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君淮看完也有点蒙,啧着嘴递给玉引:“这是奇怪了点啊。”
玉引接过来瞧瞧,怔了半晌,看看孟君淮又看看手里的册子,看看手里的册子又看看孟君淮,看得他更蒙。
他一按她转来转去的头:“干嘛?”
“那个……君淮,我问句不太该问的?”
他已经很久没见她这么小心过,皱眉道“你说”,她还挥手让旁人全都退下,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怎么了?”孟君淮被她搞得紧张,皱眉看着她。
玉引凑到他耳边,声音低如蚊蝇地说了一句话。
孟君淮一下就炸了:“你瞎说什么?!”
她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字字清晰,问他说:“皇长子殿下……没有龙阳之好吧?”
这叫什么话?!
“你别生气……”玉引迎上他的一脸惊悚,黛眉紧蹙着,“你听我说,一般男人心没这么细。你看,我坐月子时你讲究给我补身,但你会这么天天盯着碗碟的花样吗?肯定不会。这显然是女儿家的心思,所以……”
玉引说得也战战兢兢的,扯扯嘴角,又问他:“但应该不会吧?”
“肯定不会!”孟君淮没好气地照着她额头一推,“这话不许说了,传大了还了得?”
“所以我这不是让旁人都退出去了吗!”玉引锁眉一叹,“再说,皇长子他要不是……那个意思,咱总得想想是什么意思?不能就这么糊涂着啊。”
这倒是。
孟君淮沉吟起来,静了须臾,忽而“嗯?”了一声。
玉引也:“嗯?”
“你记不记得那天阿祚从宫里回来,说什么来着?”他看向她道。
“他说哥哥姐姐都挺好的……”玉引依言回思着,又说,“还说皇长子教他下象棋来着?”
这没什么啊?
“不,还有一句。”孟君淮深吸了口气,“他是不是说过‘姐姐担心尤哥哥的伤,问了好几次’?”
“啊?!”一瞬间,玉引差点下巴脱臼。
阿祚口中的那个“姐姐”,是端柔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玉引:卧槽,皇长子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皇长子:……六婶,您走错频了。
玉引:……?
皇长子:您说的那是隔壁《盛世妆娘》的五殿下……
亓官修:呵,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要跟我比,你可差得远了。
皇长子:……五爸爸好。
亓官修:…………………………
☆、第127章 情分
孟君淮说完这话后,二人大眼瞪小眼地懵了一会儿。然后玉引说:“这……咱得问问尤则旭吧?”
莫名其妙让公主瞧上了是怎么回事?
孟君淮“嗯”了一声,想想又说:“回头再说吧。现下我伤着,他也伤着,谁也不方便走动。”
玉引忙道:“可别!”
她扯扯嘴角说:“还是先问明白吧,端柔公主的好意总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受着。受得久了,以后想拒绝可就不好办了。”
两边都是小辈,一个是叫她一声六婶的侄女,一个是在府里同住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玉引觉得能不出麻烦就不出麻烦为好,尽量不让任何一边伤心难过。
但孟君淮说得也没错,他们两个现在都伤着,他去问话难,叫尤则旭过来回话也难。
于是只好玉引走一趟了。
玉引便也没叫人另外带话,午膳后歇了会儿,便往前宅去了。
彼时尤则旭也刚用完午膳,迷迷糊糊地正要睡,乍闻王妃来了,吓得一下清醒过来。
他手在榻上一撑想起来见礼,伤处骤然疼得两眼发白,差点昏过去。
玉引跨过门槛便见他支在榻上的手紧攥着被褥,紧咬着牙关,一头的冷汗,忙说:“你歇着就是,我随便问你些事。”
尤则旭迟疑地看看她,玉引便在几尺外花梨木圆桌边的绣墩上坐了,见他还撑在那儿不敢松劲儿,一哂:“趴好歇着,你这样我没法问。”
尤则旭这才不得不趴回去,紧张而疑惑地看着她。玉引清了清嗓子:“咳,你跟王爷禀的事儿,我们方才小议了一下……觉得应该不是皇长子的意思。”
“那是……?”尤则旭一怔。
“这个……阿祚那天被皇长子留在乾清宫中玩,回来与我们提了一句。说端柔公主担心你的伤势,问了他好几回。”她边说边目不转睛地打量他,“你和端柔公主,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情分的?”
“啊?!”尤则旭惊得一下子又撑起来,再度疼出一层冷汗。他倒一吸气,顾不上多缓就惊愕地望向她,“王妃您、您别多想……我跟端柔公主就见过一回,哪有什么‘情分’……”
玉引则被他的反应弄得有点想笑:“我就问问,你不用这么紧张。有没有的,你说实话就是,又不算是什么错。”
她一时担心尤则旭是不是顾忌她与东院的关系所以不敢直言,然则尤则旭将痛意缓下去之后,神色却变得有点古怪。
他很平静,又好似在避什么一般的躲着她的姑娘,声音低低的:“真的没有。我……我有喜欢的姑娘了,跟端柔公主当真不熟。”
“有喜欢的姑娘了?”玉引瞧着他这闪避的神色,便觉这姑娘不是和她有关就是和王府有关,便追问下去,“谁啊?说来听听。你也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若是咱府里自己能做主的人,我回去跟王爷打个商量。”
“我……”尤则旭稍一噎,目光似乎因为添了希望而亮了些,转而又暗下去,“不是王府里的人。是……尤家一位世交的女儿,我会自己同家中说的,不劳王妃操心。”
玉引眉头微蹙,还是觉得不对劲。但她没再继续问,想着这些事还是随缘就好,她要做的是将关乎端柔公主那部分告诉孟君淮,让他看怎么办。
。
房里,尤则旭在王妃离开后兀自静了会儿神,然后颓丧地跌回床上趴着。
王妃方才问话时,真有那么一瞬,他想告诉王妃那姑娘是谁。但话到了嘴边,他还是不敢说。
他倒现在都还记得,当年则昌在府里犯了事被赶回家时,祖母替则昌鸣不平,而祖父又那么无奈而又沉肃的口吻说:那是谢家!
他更加清楚,在府里的这些年,府中上下对谢家的两个女儿是怎样的态度,对他和尤则明又是怎样的态度。
——她们是府里真正的“表小姐”,管王爷叫姑父,所受待遇与和婧她们相比,只差个郡主封位;但他与尤则明,则跟选进府的普通伴读没什么差别,被人叫一声“表公子”,其实在东院是半主半仆的身份。
谢家的人他们根本就高攀不上。如若跟王妃说了……他都不敢想象王妃会是怎样的反应。
或许会震怒于他的痴心妄想,又或许会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但不论是哪一样,她大概都不会许他继续跟着师父、不会让他继续待在锦衣卫了。
那是让他十分恐惧的结果。
他不想像家里一样将全部前程都寄托在姑母、或说是寄托在阿礼身上,他想拿自己的本事去拼。
他也想象过,或许在他建功立业了之后,王妃会主动为他牵上那条红线呢?
。
正院,孟君淮歪在榻上一边慢悠悠地给小明婧念诗听,一边时不时睃一眼坐在榻边的谢玉引。
她从前宅回来后,就明显带了一种异样的兴奋。说完正式后他问过她一回,她两眼放光地跟他说:“我觉得……尤则旭八成是看上我正院的哪个姑娘了!”
然后她就这么一脸怪笑地琢磨起来,还让珊瑚把正院的名册都拿了过来,执着根毛笔又圈又画的,“筛查”的模样认真得堪比他们锦衣卫办事时的神色。
这都多久了?有两刻了吧?
孟君淮看不下去,将手里的书放下,抬脚踢踢她:“哎。”
“嗯?”玉引回过头,他哭笑不得:“这位师太您最近是不是过得太没趣?这么‘钻研’人家孩子的心事,你不怕佛祖笑话你?”
他越想越好笑。想当初她刚嫁进来的时候……那叫一个“六根清净”!他留宿在她这儿,跟她盖一个被子她都别扭。他解释说是因为榻上只有这一床被子,她就很理所当然地想再去给她取一床来!完全没有自己已经嫁为人|妻的意识!
再看看现在……啧啧!人家琢磨起别人的亲事了。
他便认真道:“你要是没事干,我去帮你寻点……咳,小孩子不能看的话本?这类书翰林院那帮人也能写,绝对香艳还能配图!咱一起看看?”
玉引:“……”
谁说要看那个了!!!
她绷着脸将手里的册子往他腿上一拍,倚在他怀里的明婧就嘿嘿嘿嘿地笑了。
“不许笑!”他虎着脸一拍明婧,明婧瞅瞅他,很大方地把自己正嘬着的手指拿出来跟他“分享”,他歪头一避,被抹了一道口水。
“……”孟君淮边擦擦脸边跟玉引继续说,“你就别操这个心了,他要是肯说自然会说。现下他不肯说你又想知道……不如让侧妃问去。”
“得了吧,我对他没什么看法,但尤侧妃现下只怕看他真不顺眼。”玉引吁了口气,将册子一放,“罢了,不看就不看。先说说,端柔公主的事儿怎么办好?”
“这事啊……”孟君淮沉吟着,摇了摇头,“若压根不是端柔公主安排的,咱直接跟她说便很尴尬;若是,咱跟她说又伤她的心。”
“那……”玉引望着他。
孟君淮斟酌片刻,一喟:“我给皇长子递个信吧,毕竟药是借他的名义送过来的。”
。
这个信递过去后,一点儿回音儿都没有。
转眼间又十几天过去。孟君淮养好伤后多歇了几日,在陪明婧过了一周岁生辰后再度离京,玉引才突然听说端柔公主要来拜访。
她接过帖子时都有点懵,皱眉问芮嬷嬷:“公主怎么说的?”
“公主说来贺仪安翁主满月和加封。”芮嬷嬷这般回道。
这倒是个明面上的由头。为明婧请封的折子是在她出生后不久就递进去的,现下才册,倒正好跟满岁凑了个双喜临门,近日来道贺的人一直不少。
玉引便也不好拒绝,回帖说随时等她来,几个堂妹都会在府里等她。
第二天上午,端柔公主就来了。
她进府后先来向玉引问了安,又与和婧、兰婧她们说了会儿话,其间玉引一直怀揣着好奇想看她会问尤则旭不会?等到午膳后,她可算提了!
孟瑜婧带着点羞赧的笑,瞧瞧在庭院里玩的堂妹们,将坐在堂屋的玉引往西屋中请:“婶婶,我跟您说几句话,我们进屋吧!”
“哎,你就在这儿说不行?”玉引成心吊了她一句,孟瑜婧低着头:“您都看了我半天了,您知道我想说什么……”
玉引就屏住笑依言与她一起进了屋,瑜婧半请半按地将她推到罗汉床边坐下,她刚坐稳,瑜婧就问:“婶婶,哥哥说那个锦衣卫在您府上养伤……他还在府里吗?”
“那个锦衣卫”?
玉引对这个称呼有点诧异:“你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瑜婧摇摇头:“我就跟他见过两回。上回您知道,就在乾清宫,我也没出来;再往前,是他去我府上搜查,我当时有点生气,没想着问。”
你们这也太有意思了。
玉引笑了一声又敛住,缓缓道:“他叫尤则旭,是我们府上侧妃的侄子。现下人还在这儿,但你……”她思忖着问瑜婧,“皇长子没跟你说?”
“哥哥说了,他不喜欢我。”瑜婧道。
玉引忙说:“也不是不喜欢……他就是说跟你没什么情分。”
“对,我也是这个意思……反正差不多,就是没有喜欢。”瑜婧坐到她身边,闷着头说,“这很正常啊,我们就说过那么几句话。但我……婶婶,我已经喜欢他了,我能再见见他吗?”
瑜婧眼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这种期待玉引见过,在和婧久不见谢晟的时候,就总是这个样子。
可是……
她踟蹰了一下,到底没好提尤则旭心里另有旁人的事,只跟瑜婧说:“他这养着伤呢,你一个待嫁的姑娘,进去探望不方便。”
“那我就在门口看看。”瑜婧立即道。说完,她便低下头一叹,“婶婶您不知道,父皇给我挑驸马,挑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我都不喜欢。因为父皇说,夫妻和睦是最要紧的,要像他与母后、您与六叔、十二叔与十二婶那般才是,我觉得他们都做不到……”
玉引听得有些不解:“那你就觉得尤则旭能做到?”
“嗯,我就是觉得,他和我想象中的丈夫差不多!虽然只说过那么一次话,可我就是觉得……”瑜婧抬眸间与她的视线一触,双颊一下子又红透了。
然后她便再说不道理,闷头拽着玉引的衣袖,完全就是小姑娘撒娇的模样:“六婶您就行行好嘛!我就去看一眼,在门外跟他说两句话,好不好?您就让我去嘛!”
作者有话要说:
孟君淮:哎你是不是最近无聊所以八卦?我弄点小黄书来给你看?
玉引:谁要看那个了!我这儿琢磨的是尤则旭的事儿!
孟君淮:可以让他们把尤则旭写成主角
玉引:Σ( ° △ °|||)︴你说啥???
孟君淮:……………………卧槽脑补了一下辣眼睛,我在说什么!
杨恩禄:您是不是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恶趣味……
杨恩禄,卒,享年三十二岁。
☆、第128章 公主
端柔公主这么说,玉引想想,由着她也罢,便点了头,带着她往前宅去。
前宅,几个男孩子正在尤则旭屋里猜谜语玩儿呢。尤则旭养伤这些日子闷在屋里没事做,闲书读了不少,肚子里揣了好些这些有的没的。
他就拿来给几个小公子猜,尤则明跟阿礼还好,打从阿祺往下,就全都一脸呆滞猜不上来了。
门声被扣得一响,几个全看过去,阿祚阿祐齐齐地喊了声:“母妃!”
“王妃。”尤则旭一撑身。他伤好了不少,虽然还得将养些时日,但起来走动也已不难。
他起身下了榻,却见玉引并不进来,不禁怔了怔:“王妃您……有事请进来说?”
“我没什么事。”玉引一笑,侧头看向端柔公主,“那你们聊着,我带孩子们回去。”
端柔公主福身算道了谢。她原站在门边,被墙挡着,屋里的人瞧不见是谁。福身后她往前一走,尤则旭脸色倏然一白。
但阿祚很高兴:“姐姐!”
阿祚扑过去,端柔公主蹲身抱住他:“阿祚,好久没见你啦,想不想姐姐?”
“想!”阿祚应得特别干脆,端柔公主摸摸他的头:“那你去跟你大姐姐说一声,姐姐晚点去找你们玩,好不好?”
“嗯!”阿祚用力点头,又向哥哥弟弟们介绍了这个姐姐,然后几个人便都随着玉引一起离开。
一方小院里安静下来,尤则旭站在屋中,想着王妃先前的话就紧张,硬着头皮一揖:“公主。”
“嗯。”孟瑜婧低着头,脸上一阵阵地发烫,木了一会儿,抬了点儿眼帘,“你……还好吧?”
“……”尤则旭窘迫地清了声嗓子,颔首,“臣没事,公主您……”
他话声顿住,一时也不知接下来要说什么。卡了片刻,说了方才同王妃说过的话,“您有事请进来说……?”
“不了。”孟瑜婧立刻摆手,“六婶说……说我一个待嫁的姑娘,进去看你不合适。”
尤则旭:“哦……”
孟瑜婧:“……”
俩人一时都找不到什么话题,气氛里尴尬升腾。孟瑜婧踟蹰了半天,又憋出一句:“我听哥哥说了,说你不喜欢我。”
“……没有!”尤则旭急辩了一句后脸色发白地噎住,避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