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雨一算，每个订单要打单，分装包裹，填单号，至少要五分钟一个，人都是要吃饭喝水休息的，一人一天就算打包两百个，那也得不眠不休16个小时了。
姜柚的店铺加工厂总共不到20个人，还是很紧张的。这种时候，她也不好完全做甩手掌柜。
“没事，我过来看看你们，顺便帮下忙。”
叶明雨才是大老板，她说要来，姜柚也只得依了。
于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叶明雨在网上花了一千多块钱，采购了一堆零食饮料，让人送到了工厂。
她本人从学校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正好是午饭时间了。
仓库里简直忙得人仰马翻。
“明雨来了，你先坐一下。”姜柚埋在一堆包装盒里，百忙之中对叶明雨说了一句。
然后利落地完成了手上这一个快递盒的打包，放到了待录单的地方，拍拍手上的灰尘，走了出来。
“先让大家吃饭喝点水。”
叶明雨指着自己订过来的盒饭和饮料。
“大家歇口气，大老板亲自来犒劳你们了，给订了豪华套饭呢！”姜柚闻言拍了拍手，招呼员工们过来。
员工们也觉得挺惊喜，包完手里的包裹，就围了过来，打开了快餐箱子。
“哇，三十五块一份的万乐基诶，蜜辣烤翅，这个我喜欢！”
“我喜欢那个双拼鸡排饭！”
大家分了盒饭和饮料，吃完后又投入了工作。
这几天都是会给双倍工资的，每个人都很有干劲。
“今天发了多少个了？”叶明雨看着地上成堆的快递盒子问道。
“上午十点钟那趟，快递员来拉走了六百多个。待会下午还会来一趟，我们尽量争取今天能发出一半吧。到明天大家都疲了，就没这么快速度了。”
姜柚回答道。
“行，那我也一起来吧。多个人多份力量。”
叶明雨从小就给人抓药，做包装类的工作，也还是很利索，稍微看了几眼他们的流程，就投入了打包大军中。
工作了一个多小时，她正拿着一盒美白霜要裹泡泡纸和装减震泡沫，一个出去上厕所的女工不下心撞了她一下，手里的美白霜便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叶小姐，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女工连忙道歉。
“没关系。你快去忙你的。”
叶明雨温和地道，俯身捡起那盒美白霜。
为了美观和档次，这款美白霜使用的是陶瓷盒身，非常容易碎。刚才还没裹泡泡纸就掉地上了，叶明雨不太确定里面的盒子是否被摔裂，便拆开了外层包装检查。
这一打开，果然盒身就碎成了两半，里面略有些稀的霜体漏了叶明雨一手。
她正要去拿卫生纸擦掉，却在接触之间，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了，伤到手了吗？”
姜柚见她蹙眉站在那里，关切地问道。
叶明雨又仔细感受了一下那乳白色的美白霜，没错，这乳霜里居然有漆树汁！
漆树汁本身就具有毒性，而且亚洲人大多数都会对漆树过敏，不小心碰到，就会长红疹水泡，痛痒难忍，水泡破了，脓液沾到哪里就会继续长，其症状乍一看是非常吓人。
不难想象，不小心碰到漆树汁很快洗掉了尚且会如此，掺进面霜里，长时间接触皮肤，将造成何等毁灭性的灾难，那效果简直堪比毁容。
她没有回答姜柚的话，又随手抽了两盒美白霜，一一打开，用手指沾了探测其性质。
竟然都含有漆树汁！
姜柚对于生产线的卫生把控一向很到位，漆树汁这种和生产毫无关系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生产锅炉里。而且产品静置满24小时后会进行一次霜体检测，灌装完成后还会抽检。
已经算比较严密的品检了，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致命疏漏？
如果不是疏漏，那便是人为。
而且是内鬼。
叶明雨扫了一眼仓库里忙碌的众人，又随机拿了几盒美白霜，用塑料口袋装着，对姜柚道：
“柚姐，跟我去办公室休息一会。”
姜柚见叶明雨面色沉重，也意识到了些不寻常，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跟着叶明雨离开了仓库。
大家都在仓库发货，办公室空无一人，叶明雨关上了门：
“帮我把这些盒子都拆开。”
“发生什么事了，明雨？”姜柚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刚才发现，我们的美白霜里有漆树汁。”
姜柚小时候有漆树过敏经历，对这玩意儿记忆深刻，闻言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
她不是不相信叶明雨的判断，而是这实在匪夷所思，好好的美白霜里，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和护肤品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
但叶明雨对成分的判断历来有种旁人难以超越的天赋，她不敢把她的话当儿戏，赶紧按照叶明雨的要求拆包装盒。
叶明雨把拿出来的八盒美白霜一一验过，其中五盒都有漆树汁。找到喷码一看，有漆树汁的都是第二批次的。
她说了自己的结论，姜柚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叶明雨无意间发现，这些产品发到客户手里，三千多瓶里，至少有两千多瓶是来自于第二批，即使只有一半人出现过敏现象，那也是一千多人。
一千多人集体举报她们的产品用了后造成毁容，那这个品牌就算彻底毁了，她的网店也别想再开下去。
不，甚至会有牢狱之灾！
姜柚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对相关法律条文是很熟悉的。
生产制造伪劣产品罪，造成严重后果的，会根据销售金额判处三年到十多年不等有期徒刑，并处以销售金额百分之五十的罚金。
这次一百八十多万的销售金额，至少也得判七八年。
到底是谁？竟然如此恶毒地陷害她们。
正思考着，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惊雷。
“糟糕！上午那六百多盒恐怕已经从揽收点发出去了！”
叶明雨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谁也不知道那六百多个快递里有多少盒美白霜是有漆树汁的。一旦这些美白霜发到了顾客手里，后果将不堪设想。
“快给快递打电话，必须一个不漏地全部追回！”
即使挨个打电话通知，也不能保证每个客户能及时通知到位。但凡有人用了出现严重过敏反应，就极有可能闹大损害产品名誉。所以只能从源头截断。
而且，如果第二批次的产品全都有问题，那这次的销量缺口要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补上？
今天包装的产品，也全部要拆封重装，人手严重不足。
更别提这些人里面，还有个包藏祸心的内鬼。
第66章
姜柚立刻给快递揽收网点打了电话，得知上午那一批货果然已经运往C城分拨中心去了。
每个分拨中心几十万的快递，六百多个包裹简直如同石沉大海。
“你们直接让客户拒收嘛！”电话里的快递网点工作人员建议道。
如果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不管是拒收还是撤回，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快递出现各种失误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给他们加钱。”叶明雨在一旁对姜柚道。
她现在不差几万块小钱。能及时追回快递才是最重要的。
“我找你们负责人，有事跟他商量。”姜柚道，然后对方把电话给了网点负责人。
“你现在把运输车召回来，把我的快递一个不漏送到我厂里，快递费我照给，还额外给你一万块的感谢费。”
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万块基本上是一个快递网点一两天的流水了，有时候一个月的净利润都不一定能达到一万。
这样的高价让负责人理所当然地动心了。他召回运输车，再找到姜柚的快递盒只需要几个小时，并不会太影响时效性。
“他答应了，这下应该能全部召回。”姜柚挂了电话道。
“让工人们暂停打包，休息下。我们必须先揪出内鬼。”叶明雨道。
这个产品在叶明雨心里的重要性完全不及姜柚，所以她比姜柚要冷静得多。此时有条不紊地抓住了重点。
“对！”姜柚赞同地道。
看到叶明雨此时比她还冷静，她有些自惭形秽，因为她的疏漏，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她很担心这会不会影响到叶明雨对她能力的评价，甚至断绝后续合作的可能性。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亡羊补牢，必须最大限度地降低损失。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以想到最有效率的统筹办法。
过了一会，她去了趟仓库，下令暂停打包工作，让工人们去吃叶明雨买来的零食，并且午睡，将仓库里的人全部隔绝了。
现在打包出来的东西也是无效的，不如让工人们先休息，解除疲劳。
“你的生产线上有监控吗？”
“没有。”姜柚摇了摇头。
之前她根本没想到过会出现这种事，这已经是商业阴私手段了，她先前那点成绩，还犯不上让人花这么大的心思来对付她。
“不过，我在加工区的门口安了监控。”
她的厂规模太小，没有请专门的保安，只有一个库管。
每个老板对员工都是有一定防备心的，担心工人私自偷产品出去卖，她在加工区和仓库门口都安了几个针孔摄像头，没跟任何人说过。
那些因为偷东西被找去谈话甚至开除的，都以为她只是库存管理做得很精确。
“门口的应该也有用，要夹带漆树汁进来，说不定会在门口露出端倪。”叶明雨道。
有监控情况就不算太坏，能找出内鬼，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姜柚仔细推想了一下，如果暂时排除研发人员是内鬼的可能性，那么出问题的时间就在灌装前，成品提取检查后。
而且要动手很可能会避着人，那么应该是在第二批产品灌装前一天下班后，第二天上班前。
“我们先最大限度地缩小范围，如果不对，再扩大检查范围。这样能节省些时间。”
“好。”叶明雨对她能这么快冷静下来分析和处理事情还是比较满意的。
两人分头快进查看当晚的监控视频，姜柚看上半夜的，叶明雨看下半夜的。
很快，姜柚就在凌晨十二点半的视频里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明雨，你来看！”
叶明雨过去一看，便见那个负责生产的拉长把一个抱着一桶东西的男人，做贼似地拉进了生产车间里。
生产车间不大，门口的摄像头能覆盖一部分生产线，于是两人清楚地看到，于江燕把那一桶东西，倒进了香精进口装置，引入了成品主锅炉里。
“这个时间段，不应该再加任何东西。”叶明雨对生产流程还是很清楚的。
“那个男人是她老公，在我们工业区做保安。她一个人留到最后，夫妻两个鬼鬼祟祟往锅炉里加不明液体，很大可能就是她了。而且，也只有她才能在灌装后的抽检时做手脚。”
基本圈定了可疑人员，两人还需要去做最后的确认。
姜柚把所有人召集起来，脸色阴沉：
“刚才我们在产品里检测出了有毒物质，调查监控，竟然发现有人做手脚。大家共事这么多年，不需要我点名，自己站出来吧！”
她没有把话说得特别清楚，就是想最大限度地诈一诈所有人，看是否还有其他人露出马脚。
说话时，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十几个人，果然，大多数人脸上都是一片惊讶的神色，显然没想到姜柚居然还装了监控。
品检和研发的两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他们明明严格执行了检测，怎么会出现有毒物质？
唯有于江燕，脸上露出了惊慌和恐惧。
怎么会有监控？
她从姜柚开始做这家小工厂就帮她做事了，也三四年时间了，从来没听姜柚说过在工厂里装了监控的事。
她很快冷静下来，会不会是姜柚在诈他们？
不，她不能自乱阵脚。
于是她也很快调整了表情，装作和其他人一样惊讶。
但她的神色已经落入了仔细观察众人的叶明雨和姜柚眼中。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点头表示确认。
“于江燕，不要装了，就是你。”姜柚沉声道，死死地盯着于江燕，“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老板，你在说什么，你可不能乱冤枉人啊！”于江燕还企图装傻。
姜柚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在诓你？哼，等警察来就知道了。”
“你有没有良心！我到你这个小厂子里来，三四年，勤勤恳恳，认真负责，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然这么冤枉人！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于江燕满脸愤怒，脱下工作服一摔，“谁爱干谁干！”
说着就要往外走，企图离开现场。
“来三个人给我把她绑起来，一人奖励一千块钱！”姜柚果断下令。
对于每月收入只有三四千的工人们来说，一千块钱已经不少，于是很快就有三个身体健壮的工人站出来，上前扭住了于江燕。
“你干什么？冤枉人不说，还想动私刑？你这是违法的！啊！放开我！”于江燕大声尖叫着挣扎着。
“你还知道违法？难道不知道投毒和商业间谍的罪名能让你坐牢多少年？”
姜柚果断地叫人把她绑了起来，堵住了嘴巴，留下一人看守，然后让其余所有人开始进行第四批次的产品生产。
第一三批次的产品现在谁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有问题，也没时间一个个检查，那么最好是重新生产新的产品把这批货发出去，后面再来慢慢分辨和检测。
幸好第四批的成品霜体，也已经过了陈放静置期，可以直接灌装。
这原本是为了电商节和电商节后续准备的，现在提前生产出来，足以满足这次首页活动的销量。
叶明雨去检查了第四批次的成品霜体，确定没问题，又抽检了包材，也没问题，于是姜柚让负责灌装的工人马上回归生产线上，进行生产。
这次，是叶明雨亲自守在现场进行监督的，姜柚也当场定了用于生产线的监控装置。
因为要作废前面填好的所有单据，还要修改重填，加大了不止一倍的工作量，姜柚临时从姑姑姜媛的店铺抽调了十个销售人员过来，帮忙进行快递打包，这才填补上了生产工人的空缺。
安排好这些事，警察也接到报案，来到了工业区，于江燕当场被带走，回公安局进行调查。
叶明雨继续留守现场监督生产和打包工作，姜柚跟着去了警局做笔录以及提交证据。
所有人忙碌到天黑，才成功生产出了所需要的产品数量。快递那边也把早上发出去的628个快递全数追回来了。
于是，所有人又继续开始打包工作。
加上姜媛店铺里临时借调的人，忙到第二天下午，才终于把所有订单全部发出去。
而派出所里的于江燕，也扛不住审问，招供了幕后主使。
康诺集团西南区分公司总经理蒋平杰。
这个答案并不让人意外。
毕竟几个月前，蒋平杰还使了手段要卡她们的药妆字号，又企图以低廉的价格强买配方。
弄垮了姜柚的小工厂，叶明雨就失去了合作者，甚至因为同为老板，有牢狱之灾，那么就不得不向在C城有关系的蒋平杰屈服以自保。
姜柚接到电话的时候工厂这边刚刚忙完，一身疲惫。腰酸背痛，连站着都能睡着。
“给，提神醒脑的。含两颗。”
叶明雨把手伸到衣兜里，实则从空间里拿出了一瓶给陈逸扬赛前训练用的药丸。
姜柚依言接过，倒了两粒出来含在嘴里。
一股清凉的类似于薄荷的味道在口鼻之间弥漫开来，瞬间让人精神一振，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坐了十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