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彦瘪着嘴泫然欲泣:“我家小白白不是那么血腥暴力的人,你胡诌。你们分明是——是——”
“分桃断袖!”云洛接口道,她扑到了萧羽彦的怀中嚎道,“小彦彦,是不是神明在惩罚我老写那些不正经的东西。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情?可你是无辜的啊!”
萧羽彦鼻子一酸,抱着云洛道,“你放心。姓荀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以前是个奸商,现在是个感情骗子。”
“不准这么说我家老荀。”云洛撇了撇嘴,甩开了萧羽彦转身走向两人。
穆顷白已经起身整理好了衣裳:“云洛,你觉得哥哥会是那种人么?”
云洛撇了撇嘴:“我家老荀是个实诚人,定然是你勾引的他!”
“你家老荀实诚?”萧羽彦冷哼道,“我在宫外打探消息时候,不知道被他诓了多少血汗钱。国库里也没有余粮啊。何况我家小白白这模样,还需要勾引他么?不是他自己倒贴的么?”
“倒贴?”云洛一把拎起了荀夫子,指着他的脸道,“是你眼神不好吧。就老荀这模样,还需要倒贴?我看了都忍不住食指大动。”
荀夫子弱弱地插了一句嘴:“你们争论的点,是不是有些偏了?”
一句话将两人又拉回了现实。萧羽彦叉腰道:“你自去敝帚自珍。赶紧滚回寿康宫,没事别往未央宫跑!”
“谁还乐意来怎么的。”云洛说着狠狠推了穆顷白一把,“你离我家老荀远一些。”
萧羽彦见云洛竟然推了穆顷白,这还能忍?她捋起袖子就要上前欺负回去,却被穆顷白一把拉住了。云洛哼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走了。
萧羽彦气不打一出来,转头对穆顷白道:“你——你好好解释解释!”
穆顷白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你怎么也跟着云洛胡闹。”
她撇了撇嘴道:“可你方才——”
“方才我是想吓唬一下夫子,让他对云洛上心一些,不要辜负她。你看那丫头看起来厉害,其实被宠得有些不知深浅。我怕她吃亏。”
“这倒是。”萧羽彦颔首道,“她毕竟不像我这样聪明又明事理,还人见人爱的。”
穆顷白忍俊不禁:“你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萧羽彦眯起眼睛,不满道:“你不厚道!她方才说了你好些坏话,我还替你说话来着。你偏心妹妹。”她说着赌气像屋子里走去。
穆顷白叹了口气:“我若是偏心她,早带她离开是非之地了。可是羽儿,你才是那个让我最放心不下的。云洛有她的因缘,总有一天我要将她托付给旁人。但你,我想不到可以托付给谁。今生今世,你只能依赖我。”
这句话,让萧羽彦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她方才不过是佯装生气,为的是骗他说些好听的话哄她。可是最后一句话,却让她的心蓦地一颤。
她坐在书案上,抬眼看着他:“可我觉得,今生今世我并没有什么倚靠。倘若一国之君需要倚仗任何人,对黎国来说注定是一场灾难。在这个位置上,我能依赖的只有权力和谋划。要平衡好朝廷的势力,要将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要独自一个人守护好这个国家。也许,这也是我的宿命吧。”
“那你自己呢?”穆顷白看着她,忽然觉得她是如此疏离。他以为他已经完完整整拥有了她,可这些时日的欢愉之后,她依旧是随时可以抽身退出的姿态。像是一块融不化的冰,养不熟的狼崽子。
萧羽彦沉吟了片刻,手中握着一卷竹简揉捏着:“我首先是黎国的国君,其次才是我自己。但我觉得上天待我也算是不薄,让我遇见了你。还有过这么一段美好的时光,以后回忆起来,也会很知足的。”
“回忆?”穆顷白有些难以置信,“你早早就做好了有一天分开的准备么?”
“难道不是么?”萧羽彦垂下了眼眸,“因为你有一天要去争夺天下的,我不会拦你。可是从你离开的那一天起,我们之间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什么结局?”
第81章 脚不沾地
“什么结局?”穆顷白的目光沉了下去,萧羽彦毫无察觉。她将竹简摆了回去,跳下地来:“不管结局如何,反正它现在没有到来。眼下最重要的是,我肚子饿了。”萧羽彦站起身,却忽然被穆顷白按了回去。
他捏住了她的下巴,一双眼睛透出了危险的光:“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话还没有说清楚,你究竟当我是什么人?”
萧羽彦终于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连忙道:“你……你是我的夫君啊。”
“是么?你还知道我是你夫君。 ”穆顷白直视着她的眼睛,“那你说说看,夫君之前疼不疼你。”
“疼。”萧羽彦老老实实回答道。
“夫君有没有说过要离开你。”
“没……没有。可是你不说,我也知道。”萧羽彦嘟嚷了一句。
“你知道什么。”穆顷白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再说说看,夫君疼你,你又是怎么做的?”他循循善诱道。
“我——我——”萧羽彦回想了一下,“包吃包住还……还给你暖床来着。”
“那是你偷懒不想批折子,早早钻进了被窝了。”穆顷白扶额道,“做人要知道知恩图报,你要怎么回报你的夫君呢?”
萧羽彦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觉得穆顷白毕竟不止一次救了她,还替她批阅奏折。最近朝臣们都有意无意地表达过她在处理政务方面能力提升,黎国未来充满了希望这样的话。就连朝堂风向都有所改变。
对于这件事情,穆顷白功不可没。何况他还经常教她为君之道,不厌其烦地讲解她不明白的地方。她理所当然是该有所回报的。
可是她能给他什么?萧羽彦沉吟了半晌,却想不出穆顷白还缺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穆顷白眯起眼睛瞧着她,“我想要的自然是你。撇开黎国和国君的头衔,就唯独是你这个人。无论将来你发现自己处在了什么样的位置上,记住,你都是我的女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萧羽彦涨红了脸:“我……我又不是卖给你了。你这便宜可占大了。”
“以后你会知道,是谁占了便宜。”穆顷白揉了揉她的脑袋:“以后不准胡思乱想,我说过不会离开你,便绝不会离开你。”
萧羽彦点了点头。他托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不管她对他的话理解了多少,今后他总会让她知道。他会让她一世无忧,安安心心地享受所有没能得到过的宠爱……
当然,萧羽彦觉得自己和穆顷白对于宠爱的理解有些偏差。她的理解是,天天给她做好吃的,喂到圆上两圈。帮她批阅奏折的时候,她可以捧着脸在一旁看个尽兴。闲来无事抱着她走来走去,基本可以脚不沾地。
但是穆顷白的理解却是省略了所有前面的描述,只剩下一个——脚不沾地。
而且每一次争吵完了,他都比平时更加花样繁多。最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哭着抱紧他求饶。萧羽彦觉得穆顷白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温润如玉,尤其是在这一方面。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温存了两日,萧羽彦还记挂着宋晏那边的进展。但在她找宋晏之前,却在朝堂上见到了萧天佑。现在黎国的朝堂十分热闹,萧家人都你方唱罢我登场。
萧羽彦坐在金座上,低头看着萧天佑。他穿着令尹的朝服,看起来却有些滑稽。好像一只猴子塞进了人的衣裳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沐冠而猴。
她心中正腹诽,萧天佑已经随朝臣一起起了身。他抬起头看着萧羽彦,顿时露出了一丝惊慌。那日在府中认出了她的身份,可如今亲眼见到她威严地坐在他面前,还是不一样的冲击。
萧天佑有些心虚,便躲在一旁不说话。
萧羽彦没有搭理他,锦乡侯近来的路数越发让人难以理解了。她听了一会儿朝臣们的汇报,不由得打了个呵欠。眼见着早朝要结束,萧天佑忽然上前道:“陛下,臣听闻后宫之中,沅八子无故身亡。宋晏宋大人正在调查,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朝臣们纷纷看向了萧羽彦。后宫妃嫔无故身亡,此事可大可小。但萧天佑既然提了,便不是小事。
“确有此事,不过宋大人还在调查中。个中细节不便透露。”
“若真是如此才好。沅八子算起来也是臣的表妹,她爹娘听闻噩耗,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正在大理寺前讨说法,只希望陛下能公正地给他们二老一个交代。”
萧羽彦听着这话颇有些深意,莫不是锦乡侯给她挖了个坑?她这已经一脚踏进陷阱里了?
但面上,萧羽彦依旧不动声色:“宋大人向来公正廉明,寡人也相信他不日就将查出真相。到时候一定会给二老一个交代。若是没有其他事,便退朝吧。”
她说着甩了甩衣袖,背着手大步走出了朝堂,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但离开众人视线没几步,萧羽彦便火急火燎地对沁弦道:“快快快,把宋晏给寡人召来!”
沁弦连忙就要走,她又拽住了他:“顺路叫夫……夫人过来。”
“夫人?还是……夫君呢?”沁弦压低了声音道。
萧羽彦瞪了他一眼,沁弦连忙缩着脖子跑远了。她火速赶往南书房,背着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不多时,穆顷白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云洛和荀夫子。
“发生什么事了?”云洛打着呵欠问道。
“我觉得凛渊这次有危险了。”
“凛渊?他活该!”云洛哼哼道。萧羽彦白了她一眼:“寡人又没叫你,你巴巴赶来做什么?”
“来看热闹。”云洛和荀夫子两人说完便坐在了一旁,捧起了瓜子。
萧羽彦无暇顾及两人,焦急地对穆顷白道:“今日萧天佑在朝堂上问了我关于沅八子的死因,我才想起来沅八子虽然在家中没什么地位。可她爹却曾经位极人臣,家族势力庞大。若是他们闹起来,我怕是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
“你是担心这件事最终的结果会波及到凛渊?”
萧羽彦点了点头。
“我倒是觉得宋晏没有那么蠢。”
“不管宋晏能不能查出真相,沅八子是吃了凛渊宫中的糕点死的。说跟他无关,他们只会觉得是我包庇。”
穆顷白还欲多言,外面通传宋晏到来。
萧羽彦整理了一下情绪,坐在了书案前。宋晏大步走了进来:“臣参见陛下。”
“免礼。”萧羽彦急不可耐道,“已经第三日了,案情查得如何?”
宋晏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陛下,臣查出……沅八子确实死于乐师宫中的糕点。”
萧羽彦心下一咯噔,皱眉看着他:“宋大人确信?难道不是二次中毒?”
“没有二次中毒的痕迹。”宋晏不疾不徐道,“臣查验了沅八子吃剩的糕点,里面还有□□的残余。剂量足以致死,却不是立刻就会死去。前期只是看起来中了些微量的毒,但是若是受到激发,便会立刻毙命。”
“激发?什么样的激发?”
“譬如喝了带有蜂蜜的水。”
“那——那沅八子宫中可有蜂蜜水?”
宋晏点了点头:“沅八子生前很爱吃甜腻的东西,蜂蜜是常备的。她宫中也确实有蜂蜜水,但这水却是她自己喝下的……”
萧羽彦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没想到这叫红儿的宫女布局这般缜密。竟然没有留下痕迹。
“是不是寡人给的时间太短,所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便传来了锦乡侯的声音:“陛下还想一拖再拖么?”
他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畏首畏尾的萧天佑。
“寡人只是谨慎行事。侯爷有何疑议么?”
“宫中妃嫔无辜身亡,岂能是陛下的家事。如今沅家人哀痛欲绝,要求陛下彻查此事。然后在大理寺审理。”
又是大理寺审理。萧羽彦不知道锦乡侯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退一万步,即便是凛渊真的出事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正忖度间,萧羽彦听到了掷地有声的话传来:“审理便审理,也好堵住悠悠众口。”萧若水说着走了进来,身旁是韩云牧。
“锦乡侯的提议也不无道理。只是宋大人可愿意担当此重任?”
“这是臣分内之事。”
萧羽彦将此事交给了宋晏,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她总觉得在这场权力的漩涡中,自己只是身不由己地看着别人斗来斗去。
这件事定在三日后。萧羽彦想去探望凛渊,却又不得不避嫌。只能心神不宁地等待着宋晏去调查此事。
转眼间三日过去。年关将近,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却仍然阻隔不了王都百姓们看热闹的步伐,早早都抖抖索索挤在大理寺的门外。
今年接连两次公审,还都跟国君有关。王都早已经讨论了半年,如今这一桩估计又能从年关谈到明年开春。
萧羽彦在宫中喝着茶,却并没有出现在公审现场。她虽然心急如焚,但依照穆顷白的意思,却是最好不要出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命十七去现场,及时派人回报时时的进度。
第82章 放手一搏
十七在凛冽的寒风中立在飞檐之上,脚下是拥挤的人群。但宋晏的声音却依旧可以传来。听声辩位是一个暗卫最基础的能力。
但是如今的情况实在是不妙。凛渊这个人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但以他和陛下的关系。他出了事情,陛下那边也不会好过。
可是经过宋晏的审核,条条罪状都指向了凛渊。即便陛下知道凛渊是无辜的,可公审却不是她能掌控的。
萧羽彦灌下了穆顷白煮的茶,焦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忽然,屋顶的瓦片声响起。接着一道身影落在了未央宫中。
“十七,那边情况如何?”
十七面色有些不妙,他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回禀陛下,起初案情审理的走向,一直是认定凛渊下毒。但是宋晏请来太医时,太医言明,他为沅八子把脉之时,她中毒尚浅,还未到致死量。所以她的死是因为后来喝下了蜂蜜水。”
萧羽彦松了口气,凛渊那时候一直和她们在一起,根本不可能下手。
“这么说来,那叫红儿的宫女伏法了?”
十七摇了摇头:“红儿被提审时,矢口否认。并且要求仵作来证明她的清白。仵作说——”十七顿了顿,似乎在思忖该不该开口。
“你快讲。”萧羽彦心急如焚。
“仵作说,经过仔细查验。沅八子确实是中毒而死,但她的服毒剂量也确实达不到寻常人的致死量。她之所以死,还是因为生前受到了刺激。而这刺激就发生在陛下探望她的期间,以及长久以来的郁郁寡欢。”
萧羽彦大约明白了这叫红儿的宫女是要什么幺蛾子。终于,锦乡侯要将此事摆上台面了,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红儿说,她家小姐偷偷告诉她,陛下从未宠幸过她。所以时至今日,仍旧是处子之身。这件事情得到了仵作的证实。而且宫中其他妃嫔也都如此,陛下出入后宫,却从未宠幸过任何妃嫔。”
“宋晏怎么说?”
“案情还在审理,但十七以为,陛下应该早做准备。”
萧羽彦回过头看了眼穆顷白。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起身走到她身前,替她将长发别在耳后:“不必担忧。也该是算总账的时候了。”
“你可有了万全之策?”
“这世上本无万全之策,唯有放手一搏。”穆顷白对十七道,“你和小弦子去传令,说是陛下要求宗族对此事进行殿审。”
十七顿了顿,错愕地看着穆顷白:“可宗长他不是——”
“萧谦中确实早已经属意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