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道是。
颜家的东西送到了,下午颜浧来了。
他亲自将二万两银票,送到了陆落手里。
闻氏连忙给他塞了回去:“不许胡闹。三郎,你听我一句话,莫要随着落儿的性子,她知什么轻重?”
闻氏终于不叫颜将军了。
颜浧高兴极了,然后又劝他岳母:“岳母,五娘的东西,不都是我的东西?放在她这里,她高兴,我也高兴,旁人不知道的。”
闻氏听了这话,思忖着,竟觉得颇有道理。
颜浧不缺钱,放在哪里不是放?
放在陆落身上,陆落还开心,何乐不为?别说二万两,就是全部身家性命,颜浧也是给得起的。
“你拿钱的时候,没人知道?”闻氏又问,“你的钱,从前是放在哪里的?”
“我身边的管事收着。我的东西,不跟家里搅合在一起,拿钱也无需上账。”颜浧笑道,“我连账本也没有,谁也不知钱的去处。”
闻氏见颜浧真想给,而陆落真想要,就不再阻拦了。
陆落收下了钱,当着颜浧的面数点清楚,满意颔首:“正好的,颜将军破费了。”
加上颜浧给的酬金,陆落的全部现银,就有十二万令四千两。
“折合人民币1800多万元,折合美元280万美元,还不错。”陆落心想。
虽然古代的购买力和现代不同,折合成人民币是没有意义的,但是陆落就是喜欢这样算。
她只对美元和人民币有感觉,银子再多,陆落都不会有成就感,因为不是她熟悉的币种。
算完了,陆落露出个小小的笑脸。
颜浧瞧见她看了,心里顿时就灌了蜜糖一样,甜得发腻。
他甚至想亲下她的小脸蛋,和她圆溜溜的眼睛。
颜浧离开的时候,陆落送他到垂花门,悄声问她:“你想去骑马吗,我可以教你。”
陆落眼眸微抬:“我骑马比你好。”
颜浧微愣,继而失笑:“那什么时候比试比试?”
他就喜欢他媳妇爱吹牛的模样,特别有将门夫人的威仪。
陆落沉思一下:“我要是比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好。”颜浧痛快应下。
“你都没问是什么事!”
“任何事都行。”颜浧道,“我素来一言九鼎。”
陆落眼珠子转了下,唇角微挑,道:“那好,你选个日子,定了规则,我们比一比骑马。”
第088章下雪(蛮er 和氏璧+)
宅子选好之后,颜浧没空陪陆落赛马,因为他要去兵部当差了,任职方司五品郎中。
他年轻太轻了,“兵部尚书”一职给他的话,朝臣不满,皇帝也会忌惮,着实招摇得过分了。
以后,只怕少不得麻烦。
该张扬的时候理直气壮,该低调的时候恪守本分,谁都拿他没法子。
颜浧很懂得踩线,哪些地方能踩,哪些不能,他非常门清。
于是,颜浧讨了个五品的郎中。
兵部下设立四个司,有武选司、职方司、车驾司、武库司。
众所周知,油水最好的是武选司,负责全国二十三路各处武官的人事选拔和调任。三年一次的京察,多少人要塞钱进来?
而兵部最差的职位,都在职方司。职方司不涉及人事调任工作,没人巴结,几乎是毫无油水,而且风险极大。
职方司的郎中,有点类似于陆落后世的总参谋长。
当然,这个总参谋长,可比后世的待遇差了千百倍。
职方司的郎中,主要负责根据军事态势,统筹军事谋略,拟定军事计划,判断战事状态。
一旦吃了败仗,除了主帅的责任,职方司郎中也要背上“统筹失误”的过错,推都推不掉,责任是死死的。
而战事瞬息万变,最难的就是不在战场,却也进行统筹和判断,没有人能真的算得准。
陆落听她太师父说过,清朝的职方司郎中,养了一批术士,让术士们给他算命,怎么统筹才不吃败仗。
这是秘而不宣的。外人不知道,只要术士行内之情。
而颜浧,新封的忠武侯,就是选了“职方司郎中”,这么个风险大、责任大、而油水稀薄的职位。
京里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则骂颜浧傻。
骂的人,包括陆其钧。
“随便一句话。别说武选司的郎中。就是侍郎、尚书也要得来的。结果呢,他选了什么狗屁职方司!”陆其钧觉得颜浧不会钻营,只会在西北打打战。没有大出息。
不过,人家已经是万户侯了。仔细想想这点,陆其钧的气又消了些。
陆其钧又想:现在职方司委屈几年,以后皇帝更同情他。就是尚书了。
颜浧也不算太傻。
“颜浧的父亲在西北十几年,他自己也是十几年。父子两代人。积累了无数的战争经验,他去做职方司的郎中,远比那些只读兵书的文人强多了,至少他对战事的运筹更加精准。这是对战事负责。对百姓和江山安危负责。”陆落心想。
光这一点看,颜浧是心怀天下的,算是个很有责任感的将领。
陆落想到这里。很快就丢开了。她不能想,一想就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心里竟有些妥协。
职方司上一任郎中致仕五个月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职位空着。
颜浧新接手,既要熟悉人事,又有熟悉案牍,一连半个月没怎么睡觉,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也把儿女情长丢开了。
跟陆落比赛骑马的事,也抛之脑后。
到了十月初五,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细雪簌簌,洋洋洒洒落下来,地面很快就是一层镀银,将光秃秃的虬枝都遮住,软绵绵的,素净纯洁。
正院的人,都冻得要死。
她们都是从江南过来的,没见过这么冷的冬天,一到下雪全萎了,缩在屋子里不敢出去。
陆落是最怕冷的那一个。
当然,也有那壮实不怕死的,跑出去玩雪,比如陆落的丫鬟碧云和倚竹,还有闻氏身边的暖雪和春蝶。
“姑娘,姑娘,你摸摸这雪球!”很快,倚竹捧了个雪球进来,一双修长嫩白的手,冻得通红。
“我不要,冷死了都。”陆落嘀咕。
她非常想念有暖气的年代,而且她一北方人,什么雪景没见过?
“姑娘,姑娘……”倚竹作死,使劲把雪球往陆落脸上凑。
“快拿开,你这傻丫头!”陆落往后缩。
闻氏和秦妈妈几个人,笑得不行。
“五娘最惜命了,断乎不能挨冻的。”秦妈妈笑道。她觉得陆落包裹得紧紧的,又捧着暖炉不离手,像个小老太太。
天一冷,陆落就彻底蔫了,跟被霜打了一样。
最后,还是闻氏和秦妈妈、吕妈妈捧场,拿着倚竹的雪摸了摸,慢慢要化了,倚竹这才丢出去。
出门之前,倚竹还给陆落做了个鬼脸。
陆落气得要揍她。当然,肯定是打不过她的,只能委委屈屈的想想而已。
下午的时候,地龙就烧了起来。
虽然厨房上的婆子觉得现在就烧地龙,太费钱了,至少要等到冬月。可是闻氏发话了,婆子们又不敢,就派人去问了管家大姨娘。
大姨娘现在巴结闻氏还来不及,立马就答应了。
地龙烧起来,屋子里逐渐暖和。
陆落像条冬眠的蛇,温度一起,她就活过来了。
吕妈妈给她做了双新鞋,她穿着有点紧,就围绕着炕沿打转,把新鞋踩松一点。
丫鬟们都挤进了这屋子里。
快到下午申初,雪越下越大,竟成鹅毛纷飞。
小瑞儿冒雪进了正院,落了满身的白皑。
“夫人,闻公公身边的一清公公来了。”小瑞儿悄声,对闻氏道。
一清上次被闻氏派去了湖州府,将她们的财产和比较器重的几户家人子带上来。
这件事,闻氏不打算告诉陆其钧,自然也不想家里其他人知晓。
陆府没见过一清,不知一清才回京。
闻氏微喜,道:“快请进来。”
片刻之后,果然见一清快步走进来。一清生着国字脸,颇有正气,看不出他是太监。
给闻氏见礼之后,他就坐在椅子上喝了杯热茶。
“……人都带来了,先安置在公公的院子里,听候姑奶奶安排。”一清对闻氏道。
然后,一清还把礼单交给闻氏,这是她的下人从湖州府带了些东西上来。
闻氏拿过来看了,微微颔首。
“这样,你让公公先安顿好他们,等我明日抽个空,再过去瞧。不要露出风声,叫人知道了。”闻氏笑道。
一清道是。
喝了点茶,休息片刻,一清又道:“姑奶奶,还有件事……”
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道,“奴婢……奴婢还带了个人上来……”
“谁?”闻氏不解。
第089章胸有大志(第五更求月票)
“是不是老五?”陆落听说湖州府来人了,笃定问一清。︾陆落和母亲回到湖州府,她并不参与湖州府的排行,因为陆其钧从不将她们的八字送回去,想另立族谱。
所以,湖州府的姊妹们,都有她们的序齿,陆落去了之后,她们只是按照年纪,叫她“落妹妹”或者“落姐姐”。
老宅排行第五的,叫陆芙,是二伯母的第三女,生得百伶百俐,嘴巴厉害得很,最喜欢捉弄陆落了。
陆落饶是好性格,也常想打她的冲动。
没有比陆芙更淘气的女孩子。要是在后世,她绝对是一小太妹。
陆芙最是不听话的,老祖宗也拿她没法子。她最过分的,就是前年端阳节,冒名顶替她哥哥,上场打马球,还打赢了。
她马术好,球技也好,赢得满堂喝彩,二伯母当场气得晕死过去。
陆落前世是马球爱好者,五岁就学骑马,还参加过马球俱乐部的业余赛,她所在的球队,赢了好几次业余冠军。哪怕是跟专业马球队打,她也不输的。
陆落也是从小练马球、马术的,可跟陆芙对阵两次,都是棋逢对手,愣是没有赢过她。
陆芙打球可拼命了!
她简直是个小辣椒的性格,一点也不像这个年代的女子,毫无端庄贞淑,泼辣得湖州府远近闻名。
管教也没用。
二伯母都气哭了,说要赶紧把她打发出门,免得丢尽了陆家的颜面。
偷偷跟着闻氏的船队上京,绝对只有陆芙干得出来。
估计湖州府的人还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正是。”一清略带歉意笑道,“奴婢到了湖州府。五姑娘就说要跟着上京,不过是游山玩水。
陆家老太太和二太太不同意,奴婢也没答应。后来船开了,走了半个月,才在船舱底下的暗格里发现她,她躲在绸布下面。
要不是她夜里经常偷东西吃,让船夫以为是老鼠。也抓不到她。开船半个月。再回头是难了,派人送她回去,她扬言会再跑。
而且。她躲在船舱里上京,是给家里留了书信的。假如强行送她上岸,她真的跑得不知踪迹,老家的人以为她上京了。她却又丢了,岂不是姑奶奶担不是?
奴婢思前想后。这位姑娘着实太厉害了,只得带了她上京。如今安顿在公公的院子里,姑奶奶您明日过去劝劝她,再派了妥当的人。送她回去。”
陆落扶额。
闻氏也目瞪口呆。
“这个疯丫头,依我说,抽她一顿。关半个月柴房,才能磨磨她的性子!”陆落道。“二伯和二伯母舍不得打!要是交给我,半个月就要把她的性格磨圆了。”
闻氏身边的丫鬟和婆子们都笑了。
陆落有时候,特别像个大人。她明明是圆嘟嘟可爱的模样,用大人的口吻说话,特别好玩。
“亲爹亲娘的,谁舍得打啊?”闻氏失笑,安慰陆落道,“别生气,她既然到了京里,就好好款待她。等过了年,再送她回去,看着你二伯母的面子吧。”
陆落颔首,也只得如此了。
总不能不理她。
二房的教育,其实也没有问题。二伯母四个孩子,一个儿子,三个女儿,独独陆芙泼辣任性,跟她的兄弟姊妹不同。
可见有些性格,真是天生的,后天管束不了。
闻氏准备下午就去见陆芙的。
陆落拦住了她:“娘,天寒地冻的,又是这么大的雪,还是明天再去吧。”
闻氏瞧见天色渐晚,就听了陆落的建议。
晚夕,母女俩一处用过了晚膳,秦妈妈和吕妈妈、还有丫鬟们,都挤在里屋做针线,取些暖意。
正院只有这三间正屋挖了地龙。
“……芙姑娘比我们五娘还大几个月,亲事有着落了吗?”她们的话题,还是萦绕着偷偷上京的陆芙。
“听说定了她姨母表兄,咱们上京之前,二太太不是还说苏州来人的吗?”
陆芙性格野,湖州府都知道了,远近没人愿意与她结亲。
前年有户县城财主,托了关系要求娶,合族皆知,然后合八字的时候,说什么八字相克,就不了了之。
大概是后来打听了陆芙的为人秉性,不敢结交吧。
二太太要面子,而后再有人求亲,她都是遮遮掩掩的,没有十成把握,她也不往外说。
陆芙的外祖是苏州大富商,她姨母也是嫁在苏州的,同样是巨贾门第。
“定下也好,她能收收性子。”秦妈妈感叹道。
“我瞧着也难,芙姑娘多厉害啊,平常她跟我们姑娘说话,我瞧着她那主意,竟是要提刀上马,做个将军去!”碧云在一旁道。
陆芙的确说过这话。
她跟陆落说:“落儿你想想,我兵书读得比那些男人多,我马术更是比他们好,我不怕死不怕疼,我能耍长枪大刀,我凭什么不能建功立业,挣个功勋回来?落儿你说,我能封个女侯爷吗?”
陆落会告诉她:“没有女侯爷。”
陆芙就撇撇嘴,捏她的脸:“没见识,以前还没有女皇帝呢,后来不是有了?男人都贱,你得把他们打服气了,他们就乖了嘛!”
她说“男人都贱”的时候,正巧她哥哥听来了,说不得说教一番。
这些话,陆落和闻氏身边的丫鬟经常听陆芙说。
就是因为这样,陆芙成了整个湖州府的怪胎。更可恨的是,她生得美艳。如此,就更有流言蜚语了。
“她啊,我有时候嫉妒她……”陆落倏然插嘴。
秦妈妈等人失笑:“姑娘嫉妒她?这可就没处说了,姑娘可比她强上百倍。”
“没有,她比我强,她说干就敢干。”陆落笑道,“就是嫉妒她,恨不能打她一顿。”
陆芙的洒脱利落,陆落是学不到一成的,因为陆落心里有牵挂,有世俗,陆芙没有。
下了一夜的雪,翌日天气放晴,地上积雪盈丈,到处白皑皑的。庭院的一株槐树,被压断了枝桠。
闻氏早起,吩咐丫鬟婆子们,把雪扫干净,又叫小厮进来,把断的树枝砍掉。
用过了早膳,闻氏就带着陆落,去了闻乐喜的院子。
第090章捂手
“娘,见到了老五,您要教训她,她太胆大妄为了。”路上,陆落对闻氏道。
闻氏笑了,她觉得陆落在落井下石。
陆落喜欢装大人,家里的姊妹们见到她都客客气气的,唯有陆芙把她当孩子,总是惹得陆落没脾气,几乎要跳脚。
陆落被陆芙缠得气急败坏的时候,甚是可爱,才有点孩子的童真。
闻氏挺喜欢陆芙的,虽然陆芙是个性格怪诞、行为乖张的。
到了闻乐喜的院子,刚进内院,就瞧见有丫鬟们在堆雪玩。
疏疏一树雪,风卷起,如丝如雾飘洒,日光映照着白雪,处处亮的刺目。
那刺目中,可以瞧见一抹鲜红身影,纤细窈窕,正欢乐地堆雪,笑声俏丽又豪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