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陆落离京时,还只是发梢灰白,没现在这么严重。
闻乐喜同样吓到了。
陆落抱住他哭:“叔公!”
闻乐喜哄了她半晌。
后来,闻乐喜也知道陆落匆忙进京的缘故,更知道自己昏睡了三个月。
“……我已经不记得了。”闻乐喜不知为何会昏迷,“我最后记得的事,是陆茂来跟我说,他要和忠武侯府结亲。”
“没事的,叔公,不记得就不记得啦。”陆落笑道。
陆落带着石庭、水长宁,桑林珠主仆俩,暂时住在闻乐喜府上。
桑林珠和锦娘化作陆落的丫鬟。
“你这两个丫鬟,倒也伶俐。”闻乐喜道。
陆落每天早起,都要强迫闻乐喜散步,围着院子走一个时辰,走得闻乐喜腿脚酸软。
“我知道很难。”陆落担忧道,“可是您躺了三个月,再不动动,以后更难了,您还得长命百岁呢。”
闻乐喜就打起精神。
祖孙俩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陆落把自己这几年的事,都告诉了闻乐喜。
“你一直没回家?”闻乐喜问。
陆落颔首。
说起父母,闻乐喜和陆落一样,希望他们永远留在湖州府。
“京里不太平了,别回来才好。”闻乐喜道。
到了第四天,颜浧来了。
闻乐喜不记得颜浧弄晕他的事,所以恨意是有的,却不强烈。
陆落则暴怒。
她匆匆出去见了颜浧。
颜浧站在外院的屋檐下,金灿日光洒了他满身,他笑容和煦,眼眸明亮,像等待心上人归来。
陆落更怒。
“你敢对我叔公下手!”陆落反手就想掴他一巴掌。
手却被他捉住了,他带着无赖的浅笑:“要不然呢,如何叫你回来?我们的账还没有算清,你总得回来。”
他说罢,就吻了下她的掌心。
一阵酥痒。
陆落用力抽回了手,掌心带着他唇的温热,她用力在胳膊上擦了擦。
“要怎么算账,忠武侯?”陆落抬眸,明亮的眸子冰冷,在银发的映衬下,似凝了层霜,“我欠了你多少?”
冷艳动人。
“你不欠我的,是我欠你的。情账,自然是肉偿。”他倏然俯身,在她耳边道,然后轻轻咬了下她的耳朵。
陆落心头震撼。
颜浧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冷血且无赖,轻浮滑油。
陆落用力推开他,却早已被他抱住了腰。
他哈哈笑起来:“像只猫!”
他喜欢看陆落张牙舞爪,别有韵味。
陆落心却全沉了下去,闷闷的发紧,她遏制不住想要一刀捅死他的冲动。
她用力拔下了头上的簪子。
却被他反手夺了去。
“你骗我到京里,只是为了这样?”陆落沉稳的声音问他。
他居然恬不知耻的点点头,更用力抱着她:“就是为了这样!”
“你以前可没这么急色!”陆落咬牙,冷冷鄙夷他,想要挣脱他铁箍般的怀抱,“我真瞧不起你!”
挣脱不开,他却很享受自己在他怀里磨来磨去,陆落就不挣扎了,背后紧绷。
颜浧很认真的想了想。
他收敛了笑容,倒也不严肃,态度轻松愉悦对陆落道:“两辈子都是我先遇到了你,我百般讨好你,取悦你,将你捧在掌心,围着你转。
结果呢,我两辈子都得不到你的心。前世我死的时候,你躺在别人怀里;今生你知我要死了,仍是在跟旁人快活。
围着你转,你就瞧得起我了?我看未必。落落,以后要听话。
你乖呢,我就对你好一点;你若是不乖,我们就拼死一搏,看谁心更狠手更毒,谁死在谁手里。”
他微微垂眸,瞧见她气得铁青的脸,笑了下:“你父母带着孩子们,快要到京里了。”
陆落心头一缩。
他在她耳边,喷薄着炙热的气息:“落落,你的枷锁来了,你斗不过我的!”
他终于松开了陆落,轻轻撩拨她鬓角的银发,轻叹道:“真好看,这是为我而生的银发,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陆落咬住了唇。
他转身离开时,陆落丢了个符咒,结果被打了回来。
他的术法更胜她。
他已然不是陆落认识的颜浧,他变了模样,添了戾气。
他恨陆落!
同时,他为了争那口失败的闲气,他为了证明自己在爱情里也赢过,他要陆落!
已经是个改头换面的人了!
“疯子!”陆落咬牙咒骂。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疯了,陆落脸色铁青。
又添一劲敌!
师父曾说,她和颜浧若没有姻缘,就是孽缘。陆落此刻全懂了,师父果然没骗她。
第070章趁醉行凶
叔公并无大碍,太医诊断也说神奇,身体没有太大的损耗,就是气血虚弱,除了补气,就是要多活动筋骨。
陆落帮他揉按小腿,带着他散步,闻乐喜察觉陆落生怕他死去,心中温暖,同时也顺着她。
陆落到京安定下来,暂住叔公家,桑林珠和锦娘装扮成陆落的丫鬟。
她们主仆扮得很好,因原本就是红婆婆的侍女,连叔公也夸她们伶俐。
可陆落还是想念她的倚竹和碧云。
陆落到京,除了颜浧,其他人都不知道。
等陆落彻底确定了叔公无事,心中重石放下,她派人去请陆茂。
陆茂高兴来了。
和其他人一样,陆茂看到陆落的银发,先是一阵发愣,而后关心难过了几句,同时发现陆落看上去稚嫩,又是惊叹。
“去看看我的院子!”一番契阔之后,陆茂对陆落道。
他还是小孩子脾气。
陆落说好,就跟着去了。
他们两个人坐在温暖的炕上,半推开轩窗,一株盛绽的木樨树将幽香暗递。
堂兄斟酒,两人说起旧事。
一别七年整了!
“我们都这样漂泊,估计是陆家的祖坟不好,你、芙儿,还有我。人家像咱们这么大,孩子都遍地跑了。”陆茂酒意上头,感叹道。
他今年三十三了。
他一个同僚比他大两岁,抱孙子了,请他去喝酒的时候,陆茂深受刺激。
陆落失笑。
她缓饮半口酒时,丫鬟进来通禀:“忠武侯和乐安郡主来了。”
陆落微愣。
陆茂解释道:“忠武侯军功太高,朝廷已经没什么能封赏他的,他就给洀洀请封了郡主……”
陆落恍然。
一转眼七年了,那个怯生生的小洀洀,已经成了乐安郡主。
所有人都变了……
丫鬟去开了门,颜浧和洀洀走了进来。
陆落站起身。
七年未见,洀洀长大了,也长开了些,比从前添了妩媚,是个风姿绰约的佳人。
“陆……陆姑娘。”洀洀咬唇,半晌才勉强称呼。
她眼中倏然有了晶莹的泪。
颜家舍不得陆落的,唯有洀洀。
陆落也站起来,拉住了洀洀的手。
洀洀眼泪就滚下来:“你常梦到你,你是不是忘了我?”
“没有,我也常想起你的。”陆落替她擦眼泪。
颜浧立在身后,上次相见时的无赖表情尽收,沉默不语。
他不说话的时候,威严肃穆,陆茂就有点怕他。
这哪里是大舅哥?陆茂总觉得是岳父!
这才像陆落认识的颜浧。
两个人的饮酒闲谈,变成了四个人。
大家都默不作声。
颜浧先站起来,道:“我出去走走。”
然后,他邀请陆落,“陆姑娘,陪我一行可好?”
陆落道:“我头晕。”
“要我抱你吗?”他俯身问,声音不小,语气却暧昧酥麻。
陆茂和洀洀都望过来,同时又会意低下头,装作不懂。
陆落拳头攥起来。
她跟着他离开了屋子,让陆茂的后院去。
这院子是陆落帮陆茂买的,也是陆落帮他装修的,她很熟悉。
秋风温热微醺,拂面而过时,陆落的酒意却越发浓烈,她口干舌燥,而且很热。
她脸醉红了。
颜浧扳过了她的肩膀,说:“好看!”
“银发好看?”陆落反唇相讥,“你很得意?”
女人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凭什么不得意?
内疚和弥补无法缓释五脏六腑的抽痛,颜浧就打算换个方式,让自己过得更心安理得些。
“当然得意,是个男人都会得意!”颜浧低声,凑近了她。
陆落往后躲,他就趁势一用力,将她压在身后的石柱上。
他将她挤在自己和石柱之间,不留半分空隙。
陆落肺里的空气被他压空了,她抬头启唇,想要吸口气。
颜浧冰凉干燥的唇,就在她唇瓣上摩挲,他挑逗着,想吻却又不吻下去。
“流氓,无赖!”陆落骂道,“贩夫走卒都比你体面!”
“我要什么体面?”颜浧轻笑,对她的刻薄不以为意。
他不在乎她的感受了,所以她怎么说他、怎么骂他,他都过耳不过心。
这样真轻松,想怎么来都行,颜浧从未如此欢喜过。
他从前两次的失败,也许就是败在顾虑太多上。
“你不要脸,我还要!”陆落使劲踢他。
他的小腿,比铁柱子还要硬,陆落没踢伤他,自己的脚趾却疼了起来。
“松开,我的颜面被你败光了!”她的酒意在折腾中,越来越浓烈,她脑袋开始发沉,沉得她快看不清眼前这货的面目了。
“颜面?”颜浧低低笑道,吻了她的面颊,“不要想太多,你觉得你还能在京中寻门亲事吗?我们都声名狼藉,索性破罐子破摔,寻些乐子……”
他说完这一句,就低头吻了她,吻得非常用力。
宽大结实的手掌,托住了她的后脑,他狂烈迷乱吞咬着她的唇。
他压得更紧,几乎要把她和他一齐嵌入这石柱里,长长久久的做一樽粘合的雕塑,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谁也分不开,逃不掉!
“落落!”他从唇齿间旖旎着她的名字。
陆落这时候,已经快要晕了,她几乎窒息被他揉搓着,四肢无力推不动他,脑袋中浑浊,更是想不到怎么报复他。
颜浧不惜用闻乐喜逼迫陆落回来,自然是打算好了如何折腾她。
他有备无患。
他松开陆落的唇,往往下滑,撕开了她的衣领,吻她细柔的脖子,精致的锁骨,以及锁骨下香腻的柔软。
陆落没有动,她的酒终于醒了大半。
她开始念咒。
颜浧倏然停下来,他肚子一阵剧痛。
“给我下蛊虫?”颜浧心知肚明,笑道,“很厉害嘛。”
熟悉那阵剧痛,他忍着不动声色,只当不存在。
而陆落的反抗,激怒了他。
他用力一撕,将她褙子的衣襟撕开,露出月白色的中衣,以及中衣下薄薄的肚兜,肚兜里微颤的一对嫩白。
陆落的蛊虫,让颜浧腹痛如绞,这个疯子却恍若不觉,撕开了她的衣裳,露出了她最私密的身体。
这是在她堂兄的后院,丫鬟们随时可能进来。
他已经疯了,疯到不顾一切。
正常人去跟疯子碰,要么也疯了,要么一身狼藉。
陆落停住了念咒,紧紧收拢自己的衣襟:“颜浧,你已经连畜生都不如了!”
她唇色惨白。
“那我可以做个蛊虫!”颜浧不以为意,附身继续咬她的耳朵,“钻到你肚子里……我比那只蛊虫好,我会让你快活。”
他已经无耻到了如此地步。
他恨极了陆落。
陆落亦恨极了他!
第071章爱情的舍与得
陆落的父母果然离开了湖州府,正在准备北上。
颜浧的法子,无非是闻乐喜病重、陆落病重等,否则父母也不会匆忙拖家带口赶来。
亲人生病这种消息,哪怕明知可能是陷阱,也不得不踏入……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是真的,那岂不是最后一面也见不上,悔恨终身?
颜浧稳赢不输。
陆落急匆匆赶回闻乐喜府上,没有和堂兄道别。
她已经瞒不住了,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叔公。
闻乐喜就知道,原来他晕迷三个月,是颜浧搞鬼的。
“混账东西!”闻乐喜大怒,一怒就隐约有点印象,颜浧面目可憎站在他面前,说他操心五娘,不操心闻乐喜的家务事等。
闻乐喜还以为自己是做梦。
“他简直是无法无天!”闻乐喜怒喝。
他如此一说,陆落倏然心情灰败。
颜浧有无法无天的资格。
颜浧恢复了他的术法,他几乎和柏兮持平,不相上下,天下术士都不及他;他在军中位高权重,军权八成在他手里;他是地位尊贵的忠武侯,朝中人脉广。
皇帝忌惮他,朝臣害怕他,术士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确无法无天了!
颜浧似乎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无所忌惮。
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甚至不珍惜陆落的家里人了。
颜浧肯定以为,陆落会跟他们一样,拥有长长久久的生命,一世家人无非是过客。亦或者,他们相依为命的兄弟可以互相残杀,家人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
曾经颜浧很冷酷,对颜家也谈不上感情,但是他也有他珍惜的家人,他的外祖母、他的妹妹洀洀、他的兄弟楚王、他的好友宋义山和成阳大长公主。
现在,这些人他也未必在意了。
“……叔公,您立马派一清去拦,能拦住我爹娘最好!”陆落道,“拦不住也要提前告知他们,让他们提防!”
她母亲是柔弱女子,她继父断了条腿,十娘八岁,幼弟两岁,就这么这些人,如何提防颜浧?
能劝他们回去最好了!
“好,我立马派一清去!”闻乐喜道。
陆落亲笔给母亲写了封信,告诉母亲信任一清,哪怕是京里翻了天,也绝不要上京。
“让一清把我爹娘送到八坨山去。”陆落道。
柏兮在八坨山。
和颜浧相比,现在陆落更信任柏兮。
她把一清叫到了跟前,告诉一清如何去找她父母,同时告诉一清,怎么去八坨山,到了八坨山的河边,如何跟对面的人联系等。
交代清楚之后,一清第二天就出发了。
陆落的心情才稍定。
这天,陆芙亲自到闻乐喜府上,看望闻乐喜。
陆芙不知陆落来了,只是隔三差五出宫,代表皇帝看望闻公公。
姊妹俩时隔八年再见,彼此都换了模样。
竟有隔世之感。
陆芙小时候跟只猴儿似的,上蹦下窜,泼辣活泼。如今,她穿着管事宫人的衣衫,梳了发髻,面容绝美,举止端庄。
二十五的陆芙,褪了少女的青涩稚嫩,正是女人最美的年纪,她似朵盛绽的牡丹,华美灼目。
陆落眼角微湿:“五姐……”
陆芙捂住唇,眼泪落得更狠,上前拉住了陆落的手:“你还跟小时候一样漂亮!”
她提也不提陆落的银发,甚至不多看一眼。
宫里八年的洗礼,陆芙那些幼稚不倨的性格,全部被打磨得干干净净。她现在的一言一行,都像是精心装饰过的,不叫人抓住半分破绽。
她扶陆落的时候,陆落发现她左手背到袖子里,有一条狰狞的疤痕。
陆落微愣,拉住了她的手,往上一撩衣袖,伤痕缠绕着她的整条小臂。
陆芙急忙遮拦:“不小心被开水烫的……”
她使劲拉下袖子,眼底带着几分急切,不想和陆落聊此事。
陆落心中酸得厉害,这胳膊是怎么弄的,再也问不出口。
“你是从湖州府来的,家里怎样?”陆芙问。
陆落跟她说了很多湖州府的事。
二太太每年都派人上京,给陆茂送钱财,让他打点官场,顺便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