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朗声说道。
孙虎臣点了点头,之前虽然水师已经把架势拉开了,但是他可没有胆量真的下令开炮,毕竟码头上还有很多大明的人,水师前来的最重要目的是确保这些人的安全,而不是向蒙古鞑子开炮。
透过千里眼,可以清楚的看见市舶司那边有火光升腾起来。已经隐隐意识到战争就在眼前爆发,孙虎臣手有些颤抖的同时,也暗暗咬紧了牙关,虽然平时已经一次又一次的推演可能面对的情况,但是当战争真正来临的时候,孙虎臣还是难免紧张。
更主要的是,之前派遣上岸的那个都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一旦贸然开炮,很有可能炸伤自己人。
就在这时,一条小船靠上水师旗舰,几名之前孙虎臣有过几面之缘的商贾有些狼狈的快步而来,还没有走到孙虎臣近前,就已经要拜倒在地,声音里面带着哭腔:“孙将军,大明的诸位将军,要为我们做主啊!”
孙虎臣一怔,也顾不上码头那边的情况,急忙迎上来:“几位无须如此,快快请起,我大明胶州水师护航,便是为了保证诸位的安全。不知道诸位可否说说,这岸上,是怎么回事?”
几名商贾急忙说道:“蒙古鞑子,今天蒙古鞑子的骑兵突然上街,大开杀戒,市舶司那边也只来得及放出狼烟,咱们因为商铺都是靠着码头,平时就谨慎小心,看到这狼烟更是明白出事了,所以跑得快,只是恐怕市舶司那边,凶多吉少了!”
“什么?”孙虎臣霍然回头。
周围的明军将士都是握紧了兵刃。
“诸位军爷,要为咱们做主啊!”一群商贾都是悲怆的喊道,“咱们大明富裕,财货丢了就丢了,但是人命关天,却安能让蒙古鞑子占了这等便宜,大明国威,今日便受蒙古鞑子践踏了!”
事态的严峻已经超乎孙虎臣的想象。他不清楚蒙古鞑子为什么会突然动手,而且现在听见的也只是这些商贾的一面之词,甚至码头上还没有看到蒙古鞑子骑兵的身影,不过看着眼前的情况,孙虎臣已经明白派遣上岸的蔡青那个都已经凶多吉少了。
而且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各船听令,准备!”孙虎臣霍然抽出刀。
“将军,您看!”一名眼尖的士卒突然间喊道。
孙虎臣一怔。
只见码头上黑压压的近百人身影出现,只不过是且打且退。
一路骑兵呼啸着顺着街道向这些人的后方包抄,然而很快被神臂弩密集的箭矢淹没。火蒺藜的爆炸声更是从船上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一面赤色的龙旗虽然残破,但是却骄傲的在风中舞动。
孙虎臣下意识的抬起千里眼。
街道的尽头,一个都头打扮的身影一边指挥弓弩手射击,一边向着海上比划着什么,尽力看去,孙虎成已经明白,因为那个都头一直在重复做着水师下令开炮的动作。
蔡青,是蔡青!孙虎臣已经认出来这个平时总是不吭声,为人甚是低调的都头。而且隐隐约约看得清楚,蔡青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孩子。
“开炮,向纵深开炮!”孙虎臣已经下定决心。
这个时候,不用犹豫了!
“开炮!”身后的都头怒吼道。
“开炮!”周围的水师战船上,无数的人在怒吼。
全部的战船在这一刻,剧烈的晃动,飞雷炮向着码头释放毁天灭地的怒火。仿佛狂风在码头上横扫,那些想要迫近明军将士的蒙古骑兵,被这从天而降的巨手硬生生的撕成碎片。
原本看上去坚固的房屋,也在风中垮塌。
站在狂风之中,蔡青只是眯着眼,身前身后所有的将士在这一刻也是停止了动作,已经不需要他们担忧,水师的飞雷炮在他们面前拉开了一张不可逾越的火网,明白过来的蒙古骑兵也没有想要追击的意思。
虽然蒙古骑兵骁勇善战,但是他们还没有到自不量力、以卵击石的地步。
一艘战船缓缓的靠过来,放下小舟,而蔡青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这实际上是他第一次身临一线,幸而未曾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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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大明登州提举市舶司谢廷,自受命以来,远渡重洋,于此护国来往之商贾,未曾辱命。然登州为敌之腹心,开设市舶司于此,于国于民有大利,然但有两国开战之灾祸,登州市舶司必首当其中,故臣自别却京城,便知此去九死一生,特书此信,以示君上同僚。市舶司之夹墙,虽能容人,然必为敌所察觉,故臣死时,必以此躯遮挡,并将市舶司之来往商船卷宗、官职印章放于其中,不能为敌所辱,切切之心,言之于此,秉忠贞之志,日月可鉴。大明登州提举市舶司谢廷。”
孙虎臣缓缓地将信合上,这或许是谢廷在来登州之前就已经写好的,这位自己曾经见过,并且有着不错印象的谢大人,显然在这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身死此处的准备。只不过想起那个有些胖乎乎、总是挂着和蔼笑容的人,孙虎臣心中还是不由得一黯。
“将军,这是谢相公的孩子。”蔡青小心的将襁褓中已经熟睡过去的孩子递过来,“谢相公在孩子的襁褓中还写了这一张纸条。”
微微一怔,孙虎臣伸手接过来,这与其说是纸条,倒不如说是布条,显然是随意从衣服上撕扯下来的,而上面写的字迹也甚是潦草,细细看去才能够看得清楚,显然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已经是最后关头。
“临去之时,终有私心,此为独子,望见者怜悯抚养,余自当含笑九泉。谢廷绝笔。”
缓缓地攥紧布条,孙虎臣默然良久。
虽然自己见惯了生死,但是这样的生死,本来不会发生。
蒙古鞑子,必然要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紧紧咬着牙关,他回头看向浓烟滚滚的码头。
“传某命令,抽调两艘战船护送商船返回,其余战船,随某绕行至北面。”孙虎臣朗声喝道。
“将军打算如何?”蔡青霍然看向他。
狠狠一拍栏杆,迎着风,孙虎臣的眼眸中已经带着浓烈的杀意:“血债血偿,蒙古鞑子攻击市舶司,谢大人殒命,这一战,已经开始了!既然蒙古鞑子这么不识好歹,那就告诉他们,胶州水师不再是原来那个胶州水师了,某要让登州在炮火中呻吟!”
一艘艘战船缓缓离开浓烟滚滚的码头,靠近码头的海面上,水已经渐渐被染成红色。所有的将士在离开的时候都下意识看向这个曾经欢声笑语的繁华地方,也将带着杀意的眼神,投向更远处。
所有将士枕戈待旦等候的战争,来的很突然。
但是无从躲避,那就痛痛快快的揍他狗娘养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章朔风袖底生(上)
飞雷炮在滚滚的洪流中炸裂,十多名蒙古骑兵顿时被抹去了身影,只不过前行的浪潮并没有因为这几个人的缺少而被阻断,之前出现的漏洞立刻被后面的骑兵补上,而且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这些骑兵在散开的同时,也张弓搭箭。
伏在寨墙上,程都头大吼一声:“床子弩,盾牌!”
之前他和范都头还以为这些蒙古鞑子骑兵只是想要来炫耀武力的,却没有想到这些骑兵之所以停住,一来是让明军放松警惕,同时自己也方便观察这处小寨,二来是为了等待后面的步卒跟上。
那才是他们真正用来进攻营寨的兵力。
而蒙古骑兵显然并没有打算在这个小小营寨上纠缠过多,密集的箭矢呼啸着从寨墙两侧飞入营寨当中,敲打在盾牌上更或者直接刺入寨墙,发出接连的闷响。
弓弩手顶着箭矢冲上墙头,虽然不断有人中箭从寨墙上摔下来,但是其余弓弩手还是咬着牙对准敌人扣动扳机。可以清晰的看见蒙古骑兵之中也是有人落马,不过大多数的骑兵还是从这死亡的弓弩之中逃出生天,令人奇怪的是这些蒙古鞑子骑兵并没有停顿,而是直接向着蔡州方向飞驰。
“蒙古鞑子的骑兵为什么直接走了?”程都头诧异的看着消失在天边的烟尘,这些蒙古鞑子没有丝毫想要回转的意思,仿佛他们的目标至始至终都不是这处营寨。
范都头伸手指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蒙古步卒大队:“显然蒙古鞑子是把进攻营寨的事交给这些炮灰了,之前为了等待步卒,已经消耗了他们不少时间,如果骑兵因为这一座小小的营寨而来回冲杀甚至丧失了大量体力,又何谈和咱们天武军主力决一死战?”
冷笑一声,程都头提着神臂弩冲上墙头:“给老子打!”
箭矢呼啸着跨过寨墙来往,刚才这些步卒跟在骑兵的后面,并没有收到多少损伤,而且人数足足有两三千人,是营寨中明军的二倍,毕竟这小小的营寨只是起到类似于烽火台的作用,江镐当初也并没有指望着这些营寨能够起到多少作用。
换句话说,就是拿来在蒙古鞑子进攻的时候起到阻挡和缓冲作用,从而可以让天武军主力做好准备,同时也能够部分抵消蒙古骑兵千里奔袭、高速突击的速度优势。说得好听一些是提前预警,说得不好听一些,就是随时准备牺牲。
程都头和范都头都明白这一点,营寨中的将士也明白这一点,在数量足够多的蒙古鞑子面前,这些先进的火器和器械也没有办法拯救他们,尤其是现在蒙古骑兵并没有因为这座小小的营寨而受到阻拦,依旧向前,这就使得天武军即使是知道此处告急,也没有办法赶来救援。
毕竟寻找到这股蒙古鞑子骑兵的主力并且与之决战才是重中之重,否则现在淮水结冰,一旦将蒙古鞑子放过淮水,整个两淮都会震动。这是动摇大明根基的失利,江镐和王安节绝对不会允许。
整个寨墙剧烈的晃动一下,站在寨墙下面的范都头一挥手,十多名士卒推动着塞门刀车缓缓顶在寨门后,一排弓弩手和长矛手也已经肃然站在塞门刀车左右。
“砰!”一名士卒从寨墙上摔下来,紧接着一名壮汉提着狼牙棒翻过寨墙,接连将左右两边措手不及的明军弓弩手砍翻在地,然后飞快的顺着上寨墙的梯子滑下来,手中狼牙棒没头没脑的一阵狂抡,竟然把寨墙后面的士卒阵型打乱。
范都头大吼一声:“弓弩手,放!”
壮汉手中狼牙棒不断敲打,虽然箭矢一支支的掉落,但是从他身侧和背后钻来的箭矢还是陆陆续续的钻进体内,鲜血不断地流淌,但是那壮汉还在尽量的向前冲杀。
雪亮的朴刀霍然出鞘,范都头猛地向前一步,侧身闪过落下的狼牙棒,在那壮汉身上重重撞了一下,然后麻利的手起刀落,壮汉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身形远比自己矮小,但是动作却老辣飞快的敌人,终究还是不甘心的缓缓倒在地上。
范都头猛地在壮汉胸膛上踹了一脚,身后的士卒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到底是参加过襄阳之战的老卒,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其余的士卒自问是做不到的,有范都头这样的人带着他们,现在就算是身临绝境,大家也有和蒙古鞑子拼命的资格!
“顶上来。”程都头手中的长矛刺穿一名嗷嗷叫着顺着云梯向上爬的蒙古士卒,指着旁边的空缺吼道,几名弓弩手刚刚想要扑上来,原本就不断晃动的寨门,轰然打开,两扇门在那足够进攻城池城门的撞木撞击下不出预料的直接散架。
程都头一怔,旋即拽过身边不知所措的士卒:“告诉后面的飞雷炮,即刻轰击寨门,并且沿着寨墙轰击!”
那士卒顿时吓了一跳:“都头!”
程都头瞠目欲裂:“快去,这个时候顾不上那么多了,大家死的时候多拉两个垫背的就是赚大发了!”
已经意识到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那名士卒没有再多犹豫,天武军没有孬种,抛头颅洒热血,怕它作甚!
范都头也听见了同伴的呼喊,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连自己这个一向乐观看的清楚的同伴,都已经明白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用飞雷炮沿着寨墙和寨门轰击,和自杀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了。
但是即使是到了这个地步,大家依然还想要咬着牙拼一把。
大队的蒙古鞑子步卒一边吼叫,一边顺着寨门冲进来,塞门刀车锋利的刀刃刺穿冲在最前面的人的肉体,鲜血顺着刀车流淌,后面的人推攘着前面继续冲击,不断有人被刀刃贯穿,一直到刀刃终于没有办法击穿更多人的身体。后面的蒙古士卒显然也都已经杀红了眼,这个时候都是直接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冲击。
这一次不用范都头吩咐,长矛手同时高高扬起手中的兵刃,刀盾手也是吼叫着冲上前拼命的劈砍,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没有一名明军士卒退缩。就在这时,后面传来再熟悉不过的闷响声,火光率先在寨门处点燃,原本在蒙古鞑子的破坏之下就已经快要散架了的寨门,终于在这炸药包掀起的暴风当中灰飞烟灭,伴随着寨门一起消散的,还有寨门旁边的足足数十名蒙古士卒。
狂风呼啸,即使是隔着七八丈远依旧能够感受到风头如刀。
蒙古鞑子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些明军竟然会如此决绝,一时间竟然有些退缩,不过很快几名千夫长就已经提着大刀冲到了第一线。蒙古士卒像是草原上的狼群,嗷嗷直叫着追随那一面面旗帜向前冲击。
寨墙已经被飞雷炮的火焰覆盖,而床子弩也缓缓的推开,士卒们拼尽全力想要多射出一支箭,而在每一台床子弩的后面,都有一名士卒手持火把等待,一旦事态失控,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床子弩点燃。
程都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范都头身边,沉声说道:“这些蒙古鞑子步卒好像不是北地汉人。”
范都头点了点头:“北地汉人还没有这么强大的战力,而且你看不少人甚至就是胡人的模样,十有八九是唐兀人和色目人,这一次蒙古鞑子显然也是下了血本了,你看之前那一队蒙古鞑子的骑兵,衣甲鲜明,令行禁止甚为严谨,这个模样的蒙古鞑子也就是怯薛军能有这个水平,可是怯薛军的旗帜某认得,这必然也是类似于怯薛军的蒙古鞑子精锐。”
看着如同野兽扑上来的蒙古鞑子步卒,程都头咧嘴一笑:“这么多鞑子,咱们人太少,这一次恐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范都头缓缓提起朴刀,沉声说道:“老子已经杀了四五个了,绝对够本。”
“这么说来反倒是我还欠账。”程都头谢谢瞄了一眼同伴,抽出自己的刀,大吼一声撞入人群中,“狗娘养的蒙古鞑子,放马过来吧!”
鲜血喷涌,飘飘扬扬洒在衣甲和脸上,滚滚铁流就在这小小营寨中,剧烈的碰撞在一起,兵刃迸溅出火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厮杀声终于渐渐平息。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震动天地。橘红色的光焰猛地向空中窜起,狂风呼啸着从营寨中席卷,滚滚烟尘翻涌,在这强大威力的爆炸面前,人的渺小和卑微展露无遗,惊慌失措的蒙古士卒被硬生生的撕成碎片,不断有血肉残肢被抛上空中,又如同雨点一样洒落。
一直到最后一刻,范都头和程都头终于还是引爆了全部的炸药包,当然了给他们陪葬的,还有如同浪潮冲进营寨的足足三四百名蒙古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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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哨探发现蒙古鞑子步卒和骑兵大规模南下的时候为时晚矣,”苏刘义沉声说道,“其中包括蒙古鞑子震慑西面藩属国的本部骑兵、色目人的步卒还有唐兀人的步卒,至于是不是还有铁鹞子等重装甲骑,现在不得而知,不过估计既然忽必烈已经摆开了这样的阵势,也必然不会吝惜。”
叶应武皱紧眉头:“今年天气虽然不甚寒冷,但是淮水也已经被冰封,去年大江虽然没事,但是终究没有办法预估今年。一旦让蒙古鞑子突破了蔡州和淮北的防线,又有多大的可能性在淮南拦住他们?”
苏刘义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