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思思道:“夫人梳了妇人髻,婚期也已经过了。”
沅王妃道:“倒是个聪明的女子!”
佘思思这才看向一身华服的沅王妃,“多谢夫人的收留之恩!”
颜十七道:“这位是沅王妃!”
佘思思微张了嘴巴,一脸的惊讶。
沅王妃笑笑,“本妃还以为惊鸿坊的头牌阅人无数,已是波澜不惊了。”
佘思思再次行礼,“见过王妃!民女所见之人,断没有王妃这种风姿的。”
颜十七扶了沅王妃落座,对佘思思道:“我还以为,你伤好之后,对于自己的处境会好好打探一番呢!”
☆、第六百四十七章 真面目
第六百四十七章 真面目
佘思思苦笑道:“从在宏济观,我把命交给夫人那刻起,我就已经把一切交给夫人了。一切但凭夫人做主!”
颜十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看得她眼神慌乱。
她虽然是阅人无数,但像颜十七这种凌厉的注视,还是第一次接触。“夫人为何这样子看着我?”
颜十七道:“这真的是你的真面目吗?”
佘思思的视线落在了颜十七的肩头,“夫人何出此言?”
沅王妃也是看了颜十七一眼,然后落在了佘思思的脸上,“惊鸿坊本妃虽然没去过,但是佘思思的名号却是听说过的。听闻,你是长着绝色容颜的。”
佘思思叹气,“那个长着绝色容颜的佘思思,已经死在了宏济观的梅林中。那个是我在人前的替身!”
颜十七道:“要做到这一切并不容易!惊鸿坊的佘思思有两个人,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佘思思道:“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但这种事做起来,有那么难吗?当初的瑟主和太子妃不也是瞒过了众人的耳目吗?”
颜十七蹙眉,“那一对,太子是知晓内幕的。那么,你们呢?太子可知晓?”
佘思思面露凄楚,“不知!知晓我身份的除了我的师傅外,便是赵大人了。我是作为佘思思的婢女存在于佘思思身边的!”
沅王妃道:“她能做到头牌,还能为你驱使,倒也真是奇了。”
佘思思道:“她的命是我师傅所救,最终把命还给了我。女人也是有忠义的!”
虽极力压抑,却还是没有阻止悲伤外泄。
颜十七叹气,“她在人前风光了那么多年,见惯了各种嘴脸,怕是对这尘世也早已经厌倦了。”
本是朝夕相处的两人,一个去了,活着的人更悲伤吧!
佘思思道:“她说过,让我替她而活。所以,夫人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颜十七道:“却原来,杜锦瑟把自己的命运在你的身上又重演了一遍啊!”
佘思思摇摇头,“不一样的!瑟主在太子府,风光都给了别人,别人就过的比她好。而我身处花楼,风光都给了她,她却处于水深火热。那种地方,越是平凡,才能越安全。”
颜十七道:“所以,你的师傅就让你故意的扮丑?”
“呀?”佘思思抬头,惊恐的看过来。
沅王妃道:“如槿,你没有搞错?进门之后,我也是细细观察过了,她脸上的表情都是真的。不可能带了江湖中传说的人皮面具什么的。”
颜十七翘了唇角,“她的确没有带面具,只需要化化妆就好了。”
佘思思咬唇。
沅王妃更加诧异,“什么样的化妆术这么神奇?”
颜十七笑笑,“这个世上,总有神奇的人存在着!而她的师傅,就是最大的一个奇才。”
“你认识我师傅?”佘思思眼中射出亮光。
颜十七道:“他扮演的丑,比之你来说,恐怕还要丑上十倍呢!”
佘思思长叹一声,“两位贵人见谅!不是我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只是我答应了师傅,得不到他的允许,便只能这样子了。”
颜十七道:“他已经允许了!”
佘思思道:“什么时候?”
颜十七道:“从他让你到宏济观见我那刻起,他就已经不再管你了!惊鸿坊倒了,佘思思也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是这样子吗?”佘思思喃喃道。
颜十七点点头,“佘思思已经死了!你要想走出这个院子,就必须换一副容貌!更要彻底的忘掉过去!”
佘思思踉跄着后退两步,身子抵在了后面的博古架上。
颜十七道:“你想见我,难道不是为了一个新生吗?”
佘思思绞着手,道:“我只是想问问,他好不好。”
颜十七叹气,“他说要年前娶你!”
沅王妃从座位上起身,背着手捶腰。
颜十七连忙靠过去,“王妃可是不舒服?”
沅王妃道:“不能久坐!这腰受不了!要不,我先回了!你们俩好好说说!完了,咱们再合计一下。”
“也好!”颜十七便喊了白芍进来。
门开了又掩上,院子里是渐去渐远的脚步声。
颜十七在刚刚沅王妃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手指放在身旁的桌几上,手指轻轻敲着。
她也不说话,静静的等着。
一炷香的时间后,面前多了一双绣花鞋。
颜十七抬眸,入眼的是佘思思苍白的脸色,“可是想好了?”
佘思思咬唇,道:“他并不嫌弃我丑!”
颜十七就气笑了,“他不嫌弃你丑,你就不想想,他会因为你丑为你担多大的压力吗?我就算为你安排新身份,你该知道也不会太高了。所以,他若向你提亲,总得有所图吧?而追逐美色,一直都是男人的通病。”
佘思思低了头。
颜十七道:“你的顾忌,是怕一旦你露了真容,会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吧?”
佘思思这次是彻底的石化了。
颜十七道:“若说你之前藏身于花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怕自己的容颜招祸。那么,到了此时,已经远离了花楼的当儿,又有新身份在前面等着你,你却还是推三阻四,那便只有一种解释了,那就是你的真面容见不得光。”
佘思思面露凄然,扑通一声跪倒在颜十七面前。
颜十七盯着她的脸看,也不说话。
屋子里就陷入了令人恐慌的沉寂。
佘思思绞着手指,看向颜十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第六百四十八章 荆棘鸟
第六百四十八章 荆棘鸟
颜十七嚯的起身,“当日梅林第一次见你,你的剑指向我的那一刻,我就认为这肯定是一个敢爱敢恨的果敢女子。今日一见,却发现,原来也跟寻常女子一样,犹犹豫豫,拖泥带水。”
佘思思咬唇,“那日是存了必死之心!”
颜十七冷笑,“死的时候无所惧,活着反倒是彻头彻尾了。如果不是答应了虞浥尘,我管你是死是活。别跟我讲你的师恩!你既是一个死了的人,还谈什么报师恩?”
扔下话,抬脚就往门口走。
“主母!”佘思思急急的喊。
颜十七顿足,却没有回头,“你的苦衷我不管!我只告诉你一点,今日我出了这个门,就断不会回头。你也一样!自此,再也没有改变你容貌的机会。而你这副容貌,是断没有可能嫁给虞浥尘的。”
“平凡的长相真的会让他蒙羞吗?他会在乎吗?”佘思思喃喃的问。
颜十七冷笑,“他可以不在乎!但是惊鸿坊头牌佘思思的婢女,你认为京城人都是瞎的,凡是见过你的,全都选择了自动遗忘吗?”
佘思思依然是无声的流泪,“为什么就那么难?”
颜十七突然冲着门口大喊,“报晓!”
报晓推门进来,“主子有什么吩咐?”
颜十七道:“点香!念在虞浥尘为赵翀出生入死的份上,我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可要想好了,究竟要怎么选择。”
报晓真去找白霜讨了香来,在屋内点燃了。
却没有离开,主仆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口。
颜十七看向院子,一棵榆树长在墙角,已经枝繁叶茂,上有蝉儿在不知疲倦的叫着夏天。
院子中央有一个圆形的花坛,粉色的月季花正开的娇艳。
“报晓!”颜十七开了口,“赵翀为我做了多少事情?”
报晓有些诧异,但想到自家主子从来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便接话道:“大人为主子做的那可就太多了!先别说那五十万两了,就是大人为了说服国公夫人,让她点头同意这门亲事,就真真实实大病了一场呢!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当初国公夫人是瞧不上颜家四房的门第的,但大人偏偏就只中意主子。娘俩当时就杠上了。”
颜十七道:“所谓的百行孝为先!有孝道压着,一个男人要说服他的母亲,的确是千难万难了。”
报晓道:“是啊!据说大然当时,因为国公夫人不同意都万念俱灰了呢!还想着就顺从了国公夫人,随便娶一个国公夫人相中的回来,而大人则想着辞去侍郎之职,前去西北边疆戍守呢!”
颜十七微微一笑,“你说那么精明的一个男人,怎么到了这种事上就犯起傻来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我就真有那么好?”
报晓道:“在奴婢心中,主子是无可取代的主子。在大人心中,想必主子也是无法取代的。”
颜十七道:“你这样子说,我突然想起外祖父讲过的一个故事来,据说是智后曾经讲过的。相传,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生长着一种鸟,名字叫荆棘鸟。它的羽毛像燃烧的火焰一般鲜艳。它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的一生中只唱一次歌。”
颜十七说着,停顿了一下。
报晓听的入迷,不觉插嘴道:“为什么?”
颜十七道:“据说,荆棘鸟在离开鸟巢后,就在执着的寻找着荆棘树。等它终于找到了,便会将自己的小身体插在最尖最长的荆棘上,和着血和泪开始唱歌。那歌声优美的天山有人间无。”
“然后呢?”报晓追问。
颜十七苦涩的笑笑,“然后?声止,鸟亡。”
报晓惊叹,“这也太悲壮了点儿!”
颜十七深吸了口气,“就为了那永恒的美丽,就甘愿付出生命,你说那笨鸟傻不傻?”
“傻的让人心疼!”报晓绞尽脑汁的应对。
“是吗?可是这世上有些男人,一生中也只唱一首歌,傻傻的宁缺毋滥,却并没有人心疼呢!”颜十七讥诮道。
报晓就不应声了。
话到了这里,她也是听出来了,她家主子绕了个大弯讲了那么个离奇的故事,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心里也是对颜十七更加的佩服,不止是她懂得多,更重要的,就连规劝人,也是这么的切到点子上。
虽然说的极其的隐晦,可是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颜十七用力嗅了嗅,“报晓看看,那香可燃尽了?”
报晓扭头,看向的却是佘思思,“姑娘可想好了?”
佘思思从地上缓缓的起身,“主母,属下想好了!”
颜十七道:“好!从今后,你要为谁而活?”
佘思思道:“属下为新生而活!”
颜十七这才缓缓的转过身来,“那首要的你该做什么?”
佘思思道:“忘却过去!”
颜十七翘了唇角,“那就这样吧!你总算做回聪明人了。我走了!”
“等一下!”佘思思紧走了两步,“你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颜十七看向报晓,“告诉她,你是谁!”
报晓道:“金鸡!”
佘思思一愕,“我是说身世!”
颜十七笑笑,“那你知道你的身世吗?”
佘思思咬唇,“你何以断定我不知?”
颜十七道:“你若知道了,或许就不会想刻意隐藏自己的脸了。你不敢露出真面目,其实也是对未知的恐惧吧!”
话音落,人已经出了屋子,热气扑面而来。
颜十七便直接去了沅王府的主殿。
☆、第六百四十九章 共浴
第六百四十九章 共浴
沅王妃斜倚在了贵妃榻上歇息,见到颜十七进来,忙坐直了身子,“如何了?”
颜十七点了点头。
沅王妃道:“看着,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颜十七道:“苦尽甘来!王妃歇着吧!我这回了!”
沅王妃道:“不准走!难得来一趟!陪我吃了午饭的。”
颜十七推脱不掉,只得允了。
过午后,直到日偏西,颜十七才浩浩荡荡的回了卫国公府。
先去给温氏和老夫人请了安,然后才回了槿华院。
外出一趟,总是疲累的。
颜十七冲了个澡,换了衣服,便扑在榻上懒的动弹了。
沙暖看到颜十七这样,就心疼的不得了,“小厨房里熬了绿豆汤,奴婢嘱咐多放了冰糖。这就去给主子盛一碗来。”
颜十七含混应了一声。
屋子里再次响起脚步声,颜十七头也不抬的道:“先放着吧!我待会儿喝!”
“怎么累成这样?”赵翀的声音响起。
颜十七从榻上一跃而起,“你回来了啊!今天怎么这么早?”
赵翀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身上还穿着官府,“衙门里事情做完了。”
颜十七往他身后瞅了瞅,见没有丫鬟进来,就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赵翀被撞了个满怀,没有窃喜,却是忙不迭的往外推,“我这一身的汗味!”
颜十七却又靠上来,伸出双臂环住他,“就抱一会儿!我们是彼此的荆棘!”
“怎么了,这是?”赵翀拧眉,“可是去沅王府不顺?”
颜十七往他怀里蹭了蹭,“不是!就是想你了!”
赵翀打横把她抱起,放到榻上,“我去冲澡!你等我!”
颜十七怔楞的看着他消失在净房门口,才打了个激灵,他是不是想歪了?
颜十七赶紧从榻上弹跳起身,到了外间,唤了沙暖来。
沙暖进来的时候手捧着绿豆汤。
颜十七一口气喝净了。
又喊了蒲嬷嬷进来,问了问院子里的事情。
净房那边却传来了赵翀喊她的声音。
初时,颜十七装听不见。
某人却越喊越大声,大有颜十七再不应,声音就要掀破屋顶的架势。
颜十七咬着牙到了净房门口,“夫君怎么了?”
“阿七,把换洗衣服给我!”声音里夹杂着水声。
颜十七不情愿,“我让丫鬟进去服侍!”
没拿换洗衣服,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吧!
“你确定你没有见过的让别人先睹为快?”赵翀的声音里带着危险。
颜十七咬牙切齿,就算他想,她也不情愿啊!
只得取了他的衣服,推门走了进去。
本想着放下就走的,那边却又开了口,“帮我搓搓背!后面够不着!”
颜十七道:“我手上没劲!还是去找云逐进来吧!”
赵翀道:“你不想看看我背上有几条疤吗?”
颜十七的脚步就走不动了,咬着唇,走向了浴桶。
他是背对着的!
走近了,才看清了,那背上是真的有两道伤疤的。
颜十七的小手,握起又摊开,摊开又握起,如此反复,终于颤抖着抚了上去。
赵翀的脊背瑟缩了一下,猛的停止了。
颜十七努力平静自己的声音,道:“不会是你小时候太顽皮,父亲用鞭子抽的吧!”
今日在沅王府,得知周怿挨了鞭子后,她就忽然想到了认亲那日卫国公的话。
这家伙,小时候也没少挨鞭子吧!
赵翀撇撇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鞭伤才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那是在西南抗击蛮夷的时候被砍伤的。”
颜十七有些心疼,“那时候的伤很重吧?”
赵翀道:“是啊!几乎去了半条命呢!”
颜十七道:“你那时候肯定跟个愣头青似的,冲锋陷阵起来,根本就不管不顾,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