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我的内丹……竟然消失了。”
丁灵修也大惊失色,道家的内丹虽然名字叫做丹,但并不是丹药,而是一种修为,是凝聚灵气的东西,就跟普通人的元神类似,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方丈望着两人,轻声说:
“张真人莫慌,你的内丹不是突然间无来由的消失了,而是被偷走了。”
“偷走了?”张善义更加不敢相信。
内丹是自己的修为,而且三阶内丹可不同于初阶和二阶内丹,别说偷走,即使是从身体中调动改变位置他也会马上发现,怎么可能被偷走后还一直浑然不觉呢?
“方丈,不会吧,这一路我们并没有遇到什么妖魔鬼怪,也没有和什么陌生人接触,怎么……”张善义话说一半,突然想到了刚才在庙门口碰到的那个录节目的魔术师,“对了,难道是他们?”
张善义看向丁灵修,丁灵修努努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
“应该也不是他们,他们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妖气,连我的寻妖罗盘都毫无反应,而且在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在监视他们,他们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方丈的眼睛缓缓闭上,又渐渐开合,平静地说:
“施主所说的两个人可是一男一女,男人还戴着帽子?”
丁灵修和张善义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那事情就水落石出了,夺了张真人内丹的就是这二人,或者说这二妖。”
“二妖?方丈你说这二人是妖?”张善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且不说丁灵修的寻妖罗盘是否准确,张善义当道士也不是一天两天,不可能跟一个妖怪的手都握在一起都毫无察觉吧。
“没错,张真人不必诧异,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这二妖非普通妖魔,它们有着老衲不便直言的背,景,在棋盘山也兴风作浪多年,绝不是偶然出现,二位机缘巧合,与之相遇,未尝不是件好事。”方丈转动佛珠,一脸和善。
“邪恶盛行的根本原因就是人们的沉默,不管它们有何不普通,这两个妖怪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就要一定降服它们。”丁灵修眼神凌厉决绝,或者真正激怒他的原因是这些妖怪让张善义变得很奇怪,他无法允许救过自己命的兄弟被妖怪变成一个惹人讨厌的人。
“好,方丈,请您告诉我这个妖怪现在在哪里?我和丁兄立刻去找它们,为民除害。”张善义焦急地问。
方丈笑了笑:
“丁施主若是前往寻妖,老衲不便多问,但张真人若要跟去,万万不可。”
“为什么?”张善义有些不解。
“张真人近日可曾破戒?”
张善义一怔,喃喃地回答:
“没错,下山前,师傅曾叮嘱我不要坐火车,否则会遭厄运,没想到师傅一语成谶。”
方丈继续说:
“所以,张真人你现在厄运未散,贫僧还是希望你能留下安心休养,通命养身,让丁施主替你索回内丹,才是上上策,切不可贸然随行,否则二位都将身陷绝境。”
张善义听完,手心里竟然冒出了冷汗,毕竟刚刚破戒得以应验,眼下这位方丈又给自己进行了预言,他实在有些踌躇,虽然自己救过丁灵修,但他仍然不希望丁灵修为自己的失误买单,替他冒险。
“这真是个好主意,跟我想的一样,我也不希望带着一个拖油瓶。”丁灵修语气很坚决地回答。
虽然听着很刺耳,但张善义知道这是丁灵修故意这么说,他是怕自己有危险,不想让自己跟去。
“如此甚好。”方丈点了点头。
“可是……”张善义面露难色。
“别说了,阿义,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丁灵修微笑着拍了怕他。
“你不是要先去地府么?”张善义问。
“你的事要紧,那事先放一放,地府可比银行更靠谱,怕什么,钱放那又不会丢,着急让我还钱啊?”丁灵修说。
“当然不是,好吧,丁兄,你的深明大义,贫道无以言表。”
“少来这套,你救我时我好像连谢你都没有谢吧,哈哈……”丁灵修开朗地笑着,看向了方丈,“方丈,那事不宜迟,您能告诉我这两个妖怪藏匿在什么地方么?我现在就动身去找它们。”
“丁施主不必着急,凡事因缘注定,旅途劳顿,不妨在这里用斋之后再去也不迟。”
“谢过方丈,我这个人生性散漫,也吃惯了鱼肉,是真的难以吃斋,方丈心意已领,还是请您先告诉我怎么去吧,我好速去速回。”丁灵修坦诚地说。
方丈闭上了眼睛,思忖好一会儿才说:
“丁施主恕贫僧直言,关于这二妖贫僧真不便不多言,但丁施主只管凭直觉寻觅便可,路上自会有高人指点,助君降妖。”
高人指点?丁灵修一愣,但见方丈神情淡然,继续追问也是徒劳。
丁灵修只好作罢,告别了方丈和张善义,就匆匆下山。
他之所以下山这么急其实主要还是烟瘾作祟,丁灵修的父亲虽然一直以来并不阻止丁灵修抽烟,因为猎妖师经常风餐露宿,身上潮气很重,抽烟可以驱潮。但丁麟从小就教育丁灵修在佛堂中吸烟、嚼槟榔、说脏话都是不敬三宝之行,会污秽了佛堂清静,因为佛堂是法王宝殿,是出家人修行念佛的净地,很多不懂的人会在游玩或者陪信徒参拜时叼着烟,弄得污烟浊气冲天,严重扰乱出家人修行,这种人的罪过是无量的,所以丁灵修特别忌讳。
但丁灵修开始抽烟并不是为了驱潮,而是寄托着无尽的思念。
丁琴玉失踪后,烟似乎成了唯一能给他带来期冀的东西,如梦如幻的迷雾中,他和丁琴玉的点点滴滴若隐若现,嬉笑怒骂,都在这渺渺的氤氲里浮现又消散。
这点点滴滴的回忆仿佛是一座桥,却偏偏通往了寂寞的牢。
丁灵修叼着烟,向上耸了耸肩,让背包更贴实一些,缓缓走下台阶。
他穿过幽深的小路走出了山林,来到秀湖旁掏出了寻妖罗盘,想发现些线索,却大失所望,寻妖罗盘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忽然远处一袭白衣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白衣少女竟然是他和张善义在山门前遇到的那个少女猎妖师。
她本来已经下山了,为什么又会折返回来,丁灵修有些疑惑,就赶紧偷偷追了上去。
第三十九章 风水奇才(一)
少女没走多远就在秀湖旁驻足而定,明眸眺望着远处的三座山峰,身边那只萌萌的妖怪傒囊正抱着她的腿撒娇,肥嘟嘟的小身躯看起来很萌很可爱。
丁灵修站在她身后的一棵树下,本来想直接上去搭话,但凭他对少女的感觉,他觉得这个少女是货真价实的冰山美人,虽然同为猎妖师,但她眉宇间充满了与南宫傲天匹衡的傲慢,绝对不会那么容易接触,自己冒昧去搭讪,很可能会被泼一头冷水。
丁灵修正思考着合适的方式搭话,就有些出神,手中的烟竟然随手在树上捻灭,扔在了草地上。
丁灵修刚要捡,一个环卫工人就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喂,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没素质,乱扔烟头。”
丁灵修无奈笑笑:
“我这不正要捡起来么?”
“笑什么笑,罚款50。这是景区,你当你家那!”环卫工人语气蛮横。
丁灵修彻底无语了,敢情这个工人早就埋伏好了,就等丁灵修这种把烟头乱扔的人出现啊。
丁灵修努努嘴,掏出了五十块:
“唉,看这架势我不扔烟头你都没工作。”
环卫工人白了他一眼,接过了罚款说:
“那你怎么不去死呢,你不死殡仪馆全都没工作。”
“你……”
丁灵修不由喟叹劳动人民无穷的智慧,竟然一时语塞。他无奈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白衣少女也听到了两人的声音,转过了头。
少女烟眉颦蹙,表情冷傲地望着丁灵修,逆光下的容颜看上去圣洁纯澈。
丁灵修也呆望着她,怔了一下才说:
“嗨!好巧。”
少女点了点头,笑容很浅,像是故意装出来的:
“巧么?你跟我过来的吧?”
“是啊,我见美女你一个人停在湖边,就有点好奇,所以跟过来了。”丁灵修如实回答。
“抱抱,抱抱,唔嘛?我要抱抱……”傒囊用小手扯着少女裙角,伸着小手去够少女的手。
少女轻轻蹲了下去,抱起了傒囊,傒囊紧紧搂住少女,亲了她一口,眨着调皮的眼睛望着丁灵修。
“这个孩子爱撒娇,你继续说吧,你来找我肯定有事。”少女虽然一张扑克脸,面无表情,但却还很通情达理,并没有像丁灵修预料中那样直接无视自己。
“是不是没有找到地府之门啊?”少女试探着问。
丁灵修摇了摇头说:
“不是,是在前往地府之门的路上遇到了点麻烦。我的朋友,就是在你面前卖弄学问那个道士,我们去向阳寺的路上他不小心被山中妖怪偷走了内丹,整个人变得不太正常,灵气也很混乱。所以我想帮他夺回来,但我走的时候,向阳寺方丈只告诉我是妖怪所为,并没有告诉我妖怪在哪里,却说会有人帮助我,我一时没有头绪,我就看到了你。”
少女漠然听完,纤纤玉指捏起了怀里傒囊的小手,上下摇摆,傒囊被逗得嘻嘻直笑,就像刚出生的小婴儿。
“哦,这样啊,所以你就认为我是方丈大师所说的伙伴喽?”少女说。
“嘿嘿,我想美女你一定不会拒绝吧,是吧,傒囊……”丁灵修一边说,一边也伸手逗逗少女怀里的傒囊。
没想到他的手刚要碰到傒囊,傒囊可爱的笑脸瞬间凝固了,脸色变得墨绿铁青,好像一个刚死去不就的弃婴,眼珠瞪得浑圆,原本头上耷拉的头发也全都立了起来,露出了头发下的青筋,傒囊张开小嘴露出了里面的利齿,一口咬向丁灵修。
丁灵修眼疾手快,赶紧抽回了手,毛骨悚然。
他虽然了解傒囊的生性,但他以为这傒囊已经被少女降服,应该没有妖魔的狂暴煞气,而这一下,他才知道自己一个自以为,险些丢了手指头。
“嘻嘻……你看,傒囊替我回答了。”少女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明明是笑声,听起来却平淡如水,凛冽如冰。
“你的傒囊竟然未被降服?”
“当然啦,傒囊是我的好伙伴,我为什么要降服它呢?”少女回答道,轻轻抚摸了几下傒囊的小脑袋,傒囊凶神恶煞的模样立刻不见了,乖顺地依偎在了她怀里。
丁灵修大惊失色,虽然他听说过部分妖魔如果被猎妖师的人格魅力所吸引有可能未经降服就直接追随猎妖师,但这种情况必须要求猎妖师对自己的技术有强大的自信,不然一旦妖魔魔性突然爆发,很可能伤害到自己。
而丁灵修眼前这个少女,看样子年纪跟自己相仿,或者更长几岁,但她孤身一人竟然敢让一个未经驯服的妖怪呆在自己身边,实在是不可思议。
“不过,你放心,刚才是开玩笑的,这次我会帮助你,仅仅看在方丈大师的面子上。”少女笑容僵硬,看了看丁灵修。
“那真是极好。”丁灵修轻松了一些,把手伸进兜里掏出一根烟,望向了秀湖,声音平淡如烟:“刚才看你望着秀湖出神,是在赏景?”
少女没有回答,而是也把目光移到了秀湖,秀湖在群山环抱之中泛着粼粼湖光,瑰丽动人,并无异样。两个都很闷的人在一起交流,就感觉连空气中都萦绕着密不透风的浓雾,沉闷压抑,而丁灵修手中袅袅的香烟把这浓雾实质化了。
“你的寻妖灵器是不是没有发现妖怪的踪迹?”少女眼眸盯着湖水倒影的山光,声音没有起伏。
“是啊,我也很纳闷,为什么我的寻妖罗盘会毫无反应,能够悄无声息偷走阿义内丹的妖怪怎么说也得是妖孽级别,不可能毫无反应啊。”丁灵修深吸了一口烟,陷入沉思。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感觉不到妖气就被偷走东西。”少女说。
“你也被偷走东西了?”
“是啊,我下山以后才发现,我的聚灵球竟然会被人偷走,那么大个东西,真想不到。”少女僵硬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是不是一个很大的水晶球?还会发出绿光?”丁灵修追问。
“没错,你怎么知道?”少女烟眉轻挑,看向丁灵修。
“偷咱们东西的果然是一伙妖怪,它们就是先偷走了你的聚灵球,又用聚灵球偷走了阿义的三阶内丹。”丁灵修湛蓝的眼眸里闪烁着灵光,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阿义被偷走了内丹还浑然不觉。
原来问题出在了那个水晶球上,这个少女所说的聚灵球是方壶神山雪顶之巅的一颗神石,汇天下至寒之气而凝成,通体纯澈,宛如水晶,球体内部有九九八十一道冷魄寒纹,会根据球体吸收的灵气发生颜色变化。但这聚灵球虽然是颗神石,但本身没有任何灵气,却是所有奇人异士所觊觎的存储灵气的最佳器皿,因为聚灵球本身极其纯净,任何灵气存放其中都不会被污染,而且可以自由存取。聚灵球相比其他存储灵气的神奇,有一个特点,就是它能把人体内的内丹和元神也可以自由抽取,而且这个时候,被抽取的人不会有任何反应,也就是浑然不觉,所以当使用者要存储他人的灵气、内丹时,必须要让被抽取的人按自己的要求重复一句使用者所说的话,才能确认被抽取。抽取成功后,会根据被抽取的灵气值,发出不同的光芒。
“想不到它们竟然这么嚣张啊,偷都偷到咱们猎妖师头上了,而且还接二连三,变本加厉。”少女有些气愤,轻轻放下了怀中的傒囊。
“而且最要紧的还是根本毫无头绪,连我的寻妖罗盘都毫无反应。”丁灵修眉头紧锁,一脸无奈。
“谁说毫无头绪的?你以为猎妖师都要靠寻妖灵器才能找到妖怪么?”少女突然得意起来,丁灵修发现,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少女,只有得意洋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才自然起来,可能因为她与生俱来就有种贵族的霸气,只适合一副骄傲的模样。
她刚说完,她腿边的傒囊也仰起小脑袋,小手叉着腰,鼻子发出哼哼声,大眼睛呆望着丁灵修,傲气十足。
“你知道它们在哪?”丁灵修叼着烟疑惑地看向少女,同时掏出了寻妖罗盘,以为事情发生了什么变化,妖怪的妖气已经出现了,但寻妖罗盘还是老样子,指针岿然不动。
“你连方丈大师为什么让你来找我都不知道呀,因为我寻妖根本不用这些东西,我看风水就能知晓妖魔鬼怪的准确位置。”少女的声音自信而高傲,她用手轻轻撩开被湖风吹拂起来的一绺头发,白色的长风衣随湖风翩然而起。
逆光中,少女像朵亭亭玉立的白百合,高贵典雅,从眼睛透出的和煦而又淡漠的光,让人不敢侵犯。
凭风水定妖?难道……
丁灵修如遭雷击,牙齿险些将烟嘴咬断,惊骇道:
“风水定妖?敢问美女你芳名?”
少女淡淡回答:
“郭墨寒。”
第四十章 风水奇才(二)
丁灵修听到这三个字时如雷贯耳,这个少女的真实身份竟然和他隐隐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
郭墨寒?风水定妖?毋庸置疑,这郭墨寒一定是郭家一派的猎妖师,即使不是郭忘川的女儿,也肯定是郭忘川的亲戚。
虽然猎妖师界流传的说法是郭忘川当年输了赌约,将百鬼图赠与丁麟。但丁、郭两家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尤其郭家,一直以来对此事耿耿于怀,把这视为血海深仇,甚至曾动用财力雇佣杀手准备谋害丁麟。但人算不如天算,丁麟岁运并临,早在杀手来之前就驾鹤西去,郭家这仇算是老天替它报了,但这仇他们郭家却不认为就此了结。
俗话说:父债子还,不管有没有道理,郭家是认为有道理的。
丁灵修怔怔看着郭墨寒,心想这个方丈这不是故意害自己么,自己平时隐姓埋名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拥有百鬼图,而另一方面就是为了防止与郭家人碰面,遭遇不测。现在他怎么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故意怂恿自己与郭墨寒相遇?
郭墨寒望着神情古怪的丁灵修,不解问:
“怎么了?我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