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能研究出花来不成?”
“那可说不准,快快,回来吧,我也快下班了,回头下班了我请你吃饭。”
八、阿水撞邪了(上)
卢子岳这小子居心叵测,想用一顿饭就把我的棺材菌讹去,说是研究几天,鬼才信他,我太了解这家伙了,说是看几天,搞不好就给我煮成汤了。
“你放一百个心,我就拿去研究几天,去学校实验室测一测这个东西的微量元素,测完了就还给你,保证完好无损完璧归赵。”卢子岳拍着胸脯跟我保证。
“不行不行,要是这菌是我的那没话说,问题是我亲戚的,人家还等着卖了这东西娶老婆呐。”我忽悠卢子岳说,想叫他彻底死心。
“哎,都跟你说了,保证完璧归赵!”卢子岳不依不挠。
“不行,我信不过你。”
“实在不行我给你立字据,弄没了我赔!”卢子岳急了。
“赔多少?六万?”
“叶茂,你小子太黑了,不是说只卖两万的吗?”
“没听老石说这东西至少值六万吗?”
“六万赔不起,两万没问题。”
“你看你看,我只是试一下你,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我就知道把棺材菌交给你,是肉包子打狗。”
“唔……要不这样,你看看能不能掰一小块给我,我先拿去做个分析。”
“这不好吧,卖这东西讲究品相。”
“少来这套,说,你给是不给。”
“不给。”
“好,你等着。”卢子岳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找起号码来。
“你干嘛?”我弄不懂这家伙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给肖肖打电话啊,跟她聊聊某人在一年前和前女友私会的事,我记得我还替你擦屁股,骗肖肖说你是在跟我吃饭,对吧,哎呀,想想就过意不去啊,真是……”卢子岳一脸为虎作伥悔不当初的表情,“卢虚虚,你太狠了吧,再说,那次我只是和她吃个饭而已,很正常嘛。”
“这个嘛,你和肖肖解释去吧,我别本事没有,添油加醋的本事嘛……”卢子岳冲我晃了晃手机,一脸坏笑道:“当然也可以不打,你懂的,噢。”
我暗骂一声,这小子真会这么干,想来想去无计可施,只好从无纺布袋里拿出棺材菌,上上下下看了一圈,从菌柄末端掰了一小截给他。
“给,就这么点。”
卢子岳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把菌块托在掌心,一边看一边说:“少是少了点,不过检测的话也够,好兄弟,够意思。”
“少来这套,我在心里骂你呢,你连累你祖宗了。”我没好气地说。
“嘿嘿,随意,随意。”卢子岳有了棺材菌,连老祖宗也顾不上了。
“卢虚虚。”
“嗯?”
“说实话,我真蛮佩服你的,在你身上,我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干一行,爱一行。”
“错。”卢子岳手一摆纠正我,“要反过来说,我这是爱一行,才干一行。”
“你放心。”从饭馆出来后卢子岳对我说,“我会尽量帮你联系买主的,也许,我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我会自己掏钱把它买了,不过你要两万卖!”
“我觉得你搞中医都快走火入魔了。”我说,以我对卢子岳的了解,他说要买棺材菌,绝对不是开玩笑。
“人活一世,恰好碰着这么一样事,给你几辈子去做它你都不嫌腻,爱它就像爱生命,你说,这是不是很幸福,很幸运?”卢子岳说得十分动情,我听了非常动容,这番话叫我既受感动又受触动,我不得不承认,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会把棺材菌拱手相送。
“我很羡慕你,和你比起来,我都觉得我成了亵渎生命的罪人了。”我以少有的非常恳切的语气对卢子岳说。
“没那么严重。”卢子岳哈哈笑起来,“有时候我还羡慕你呐,你那单位多好,年假三个月,工资照发,都快赶上西班牙人了。”
“得了吧,空虚得不行啊,这里。”我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回去坐公交,车很空,我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在左侧靠窗的位置,刚坐下,一个身穿黄色夹克衫二十多岁左右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挨在我旁边坐下,我忍不住瞅了他一眼,车上空位很多,即便是最后一排,除我坐的这个位置外,其余三个,都是空的,这人哪不好坐,非要贴着人坐,怪人一个。虽然心里不太高兴,嘴上却不方便说什么。公交车缓缓启动,我别过脸,看起窗外。
本来一点都不困来着,可不知什么原因,过了两站后,一阵困意忽然袭来,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眼睛又酸又涩直冒泪花,我闭上眼,靠在座位上,感觉越来越困乏,行进中的公交车就像一张舒服的摇床,真希望车就一直这样开下去才好,没有终点……
我是在终点站被司机摇醒的,他叫我的时候我还在做梦。
“怎么睡那么死,叫你半天。”司机老大不高兴地瞪着我说。
“这到哪了?”我揉着眼睛问。
“底站了。”
“啊?”我呼地站起来,一看车厢,除了我和司机,车上再没有第三个人了。“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是,睡过头了。”我连声向司机道歉,正要下车,走到车门口忽然发现忘记了拿装着棺材菌的无纺布袋,赶紧回头去找,谁知无纺布袋居然不见了,我呆在座位前,顿时傻眼。
“怎么了?还不走?!”司机一转身发现我还在车上,极不耐烦地催我。
“师傅,我东西丢了。”
“嗯?”司机走过来,座位左右扫了几眼,问我:“丢什么了?钱包?”
“不是,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的是那个……药。”
“会不会是谁拿错了,给拿了走吧。”
“不至于吧,就一个破袋子,谁也不知道里面装是什么。”我自言自语。
“就是药嘛,不贵吧?”司机说,语气间透着就是丢了也没什么关系,买过就是,如果他知道棺材菌的价值,保准吓一跳。
“这个,还是蛮贵的,是灵芝啊。”我说,司机没吭声,我猛然想起挨着我坐的那个黄夹克,此人嫌疑重大,我问司机:“师傅,你有没有注意到坐我旁边那个人是什么时候下车的,他下车以后,还有什么人坐在我边上?”
“这我哪能注意。”
“那,这车上有没有什么监控录像什么的?”
“没有。”司机回答。
我心凉了半截,这下好,把棺材菌给弄丢了,拿什么赔阿水?六万就别提了,反正他也不知道值那么多,不过就算是两万块钱,我也拿不出来。怎么就睡得那么死呢!?我抱怨自己,右手握拳用力砸在左手上。
“要不你报警吧。”司机看我的模样,说。
“再说吧,哎。”我叹口气回答,心想这东西虽说值钱,可压根不是市面上正式交易的药物,价值不好判定,就算报警,大概也没什么用,再则阿水这株菌也算来路不正,报警报出其他麻烦来就更要命了。算了算了,认倒霉吧。
打车回到住处,肖肖加班还没有回来,我打开电视,歪在沙发上发呆,怎么和阿水说呢?
正郁闷着,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阿水,这真是……我犹豫了几秒,按了接听键。
“喂。”我说。
“喂喂,阿茂啊?”
“嗯,是我。”
“哎哎,阿茂啊,我问你啊,那个棺材菌,你有没有卖掉啊?”
“额……那个,阿水,那个棺材菌,我下午去医院找朋友帮你卖……”
“啊,卖掉啦?”从阿水的语气上听,似乎他很不希望棺材菌被卖了,难不成他又打听到棺材菌能卖上更高的价格?这样一想,我的郁闷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没卖掉,那个……阿水,我给你说啊,我不是今天帮你去医院找朋友卖菌吗,我回来的时候,在公交车上,不小心睡着了,然后那个棺材菌吧,就被偷了。”
“啊?!”阿水这一声啊得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害得我心一沉。
“阿水,不好意思啊,要不你看看,我补偿你一些经济损失?”我说。
“阿茂,棺材菌真被偷啦?”
“嗯,倒霉吧就是。”
“哎呀,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阿水一连完了若干个蛋,我眼前立刻浮现出阿水面对一筐烂鸡蛋捶胸顿足的模样。
我苦笑道:“阿水,不至于吧,不过就是万把块钱嘛,还是你捡来的,再说还没变成钱不是?”
“不是这样,阿茂,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问题比钱严重多啦。”阿水的口气听上去十分慌张,“我跟你讲啊,那个棺材菌,有鬼啊。”
“鬼?!”我吓一跳,叫起来,“什么鬼?”
“就是那个鬼啊,棺材菌的鬼,来找我了。”阿水的声音仿佛是被棉花弓弹出来一样颤巍巍。
“阿水,你没事吧?这个棺材菌这几天一直在我这里,你撞哪门子的鬼?”我说。
“真的阿茂,我估计是因为我拿了他棺材里的东西,所以他来找我麻烦了。”
“他怎么个找你麻烦法?”
“阿茂,电话里不好讲,我明天来你这里好不好?”
“行吧行吧,那个什么,你自己小心。”
九、阿水撞邪了(下)
肖肖过了九点半才回来,一进门就喊累,我扭头看了她一眼,没动也没吭声,仍旧保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
“喂,我说,你一脸忧郁的在那干嘛?扮深沉是不是?”肖肖从口袋里摸出一条口香糖,丢过来,正好落在我的胸口上,口香糖骨碌滚了几下,跌进沙发靠背的缝隙里。
“棺材菌被偷了?”我说。
“啊?”
“阿水还说他撞鬼了。”
“嗯?”
我苦笑一声,伸手从沙发缝里抠出口香糖,抛在茶几上。
“叶茂,开玩笑吧你,棺材菌怎么被偷了?还有阿水,他撞什么鬼了?”
“我下午去找卢子岳,回来在公交上睡着了,醒来棺材菌就不见了,回来后没一会,阿水就打来电话,说他撞鬼了,说是什么棺材菌的鬼来找他麻烦。”
“棺材菌的鬼?”肖肖眼睛瞪得老大,“什么意思,棺材菌里有鬼?”
“不是,阿水说他拿了他的棺材菌,所以他来找他麻烦了,那个他,大概说的是棺材里的死人。”
肖肖的眼睛眨了眨。“不明白?”我问。
“有点,什么他拿他的,他找他麻烦的,阿水脑袋进水了吧?”
“我想是。”
“乱七八糟。”肖肖摇了摇头,一转身,去卫生间了。
阿水第二天早早就来了,打开门看见阿水的那一刹那,我还以为自己见了鬼,眼前的阿水脸色晦暗两眼无神胡子拉碴,嘴唇干巴巴,翻起了皮,乱蓬蓬的头发下挂着两只硕大无比的黑眼圈。
“阿水,你不用化妆就可以演丧尸了。”肖肖看见阿水的模样,忍不住打趣他。
“小侄媳妇,你就别笑话我了,我都快要被折腾死了。”阿水愁眉苦脸。
“到底怎么回事?”我让阿水坐下,肖肖给他倒了杯热茶。
阿水把茶杯捂在手里,没有喝,两条腿并在一起,害冷似的抖得厉害,“阿茂,我这几天晚上老做噩梦,梦见有个浑身血淋淋的人,站在我床边,说我拿了他的东西,要我还他,我说我没拿你什么东西啊,他就伸手来掐我脖子。”阿水边说边打冷战,以至于手中茶杯里的水都晃了出来,洒在裤子上。
原来这就是阿水所谓的“撞鬼”,我还以为他真撞上了什么邪门事。我哎了一声,说:“阿水,我还以为你撞什么鬼了,不就是个噩梦嘛,你想多了。”
“这样的梦做一次倒没什么,不过问题是,这几天晚上,我每天都要做,并且一模一样,你说邪门不邪门?”
“那也不能证明是那个棺材里的……人嘛。”我本想说鬼来着,看阿水脸色青白,就转了个口。
“可我这段时间就拿了那个棺材里的棺材菌啊,没再做其他什么触霉头的事。”
“阿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那株棺材菌,真是你在溪边上的一口烂棺材里捡到的?你是不是跑去挖人家坟墓啦?结果做贼心虚。”
“绝对没有,阿茂,我哪敢去挖人家坟墓,你说是吧?”
阿水从小怕神怕鬼,这点我是了解的,可就因为这样,他才动不动疑神疑鬼,我想了想,对他说:“阿水,我觉得吧,还是你想多了,纯粹心理作用。”我伸手拿过阿水手里的茶杯,再给他抖下去,一杯茶就被他的裤子和地板分光了。
“就是,阿水,我也认为,这完全是你的心理作用。”肖肖把手里剥好的橘子掰了一半给阿水,阿水摇摇头说不要。
“话是这样说,可不过,总做这个梦会死人的……”阿水苦兮兮地说。阿茂啊,那个棺材菌,真被偷了?“
“那个,阿水,我对不住你。”
“完蛋了完蛋了,我本来想把棺材菌给他放回去,这样说不定就不会来找我了,完蛋了完蛋了……”阿水低着头,抖着腿,一个劲地念叨要完蛋,看他那副模样,我不知说什么好,用眼神求助肖肖,肖肖冲我撇撇嘴摇摇头,表示她没办法。这下好,要是找不回棺材菌,再这样过几天,我看阿水会被逼成疯子。
“那个……”我忽然想到个主意,“阿水,我有个办法,要不这样,你再去捡到棺材菌的那个地方一趟,给烧点纸钱赔个罪什么的,告诉他棺材菌已经被别人拿去了,他要再有意见,就该去找拿棺材菌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这样……有用不?”阿水抬起头,眼巴巴望着我。
“当然有用,你问肖肖,她以前有个朋友,也遇到和你差不多的情况,就是这样解决的。”说完,我悄悄冲肖肖使了个眼色。
“唔唔……”肖肖赶紧咽下嘴里的橘子,用手背擦着嘴说,“对对对,是这样的,我那个朋友啊,也是以前那个,那个,上山玩,看见人家坟墓前摆的祭品,那时候小,不懂事,为了炫耀自己多胆大就跑去了拿了一个,结果回家后就发高烧做噩梦了,后来就是上山拜祭拜祭赔个罪,然后就……好了!”说到这,肖肖还啪的拍下手。
“真的啊?”阿水半信半疑。
“那当然咯。”
“那我就,就试试啊。”阿水看到了希望,嘴一咧,笑了。
“哎,一定要的,肯定管用。”我说,和肖肖相视一笑。
“阿茂,那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啊?”
“额……行,没问题。”我略一考虑就答应了。
“阿茂,那我们明天就去好不好,今天我就不回去了,回去我就怕。”
“行啊,反正我也没事,不过晚上你要睡沙发了。”我拍拍沙发说,我住的房子是一室一厅,阿水只能睡客厅。
“这个行,这个行。”
“幸亏我机灵,你看,配合得你好吧。”在厨房准备午饭时,肖肖偷偷对我说。
“那是,哎,我说,你朋友那故事,是你瞎编的吧?”
“那当然咯,要不你以为呢?”
“我当然以为是编的咯,那么拙劣,也只有阿水会信……哎哟!”我的胳膊被肖肖狠狠地捏了一把。
“明天我和你们一块去吧。”肖肖正炒着菜,忽然扭头对在一旁切土豆的我说。
“你?也去?”
“嗯,不行么?”
“你不要上班么?”
“猪,明天礼拜天。”
“哦哦,我日子都过懵了,那个什么,你不怕?”
“哎,你还以为真有鬼啊?就当散心去,好久没爬山了,该活动活动筋骨啦。”肖肖一边说,一边扭了扭脖子。
“不过来回一百六十多公里啊,回头当天赶不回来你可别叫。”我说。
“大不了请假。”肖肖满不在乎地说。
“现在一到睡觉的时候我就怕,我好几天睡不好了。”晚上临睡前,阿水苦着脸跟我说。
“那你就开着电视睡,电视辟邪。”我把遥控器递给阿水,说。
“有这个说法?”阿水暗淡的小眼豁然有了神采。
“那是啊,调个热闹的台,什么鬼都不敢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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