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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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宋- 第5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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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世杰一边打量着王安节在舆图上留下的标记,一边沉声说道:“这些士族坐不住也在情理之中。天下熙熙攘攘来往,所为不过是权财这两字,之前权力都掌握在士农,更或者说是士族之中,而在前宋因为大量私塾和书院的建立,工农商也有资格参与科举考试,逐步与士族争权,只不过因为士族势大,这还只是极少数几个人罢了,而现在随着陛下对于郭守敬郭尚书等人的提拔任用,工商已经开始跻身朝廷重臣,士族当然能够感受到这种威胁。”

王安节点了点头,有些无奈接了上去:“而正如相公所说,之前工商所图,不过是一个利字,而且还要和士族平分这利,无论是在权还是利上,实际都被士族压了一头,而现在工商大有大举反攻之意,士族别说能否获得更多的钱财,甚至就连他们以之为根本的权都要分出去,这些士族没有意见倒是不正常了,不过他们还真是会挑时候。”

“他们这个时候动手,可算是成功恶心到我们了,但是也说明他们做的没有错。”张世杰轻笑一声,“让敌人感到难受,就说明但从他们那个方面来说做的没有错。”

王安节轻轻叹息一声,他终究不是容易冲动、头脑发热的年轻人,知道这件事背后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张世杰能够说到这个份上,也已经能够说明他以及他背后的陛下对自己的信任了。

“南京城的风潮轮不到我们操心,也用不到我们分忧,陛下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难道还会害怕这个,所以我们只要做好眼前的事就可以,这也是某从太原府赶过来的原因。”张世杰拍了拍王安节的肩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亦当为陛下分忧。”

看着张世杰的目光重新落到舆图上,王安节郑重点了点头,对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南京城,他们可以说是鞭长莫及,而且让王安节选择的话,自然也不愿意卷入到那风潮中去,作为一个习惯了战场上厮杀的人,他当然更喜欢这种真刀真枪的较量,而不是朝堂上总是让人感到沉闷的风暴。

“看看这个,这是陛下让六扇门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关于和林的情报,”张世杰从怀中掏出来一个装订成册的本子,递给王安节,“现在整个大明也就只有两本,一本在陛下那里,一本就是这个。”

王安节当然明白这情报的珍贵,更知道这也是叶应武对于他和张世杰的信任和重托。只是粗略的翻看了几页,王安节脸上就流露出狂喜的神情。因为上面清楚的记载了和林城中各处府衙的位置、城防的准备情况以及更重要的蒙古国库中珍藏,这对于以“睁眼瞎”的状态进入草原的明军骑兵来说,绝对是求之不得的。

“这东西······可靠么?”不过王安节还是提出了这个问题,毕竟锦衣卫费尽心思也没有摸清楚和林的情况,甚至还折损了不少人手,导致明军骑兵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进入草原,突然间这么简单的就得到了这么多重要情报,以王安节素来稳重的性格,不怀疑才怪呢。

张世杰笑了一声:“这说到底还是你们的功劳啊,没有你们将那两个人押回南京,陛下也问不出来这些。”

“伯颜和史天泽?”王安节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苦笑一声,“还是陛下有本事啊,当初这两个家伙真是死不开口,导致下面负责审讯的将领们都说他们两个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因为考虑到他们两个的身份,还有史天泽也上了年纪,所以并没有严刑逼供,什么都没问出来。”

张世杰摇了摇头:“当初他们两个刚刚被俘,嘴巴当然硬,毕竟谁都不想在青史上留下卑躬屈膝的字句评价,不过到了南京,他们这囚徒生活也就体验的差不多了,陛下亲自登门,又免了他们的死罪,这两个家伙也不傻,当然知无不言,和他们关押在一起的海都也把自己知晓的说的干净。”

王安节一边叫来几个幕僚就在这议事堂中抓紧誊写这个册子,一边沉声说道:“可是蒙古鞑子也知道他们两个被俘,在军队布防上肯定也会有所调整······”

“对于草原,知道一些总比什么都不知道来得好,”张世杰叹了一口气,“他们的军队可以调动,但是至少国库什么的不能在一朝一夕之间搬得干净吧,更何况蒙古鞑子在草原上一共没有几座城池,就算是真的要搬,又能够搬到哪里去?甚至某估计,蒙古鞑子不只是要将国库留在和林,甚至还有可能将其余部落之中的财富也都向和林汇聚,否则若是被咱们或者八剌的军队撞上了,可不就白白便宜了咱们。”

王安节点了点头,旋即笑道:“那就看那几个小子谁的手气好了,若是真让他们撞上,那可是走了大运。”

“不管是撞上也好、撞不上也好,最重要的还是和林啊。”张世杰的眼睛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舆图上的标注,实际这舆图上标注的和林的位置也只是一个大略估计的位置,毕竟甚至就连蒙古人自己可能都说不太清楚这座塞上孤城的具体位置,更何况是大明所用的舆图。

王安节没有多说,并肩和张世杰站在一起,静静看着舆图。

和林,这是解开一切的结啊。

和林之战如果能够取胜,不只是北地的战事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甚至就连大明都城正在酝酿的风暴十有八九也会随之而平息。那些士族虽然胆大,但还不是胆大包天之徒,一旦明军依靠胜利占据道义和舆论的上风,他们也就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了。

“这一战,我们打得赢么?”王安节下意识喃喃说道。

这不是他的疑问,更是所有北方前线明军将士的疑问,只凭借骑兵以孤军入草原,在很多人看来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作为幽燕明军主帅的王安节清楚,无论是张世杰还是自己都别无选择,不只是因为蒙古人的珠宝财富和那些工匠,更因为要斩草除根,如果不能趁着大明军队兵威正盛的时候彻底解决蒙古问题,那么很有可能大明将会像汉唐一样至始至终都没有办法向北突破长城、深入草原以北那新的天地。

所以王安节肩膀上的担子很重,重的他也不得不怀疑这个问题。

张世杰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嘴角扯了扯。

而王安节抬头看向门外,秋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顺着屋檐流淌,落在门前青石板台阶的水洼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而这细细密密斜织的秋雨,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水雾之中,甚至就连对面的房屋也在这雾气中若隐若现,让人看不清楚。

同样看不清楚的,还有这大明和整个华夏的未来啊!

王安节不由得在心中如是感慨,只不过很快他的感慨就被张世杰的声音打断。这个大明的上柱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扭过头来,淡淡说道:“从庆元府清剿海寇开始,陛下还有大明的军队,就没有失败过。”

王安节微微一震,嘴角边不知不觉得露出一抹笑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看向秋雨笼罩着的庭院。

第六百三十五章草上飞骑谕三军(上)

黑烟在营寨之中翻滚升腾,直扑向瓦蓝的天空。

明军骑兵一边救火,一边清理出来一条可以行走的道路,不过映入陈炤眼帘的道路两侧,还是有不少尸体,有蒙古士卒的,也有普通蒙古人的,而他们手中基本上都握着兵刃,显然刚才即使是到了最后一刻依然殊死抵抗,不过他们在营寨中没有几匹战马,就算是有马,面对犹如旋风席卷、直扑到面前的明军骑兵,也没有多少抵抗之力,所以营寨之中并没有几具明军将士的尸体。

更何况这些人多数都是老弱病残,他们的抵抗只是表达自己的决心罢了。陈炤吩咐几句,自有几个都头负责去收敛尸体。这些人无论怎么说,至少也是倒在了浴血厮杀、保卫自己部落的路上,值得尊敬,而且也让陈炤和很多明军将士想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

当时他们就像这些蒙古人一样,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和妻儿老小,同蒙古鞑子拼命厮杀,无数的人倒下,但是还有更多的将士前赴后继。而此时此刻双方易位,明军将士能够理解和体会到他们这种情感。

“都小心一点儿!”一名明军都头大声喝道,两名明军将士正吃力地抬着一个大箱子走向营寨一侧的空地上,而在空地上已经堆积了十多个大箱子,在箱子的周围还有不少粮草,只是可惜刚才被一把火烧掉了一小半,如果不是扑救及时,恐怕一点儿都剩不下。

当然更吸引眼球的,是在空地的一边,足足数百名衣衫褴褛的男女聚集在一起,身上满是泥泞,一看就是干苦力活计的奴隶,而在他们周围并没有明军将士看守,反倒是几名火头军正在为他们发放干粮。

“这······”陈炤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就明白过来,拿着马缰的手都有些颤抖。

陪他前来的都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都是被蒙古鞑子掳掠北上的汉家子民,其中时间最长的已经有十多年了。在这里过得······都不是人过的日子,亏得他们还能活下来。”

“因为死了的,我们不知道。”陈炤声音有些低沉,翻身而下,快步走向正在排队领取干粮的人群。

这些衣衫褴褛的汉家子民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机械的等候和移动,所以虽然不少人骨瘦如柴,不过还是慢慢追随着前面的人向前走,他们之中有的甚至连一套完整的衣服都没有,草原上的寒风有如刀子,在裸露的皮肤上扫过,几个人已经瑟瑟发抖。

陈炤直接解下来自己的披风,裹在其中一个佝偻着腰的孩子身上,周围的汉家子民显然也看到了这个身披甲胄的大明将军,纷纷停下脚步,几个胆大的下意识上前,而陈炤毫不犹豫的一把握住其中一名中年汉子的手,触手处是厚厚的茧子和黑泥,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清洗过,也不知道这漫长而难熬的岁月中,他又做了多少苦力。

“乡亲们,我华夏的子民们,我们来晚了!”陈炤朗声说道,不知不觉得眼眶之中已经有泪水翻滚,“我们来晚了!让大家受苦了!”

“将军大恩大德,大恩大德啊!”那汉子双手颤抖着,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破开脸上的黑泥,留下清晰的痕迹,他双膝一软,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跪下,

陈炤急忙将他搀扶起来,而他身边的都头和亲卫们也手忙脚乱的上前搀扶其余人。是他们来晚了,这么多人这一跪,他们承受不起、问心有愧!

不少汉家子民在这一刻终于撑不住,抱在一起嗷啕大哭,当他们被劫掠到草原上,给蒙古人做牛做马为奴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逃出生天,也从来没有想到那一面期待已久的赤色龙旗,会真的在草原瓦蓝的天空下飘扬!

而那些给他们带来无尽痛苦回忆的蒙古人,已经倒在不远处的血泊中,或者正在明军将士的收敛下送到营寨外的火堆中化为灰烬。当然还有不少蒙古妇孺老弱,在明军骑兵的看押下在不远处瑟瑟发抖,虽然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不少,但是在明军骑兵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每一个蒙古俘虏都感觉脊背发凉。

“炎平(陈炤表字),这是怎么······”王大用也策马过来,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眼前的景象,他也不是傻子,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腰间的马刀猛地抽出来,“来人,把蒙古鞑子俘虏之中的男人都给老子拽出来!”

陈炤听到后面的吼声,本来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他能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胸膛中同样有火焰在熊熊燃烧,能够感受到身边这些汉家子民冰冷如刀刃看向那边蒙古人的目光。

血债血偿,这是规矩。

在蒙古女人的哭喊声中,一个个老人和孩子被拽了出来,甚至还有几个意识到自己离死不远的,直接抽出随身携带的刀子便要拼命,不过被明军将士干净利落的直接打翻在地。王大用冷笑一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手中的刀还带着鲜血——虽然首功被张闯抢走了,但是他也是砍了好几个人的脑袋——这持刀而来、凶神恶煞一般的明军将领,让蒙古人都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

陈炤伸手拍了拍身边几名汉人的肩膀,径直向那边堆积的箱子走去,蒙古女人留着还有用处,但是这些男人,陈炤毫不介意将他们全都杀了,否则长大了说不得又是给大明惹麻烦的狼崽子。

陈炤走的毫不犹豫,似乎身后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和自己没有一点儿关系。而所有明军将士和汉家子民的目光,都落在那些瑟瑟发抖的蒙古人身上,继而看向王大用。

王大用看了一眼陈炤,嘴角边露出一抹狰狞笑容:“砍了!”

早就等候多时的明军将士同时挥动手中的马刀,一颗颗脑袋飞上半空,旋即滚落在青草地上,鲜血喷涌而出,洒在草叶上,滋润着这离离原上草,也滋润着这一片天地。

陈炤这个时候方才慢慢悠悠的走回来,看到眼前景象,不由得摇了摇头:“宣勇兄,你啊,还真是······”

王大用一边抹去佩刀上的鲜血——刚才他也参与到其中——一边冷声说道:“且不说草原上这些人留下来后患无穷,单单就是看看旁边这些汉家百姓,咱们也没有饶了他们的道理,这些人既然没有办法带回去,那就不如直接杀了了事,我们的粮草紧缺,又多了这么多百姓需要帮助,根本没有吃的给他们,得不偿失。”

顿了一下,王大用瞄了陈炤一眼,不慌不忙的接着说道:“更何况刚才炎平你不也是默许了么?”

陈炤翻了翻白眼,一本正经的说道:“某什么时候默许了,这不是你专权独断么,说不得某还得参你一本。”

不过话虽说的严厉,但是陈炤脸上的神情却还是兜不住了,露出笑容和一口白牙。而王大用也是哈哈笑着揽着他的肩膀:“如果你这么做的话,可就不是两淮军的陈炎平了,当年在陈州你小子捅出来的篓子可一点儿都不小,这个时候变成乖乖女了,打死某也不信!”

陈炤郑重的伸手将王大用搬来,下巴对着那些惊恐的蒙古女人点了点:“你就不用在这里和某套近乎了,你身上这一股汗馊味儿说不定真的让某想要参你一本。要想找女人的话,这里多的是。”

王大用舔了舔嘴唇,沉声说道:“这些再说,当务之急是问清楚蒙古鞑子的布置,咱们可是抓了几个俘虏的。”

“不用问也能够猜的八九不离十,”陈炤脸上也露出凝重的神色,目光转向另外一边那几个大箱子,“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么?”

看着站在那箱子周围紧张巡视的明军将士,王大用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他生性莽撞,但是可不是傻子,否则也不会坐到这个位置上,当下里凝神说道:“都是金银珠宝?”

陈炤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一副王大用的想象力之低下超乎他意料的样子:“你可以把‘银’这个字去掉了,这里的基本都是黄金和珠宝,价值高昂已经没有办法来描述,应该说是······”

王大用深深地吸一口凉气,而陈炤的声音也随之沉下来:“价值连城!”

“可是这些珠宝都是从哪里来的?”王大用大惑不解,这么多珠宝不可能是平地冒出来的,而蒙古人也没有这个本事从地里种出来金银珠宝,“要知道咱们之前北伐幽燕,蒙古鞑子来不及转运财富,所以大多数的金银实际上都在库房中封存着,也没有听说有这么大的缺口,否则户部那些家伙早就一蹦三尺高了。”

要说户部对于兵部最大也是唯一的好感,恐怕就是前方军队每打下一个地方所封存的库房了,按照其余几个部门的说法,一闻到金银珠宝的味道,这些平日里懒洋洋的户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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