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救却不救,眼睁睁看着她死,陆落会有心理负担,因为她有圣母病。
“要是颜浧在京里就好了,他肯定知道怎么办。”陆落心想,“不过,他的办法也简单:处理掉凌氏,反正她自己走霉运,迟早要死的。”
陆落在家里算了半天。
排流年大运也是要时间和精力的。
闻氏瞧见了,问她:“这次又是帮谁?算什么事?”
“这次不算什么,我好久没排八字了,随便排着玩,练练手。”陆落笑道。
“洀洀好些了吗?”闻氏又问,“还要吕妈妈去做菜?”
“她好多了,上次是颜家二奶奶要吃吕妈妈的菜。”陆落道。
闻氏笑了,说:“你人还没有嫁过去,就把妯娌笼络好了,倒也不错。”
说到这里,陆落就微微叹了口气。
妯娌可是很难笼络的。
大少奶奶成算很深,见面该说笑说笑,很亲热的样子,遇事翻脸下刀子也是分分钟的,毫不留情。
二少奶奶大概是保不住了,等陆落嫁过去,她不知身在远方,还是荒冢埋骨。
四少奶奶和五少奶奶自不必说,更不会喜欢陆落。她们认定颜浧的爵位,有他父亲一半的军功,而父亲的军功,应该是三个儿子平分,不是被颜浧一个人独占的。
现在,颜浧就是摆明了他要独占,只认妹妹,不认兄弟,四房和五房都气得跳脚,以后还有得闹,还指望她们喜欢陆落?
母亲说她和妯娌关系好了,陆落苦笑。
二少奶奶凌氏的事,让陆落彻夜难眠。
抉择挺两难的,她既不想私下里和凌氏做什么交易,也不想凌氏因今年的风水不利而死。
第二天,陆落仍早起去看洀洀。
上午的时候,颜浧回来了。
颜浧不知道洀洀生病,他是公务忙完了,急匆匆又赶回职方司,忙其他人事。
他也没想到,一回来就见到了陆落。
第251章 半遮半掩
陆落正在和洀洀下棋,两个人棋艺都不好,水平差不多,下得旗鼓相当,非常愉快。
三月温暖的骄阳,似一段金灿的锦,铺陈在屋子里,温暖明媚。
一个穿着玄色骑马劲装的男人,快步进了屋子。
陆落吓了一跳,手里的棋子清脆落在白玉棋枰上,然后溅起滚落,摇晃滚到了男人的脚边。
他弯腰捡起了玉石棋子,笑道:“下棋玩啊?谁赢得多?”
陆落这才敢肯定是颜浧。颜浧的胡子,几乎覆盖了他的下巴,若不是声音熟悉不改,陆落都不敢认他。
颜浧也看到了陆落眼底的陌生,摸了下自己疏于剃减的胡子,笑着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三哥哥,你回来了?”洀洀没觉得颜浧有什么不同。往年颜浧回京,胡子比这个长且浓密,洀洀见怪不怪。
“刚回来。”颜浧语气宠溺,将棋子放到了她们的棋枰上,随意扫了眼她们这杂乱无章的棋局,说,“这局洀洀要赢了。”
“是的!”洀洀很高兴,立马眉开眼笑。
“那就别下了,反正要输的。”颜浧又对陆落道,然后将她们的棋局给抹了一把,棋子聚拢在他宽大的手掌,棋局被毁得一塌糊涂。
陆落无所谓,她对输赢没什么执念。
“要输什么给洀洀?”颜浧柔声问陆落。他的语气温柔,和他粗犷的外形不符。
“喏。”陆落指了指她们旁边的绿豆糕。她们下棋不赌大的输赢,就是拿零嘴做筹码。
颜浧失笑。
两个孩子!
说了几句闲话,颜浧起身,要拉陆落走:“洀洀。我跟你嫂子说几句话,你叫人准备好午膳,回头我们过来吃。”
“好。”洀洀很听话,认真将棋子收起来。
陆落就跟着颜浧,出了洀洀的院子。
春阳筛过虬枝茂叶,在地上投了斑驳的树荫,连树荫也是温暖明媚的。
颜浧和陆落并排而行。去颜浧的外书房。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丫鬟婆子们早已远远避开,陆落的丫鬟也留在洀洀的院子里。
“不认得我?”颜浧凑近陆落,悄声问她。他呼吸的炙热。几乎要喷到陆落的脸上。
陆落停住脚步,扬眸打量他,皎皎眉目全是嫌弃,指了指颜浧的脸和衣着:“像个糟老头子!”
颜浧不介意。哈哈大笑起来。
他把陆落带到了自己的外书房,一进门就搂着她吻。胡子扎到了陆落的脸上。
酥酥麻麻的,有点痒,似乎能痒到心里去,陆落使劲往旁边躲:“扎人!”
颜浧却像个孩子似的。故意捉弄她,搂着她的腰,固定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樱红唇瓣噙住,碾揉半晌才罢休。
“不喜欢你这样。”陆落低声抱怨。没什么力气,并不生气。
“回头我收拾收拾。”颜浧笑道,“你服侍我盥沐吧?”
陆落抬起了眼帘,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道:“你是欠揍吗?”
颜浧又笑,俯身又在她唇上轻轻啄了啄。
对于这种亲昵,陆落从一开始的抵触,到现在的镇定,几乎没有娇羞,把它当作件极其平常的事。颜浧虽然很享受这份美妙,却又觉得不尽兴。
亲吻需要两个人的共鸣,而不是他一个人热火朝天,另一个比他还要老练深沉。
他搂住了陆落的腰,粗粝的指腹抬起了她的下巴,看着她安静的眼睛:“你今年多大的年纪?像个小老太太。”
陆落推开他的手。
“过了年,就十八了。”陆落道,“下个月初六我是生辰。”
顿了下,她又算日子,对颜浧道,“这是我在京里第三个生日了。”
她和颜浧定亲,也快两年了。
日子过得飞快,若不静心下来算,都不知道他们认识这么久了。
对颜浧而言,就更久了。在定亲之前,他找了陆落两年多。
前后加起来,他已经认识陆落四五年了。
四五年想着她,难道就是为了这种微带距离的陌生吗?
颜浧弯腰,抱住了她,几乎将她纤瘦的身子抱起来,融在怀里。
“我帮你剃胡子,好吗?”陆落见他没完没了的,好似很动情,不肯松开她,只得转移他的注意力。
颜浧果然高兴,松开了陆落。
他喊了小厮,让准备一盆热水来。颜浧去书柜的暗屉里,拿出一把通体宝石的匕首,让陆落用这个给他剃须。
这匕首,陆落瞧着眼熟。
“是你从前送给我的吗?”陆落拿着问。
颜浧颔首:“这是我送给你的定聘之礼。”
陆落沉默了下。
她将情绪敛去,没说什么。
小厮很快端了热水来,陆落替颜浧剃须的时候,非常小心翼翼。这匕首很快,不小心就要划破肌肤。
“你从前都是怎么剃胡子的?”陆落问他。
陆落知道,古代人以胡子为美,很多人都是不剃。
颜浧却剃了。
“我不喜欢胡子。在西北的时候,是不会割胡子的。我年纪小的时候不能服众,胡子长些显得成熟。只有回京,才会把胡子割了。”颜浧道。
陆落颔首。
匕首很锋利,陆落下手也很轻。
颜浧坐着,他的视线就落在陆落微鼓的胸前,撑起了一朵折枝海棠花,秾艳妩媚。
他知道陆落手里的匕首很锋利,这才没有乱动。
收拾好了之后,露出新嫩的肌肤,颜浧还是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的胡子,保护了他的肌肤。
他脸上干干净净的时候,陆落一点也看不出他快三十的人。
“我有件事跟你说。”陆落将匕首认真收起来,和颜浧坐下,这才道。
颜浧颔首。
陆落先说了洀洀生病的事,然后不着痕迹把匕首递给了颜浧,颜浧没接。
听到洀洀生病,他眉头蹙了下。
“现在看上去挺红润健康的。”颜浧道,“你这个嫂子照拂得很好!”
他时不时给陆落戴高帽子。
“还有一件事……”陆落终于要说2少奶奶凌氏了。
提到凌氏,陆落神色凝重,每个字都格外斟酌。她的口吻半遮半掩,既想告诉颜浧,又不知道是否正确。
“她的眉心发暗,我担心她要出事,而且是大事。”陆落想了想,还是没提怀孕的话,只说了凌氏最近的面相。
颜浧觉得扫兴,好不容易和陆落聚在一起,却要谈无关要紧的人,让他一点情绪都没有了。
颜浧蹙眉道:“她是大人,又不是孩子。我回头告诉祖母,让祖母请高僧给她诵经。”
而后,他很快转移了话题,问陆落的生辰礼想要什么。
第252章流血
陆落提到了凌氏,被颜浧打岔。
颜浧不想和陆落谈论外人。
他两个人自己的事都说不完,哪有空闲去管旁人的生死。颜浧知道外头有人说他寡情薄意,大概就是因为他这种性格。
他也不在意。
旁人的生死他都不在意,何况是流言蜚语?
他只尽可能护住他的妻子,他的妹妹,以及跟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
京里这些悠闲的老少爷们、闺秀贵妇们,享受着体面富饶的生活,多半是来源于颜浧和将士们在苦寒之地流血拼命,才保得住他们不受战祸,安居乐业。
他们的安稳和繁荣,都是颜浧和几十万男儿几十年如一日苦守荒漠换来的。基于此,颜浧从未敬重过他们。
有多余的感情,颜浧宁愿都给陆落、洀洀,他的外祖母,以及战死的老部下家属,也不用其他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我想送你点特殊的东西。”颜浧对陆落道,“这是你在娘家最后一个生日,应该隆重些。”
陆落笑道:“我不需要什么。我有钱,想要什么都能买到。”
“你的是你的,我送的是我的心意。”颜浧坚持,“你别管,我来想想送你什么合适。”
他竟然认真思索了起来。
陆落想说2少奶奶凌氏的事,眼瞧着气氛不对,再也转不回原来的话题,陆落就没提了。
颜浧回来了,陆落不好再在忠武侯府,用过了午膳就回家了。
家务事也是有条不紊进行着。
“姑娘,这是老爷这个月的俸禄。”小瑞儿将四十五两银子交给了陆落。
陆其钧生病了。不能再去衙门点卯,但他非致仕,衙门照样每个月发俸禄。
这就是吃皇粮的好处。
当然,若是没有靠山的官员,这等情况下俸禄可能被上级克扣。陆其钧却是忠武侯的岳丈,吏部尚书还是忠武侯的舅舅。
吏部断乎不敢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得罪权贵,所以每个月薪给照常发。陆其钧的小厮拿着他的私章去领。领回来全部交给陆落。
陆落不准陆其钧的小厮去,换成她自己的。
“知道了,交给碧云吧。”陆落道。
碧云接过来。
她从小瑞儿手里接银子的时候。小瑞儿不着痕迹捏了下她的手,碧云猛地一张脸通红。
碧云不是敏感的姑娘,感情也有点迟钝,和陆落一样。她能面红耳赤。说明动心了。
陆落也不惊讶,小瑞儿能力出众。将来肯定是外院的管事,忠心耿耿;他生得眉眼周正,举止沉稳,从来不乱跟小丫鬟们玩笑。看上去很成熟。
碧云和他两情相悦,也是良缘。
陆落还要将此事问过她母亲,暂时不能答应什么。所以她装作没瞧见。
“姑娘,颜家有个婆子要给您请安。”陆落刚喝了一口茶。二门上的小丫鬟就进来禀道。
“是哪个府里的婆子?”陆落问。
小丫鬟不知道。
在陆家的小丫头看来,颜家都是指忠武侯。
“请进来吧。”陆落不为难小丫头。
小丫鬟道是,很快请了婆子进来。
这婆子穿着宝蓝色妆花褙子,四询年纪,身量高大丰硕。
陆落记得她,她是跟着永熹侯府颜家2少奶奶凌氏的,姓石。
石妈妈到了陆家,先给闻氏行礼。
闻氏心里嘀咕,不知道这位的来意。
“奴婢是奉了奶奶的命,来和五姑娘和夫人请安的。”石妈妈笑盈盈道。
这话外之音,是有事找陆落。
闻氏也乐意陆落和妯娌感情和睦,就道:“你们自顾去说吧。”
而后,乳娘抱了十娘陆苓进来,闻氏逗孩子玩,眉开眼笑,也没空理会颜府的下人。
石妈妈跟着陆落,到了陆落的西厢房坐下。
她轻轻坐在小锦杌上,对陆落道:“我家奶奶说,前日吕妈妈烧的肘子肉,里头放了些腌菜,又酸又脆的,不知道是什么。她想问吕妈妈拿些,顺便劳烦吕妈妈再做几个小菜和糕点。”
“放在肘子肉的腌菜?”陆落回想了下,笑道,“只怕是荞头了……”
吕妈妈做菜,总有固定的搭配。配在红烧肘子里的,一般都是荞头。
腌制的荞头,是从湖州府带过来的,京师附近都不种这菜,难怪凌氏不知道了。
“荞头既是菜,也是药。以后五娘有孕了,想吃酸的,老奴就跟您做荞头肘子肉,下气又安胎……”陆落记得吕妈妈这样说过。
怀孕的人,特别爱吃荞头。
当然,不怀孕的也爱吃,滋养又开胃,配肘子肥而不腻。
“……倚竹,去请吕妈妈来。”陆落道。
倚竹应声而去。
吕妈妈很快就来了。
石妈妈把菜色描述给她,吕妈妈立马笑道:“那是腌的荞头,我们从湖州府带上来的,如今只剩下两坛子了,分一坛子给你们吧。”
陆落猜得不错,就是荞头。
石妈妈大喜。
而后,吕妈妈又做了几样点心和小菜,还特意煮了荞头肘子肉,让石妈妈带回去给凌氏。
余下的荞头,吕妈妈装满了一坛子,递给了石妈妈。
这些腌菜都是吕妈妈自己弄的,闻氏不会过问,吕妈妈不用请示就直接可以做人情送人的。
石妈妈等着吕妈妈烧菜,就挨到了黄昏才回去。
“那位少奶奶,还挺馋嘴。”闻氏难以置信,没想到颜家也要这样的人。
去亲戚家讨口吃的,是很奇怪的,至少闻氏做不出来,也略感失礼。
“……她是不是有了?”闻氏又问陆落。
荞头肘子肉,怀孕的人才会特别惦记,正常人都不会如此急切要吃的。
也只有怀孕的人,才会为了一口菜跑来麻烦亲戚。
“她没说过,我不清楚。”陆落笑道。
拿了腌菜之后,第二天下午,凌氏派小丫鬟送了好些绫罗绸缎,还有两只金镯子,特意给吕妈妈的。
凌氏很大方,赏赐丰厚。
“这也太贵重了!”吕妈妈不敢收。
“您收下吧,以后她还要烦您做菜呢。再说了,那坛子荞头在湖州府不算什么,在京里可是稀罕物,比这点东西值多了。”陆落道。
“收下吧,明早带几样点心,去给她磕头道谢,礼尚往来嘛。”闻氏也道。
吕妈妈就不再推辞了,把东西搬到了自己的耳房里。
晚夕,陆落和闻氏说起了凌氏,她告诉母亲说:“她有很大的灾祸,我怕她轻则流血受伤,重则丧命,可是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提点她,她才能重视我的话。”
闻氏想到了三娘。
当初陆落也是这样说三娘的,结果闻氏再三叮嘱大姨娘和三娘,她们还不以为意。
“能怎么办呢?”闻氏道,“听天由命吧。”
翌日上午,吕妈妈果然穿戴整齐,去颜家给凌氏磕头。
结果,到了傍晚她才回来。
“哎哟,真是吓死人了。”吕妈妈一回府,就惊魂未卜告诉陆落说,“二少爷的那位姨娘,捅了2少奶奶一剪刀,都快要把她的大腿捅穿了。奴婢回来的时候,剪刀还没有拔出来呢,太医不敢硬拔。”
陆落和闻氏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