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宿敌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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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宿敌成亲了-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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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觉此事定有内情。
  闷热的风卷地而来,扬起少年们的下裳窸窣作响。朱文礼缓缓站直身子,温和爽朗的眉目皱起,似乎颇有疑惑且为难。他喉结几番滚动,方略带疑惑道:“你所说的‘不简单’,是指哪方面?”
  苻离并未正面回答,反问道:“你诏见姜颜,是想与姜家结秦晋之好?”
  “这是你能过问的事?苻离,你胆子越发大了,敢过问我的私事。”话说得有些重,但朱文礼面上依旧是沉稳温和的,并不见怒意。许久,他将剑搁置石桌上,妥协般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不可?”
  “若她身上早有婚约呢?”
  “谁?”
  “我。”
  “……”
  云翳遮来,四周悄然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朱文礼张了张嘴,掩饰般嗤笑一声,问道:“你在开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苻离声音轻而认真,扭头望着远处亭台的飞檐道,“我不想你因她而惹上麻烦。”
  朱文礼难得呈现茫然之态,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叹了一口气,也同苻离并肩望着远处的飞檐,问道:“你要娶她?”话一出口,他想到什么似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惆怅,“怨不得当年母后有意撮合你与晚晴表妹,定国公老爷子总是婉言拒绝。”
  “姜家于苻家有恩,故而祖父订下此约。”这番话苻离说得顺口,如同在陈述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难得没有嫌恶或抵触的情绪。
  “定国公为你定的娃娃亲?”朱文礼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扭头看着苻离清冷的侧颜道,“你不是最反感长辈插手你的人生大事么?老爷子强行为你定的婚约,你一定不会喜欢的罢?若是如此,你千万莫勉强自己,或许我……”
  “天色已晚,我走了。”苻离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抱拳道了声‘告退’,转身就走。
  朱文礼抬头看了眼天色,这还不到午时呢,何来‘已晚’之说?他独自呆呆的站了会儿,望着苻离的背影,眼底有挣扎之色,如同空中云雾久久不散。
  而另一边,苻离快步转过宫墙,忽的停住了脚步。
  我在干什么?他质问自己:为何要向太子坦白与姜颜的婚约之事?可若姜颜真舍弃他而选择太子,那苻家颜面何存?
  不错,即便要退婚也该是苻家先退。苻离纠结了许久,才想出这个拙劣的理由自我宽慰。
  到了夜里,果然是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第二日清晨,雨倒是停了,只是地面还有些许濡湿,青石砖上汪着坑坑洼洼的水洞,倒映着天空流云和残花疏影。
  自从上次被岑司业罚面壁,姜颜不敢去勾栏里听故事了,倒觅了个新去处,去茶肆听市井之人说书。
  这日,姜颜起了大早,用木簪束起长发,依旧做素净的少年打扮,打算趁最后一天假溜出去品茶听书。谁知欢天喜地出门去,却偏偏在门口碰见岑司业和苻离。
  “你既要去接济他,便连老夫的薄礼一同送去。那孩子是个苦命的,这么多年,也不知巧娘子的病如何了。”岑司业叹惋,难得颜面温和。
  门口,苻离一身檀色圆领常服,双手接过岑司业递来的钱袋,垂着眼恭敬道:“您的心意,学生一定转达给程家。只是他家有女眷,学生不方便进门慰问,不知病情几何。”
  岑司业道:“唉,可惜老夫妻女俱不在应天府,否则定要内眷前去帮扶。”
  听人墙角非君子所为,姜颜打算走西门出去,省得撞见岑司业后又要被他盘问背书。谁知刚转身,岑司业便眼尖瞧见了她,沉声唤道:“姜颜,你来得正好。”
  姜颜背影一僵,顿觉不妙。
  果然,岑司业暗哑的嗓门干巴巴传来:“你若无事,便同苻离去一趟西郊元安巷,抚慰程温卧病在床的妹妹和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苻离(暗喜):这算不算一次约会?


第17章 
  国子监作为至高学府,对待学生一向是宽厚的,除去每年统一发放应季的衣裳鞋帽,若有学生急着归乡探亲或红白喜事生,亦会给予一定的资助。
  关于程温的家境姜颜略有耳闻。他出身寒门,丧父,幺妹常年卧病不醒,全靠老母亲织布浆洗勉强维持生计。好在他自己极其勤勉刻苦,颇具贤名,故而司业们惜才,免了他的束脩礼,将其破格录入国子监。
  城郊偏远深巷,颓坯的砖墙凌乱倒塌,野苔杂草中有一条人力踏出的小路,直通一处老旧篱笆围出的小院落,院中三两间歪歪斜斜的土砖房,没有瓦片,以茅草和苇席草草盖住屋顶以遮蔽风雨。但昨夜一场狂风急雨过后,此时程家屋顶凌乱,茅草乱飞,露出光秃秃的屋顶脊柱横梁,任凭积雨嗒嗒。
  若不是见到程温搬了梯子在修葺屋顶,姜颜几乎以为这是一座无人居住的鬼屋。
  “这就是程家?”姜颜站在篱笆墙外张望,一只淋了雨的草鸡蹲在泛黄的篱笆上,歪着脑袋同她大眼瞪小眼。
  方才来的路上,姜颜还能轻松自在地调笑苻离两句,如今见了眼前光景,她便笑不出来了。自从离开宁阳县,入了应天府,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这般凄凉的人家。
  “进去说。”苻离一身精致华贵的檀色袍子,贵气逼人,与周围的破败荒芜格格不入,他却一丝嫌恶也无,轻车熟路地叩了叩斑驳掉漆的老旧木门,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
  一阵风吹来,门上破碎褪色的门神画像剥落了一角,瑟瑟抖落碎纸屑。
  在屋脊上修补的程温听到了动静,忙下来开门,见到苻离,他清秀的脸上满是惊讶:“苻公子,你怎么来了?”话音未落,他见到了苻离身后的姜颜,更是惊讶,忙作揖行礼,“姜姑娘。”
  程温挽着打了深深浅浅补丁的袖子,手上沾满黑灰和泥浆,连脸上都蹭了污渍,看起来十分狼狈。他自己约莫也觉察出了失礼,悄悄抬起手臂抹了抹脸上的污渍,不好意思地笑笑。
  姜颜朝他回礼,解释道,“我们奉司业之命前来看望你妹子和母亲。因是女眷,苻大公子不方便慰劳,便让我跟着来了。”
  程温忙将他们请进院子。苻离对姜颜道:“她妹妹在里头,外男不方便入内,我在院外等候便是。”
  姜颜点头,从苻离手中接过那包还带着他余温的人参药材并一个钱袋,里头是苻家和岑司业的一点接济银两。
  程温手忙脚乱地搬了竹椅出来,用棉布仔细拭净,抬头对苻离道:“大公子请坐。”说着,又扭头朝破败纸糊的窗内喊道,“娘,有贵客来了!”
  屋内传来一阵咳嗽,接着,一个绾着花白干枯发髻的伛偻妇人扶着墙缓缓出来,浑浊暗哑道:“谁呀?”程家主母显然是认得苻离的,感激涕零道,“大公子又来了啊,真是不好意思了!替我问苻大人安。”
  继而看到了姜颜,程母眯着干皱的眼皮,讷讷道,“老婆子眼花,都不认得人了。元亮,这位模样俊俏的小哥儿是谁家公子?”
  姜颜抢着道:“阿婆,我姓姜,叫姜颜,是程公子的同窗。”
  程母更是惊讶:“啊呀,连声音都这般清脆动听,像个姑娘家。”
  今日姜颜一身少年装扮,难怪老眼昏花的程母会错认。姜颜扑哧一声笑了,脆生生道:“阿婆,我本就是个姑娘呢。”
  “啊……啊?姑娘?姑娘怎么会成为元亮的同窗?”程母惊讶不已,上下打量着姜颜,“女孩儿也是能上学的么?”
  “阿婆,外边湿冷,我们还是进去说罢。”姜颜向前,扶着咳嗽不止的程母入门去。入门前她扭头看了眼,见苻离站在院中同程温闲聊,遂不再管他。
  进了门才发现,程家的情况远比外头所见更要糟糕。
  屋内有十几处漏雨,地上、桌上、椅上、窗边,到处摆满了豁了口的锅碗瓢盆,用以接住屋顶漏下的雨水,剩余的空地上也晾着不少濡湿的书卷,其中大多为手抄笔录,密密麻麻的物件铺满了整个房间。光线晦暗无比,伴随着一股难闻的潮湿味儿,几乎无立足之地。
  程母很是愧疚,一边念叨着家里穷、招待不周之类,一边艰难地挪到灶台边烧火煮茶。木柴受了潮,烧起来浓烟滚滚,程母呛咳不已,几乎要将肺脏生生咳出来般。姜颜忍不住过去搭了把手,程母立即道:“不可不可,小娘子金贵之躯,若是做粗活脏了手,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说罢,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姜颜倾身打量着窗台上晾着的书页,认出是程温的笔迹,顺口问道:“这些书,都是程公子亲自抄的?”
  “是啊。”程母往烧得焦黑的茶壶中丢了一把粗糙的茶叶,哑声叹道,“家里穷,买不起书,他就借别人的来抄。偶尔也会替别家抄抄文书之类,赚些小钱补贴家用。我儿啊,就是命苦,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阿婆,听闻您还有个小女儿。”临行前,岑司业特意嘱咐她去看看程家生病的那位姑娘,姜颜未敢忘记。
  程母的背脊一僵,过了许久,她艰难地转过身来,粗糙皲裂的双手在粗布衣裳上擦了擦,随即撩开内间的布帘,低叹般说:“在里间躺着,小娘子且随我来。”
  姜颜跟着进门去,只见逼仄的内间唯有一桌一椅,榻上躺着一个人。稀薄的光透过狭窄的窗户照入,落在那人的脸上,依稀可以辨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只是身形瘦削得很,陈旧的蓝花薄被下几乎辨不出身体起伏的轮廓。
  她头发干枯蓬乱如草,双眸紧闭、面色蜡黄,颧骨突出,嘴唇苍白如纸,若非胸部缓慢起伏,同死人无异。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浓重的药味,像是经久不散的苦难和哀愁,揪得人心脏生疼。
  姜颜见过太多苦难的穷苦人家,没有哪一家能像程温家那般给予她深深的震撼。这种震撼并非来自苦难本身,而是源于程温身处泥淖之中却不甘于沉沦的斗志。
  程温永远是内敛的,也是最隐忍的,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绝望和麻木,是一个难得没被苦难摧垮的人。
  想了想,姜颜摸出自己的钱袋,将自己的一点碎银并零碎铜钱倒出,连同苻家和岑司业的救济一并递给了程母。
  程母双手颤巍巍接过,又是千恩万谢。
  “别看巧娘如今这副模样,她没出事前本是我们方圆几里内最漂亮的姑娘。三年前,她才十四岁,出门给她兄长送吃食,就在回来的路上遭了难,后来一时想不开投了水。虽然被救回来了,却伤了脑子,再也没能醒过来,只能如行尸走肉般躺着。”
  程母红了眼,背过身悄悄抹眼泪,“她爹去讨说法,被人乱棍打出,郁结于心,没多久也撒手人寰,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巧娘需药汤日日吊着性命,若非大公子和先生们帮衬着,她便是九条命也该死绝了。”
  姜颜问:“苻离经常接济你们吗?”
  “一年总有两三回,够巧娘的药汤钱了。”程母双手紧紧攥着钱袋,卑微道,“我丈夫是苻首辅的同窗,元亮又与大公子是同窗,本是点头之交,难为首辅大人挂念至今。将来元亮科举高中了,定要好生回报这些恩人的!”
  “那是自然。”姜颜点点头,随即心中暗道:原来那天在水榭见到苻离塞给程温物件,不是在欺负他,而是在帮助他么?
  怪不得程温总是会帮苻离和魏惊鸿整理书案之类,应是想在力所能及范围类回报恩情。
  回想起自己先前恶意揣测苻离仗势欺人,姜颜略微惭愧。
  顾及苻离还在院外等候,姜颜不敢久留,婉言谢绝了程母要留她吃高粱饭的好意,告别了程温,同苻离一起回国子监复命。
  从郊外回去需步行一个时辰,到了市坊间,姜颜走得两腿发软,鼻尖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习惯性地绕着腰间的半截玉环,瞥向沉默的苻离,笑道:“没想到你素日冷着一张脸,心肠倒不坏。”
  入了街,房舍俨然,人流逐渐密集,商贩过客往来不断,苻离依旧是气质凛然最耀眼的那位。他目视前方,语气不善地哼道:“不是曾说我仗势欺人,欺负程温?”
  “……”姜颜一噎,试图圆过去,“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苻离平淡地望着她:“五月十九日辰时,博士厅内,你说我欺负程温老实。”
  这下姜颜圆不回来了。
  这个记忆超群的怪物!不过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她都不记得了,苻离却连时间场景都记得一清二楚。
  “有么?我可不记得了。”姜颜放下玉环,揉了揉鼻尖岔开话题,“好饿啊,你饿不饿……”
  话音未落,却见苻离面色倏地一寒,目光锐利的盯着姜颜。
  姜颜从未见过他流露出那般可怖的神情,仿若气场全开,凛冽的目光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莫非自己抵赖,他生气了?
  愣神间,苻离猛地出手,长臂却是横过她的面前,攥住了旁边一个飞速溜走的汉子的肩膀,将他狠狠抵在一旁的青石墙上。那突然被逮的汉子痛嚎一声,扭身挣扎不休。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姜颜被眼前的一幕弄糊涂了,茫然问道:“苻离,怎么了?”
  “还给她。”苻离嗓音沉沉,却是朝那汉子说的。
  “什么还给她?光天化日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那三十来岁的鼠须汉子眼珠乱转,明显是做贼心虚,瞪着一双绿豆眼嚷嚷道。
  周围围观的群众迅速聚拢,看热闹般指指点点。苻离没了耐性,不顾众人目光,索性单手掐住鼠须汉子的脖子,声音又冷了几个度,一字一句道:“把你偷走的玉环,还给她!”
  姜颜一怔,如醍醐灌顶,下意识摸了摸腰间……
  果然,那处空荡荡的,玉环不知何时被偷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河神:亲爱的苻大公子哟,你要这个金环,还是这个银环,还是这个玉环呢?
  苻离:我要阿颜。


第18章 
  那汉子被扼住喉管,登时一张瘦脸涨得通红。见苻离并非善茬,他很识时务的服软了,挣扎着从怀里摸出半截玉环,正巧就是姜颜丢失的那半块。
  汉子颤巍巍将玉环递出,张着嘴直喘气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冲撞了贵人,还请饶命!饶命!”
  “好你个偷儿,竟敢白日剪绺。”姜颜一把夺过玉环,像是要拂去什么脏物似的拍了拍玉身,哼道,“天子脚下作奸犯科,等着吃牢饭罢。”
  话音落下不久,便见巡城御史闻讯而来,围观的群众你一言我一语将情况道出。送上门来的功绩,巡城御史自然不会拒绝,当即命人将那惯偷儿押走。
  围观的人群散去,姜颜慢吞吞走着,端详着失而复得的玉环道,“还好有苻大公子在!否则这么重要的物件丢了,我如何对得起老国公的一片心意?只是这么漂亮的绞金丝青缨绳子被那偷儿剪断,可惜了。”
  苻离方才捏了那汉子汗津津的脖颈,正一脸嫌恶地拿帕子拭手,闻言瞥向姜颜,别有深意道:“我又帮了你一次。”
  他用了个‘又’字。姜颜这才想起来之前被薛睿纠缠,苻离也出手帮过自己一次。不由纳闷:这人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也没初见时那般讨厌了嘛。
  姜颜将手背在身后,倒退着走路,望着苻离笑道:“不如这样,我请你吃午膳?”
  她眼里有光,笑意张扬。
  苻离瞥了眼她空荡荡的腰间,哼道:“你囊中羞涩,如何请我?”
  姜颜一噎,拍了拍怀中空荡荡的钱袋,“你怎的知道我没钱了?”
  “若是有钱,那人就该偷你钱袋,而非不值钱的残玉。”苻离一语道破,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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