大教,唯恐有一天别的教派发展壮大将他们朱家的统治推翻,有此一念只要武林势力稍显疲态,那时明廷必定调集能征善战的边军再辅以惯战大将,我教定难抵御,教主依你看大势之下,其他武林势力,可会为了区区我教与明廷决裂么。”
萧遥叹了一口气,中原武林想来多事,虽然名义上为一体,实际私下里又有所谓的正邪南北之分,真可以说是貌合神离,要是朝廷发兵玄罗神教,别说其他教派派人来救,怕是趁火打劫才是现实。
摩呼罗迦苍莽听萧遥叹气,便继续道:“那时我教分崩离析,挡在明廷铁蹄前的顽石破除,大军肆虐之下中原武林恐怕自此不复存在啊,那时纵然天子失徳万民困苦,又有谁能为黎民请命讨伐无道,望教主三思啊。”
萧遥闭目沉思。
风云堂中三十六位分舵舵主,日圣谢惊涛、摩呼罗迦苍莽共计七十六道目光投在他的身上,都在等他做出一个决断出来。
许久之后,萧遥才重新睁开了眼睛,朗声道:“日圣你说的不错,天下黎民百姓的性命是性命,我神教上下万千教众的性命也是性命,他们也有父母兄弟家眷爱人,我又怎能将自己的意向强加于他们身上。”
日圣谢惊涛听他似乎松口心下稍稍松快了几分,摩呼罗迦苍莽道:“教主言重了,我等既奉你为尊自然该听你号令,只是时至天下变化沧海桑田的紧要关头,还是希望教主能够以大局为重,舍妇人之小义顾天下之大义。”
三十六位分舵主亦附和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苍部主说得不错!”“牺牲些许百姓以全亿万生灵才是正理。”
萧遥摇了摇头道:“错了,杀万人以全一人是恶,杀一人以全万人亦是恶,两者并无什么本来分别。”
扭过头冲着日圣谢惊涛问道:“谢叔叔,我问你咱们当初为什么要费尽心思诛杀不动冥王吴冥。”
日圣谢惊涛想都不想便说道:“狗贼吴冥狼子野心以下犯上谋反作乱,将我神教弄得乌烟瘴气为祸中原武林,此等狗贼人人得而诛之。”
萧遥不置可否,继续问道:“谢叔叔,我再来问你,当初灭玄同盟势压玄罗神教,三十六处分舵纷纷告急,你平心而论那时的玄罗神教和灭玄同盟比起来孰强孰弱?”
日圣谢惊涛沉吟半晌,说道:“当日的灭玄同盟汇集了中原武林大半精英,以绝对力量而言是我神教站在下风。”
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道:“但是那些门派以利益交结各怀鬼胎貌合神离,这样的同盟根本来不长久。”
萧遥道:“无论能否长久,灭玄同盟的势力比当时的玄罗神教大对么?”
日圣谢惊涛不知道萧遥想要说什么,但是仍是点了点头。
萧遥又说道:“其后不动冥王吴冥篡位,这二十年来玄罗神教在吴冥的打理下,现在的规模比之当年如何。”
日圣谢惊涛默然不语,虽然他不想承认却也不能不承认,这二十多年过去了,在不动冥王吴冥不择手段的发展下,玄罗神教的声势竟然还要胜过当年,如果不是他们夫妇以及紧那罗齐宫羽、乾达婆纳兰秀、天众天齐、阿修罗罗血荷的先后离去,这时的玄罗神教在吴冥的经营下怕是早已经完成统一江湖的壮举,揭竿而起讨伐暴明了。
萧遥见日圣谢惊涛不答也不催促,继续道:“当年的灭玄同盟的规模又如何?”
当年灭玄同盟主要以嵩山少林、九阳山紫阳观、八卦山游龙门、寒月崖明月宫四大门派为首,这四大派在当年可以说是正教武林四方神柱一般的存在,可是现如今呢?
寒月崖明月宫分崩离析,分裂成了圆月剑派和残月刀派两门各占一方,在不动冥王吴冥有意挑唆压制下,两派势如水火屡生争斗,声势不复泯然众矣。
九阳山紫阳观呢,被吴冥买通教内长老及张门弟子,毒杀当代观主天心道人应斜阳,险些兵不血刃的改朝换代,将紫阳观门派道统彻底毁灭,虽然最后功败垂成却让紫阳观元气大伤,再也没了当年正教魁首领袖的架势,现今紫阳观掌教僧吾行天资有限,连紫阳观门派绝学四九剑法都不曾领悟,几乎预示着紫阳观的没落已成定居。
而八卦山游龙门,更是在不声不响之间被不动冥王吴冥用计拉上了自己的战车,在七派共诛冥帝的关键时刻,八卦山游龙门一众弟子的突然出现,险些坏了整个计划,而直到那时少林等门派才悚然发现,原来曾经的同仇敌忾的伙伴,现在竟然变成了敌人的走狗。
更不要提如一刀门这样人丁不旺的中立门派,被不动冥王吴冥设计谋算的不知有多少。
唯一硕果仅存的便要数嵩山少林这一支了,不过少林显然也在不动冥王吴冥的手下吃了不小的亏,非但门内弟子被人收买策反,甚至连藏经阁中至关重要的武经也遭盗窃,后来更是被吴冥挑起了对八卦山游龙门的猜忌,引起了两大正教之间的不睦,为后面八卦山游龙门的倒戈埋下了祸根。
以至于当紧那罗齐宫羽、萧遥等人连通嵩山少林寺、天下丐帮、九阳山紫阳观、黄泉山一刀门、凤凰山腐仙教正邪共计七派一齐向玄罗神教发难,也不过将将和不动冥王吴冥率领的玄罗神教战成僵持。
后来还是靠奇兵突袭玄山叱咤峰风云堂,又有天火门门主天齐偷偷联络上了明廷为助力,这才最终在风云堂中站到了上风逼死了冥帝吴冥。
无论是谁又无论对不动冥王吴冥的为人如何的不齿,也不能否认二十年来,不动冥王无名带领下的玄罗神教却是走上了一个前人无法想象的高峰。
就连风云堂中的三十六名分舵主,也在扪心自问这些年他们各自的分舵发展壮大,难道真就没有不动冥王吴冥的功劳么?
萧遥见问住了日圣,叹道:“谢叔叔,不动冥王虽然使卑鄙的手段害死了玄帝酆都,又设计害死了我的父母,但是他却让玄罗神教真正称霸了中原武林,也算是达成了玄帝酆都都没有做到的目标,他牺牲了一些人用尽了卑鄙的手段,却给了玄罗神教昌盛,他难道做的就对了么?”
“同样的我们今天若是牺牲了边境的黎民百姓,任由倭寇蛮夷残杀肆虐,等到明廷和四方蛮夷拼的筋疲力竭横尸亿万,在出兵收拾残局甚至于进一步夺得了天下,难道这么做就对了么?”
“这难道就是我父母和玄帝酆都当年希望看到的万世太平么,要是这样我们和不动冥王吴冥又有什么区别,又为什么要奋力诛杀了他,还不如当日就率众投靠当他的走狗来的爽利!”
只听“彭”的一声桌椅碎裂的声音响起,日圣谢惊涛拍裂了身旁的桌子暴喝道:“够了!”
摩呼罗迦苍莽吃了一惊,急忙挡在了谢惊涛和萧遥中间,生怕谢惊涛盛怒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现今神教刚刚平稳下来,又正值天下风云变幻的时刻,当真是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萧遥平静的看着日圣谢惊涛,眼神中无惊无喜。
日圣谢惊涛双拳紧握,方才萧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一记记重拳砸在了他的身上,偏偏这些重拳来的是那么的快,那么的有力,以日圣谢惊涛的功力也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由拳头打在他的脸上,锤进他的心里。
胸中的怒火越积越多偏偏还没有发泄的地方,因为萧遥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错,原来几十年过去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变了,慢慢变得世故变得圆滑,变得功利变得偏离了当年的志向。
是啊如果玄帝大人和萧大哥他们仍在世上,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天下百姓饱受战火而无动于衷么,能够漠视生命的凋零只为了坐收渔翁之利么。
他突然间记起了刚刚加入玄罗神教不久,被玄帝酆都从万千教众中挑出带到风云堂时的场景。
玄帝站在风云堂的露台上,指着苍莽人世对他说道:“涛儿你来看,这便是天下,总有一天,我要让这世间再无富贫尊卑,黎民安居四海升平,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谢惊涛仍记得玄帝酆都说这句话时眼神中飞扬的神采,眼睛里突然渗出了泪水,模糊的视野中面前的萧遥突然和当日玄帝的身影慢慢重合了……
萧遥浑然未觉谢惊涛的失态,继续道:“侠之道惩恶扬善,而非一众凌寡,我意已决!”
摩呼罗迦苍莽叹了一口气,当先行礼道:“属下谨遵教主号令!”
紧跟着三十六位分舵主亦躬身道:“属下谨遵教主号令,虽百死而不悔!愿追随教主解苍生于倒悬。”
萧遥摇头道:“我已经想到了破解眼前危局的办法,你们只需听从日圣号令拱卫玄山便是。”
摩呼罗迦苍莽大惊道:“难道说教主你准备自己赶赴战场抵抗倭寇么?请恕属下直言,战场厮杀非同江湖比斗,一人之力微不足道,请教主下令大军开拔!”
萧遥拒绝道:“苍部主你之前说的不错,我教存亡关系到中原武林气运大军不可轻动,这一次有我一人便足以,更何况我要去的并不是鲁东。”
摩呼罗迦苍莽道:“那教主你这是要去……”
萧遥转头看向太阳升起的方向,淡淡道:“扶桑……”
第六回 侠之大者(一)
明廷司礼掌印大太监兼东厂厂督、锦衣卫指挥使、大内总管蒋精忠的死,不但给明廷朝野上下带来了纷乱的麻烦,也给这本就暗流涌动的天下加了一把烈火。
阉党失去了党魁蒋精忠这块遮天巨幕,终于无法保持原本压制群党高高在上的姿态,东林党、新党等朝内党派在阉党颓废中趁势崛起。
眼看着党派之间的倾轧越演越烈,而神宗朱翊钧流连后宫久不亲政,再加上为人生性嚅喏,一时间虽然重掌大宝,竟然无法掌控局势,朝堂之上的争斗终于不可避免的蔓延到了朝堂以外。
几员封疆大吏或各自为政,或结党抱团为一己私利相互攻讦,有那胆大包天之辈在争斗中竟然私自调动军马助阵,一时间军政乱作一团。
而天子的耳目锦衣卫和东厂两支势力,却在为蒋精忠死去留下的权柄互不相让,锦衣卫受东厂压制日久早有振作反制之心,东厂又岂能坐以待毙。
顺天府内明争与暗斗同时上演,刺杀和殴杀随处可见。
北疆鞑靼国与女真各族闻讯陈兵边界蓄势待发,西域吐鲁番国也蠢蠢欲动,而东南诸多倭国的战船已经扬帆出海。
扶桑国都城世称京都。
在京都外南十里有一所佛教寺院,教派是法华宗本门流,供奉的本尊则是日莲曼陀罗本尊,寺院的规模并不算大,名曰本能寺。
这本能寺在扶桑并不出名,因为寺里着实没有出现过什么名动扶桑的大贤高僧,虽然位置紧靠着京都,平日里却不见旺盛的香火供奉。
甚至于连寺院中的僧人也走的走散的散。
然而近日的本能寺却不同以往,狭窄的寺门中往来行人不断,这些人有身着铠甲的战将,也有包住头脸的诡异忍者,更多的却是腰里别着太刀的东瀛武士。
战将从寺门中进进出出,将送上的情报换回下一步行动的指示。
忍者们则从寺门中进去后便消失不见,不知躲藏到什么地方。
手握太刀的武士,却在寺门内外来回逡巡,怒目看向每一个来往的行人,仿佛除了自己外谁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一般。
瞧那一个个战将身上金色的铠甲头顶上威武狰狞的头盔,显然并非是一般的家臣,而是一个个雄霸一方的大名。
但是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大名,来到了本能寺那破旧的寺门前,却小心翼翼的收敛起了往日的狂傲,满脸堆上谦卑恭敬的笑容,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过半晌之后才又笑容满面的从本能寺中走出来。
然后骑上自己的战马,又恢复成威武的摸样。
而那些个全身包裹在紧身黑衣中的忍者则又是另外一幅光景,这些人走起来仿佛没有声音一般,他们所走的路径也十分奇特,明明不断地在朝你靠近,但是你的感官却总是察觉不到。
直到这些黑色的幽灵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时,那一柄柄黝黑寒冷的手里剑,才正式宣告了他们的存在。
这些忍者中又数得两人最为奇特,其中一个哪怕站在守卫的面前,守卫却偏偏看不清对方的存在,好似一层迷雾幻影般让人捉摸不定。
另外一个却是忍者中的异类,虽然也身穿黑色的忍服,但是却并没有用黑巾蒙面,相反的粗豪雄霸的面容恨不得刻在每一个见过他的人的脑海里,行动之间也不似别的忍者般小心谨慎,反倒是一副龙行虎步的威武架势,全身上下透露着浓郁的火焰气息,那是一种让人难以描述却又无法忘怀的死亡味道。
其他七位忍者虽然不如上面这二位显眼,却也各个快如鬼魅显然都是东瀛忍道的佼佼者。
按理说进入本能寺的忍者数来数去都只有九位,但是其中一名守卫却发现身后的寺门接连开关了十次,这让他十分的纳闷。
再来就不得不说到那些身穿宽大武士袍的武士了,这些武士人数众多,每一个都身形高大挺拔面目肃杀,有个细心的守卫留意了一下这些武士的佩刀,悚然发现‘稚菊’‘破风’‘正五’等在扶桑国武道中大大有命的几把名刀,竟然都分别出现在了几名冷峻武士的手中。
在扶桑国对于武士而言,他们的太刀便是他们一生的荣耀,能够拥有一把名刀相伴的同时,必定要有符合这把名刀的武力才成,否则名刀分担不能给你带来荣誉,反会为你招来死亡,所以在扶桑国能够佩戴名刀在身,便意味着这个武士一定有着出类拔萃的实力。
雄霸一方高高在上的大名走马观灯般出现,神秘莫测的忍界高手埋伏四方,扶桑国武道成名武士集结守护。
今日的本能寺再不复平日里的破落模样,今日的本能寺守卫之森严,就连京都天皇城都要相形见绌黯然失色了。
究竟是谁能够让一个原本破落的庙宇,在一夜之间成为整个扶桑国最耀眼的星火,即便本能寺中停留的是扶桑国现任天皇的尊驾,怕是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没错本能寺中现在停留的不是天皇的尊驾,却是一个比天皇更要让人惧怕的人,他就是驱逐了室町幕府几近一统扶桑,当代东瀛最强大的大名,被称作天下霸者的织田信长。
这位织田信长乃是扶桑国的一个传奇人物,相传织田信长原本是尾张守护代旗下三奉行之一的织田信秀的嫡长子,然而年少时代常有荒诞不羁的行为,一度被人称作尾张的大傻瓜。
最大的爱好就是游手好闲四处寻衅滋事,上树下河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家族上下无一人重视他,之后有一年织田信长于家族封地走失,其父织田信秀也只是叹息一阵,对于失去这样一个顽劣的儿子不以为意。
然而没过多久织田家突然遭逢大难,整个家族几乎被仇敌屠戮一空,反倒是早年失踪的织田信长在家族毁灭之后重新出现在了织田家的封地,脸上带了一张面具遮住面孔,据说是走失那年意外损毁了面容。
这时距离织田信长走失已经有数年时间过去了,信长从孩提长大成人,织田家又毁于一旦,作为织田家唯一的血脉,信长顺理成章的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