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附议。”
“既然如此,天武军应当何去何从,诸位又是意下如何?”苏刘义微微点头,坐在椅子上,看得出来他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安安稳稳的放下来了。
皱了皱眉头,章诚、马廷佑等人都是一声不吭,苏刘义上来不说自己的看法,一来是为了征询大家的意见,毕竟应当集思广益,二来也是有躲避嫌疑的意思,向诸将表示自己并没有取代叶应武掌权天武军的心思。而章诚和马廷佑,作为六扇门和锦衣卫的掌舵人,本来就是情报的提供者,此时自然也不愿意过多的涉足军政。
再加上本来就是刚刚委以重任,处处谦让的张顺,整个营帐里面,真正合适开口的竟然只剩下了江镐和王进两个愣头青。当然,经过通山县之后,倒也没有谁再对他们有轻视的意思,毕竟正是因为他们两个,最后方才掌握到了贾余丰谋反的铁证,而且最后这两个家伙还在大家羡慕的目光中抱美而归。
所谓张飞还会绣花,这两个愣头青打起仗来固然是不要命一样横冲直撞,可是在这人情世故上,却也是谁都不敢轻视。
微微抿了抿嘴,江镐轻轻碰了碰身边的王进。自从通山县之后,他们两个也算是成了半个连襟,当真是亲上加亲,此时自然要统一阵线,而一向懒得动脑子的江镐自然而然的让王进跳出来。
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这样拖下去,王进也没有犹豫,当即站出来说道:“启禀将军,末将认为,既然天武军威逼阿术,不如全军出动,前厢直接前出到黄州汉水之畔,左厢到麻城,右厢到蕲州边境,三军成掎角之势,中军留守,后厢至大江对岸,接应前军。”
虽然第一个跳出来,但是王进的话里面还是有很大的保留的,甚至可以说是就是一个模棱两可、太宽泛的建议。对于天武军来说,无论是谁来建议,肯定都是这个排兵布阵的方式,因为中军和后厢本来都是主将离任,所以战斗力和组织力比其他三个厢要弱一些,再加上兴国军需要留守,所以后厢和中军必然是居后策应,而前厢、左厢和右厢自然是按照其名字在前方呈品字形排开。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天武军全体出动,如果只是有一两个厢北上的话,就没有必要排出这么大的阵势,不过那样的话,也势必不会对阿术造成太大的压力,也达不成既定的目标,所以天武军是否全军出动已经算是一个既定的结果了。
似乎已经预料到王进会这么回答,苏刘义轻轻一笑,接着说道:“前厢,是否渡过汉水?”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王进顿时迟疑起来,前厢渡过汉水,就意味着将五千将士置于虎口当中,谁能保证两淮水师有足够的能力将这五千将士从阿术的手中救出来?如果叶应武回来之后发现明明是诱敌却战损了五千兵马,在场的这些人,恐怕水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啊。
咬了咬牙,王进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前厢如何,还应问取江将军的意见,毕竟是他麾下儿郎,末将不敢轻下论断。”
随意的点了点头,苏刘义又旋即将目光投向江镐。
江镐倒是大大咧咧的站出来一拱手:“天武军前厢五千儿郎,随时听候将军调遣!若是可以渡过汉水,必当不辱使命,就算取不来阿术老贼的项上首级,也会让那蒙古鞑子知道咱汉家将士不是好惹的!”
“那这样,两淮水师张将军那里,某亲自去说,天武军,全军北上!”苏刘义之前已经被遮掩下去了的杀气再一次弥漫上来,仿佛依旧是那个带着安吉军六千人死死挡住两万铁骑冲击的苏刘义!
被这久违的杀气一震,本来心中都是千万心思的众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看向站在上方这个和叶应武的雄姿英发相比更加沉稳而又坚毅的将军,如果说叶应武是一柄雪亮的长剑,刺破天地一切黑暗的话,那么眼前这个身影更像是一面坚硬而高大的盾牌,谁都无法撼动他丝毫。
“末将遵令!”一众年轻将领同时暴喝一声,整齐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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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国军,永兴县城。
赤色旗帜迎风舞动,县衙之中同样是一片肃杀。
陆秀夫负手而站,身上是一袭青衫,衬托出他笔直的身姿。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些许清凉,所有的草叶树木都象是被细细的擦拭过一样,浓翠欲滴。而虽然经过一场暴雨,落花无数,但是依然有更多绚烂盛开的花朵傲立枝头,仿佛在冲着天穹宣告着自己的昂扬活力。
看着陆秀夫一直这样一言不发,谢枋得终究还是坐不住了,站起来说道:“通判为何沉吟至今?可是认为天武军不应莽撞北上?”
谢枋得如此话语还是看的出来他经过一番仔细斟酌的,天武军应该北上,这是叶应武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决定的,陆秀夫就算是反对当时也应该表达出来了,所以能让陆秀夫沉吟,就只有可能是认为天武军北上的时机过早了,万一被阿术识破了其中的端倪,非但难以帮到叶应武,反倒可能打草惊蛇。
“某只是觉得,黄州百姓大量内迁,张将军又一直守在两淮水师的营寨,而宋瑞兄又跟着使君向西而去,出兵黄州非但粮草需要兴国军补给,而且当地的城池和营寨都已经久经战乱、残破不堪,而或是年久失修,天武军向北挺进固然容易,可是想要后撤的话却是困难重重,从汉水南岸一路到大江北岸,竟没有可以长久依靠的关隘。”陆秀夫缓缓说道,“虽然北上没有什么错误,但是后路问题却是一直没有解决,万一有什么事情,就真的是全军覆没的局面。”
心中悚然,谢枋得急忙说道:“难道通判没有向苏将军说明心中所想吗?苏将军也是向来谨慎之人,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些的,就算是没有察觉,听到通判所说之后也应该有所领悟才对。”
“苏将军也是束手无策,”陆秀夫忍不住苦笑一声,“现在整个兴国军就像是一个大工地,处处兴建土木,有哪里有功夫去经营黄州,所以无论早发兵还是晚发兵,都将面对这个难解的问题。”
谢枋得一怔,只能陪着陆秀夫苦笑。叶应武当初将黄州百姓内迁固然是好的,可是又怎能料得到今天会有如此局面,不知道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算了,毕竟有苏将军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陆秀夫叹息着说道,“永兴县的城垣建设已经差不多了吧,半壁山那边的壁垒和营寨建设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抽调些人手过去?”
听到陆秀夫提到这些事情,谢枋得自然也是精神一震。
天武军如何,不是他们这些人应该担心的,怎么将这兴国军营建成一个可以依赖的后方壁垒,才是他们应做的。
第一百零三章四方风云动(下)
鄂州。
大宋荆湖北路第一雄州。
多年之前,还是蒙古王位继承人的忽必烈,就曾经亲率大军南下,和贾似道几番激战,最终因为后方动乱方才从容而退,而这场让整个荆湖北路、江南西路饱经战火摧残的大战,史称“鄂州之战”。
虽然经历过战火考验,这座雄城在晨曦中依旧巍峨伫立,虽然荆湖北路有江陵府、常德府、德安府,但是实际上重兵屯驻、扼守襄阳后路的,还是这座鄂州城。和相对来说出于腹地的隆兴府相比,鄂州城不但更加高大,而且城头之上那些迎风的旗帜也因为鲜血的浇灌而更加鲜艳。
清晨,又是暴雨之后,所以非但不热,反而有丝丝的凉意,这让叶应武怀疑这里是不是前世那个出名的火炉。只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功夫去思考这些地理气候问题,因为虽然暂时是摆脱了翁应龙,可是前方又有谁知道还有多少皇城司的密探。
尤其是鄂州这一带,屯驻的兵力仅次于襄阳、川蜀、淮上三大南下通道,皇城司的密探会不会也因此而数量暴涨,叶应武一点儿信心都没有。更何况,北面蒙古的密探,也不可能是吃素的。如果说之前叶应武算是托了忽必烈当年鄂州之战导致地广人稀的福气,那么之后就要自食苦果,因为也是忽必烈,让这鄂州城成为屯兵重地!
也就是说,或许今天叶应武带着百战都从这鄂州城外绕过,明天就有可能被曝光在光天化日万众瞩目之下!
咬着牙,叶应武看着远处的鄂州雄城一言不发。
而文天祥知道他苦恼在哪里,只是默默地站在叶应武身后,但是信任他的目光却是丝毫没有变化,这么多人当中,实际上陪伴着叶应武征战最多的反倒是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从火烧慈溪到黄麻之战,叶应武带着天武军大杀四方,而这个书生总是站在他的身边毫无保留地给予支持。
这一点即使是叶应武现在的左臂右膀苏刘义和陆秀夫也是做不到的。当然,一直做为叶应武的亲兵队长一点儿都不求上进的杨宝倒还真的是一个例外。
杨宝和江铁看着自家使君微微皱眉,他们跟在叶应武的身边时间最长,自然知道叶应武皱眉的时候必然是什么事情真的很难解决的时候,所以谁都不敢出声,甚至打手势让周围的百战都将士噤声,并且安抚好各自的战马。
这样一言不发也不是办法,文天祥冲着身后的杨宝使了一个眼色。杨宝虽然也明白叶应武是什么原因,但是这个时候总不能让文天祥上去卖傻吧,所以他这个看上去大老粗的亲卫队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使君可是有什么心事?”
叶应武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自讨了没趣的杨宝还是有作为一个千锤万炼打不烂的老兵油子应有的素质的,只是一笑,风轻云淡的退后半步。文天祥顿时苦笑一声,他知道叶应武看的出来杨宝只是上前想要舒缓一下气氛,以杨宝的能力,还不至于看不出来此间局势,否则这天武军中军指挥使的职责也落不到他的肩上,这一次五百百战都千里长驱,也没有必要让他跟在左右分享如此荣耀。
事已至此,怎可半途而废。
叶应武却是很快回过神来,自己如果先行气馁的话,整个百战都的时期无疑会受到很大的打击。自失一笑,文天祥在自己身后的这些小动作叶应武也是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的,看来自己还是有些浮夸和青涩,文天祥暗示杨宝上来搭话,便有打破这沉闷气氛的意思所在。
“前路可有大军屯驻?”叶应武看向远远站着的杨絮。
自从停下脚步之后,杨絮饮水、喂马,忙的不亦乐乎,俨然是一幅没有将叶应武的忧愁放在眼里的架势,而方才文天祥找人的时候也有意无意的将她忽略了,此时叶应武开口便是问她,到让杨絮有些吃惊,急忙随手将水囊挂上马背:
“启禀使君,前方左侧五十里处有大军屯驻,不知其所属。正前方道路没有,但是正前方为鄂州城外官道,来往商旅甚多,并有哨卡一二,分别在前方二十六里和四十六里处。”
这些都是六扇门和锦衣卫在鄂州的密探送来的消息,否则杨絮也不可能一口咬定的回答出来。
叶应武只是点了点头,其余几人却是暗暗吃惊。为了隐藏行踪,百战都的侦骑并没有派出,但是没有想到叶应武依旧通过这刚刚建立的渠道获得了至关紧要的消息。想到当时叶应武不顾风险、力排众议组建六扇门和锦衣卫,饶是文天祥都不禁咋舌。
这个刚刚加冠的青年,却又如此远见卓识,不愧是被江南西路诸位相公委以重任的栋梁之才,也不愧是上下两万天武军将士心悦诚服的叶使君!
“那向南向北可有其他道路?”叶应武接着问道,向北便是鄂州城,不过向南的话倒是有很大的可能。
迟疑片刻,杨絮无奈的说道:“锦衣卫和六扇门在此间的人手不足,也只能决定鄂州城和周围主要官道上的力量,继续往南的话,按照舆图上来看应该还有几条小道,只不过周围有没有营寨和哨卡就不得而知了。”
“鄂州舆图。”叶应武紧接着说道,这倒是在意料之中的,如果六扇门和锦衣卫刚刚建立不久就能够将这周围一带探查的一清二楚那才叫做其中有诈呢。
杨絮秀眉一蹙,终究还是从怀里面掏出来一份牛皮舆图,将这带着体香和温暖的舆图塞进叶应武的手里。手指接触处牛皮带着体温,叶应武微微一怔,旋即勉强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的样子,直接将牛皮舆图打开,上面除了周围兴国军、襄阳之外,鄂州也是被重重的标记了出来,这份舆图更多的是六扇门和锦衣卫力量的分布,由此可见作为六扇门和锦衣卫重点发展的地方,鄂州的实力依旧很单薄。
时间太短,不能操之过急啊。叶应武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可是蒙古大军和襄阳大军已经处于随时准备血战的程度了,又上哪里去找那么多时间让自己等着六扇门和锦衣卫成长呢。
“这里,路中间这座小镇应该已经无人居住。”文天祥、杨宝等人都凑了上来,叶应武伸出手在鄂州官道以南一条小路上重重敲了一下,这条道路虽然有些曲折,但总算是其他道路当中最通畅得了,而且在小路一侧只有一个村镇,村镇上面也被画了一道黑色的横线,意思是虽然这个村镇还存在的,但是基本已经毁于战火或者村中人都南下逃亡了。
路上有这样一个村镇,倒也方便停下来歇歇脚。
“收好。”既然已经决定,就来不得半分犹豫,叶应武随手将舆图收起来递给杨絮,“六扇门和锦衣卫在夔州路尤其是夔州府还有泸州等地实力如何?”
杨絮微微点头:“川蜀方向本就是六扇门和锦衣卫主要的发展方向,而且因为天高皇帝远,皇城司很少涉足,所以我们行事没有那么多的顾虑,甚至要比鄂州情况还要好,而且泸州一事决断后,章将军和马将军像泸州沿线派出了大量的精锐,请使君大可放心。”
“那便好。”叶应武点了点头,虽然从战略地理上来说,夔州路的重要性没有泸州、重庆府等厉害,但是毕竟也是入川道路上的战略要地,也算是贾似道麾下皇城司所难以涉及的地方。
向西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叶应武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东方。估计兴国军苏刘义也正带着天武军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好好地恐吓一下阿术;往东方,两淮沿线宋军和蒙古大军也是紧张的对峙,如果不是蒙古已经将重心转移到襄阳,江淮难眠又是一场血战;更往东的地方,不知道临安城是不是依旧歌舞升平,空负前方将士浴血拼杀。
最让叶应武放心不下的,还是最东面,那个来自东极岛的灰衣中年人,到底是将张贵、王达麾下的水师带往绝路,还是真的像他嘴上所说的那样,为叶应武在远方打开新的局面?
这或许是自己比泸州更大的赌博,不但派出了一支规模不小的水师和两员不可多得的大将,而且还是将自己的后路交给了别人。估计也就是这个年龄的自己,方才有这个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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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碧涛之上。
有小岛星罗棋布,其中最东者,名曰“东极”。
海风烈烈,战船雄雄,简陋的码头上一名名身披轻甲的士卒昂首挺胸直面向南方!
虽然李叹已经效忠于叶应武,但是并不代表他将那个困守南方的大宋朝廷视为正宗,所以这东极岛上的旗帜并没有使用宋朝的赤底黑字大旗,虽然旗帜已经换成了赤色,但是上面却是一个大大的“叶”字,以表示这支力量效忠的对象是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叶应武。
看着迎风烈烈舞动的旗帜,张贵自然是带着笑容,而王达却是心中五味杂陈。对于张贵来说,是叶应武将自己兄弟提拔于草莽之中并且最后委以重任,而自己也被这位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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