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在他的身后,看见我们似乎想打招呼,但是又心知现在不该插嘴,也就挤眉弄眼地对我笑了笑。我没在意,目光只紧紧地看着九爷那张激动无比的脸。
他那嘴角的笑容也不知是久别重逢后的欣喜。还是目的达成时展露的自信。
身边方北宸握住我的手突然一放,紧接着就看见他闪身到了九爷的身边。光头都没看清楚他的动作,方北宸就一把抓住九爷的衣领,将他给提了起来。
毛毯滑落在地上,露出九爷长袍下肌肉萎缩的两条废腿。
“把青毒的解药交出来。”方北宸神情很镇定,但是语气像是在下达一个不容拒绝的命令。
“你这臭小子!”光头在身后咋乎了一声,挥起拳头想要去揍方北宸的脸。
方北宸轻而易举地躲开,九爷在此时开口道:“既然找回了我家三哥,这青毒的解药我自然会给。站在屋外也不是说话的地,还请三位跟着我进屋边吃边谈。”
话音刚落,景泽突然朝着大门外的一棵松树走了过去。
他用手轻轻摸了摸树干,老管家在一旁喜极而泣道:“三少爷,这棵树是您小时候亲自种下的。后来青家虽然重建了房屋山庄,但是这棵树却一直保存了下来!”
景泽回过头看了老管家一眼,冷冰冰道:“你又是谁?”
老管家老泪纵横。颤声道:“三少爷,您全都不记得了吗?我是阿平,当初是老爷救了我,后来我就留在了青家报恩。”
我见老管家并不像是在撒谎,可是景泽仍旧一副戒心重重的样子。
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测:会不会当年的青枫也是阳寿未尽死掉的人,他也和徐宝一样喝了孟婆汤,所以才会忘记前尘往事。
只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要去找到徐宝,还帮着他禁锢了阿杏的鬼魂?
难道说……他想要找到二十年前和他同时同地死去的人,为了调查某些事,又或是找回自己的记忆?!
我一惊。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紧接着我心中许多的疑问也汹涌而来:徐宝是借助肉身还了魂,可为什么景泽却能随意借用别人的肉身?而且,喝过孟婆汤的他难道不用投胎转世吗?他虽是鬼,可是狐妖却说他没有人与鬼的七情六欲!景泽如果就是青枫。那他在冥府中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景泽的身上仿佛有千千万万的疑问,每当我以为解开了一个之时,却发现在此之后还有更多的谜团。
方北宸将九爷重重地扔回了轮椅上。光头正想去和他干架,九爷就挥手阻止了他。
“阿平,带客人们进去吧。”九爷对着老管家吩咐道。
我闻言朝着老管家看了一眼。
方北宸回到我的身边,我轻轻握住他的手,随即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你看那个管家的后颈处,也有一样的红色蛇形纹身。”
方北宸点了点头。闷声回我:“看来这个青家也和炼鬼扯上了关系。”
青家的别墅很大,我们随着老管家进入前院,穿过一片前庭花园后来到了一楼的餐厅。方形的欧式长桌上铺着精致的灰色提花桌布。一旁的女佣正在不停地上菜。
青颂走到我们身旁请我们入座。
光头推着九爷到了正座,然后自己也坐在了旁边。
我们众人都没有食欲,九爷却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炸虾放进嘴里,悠然自得道:“诸位都请用餐吧。”
景泽坐在我的身边,冷声道:“既然你要找的人是我,现在就把青毒的解药交出来。”
九爷闻声看了景泽一眼。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在思量什么。他转过头对着青颂点了下头,青颂就去到了客厅里。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还是青颂昨夜送来的那种红色药丸。
与此同时,九爷淡淡开口道:“这盒子中有三颗药丸。能够抑制住叶小姐三天毒性。在这三天里,我希望各位都能暂时留在青家,我也想和三哥叙叙旧。三天之后,我就把根治青毒的解药给你们。”
我心里咯噔一声,脱口而出道:“叙叙旧?九爷这话说得真有意思,如果只是叙旧。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强留下我们?”
九爷眯起眼睛对我一笑:“三哥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事。二十年未见,老夫实在是担心他又消失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我与景老师也不过是朋友。你以为用我做要挟就能留住他?”我反唇相讥道,“九爷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九爷定神看了我一眼,脸上的笑容阴险:“原来如此,听你这么一说。现在我也无法确定,三哥是否愿意留下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景泽冷笑了一声:“好,三天之后,若是见不到解药,我会让你给她陪葬。”
我听见景泽的话。心中一阵悸动,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景泽这么谨慎的一个人,他肯定能够看出九爷的目的不纯。为什么还要以身涉险?难道他想要利用灵玉达成的目的,可以让他甘愿豁出自己的性命?所以他才会三番五次的救我。
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目的?
既然景泽决定了留下来,我们一时间也没有别的办法。
九爷让老管家带我和方北宸去客房休息,自己和景泽留在客厅叙旧。我很担心景泽现在的身体状况,怕他待会儿会遇见危险。方北宸揽过我的肩,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夫人不用担心,我在别墅留了法术,若有什么情况也会立马知道。”
我这才安心了一些,老管家就将我们带上了二楼的房间。
他走在前面,方北宸在身后突然抬了一下手,而后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
进屋之后,老管家向我们介绍了别墅里的房间布置。最后他看着我想要说什么,面部扭曲而狰狞。
我忙问他:“你怎么了?”
他似乎很痛苦,指了指自己后颈窝的蛇形纹身,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来:“救……救三……”
老管家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子突然一颤,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二位客人好生歇息。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佣人们。”
我还沉静在他刚才的奇怪反应中,老管家就带上门离开了。
我转过头问方北宸:“你刚才看见了吗?”
他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他的身上被人施了法。这种法术能控制他们的行为举止。刚才他开门的时候,我用法术探了探那个蛇形纹身,他刚才是被我的法术唤醒了部分意识。不过他身上原本的法术力量太深,我不能完全唤醒他。”
我想起老管家在清醒的刹那间未说完整的话。
仔细琢磨该是说的:救救三少爷!
看来果真如我之前猜测一样,九爷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景泽!可是景泽和九爷,不是亲兄弟吗?既然他苦苦找了他二十年,又为什么要害他?
我突然想起之前在大门口九爷激动的模样,以及在客厅坐下后截然不同的阴沉表情。
我将自己的观察告诉了方北宸,他听完朝我一笑,轻声答道:“原因很简单。青九得知景泽忘记了过去的事,本想装模作样的欺骗我们,所以在大门处时才会惺惺作态。然而他心中恨透了景泽,所以当更近距离地看着景泽那张脸时,心中的仇恨已经掩饰不住了。他无法再继续装下去,只是他既然找了景泽二十年,背后的目的恐怕不是我们能轻易猜到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冥府借物
当夜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方北宸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脑子里一直紧绷着一根弦,腾地起身问他:“是不是景老师那边出事了?”
他一怔,良久才对我笑了笑,温柔道:“夫人不用担心,我会注意景泽那边的情况,目前一切并无危险。”
我刚松了一口气,耳边又听见他说:“青九的目的靠猜肯定是猜不透的,我想还是得通过其他人下手。只有掌握到了有用的信息。这几天才能够见机行事。”
我赞同方北宸的话,可是却不知道该从何人下手?青颂肯定打死也不会说,然而光头看起来也是软硬不吃之人。我想了想。对方北宸讲:“那个叫阿平的老管家论年纪应该知晓些往事,而且他似乎也想救景泽。只是你说他被法术控制了,就连你也没有办法唤醒他的意识。”
方北宸轻声一笑。摸了摸我的头发:“夫人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我们虽不能直接问他的人,却可以去问问他的魂魄。”
我一愣,方北宸就仔细和我解释了一通。
阿平被法术操纵了肉身的意识和举止。然而只要将他的魂魄暂时抽离出来后,魂魄应该就能脱离控制。只是这样擅自抽出活人魂魄的事,需得去冥府中借一件法器才行。
而这也是令方北宸最为头疼的一点……如果他离开青家。就不能保证我和景泽的安全;如果不去冥府借法器,那么目前唯一的线索就中断了。
我闻言也陷入了沉思,最终抬头对他说:“你留在青家保护景老师,我去冥府帮你借那件法器。你看这样可行吗?”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叹了口气道:“夫人为了别的男人这般牵肠挂肚,为夫真有些吃醋了。”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还以为他是认真的,就撒着娇安慰他道:“夫君,景老师他救过我的命,我不能弃他不顾。我知道你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想法,对不对?”
我说完伸手抱了抱他,他顺手将我揽入怀中,得寸进尺道:“再叫一声夫君,我就答应让你去冥府。”
我被他逗得一乐。又唤了他两声:“夫君,夫君。”
方北宸这才放开我,从身上取下一块手掌大小的令牌。认真对我说:“我待会儿会用法术送你去冥府。夫人拿着我的令牌,十八城守城的卫兵不会为难你。你进去之后找到乌判官的府邸,问他借镇魂尺就行了。他给了你法器,自会传送你回来。”
我听说是要去判官府,当下就想到了乌元洲,问方北宸:“你口中的乌判官。就是乌元洲吗?”
他轻声回我:“没错,他的相貌都和生前一样,所以夫人也能轻易认出他来。”
方北宸说完让我闭上眼睛。我手中握着那块令牌,感觉四周一阵疾风刮过。
恍惚间,像是有无数片树叶啪啪贴紧了我的脸庞。一切都和上次景泽带我进入冥府时一样。
不一会儿,我仿佛站稳了脚跟,就睁开了眼睛。
踏过那座石桥,我看见十八城的城门依旧排着长队,队伍之中男女老少各异,一个个都是垂眉苦脸的样子。我跑到队伍的最前方,守门的卫兵用后脑勺发出一阵斥责声:“你们这些人生前赶,死后也急,滚去后面排队!”
我有些尴尬。拿出方北宸的令牌对他客气道:“我受方将军的嘱托有急事进冥府,还请你行个方便。”
我话音刚落,卫兵的后脑勺就生出了人类的五官来。
有了上次的经历,我倒是没有多害怕,只是稍稍移开了眼睛。
卫兵将令牌拿到耳边停留了片刻,好像能从中听出话来。片刻之后,他恭恭敬敬地还给了我,语气瞬间柔和了不少:“原来是将军夫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快请进吧!”
我诧异的收回令牌,也放在耳边听了听,却什么也听不出来。
身后的队伍在缓慢向前移动,我向卫兵打听了判官府的方向,然后快步进了城中。
十八城内还是不分白昼,四周昏暗的一片。全靠家家户户门外的红灯笼照亮街道。我找了一会儿,总算是找到了判官府,上前敲了敲门。
下一秒,我的手刚落在厚重的大门上,门就一下子打开了。
只听里面有个温润的男声问道:“门外何人?”
我看着里面偌大的院子,种着一片奇特的紫色花儿。我本想告诉他我是叶罄,但又一想现在的乌元洲应该不认识我,就定了定神答道:“乌判官,我是受方将军的托付来向你借镇魂尺的。”
“请进。”乌元洲的声音淡淡道。
我迈腿跨入门槛,身后的大门就随即自动关上了。进了院子才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我一个激灵,就看见乌元洲就坐在繁花中的一张石桌边,正神情淡若地研着手中的墨。
“乌判官,我……”
我走到他身后,还没说完话。乌元洲就打断了我:“姑娘稍安勿躁,等我画完这一幅人像,就去给你拿。”
我只好住了嘴。心说乌元洲还真闲适自得。外面的鬼魂都排起了长队,他作为冥府的判官按理说应该很忙才对,居然还有时间作画。
此时他已经研好了墨,提笔在宣纸上细细勾勒。
我站在一边,看着他一笔一画描绘出一个娇俏的少女来。那女子美目流盼、桃腮带笑。虽是单调的黑色淡墨,却仿佛有一股轻灵之气跃然纸上。
我欣赏着那纸上的少女。不禁问道:“她就是鹿歌吗?”
乌元洲握着笔的手一顿,我才意识到自己失言。鹿歌最后魂飞魄散,乌元洲怕是思念过度。才会在此作画寻求安慰。
“乌判官,对不起。”我低声喃喃道。
乌元洲的大手在宣纸上一抹,那纸上的女子就消失不见了,桌上徒留下一张洁白的纸。
他转过脸,在看见我时神情有些恍惚。随即,他摆了摆头道:“你跟我来。”
乌元洲将我带进了正堂,自己去到屋内拿出了一把漆黑的短尺。那尺子约摸只有我食指长短,我听见乌元洲说:“这就是镇魂尺了,方将军为什么要借这个,可是遇见什么难事了?”
我点点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还是让他回冥府时再向你解释吧。乌判官现在可否传送我一程。”
他应了一声,正要施法。
我的心中突然闪出一念头,就朝他喊道:“请先等一等。”
我好不容易来一次冥府,而且还见到了乌元洲这个判官。判官是掌控生死薄的冥府官职,我如果要确认我妈是否还活着,说不定能找他帮忙。
我想了想,诚恳地问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你帮我查看一个人的生死?”
我说完忐忑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是否会帮我。
乌元洲一笑:“你既然是方将军的夫人,这也不算什么难事。你报上那人的姓名、籍贯和生辰。”
我闻言赶紧将我妈的信息报给他,只是在生辰上有些码不准。
乌元洲凭空变出一本蓝皮册子,却并未翻阅。
五秒钟之后,他回我:“此人阳寿该有68岁,至今还存活人间。”
我如遭雷击,颤颤地开口道:“可是我……我是亲眼看见我妈在医院死去的。”
“噢?还有这种事?或是你给的生辰信息错误了。”乌元洲皱了皱眉头,“既然是你母亲,你再报上你的信息,我重新核查一番。”
我心惊胆颤地照做,乌元洲又托着生死薄闭目沉默了片刻。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睛打量着我。
“乌判官,你查到结果了吗?”我心急火燎地问他。
他将生死薄收起,手一挥淡淡朝我开口道:“方将军怕是等急了,我送你回去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兄弟之恨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四周又是疾风刮起,吹得我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就听见方北宸叫我:“夫人。”
我从卧室的沙发上一跃而起,发现手上多了一把短尺,正是方才向乌元洲所借的镇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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