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商略见多了,他对世界的适应能力大大提高,就算商略是下面进上面出,他大概也不会大惊小怪。
☆、石厝摩罗(3)
一待商略收回身上的火焰,苏浅醍就扑上去抓住了自己盯了许久的东西。
“咦?刚才的那个呢?”
苏浅醍翻弄着商略的右手,奇道:“刚才我明明看见啦?”
商略看着面前的人捧着自己的手掌,埋首钻研,像个孩子发现了惊奇的玩具一样翻来翻去。
“你是说这个吗?”
“哦哦!”
苏浅醍感到手中骤然一热,商略的右手外多了一层兽爪,像是幻影一样,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握的仍然是正常的人手,但是目光中,自己的手似乎是穿过了一层兽爪而放在商略的手中。
兽爪的颜色不十分真实,而在兽爪里面的手亦有些模糊,隐约有青焱缭绕。
“你这是……你是老虎吗?”
可看见掌中的兽爪白毛为底,有几道宽细相仿的黑纹均匀分布,掌厚实且大。虽然这样摸不到实体,感受到的温度也只是略高,并没有他刚才在场外感受到的那种连空气都要烧起来的炙灼感,但是亲眼见识了绿森在商略手下的惨状,苏浅醍猜测这是一种可以自由交替的状态,在商略需要的情况下,进行兽爪与人手之前的替换。
苏浅醍的直觉挺准,商略颔首道:“差不多吧,我母亲是妖虎族的。”
“那你爸呢?”
“他是人类。”
“哇……原来你是杂交的啊!”
听说杂种狗通常比纯种的更聪明也更容易存活,商略这种以同类和鬼物为食的开挂技能说不定就是由此而来。他从上次篱术的种种话语中可以猜到商略的这种属性在妖族中也必然不常见,想到篱术……那娃的血统一定很纯正。
虽然苏浅醍的这句话令商略想到了一些关于“杂种”的回忆,但是他可以感受到,苏浅醍说这句话并没有辱骂他的恶意,更多是一种就事论事,语气中也是满满的惊奇。
只是商略十分不习惯这种别人在了解真相后既不厌恶也不恐惧,反而一副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很有趣吗?说到底自己其实也就是个混血嘛……只不过混的跨度有点大,导致了一些变异。
吞噬妖鬼说起来既是个优点,也是累赘,因为必须依赖吸收其他生命体的能量给他的存活大大提高了难度,但相对的,他的进步也比其他族人快非常多。其实不是一定要妖鬼,只是这两种找起来最方便,能量也相对充沛一些,人类倒是最简单的食物,只可惜味道又不好,能量也不高,一向被他唾弃。
“在我们的世界里,这并不是十分稀奇的事。只是同人类交配生育很容易导致下一代的突变,很大的可能不是变得更强就是变得特别弱。不好意思,本人恰好是前一种。”商略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让对方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苏浅醍自己的见识短浅,且有眼不识金镶玉。
苏浅醍胡乱点了头,显然没有放在心上。他才发现,原来在他们说话间,那间金碧辉煌的大屋子已经变回了他一开始进入的印着壁画的小屋。
“对了我还想问你呢,这些壁画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洋人的教堂吗,却画着和尚呢?!”
“绿森并不是被神父困住的,这间教堂应该解放后就荒置了,因为还剩余一盆圣水可用做困住绿森的能源而被利用,封印在了这间房中。况且绿森并不属于那种西方恶魔,而是东印度流传过来的一种魔神,又叫摩罗。”
商略走到第一幅壁画前,“你也看过了,那第三面墙上画的,便是绿森本体。至于这两幅,则是释迦摩尼,当年绿森在他参悟之时用洪水、火灾、雷电干扰他,还让自己的女儿色诱释迦,但都失败了。”
这里说的绿森,自然是当年真正的大魔神了,而不是他们今天对付的一缕残念,不仅打不过商略,关键是没有眼力见儿啊,怎么会假扮成商略来骗他呢。
苏浅醍一边听商略科普,一边随着他走出了小木门,这一次和来时走了十来分钟完全不同,出了房间,不过几米狭窄的小道,沿着一小段阶梯,便是他们进来时的那扇小门。
看来从他进入这条廊道开始,便踏入了绿森的障眼法中。
两人出了石庴教堂。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在炎热的环境中呆过,来到屋外,苏浅醍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午夜时分,寂静与一地的梧桐叶,还有微醺的路灯,苏浅醍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满腔清凉,心情意外的很轻松,并不像刚刚经历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
这些以前他只会嗤之以鼻的事情,在逐渐见识得更多以后,便发现似乎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不知是不是男人骨子里都有些渴望刺激的基因在作祟,当他面对绿森贪婪的面孔时,心中涌起的并不是恐惧,反而是一种他说不清的悸动,甚至……他隐隐感觉到,这种心情,是自己熟悉且期望的。
“呐~诱饵当完了,你吃饱了是不是也该给我喂点食啊?”
看到苏浅醍飞扬的眉眼,商略滞了一瞬,笑了,“你倒是想得开。”
“只要你说话算话,我就会一直想得开。”
苏浅醍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人,商略早就知道了。今天的合作可谓愉快,吃饱喝足的某人心情大好。
“就像我说的,一般人引不出绿森,可是你不一样,你的灵魂……很特别,你担心自己的身上有些问题,怕以后有危害,其实,倒不必这么想,因为你所具有的‘特殊能力’对你自身应该算是无害的。”
“那是像‘特异功能’这种的?”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但是并不完全一样。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么多年来你没觉察到自己的不同,是因为有人封印了‘真实的你’。直到你被镜神的法术所困,身体受到了刺激,才撼动了当年的封印。”
这也是为什么苏浅醍会看到镜神诞生的画面,商略看到的更多,镜神并不是鬼,该算是种器灵,以愿为藉,难分正邪,全看当初许愿人的心境,怨念极大时,便可能比厉鬼更甚。
他们遇到的镜神是战国时期一个小国的将军夫人的陪嫁物,但是不幸的是,新婚当天他们国被别国设计攻破,新娘子在新房中还未等来她的良人,就被烧死了,死前大概感伤之情和不甘之意甚深,所以引出了镜神。”
“什么?!”苏浅醍大惊,摸着自己的身体,“有人对我下了封印?”
“……”商略略微有些困惑,他刚才那番话表达出的重点是这个吗?
这人倒不在意自己是个怪胎,反而对有人在他不知明的情况下对他的身体动了手脚而耿耿于怀。
“是谁干的?”
“你自己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以后会知道的意思。”
商略这么说,苏浅醍就知道他的臭毛病又来了,知道再问对方也不会多说,他无语地移开了视线。
商略深深的看了苏浅醍一眼,他本以为苏浅醍出自苏家,之前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可是慢慢地看苏浅醍的反应,才觉得对方是真的被蒙在鼓中。
苏浅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对绿森摩罗来说,是不错的……食物吗?”
“不错。现在的你,身体里隐藏着能力,却全无自保之力,在绿森眼中就是一块煮好的肥肉,只需要吞进肚子即可,在石厝教堂里关了几十年,没有外来能量吸收,你说你对他有没有吸引力?”
这么说的话,在商略眼中自己岂不也是块肥肉。
苏浅醍紧紧盯着商略,觉得自己从第一次见面就一直反感商略说不定就是自己的身体在本能的警告自己这个男人的危险。
“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封印,只是使你变成一个普通人,若不是我在你进教堂之前暂时压制住封印,绿森也不会发现你。不然你也活不到今天,早被些野鬼、小妖分食了。”
苏浅醍立刻想到进门前,商略莫名抓住自己手的举动,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觉得这样就说得通了。
本意其实带了些炫耀的商略见他反应平平,不禁感到无趣。
两人沿着一片荒凉的旧路,离开了这一片老城区。
******
三个月后。
苏浅醍走进警局,抖落雨伞上的雨珠后将雨伞靠在墙角,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有人经过他身旁,放下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苏浅醍抬头,陆小刀手上捧着他自己的马克杯,见他看他,咧着嘴傻乐。“今天好冷,小心感冒。”
苏浅醍微笑。
对面坐着的何勇豪吃味,阴阳怪气地逗陆小刀:“刀啊~你苏哥是你前辈,感情豪哥就不是啦?怎么都不见你对豪哥这么好捏?小苏你老实交代,你给小刀吃了什么让他这么死心塌地的。”
苏浅醍面无表情地喝着咖啡,雾气模糊了他的容颜,“前辈也是分有用无用的,能带他长进的叫前辈,教不了好的那叫前车之鉴。小刀又不傻,自然懂得区分。”
而一直无心插画的安棠也不像往日那样挤兑何勇豪,反而表情流露烦躁。“这什么鬼天气,雨季早就过了还下个没完没了的!”
已经入冬了,南方的冬天本就冻,不下雨温度还高一些,一下雨就又冷又湿,而令安棠这么沉不住气的原因,主要是一件困扰了他们数日的案子。
刚巧陆小刀红着脸去又倒了两杯咖啡,给何勇豪、安棠一人送了一杯,算是安抚了何勇豪受伤的心灵,而安棠抱着杯子暖手,不改愁颜。
何勇豪伸着脖子看她桌上的文件,“那碎尸案还没进展啊?”
“别提了!这么多天,连死者身份都定不下来。”安棠揉着太阳穴,她昨晚熬了一夜,可是案子上的进展仍旧寥寥。
这是一起连环碎尸案,目前为止已经有三人遇害了,分别发现与三个不同的地点,都很偏僻,且尸体用利器分割成了碎块,最诡异的地方在于,在警方进行尸体拼凑还原时发现,他们的内脏统统不见了,一点都没剩下。是倒卖器官的人贩子吗?可这也卖的太干净了吧?胸腔与腹部里面完全是空的,不禁让人起疑。况且只是内脏消失,脑子与眼角膜都还在,这也说不通。
“啧~又不是做人杂汤,这犯人真变态。”
另外仨人无语看苏浅醍,说出这种话的人也好变态啊。
陆小刀又问:“怎么会找不到身份呢?”
“没有证件,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也没有失踪人口报案,光靠人像复原,现在到处刊登启示,但是都没人报案,想做个DNA都没有对象。”
“是什么人既没有身份证明,又没有人际交往、社会圈子、工作需要呢?”苏浅醍沉吟。
——“乞丐!”
一个声音从天而降,刘海平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组长?”
“已经从东街口和南门兜的乞丐那儿证实,最近这个受害人是在那附近行乞的流浪汉,至于前两个还在调查,不过基本可以确定,他们的身份应该都是乞丐,所以才会既没有证件,失踪了也没人管。”
那三人听了眼前一亮,可不是吗!这些条件乞丐都符合,果然还是组长有经验啊。
接收到其他人尤其是陆小刀崇敬的目光,刘海平却不像往常洋洋得意,反而叉着腰皱眉,“另外,还有一个消息告诉你们,又发现了一具碎尸,同样没有内脏。”
小剧场:
“哥,我请你吃饭吧。”
“哥,上次那个犯人好聪明的,……”
“哥,我按你说的,果然案子是……”
“哥,你最近怎么样啦,我怪想你的。”
……
被多次打扰二人世界欲求不满的某野兽忍无可忍道:“你们那个小警察怎么回事啊?!一天到晚屁颠屁颠地跟你后头叫哥是几个意思?还有完没完啦?”
窝在沙发里翻报纸的人淡定道:“人缘好,没办法。”
“好个屁!别让我知道他对你有什么念头,不然老子一口吞了他!”
“你不是嫌人类不好吃吗?”
“可是谁要敢动我嘴里的肉,老子让他自己扒好皮洗干净呈上来!”
说着果断扑倒吃掉他的长期储备粮!
所以说,野兽惹不得,更饿不得。
☆、福右(1)
天尽头孤寂的一叶弦月,犹如夜幕的冷笑,过于清冷的月光只能勾勒出城市生硬的线条。钢筋水泥吸饱了最无情的色调,在惨剧上演间选择了旁观。
“呼……呼……”
沉重而急促的气息快速穿过小巷,孤独的脚步声透露主人恐慌而绝望的情绪。
路边悬挂着一只孤零零地灯泡,落下昏暗的橘黄,映出地上斑驳的血迹。男人凌乱的步伐逐渐单薄,他茫然又有些慌张地四顾,狭窄的巷道中只有他一个人,耳中只听到他自己发出的声音。可是男人非但没有放松心情,反而越发紧张。怦怦的心跳声在他耳中被放大如响雷,心脏似乎不堪重负一般发出些微刺痛。
男人不停地在原地打转,似乎这样就能够为自己争取一些发现那隐藏在暗中的猎人的机会。想要找到,却又害怕找到,怀揣着这种极度地矛盾,不停旋转,像只追着自己尾巴跑的小狗一样寻找自己渴望的生机。但也正如小狗永远也咬不到自己的尾巴,那些他苦苦哀求希望上天怜悯赏赐的奇迹,从来就不存在。
有些人虽然落魄,但并不显得狼狈,可是这个男人,上身只穿着一件破旧得棉絮几乎漏光的外衣,结垢的头发半长不短地从脑后凌乱到肩膀,再加上惊恐的脸上布满的血污,他的生活大概已经落到社会的最底层,而那还不够,不幸永远不会停止。如果能够预计到今天这一切,他也许会感恩自己曾经的拥有。
只可惜,人类对于自己的贪念,反省了数千年,也执迷不悟了数千年,他买不到后悔药,也救不了自己的命。
像陀螺一样的旋转除了眩晕带不来任何其他的。他自欺欺人地站在唯一的灯光下,希望这点光芒可以一直庇佑着他,可是就在灯泡的后方,有一双无情的眼透过灯光死死守着他,闪耀着嗜血的凶芒。
过于紧绷的心脏在发出抗议,他恍惚听见五脏六腑颤抖的声音。
“咯呃!!!……”
男人的牙齿发出密集的碰撞声,双眼瞪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爆出充血的颜色。他想要拼命呐喊,却只能从喉咙很出发出无意义的嘶哑风声,体内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举起手,下意思地想要摸索身躯。而事实上,他的双手只是小幅度地摆起,根本什么都触摸不到。
皮肉绽开的声音清晰地响成一片,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可见一朵朵血花争相盛放,更多的血水从他的衣下淌出,汇成小流。
如此猛烈的疼痛,让人想死死不了,想求救却一点希望都没有,这一切,是那暗中的双眼在玩弄他的猎物。
有什么尖利的东西正从自己体内向外突破,这种感觉遍布全身。男人身上的血洞越张越大了,小巧的鸟喙露了出来。
破开他皮肤的,竟然是无数只非常小的雀鸟,通体血红,就连它们宝石般剔透的双眼也满满泛着血光,让人看了非但不觉得可爱,反而望而生寒。此时的男人,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蛋,孕育了这成百上千的袖珍雀鸟。
小雀鸟们“破壳而出”后,并没有飞走,而是汇集到了一处。
巷中唯一的光亮投射出一大片形状模糊变幻的黑影,接着,那团倒影在越来越多成员的加入下,缓缓拉长变宽,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