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松道:“但是,却并未抄到多少。所以,沂州现在很繁盛,天南地北的人都喜欢往这儿跑,为的就是沂王的宝藏。”
“不是吧?”颜十七掉了下巴,“真的有宝藏吗?”
颜如松耸耸肩,“真的有还是假的有,那就只有天知地知沂王知了。但是,来沂州的人应该都是相信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颜十七道,“嗯?哥哥你说,赵大人跑来做两州巡抚,会不会也是为了沂王宝藏?”
颜如松的手啪的就拍在了颜十七的脑门上,“你想什么呢?赵大人那么高风亮节的人,怎会做那种捕风捉影的事呢?”
颜十七嘴角抽了抽,抱着头缩到了角落里。
越近巡抚衙门,颜如松面上的表情越凝重。
颜十七忍不住的叹气,“哥哥是担心赵大人会把我赶走吗?”
颜如松看着她那张就算身着最普通的男装都掩不住的秀美的小脸,“他是见过你的!所以,认出你很容易。”
“这一点儿我早有准备!”颜十七扯过自己的包袱,打开来,从里面找出瓶瓶罐罐,“我扮丑!报晓!”
坐在车夫旁边的报晓便钻了进来。
待到马车停住,颜如松再看向自己的妹妹,不禁唬了一跳。
蜡黄的一张脸,右颊上还横着一道宛如蜈蚣的伤疤。
不说丑的惊悚,但至少人见了,看完一眼,不想再看第二眼。
但若仔细看,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慧黠的灵动是无论如何都遮不住的。
颜如松重重的看了报晓一眼,不置可否的下了马车。
颜十七和报晓作为小厮,紧随其后。
沈铨亲自出来迎接,跟颜如松行见面礼后,目光只是往他身后的人身上扫了一眼。
在颜十七身上停留的时间,还没有在报晓以及李一李二身上停留的时间长。
颜十七就暗自得意的不行,还不忘冲着报晓挤眉弄眼,对于这个丫头能够化神奇为腐朽,也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沈铨可是赵翀身边的第一谋士啊!连他都认不出来,足见报晓的手艺有多好了。
因此,颜十七对报晓曾经的卖艺身份更是充满了好奇和羡慕。
赵翀人在书房,沈铨只带了颜如松进去。
一炷香的时间就出来了,然后去向安排好的院子。
沈铨边在前面带路边道:“大人既然定在后日一早启程,颜解元还可以好好休息一天。若是得空,也可以去城里逛逛。沂州跟莒州毕竟是不一样的。”
颜如松附和,“那是自然!”
院子很是宽敞,正屋三间,东西厢房。他们一共五人,怎么住都是绰绰有余。
沈铨将人带到了,便告辞,“若短缺了什么,直接使人去找我。外出需要向导的话,也尽管吱一声。”
颜如松道了谢,将人送了出去。
颜十七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
颜十七和报晓住了东厢。
进门看到榻,颜十七便不管不顾的倒了上去,然后睡的昏天黑地。
若不是报晓硬把她拖了起来,估计又要睡到第二天早上了。
“姑娘,赵大人设宴为四少接风,快点儿起来准备吧!”
颜十七一头又钻到了被窝里,咕哝道:“他宴请的又不是我,而是哥哥!我去做什么?若哥哥身边需要人伺候,你去就是!”
报晓道:“沈先生说了,此去京城,路上差不多要十天左右。对于四少带的人,大人还是要自己亲自看看的。”
颜十七捶榻,“他要不要这么闲?”
“大人他这也是谨慎行事,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只是露个脸?”颜十七歪头看向报晓。
报晓用力点头。
颜十七这才不情愿的起身,让报晓重新扮丑了。出了屋门,却见颜如松已经站在院子里等了。
“容貌可以遮掩,变声怕是难了,过会儿在赵大人面前,就不要开口说话了。”
颜十七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嗯!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颜解元身边的哑巴小厮。请叫我哑巴阿七!”
颜如松却还是不放心,嘱咐道:“报晓比你装的像,你尽量躲在她身后。”
颜十七唇角抽了抽,“哥哥,你这么能叨叨,就不怕未来嫂子被你吓跑吗?”
颜如松黑了脸,“那么多废话!赶紧走!”
晚宴设在了厅堂。
颜十七便再次见到了赵翀,声音跟颜如松寒暄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只是,那一脸的大胡子,依然是最抢眼的风景。
颜十七躲在报晓的后面,又自认为自己现在的容貌没有破绽,自负不会被赵翀认出来,眼神就不加掩饰的滴溜溜的转。
偏赵翀的眼光若有若无的瞟了过来,“解元郎出门的时候,本官得到消息说,是带了一个小厮的。现在又多了一个,想来是半道上收留的吧!”
颜如松本来对于赵翀过问他的手下,就存了好奇。如今听这一番话,总算明白了缘由。
若说是家生子,自然就可信的多。
但若是半道上收留的,那就的确该好好考校一番了。
颜十七咬着唇,也是懊恼的不行。
听这赵翀的意思,分明是对颜如松的行程了如指掌嘛!
这只老狐狸!
自己这实心眼没有半点儿城府的大白兔老哥,如何是他的对手啊?
“阿七的确是松进了沂州界救下的!阿七他------”颜如松果然是不擅于撒谎啊!
“本官听闻他很是能言善辩,今日怎么变哑巴了?”赵翀的声音透着几分慵懒,眼神却是凌厉的射向了颜十七。
颜十七在心里叹气,这还让她怎么装哑巴?
只得往前走了一步,低头,抱拳,“小的阿七见过大人!”声音尽量沙哑。
赵翀的目光落在颜十七身上,上上下下走了两圈,“你是我的人?”
颜十七的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
他怎么会连她当时说了什么都知道的这般清楚?
她在那种境况下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是权宜之计,借势而已。
如今从他的嘴里重复出来,怎么就听着那么别扭呢?
“大人!”颜如松抢话道,“阿七当时的意思应该是,作为莒州子民,在您卸任两州巡抚之前,可不都是您的人嘛!”
“对对对!”颜十七从窘迫中回神,连声附和。
她这个解元哥哥,关键时候还是蛮机智的嘛!
“哦!”赵翀收回视线,“既是我的人,那从今往后就跟在我身边伺候吧!”
“啊?”兄妹俩异口同声,皆都是一副掉了下巴的样子。
赵翀玩味的笑,“怎么?颜解元不舍得?”
“不!不是!”颜如松搓着手,“只是,阿七以前没有伺候过人,我怕她冒犯了大人。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她的确是有些笨手笨脚的。”
赵翀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啜了口茶。
沈铨如同笑面虎似的道:“沈某不才,对于训练人还是有一套的!”
颜如松此刻的心里真是七上八下,幽怨的瞪了颜十七一眼,“这------那个------阿七她跟普通的下人不一样,她没有签订卖身契,她------”
沈铨看向赵翀。
赵翀把玩着手里的茶杯,道:“本官不放心!要么就哪里来的回去哪里,要么就别跑出本官的眼皮子底下。你自己选吧!”
赵翀的视线落在杯子上,并没有看颜十七。
可在场的人谁都知道,这话摆明了就是在问颜十七的态度。
沈铨见颜如松又要答话,忙抢在他前面道:“颜解元!大人这也是对你负责。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若在大人身边出了事,别说大人对颜院长没办法交代了,就是京城的颜大人那边,怕是也不会饶了大人的。”
颜如松便闭了嘴巴。
若非十七是他的妹妹,真要是半道上跑出来的不相识的人,他应该也是会设防的。
人家赵大人现在并不知道十七的身份,那么,存在着戒备也就显得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让十七跟在赵大人身边伺候,这又是万万不可以的!
别说十七是习惯被人伺候的人,最关键的一点儿,十七是女儿身啊!
男女有别!
赵大人不让十七近身伺候还好,要是指明让十七伺候起居,那十七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转又一想,赵大人既然对十七的小厮打扮是设防的,那么,应该不会让十七近身才对。
颜如松想到这一点儿,便又释然了。
这当儿,颜十七已经缓步走到了赵翀身边,端起茶壶,“谢大人收留!小的为大人斟茶!”
虽然低了头,心中却也并不全是沮丧,还有那么点儿窃喜。
赵翀这般防着她,也正说明了他并没有认出她。
原来,狐狸探花也有打盹的时候啊!
由此,也恰好佐证了,报晓的装扮术也算是一绝了。
赵翀将空了一半的茶杯放回到桌上。
颜十七认命的为其满茶,动作并不见生疏。
就仿佛这种事她以前也经常做一样。
这一闪神,手里的茶壶就微微颤抖。
“你怕我?”赵翀抬眼,幽深的眼眸锁住她的。
颜十七本就有些恍惚的思绪,一下子就溺了进去,忘了正常的思考,只是怔楞的看着他。
“阿七!”颜如松着急的呼唤。
颜十七回神,“大人恕罪!小的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摄于大人的威严,便失态了。”
说完,编贝似的的牙齿咬在了下唇上。
懊恼自己在这老狐狸面前,怎么就轻易的走神了呢?
赵翀往那杯茶里看了一眼,起身,“走吧!”
颜十七如蒙大赦般,“小的告退!”
离着这个男人太近,她突然莫名的感到了危险的气息,便迫不及待的想逃了。
赵翀看了她一眼,抬脚往外走。
颜如松跟着起身,对于赵翀这一番举动,也是莫名其妙。
说好的接风宴呢?
这样子愤而离席,十七没有招他惹他吧?
沈铨到了颜如松身边,“颜解元请!今日的接风宴,就设在沂江边上。颜解元带来的人都去吧!阿七,还不去伺候大人!”
“啊?啊!”颜十七不情不愿的挪动脚步,追了出去。
这一连串的变故,连让她跟颜如松交换意见的时间都没有。
赵翀的马车,颜十七不是第一次坐。
但上一次虽然是在受了惊吓之后,却压根儿就没有现在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仅仅是因为高氏没有在身边的缘故吗?
想到高氏,内疚和思念缠绕的疼痛便开始扯心扯肺。
“你是谁?”
声音突起,正低头绞着手指的颜十七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抬头,满脸的茫然。
一旁的沈铨好心的提醒她,“大人问你话呢!你究竟是什么来历,从实招来,不得欺瞒。”
颜十七咽了口唾沫,“我也很想知道我究竟是谁呢!有时候觉得我就是我,有时候却又觉得好像还有另一个我呢!”
这并不是打马虎眼的话,而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只是有时候说出的是实话,也未必有人会信吧!
对面的赵翀果然挑了挑眉头,“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家里生变故偷跑出来的呢!”
“大人不愧是大人,英明啊!”颜十七这次反应倒很快,“小的的确是因为家里生变故偷跑出来的呢!我爹自从娶了姨娘后,心思就不在我娘身上了。我娘伤心过度,正在家里跟我爹闹合离呢!我受不了家里那个氛围,所以就偷跑出来了。”
起先还自称“小的”,说着说着就用上了“我”,由此可见,眼前这个还真不是伺候人的料啊!
赵翀和沈铨互看了一眼,沈铨更是冲着赵翀悄悄的竖了个大拇指。
“那帮人可是真的去了沂王镇?”赵翀漫不经心的问。
颜十七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这话显然不是问她的。
身子往角落里缩,尽量减少存在感。
沈铨道:“是!的确是住在了沂王镇,看来,一次来这么多的重要人物,是真的冲着传说中的沂王宝藏而来的。”
颜十七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差点儿脱口而问,真的有沂王的宝藏吗?
那帮人又究竟有多重要呢?
这个赵翀将她带在身边,明明是要防着她的,现在却又旁若无人的在她面前谈论这种事,是事情本身不重要,还是在试探她呢?
赵翀的手指放在膝盖上,弯曲起来,轻轻弹着。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颜十七突然想到了他在莒州书院弹琴的场景,眉头不觉就蹙了起来。
“就是不知他们此来,皇上知不知道了。”赵翀的话说的慵懒,完全一副在闲话家常的样子。
沈铨道:“沅王此次应是去江南办差,路经沂州。六皇子跟瑞王爷倒是一个性子,就喜欢个游山玩水。皇上对六皇子也是纵容的很,想去哪里,从不阻拦。此次出现在沂州,究竟是偶然还是特意,就两说了。至于那位国舅爷------”
说着,竟是看了颜十七一眼。
颜十七正听的云里雾里,总觉得那什么沅王还是六皇子,都是离着自己十万八千里的人物,高高在上的不真实。
猛然间被沈铨瞟了这么一眼,却忍不住心惊肉跳的瑟缩了一下。
国舅爷三个字,还真是富有深意啊!
“他倒是直奔沂州而来的!”沈铨继续道,“崔皇后的千秋节就要到了,他此次到沂州,打的倒是为皇后寻找生辰礼的旗号。”
赵翀冷哼,“我在沂州呆了三年,倒是不知道沂州有什么特别的物什呢!”
沈铨打着哈哈,“沂江的水能养出紫珠来!”
“这也算?”赵翀挑眉。
颜十七的唇角抽了抽,当然算了!
也难怪,赵狐狸毕竟是一莽夫,如何懂得女子的饰物。
白色的珍珠或许不稀奇,粉色的珍珠也可见,若有紫色的珍珠怕就弥足珍贵了。
毕竟,皇家最喜欢的就是紫色!
☆、第九十四章 是非(6000+)
第九十四章 是非(6000+)
沈铨道:“若是有,自然是算的!怕就怕也跟那沂王的宝藏一样,只是个传说呢!”
赵翀道:“无风不起浪!你使人盯着,若真有紫色的珍珠,断不能落入崔尧的手里。”
“是!属下会派人盯住国舅爷的!”沈铨看着颜十七,扯动嘴角笑了笑。
别人送过来笑脸,总不能还个哭脸过去吧!
尽管颜十七每次听到国舅爷三个字,都有想哭的冲动。真不知这沈铨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对于紫色的珍珠,这主仆二人显然是存了小心思的。
赵翀在沂州呆了三年,怕是没有给皇后进献给紫珠。
若是沂州真的产出了紫珠,经由崔尧进献了,岂不是让赵翀很没面子?
而这个沈铨也是极聪明的,他主子一翘尾巴,他就立马明白什么意思了。
不去找紫珠,而是盯着崔尧,很明显的意思就是,不管沂州有没有紫珠,只要紫珠不落在崔尧手中就好。
由此可见,这赵翀跟那个令人作恶的崔尧是明显不对付的。
还好!他在遭遇崔尧的蛮横的时候,把这尊瘟神抬了出来,总算是为她挡了灾。
这一场赌,她完胜。
“你这副样子,崔尧是怎么瞧上你的?”赵翀突然调转矛头的问话,换回了颜十七的神游。
颜十七暗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低眉顺目,装傻道:“大人是在问小的话吗?崔尧是谁?”
赵翀盯着她看,不说话。
颜十七被盯得浑身发毛,那种感觉就如同自己是透明的般,根本没有藏不住什么秘密。
颜十七泄气,暗骂着这个男人真够别扭的,刚想着要招供,却不想他却突然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