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应武缓缓握紧栏杆:“爱卿你说前面会不会依旧有埋伏?”
沉默片刻,张贵点了点头:“这一道海峡是进出渤泥的咽喉所在,就算是不设下埋伏,渤泥人也会想方设法防守,他们也明白,一旦我们突破了这道海峡,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拍了拍张贵的肩膀,叶应武向着船楼走去:“传令,升朕的将旗!”
“殿下!”张贵、小阳子等人都是诧异的看向叶应武。
叶应武是大明的君主,也是大明皇权的象征,一旦升起叶应武的将旗,很容易吸引那些蛮夷的注意,到时候难保会出什么意外,
叶应武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一面镶有金边的赤色大旗迎着风缓缓升起,围绕着旗舰的所有水师战船上,在这一刻都爆发出了浪潮般的欢呼声。因为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明王殿下的叶字将旗,相传所有在这面旗帜下战斗的人,都将无往不胜。
从襄阳一路杀到南京,叶字大旗飘扬的地方,便是辉煌与胜利!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艘艘战船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而战鼓也随着咚咚敲响。
“大明水师,前进!”叶应武昂首站在船楼上,巨大的海船在脚下劈波斩浪,“传朕号令,左右厢船队即刻炮击岛屿,后厢船队和飞剪快船封住海峡口,中军船队压阵策应!”
张贵等一应将领见到叶应武亲自上阵指挥,心中也难免松了一口气,毕竟殿下的能耐,众人自叹弗如,有叶应武指挥,只要按照命令全力以赴便是:“臣等遵旨!”
“江铁、吴楚材!”叶应武接着朗声喊道。
“末将在!”两人急忙站出来。
叶应武指着前方岛屿:“等会儿水师船队开炮,这些蛮夷猴子必然有所反应,你们看好左右两边哪一个方向上的还击薄弱,带领百战都清扫出来一条通路,某会调集中军战船全力支援你们。”
一排一排的战船沿着海岛两侧散开,战船上的将士推动着飞雷炮和床子弩对准海岛。
距离近了之后可以发现,上一次激战时候的痕迹还没有被抹去,岛上的树林有无数的缺失不说,甚至能够看见土地被烧黑得痕迹,显然那个地方曾经被飞雷炮重点光顾过。
而一些光秃秃的岩石和山崖上,还能够看见来往跑动的人群,显然对于这庞大的水师船队,岛上的人也很是惊慌。
毕竟他们之前在对付区区二十艘战船的时候就损失惨重,更何况现在呈现在海面上的庞大船队,从岛屿山下一直延伸到海天尽头,一艘艘巨大的海船遮天蔽日,即使是一些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没有见识过世上竟然还有体型规格若此的战船。
听着岛屿上的呼喊声,负责指挥左翼船队的王达冷冷一笑,大明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尤其是当你们手上有着大明儿郎的鲜血之后。手狠狠的向下一挥,王达怒吼道:“开火!”
战船上鼓声咚咚作响,飞雷炮、床子弩向世人展现出来其强大的破坏力。
如果说之前二十艘战船不过是将海岛上的树木折断的话,那么这足足上百艘战船集中起来对于一个岛屿的齐射,已经足够将整个岛屿削去一层。
站在战船上,能够清晰地看到仿佛有一阵罡风从海面上呼啸而起,原本海岛上无论低矮的灌木还是参天的古木,在这风中都被连根拔起,天空中满是飞舞的尘埃、泼洒的枝叶,当然还有无数的断臂残肢,一群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从树林中钻出来,只不过很快就被狂风掀翻在地。
至于那些隐藏在树荫下的投石机,已经支离破碎。
爆炸声在山上接连起伏,整整一座海岛都被笼罩在血火地狱中。
惊慌失措的蛮夷向着海岛顶端跑去,或许在他们眼中,只有那里是最高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从风中一支支粗大的箭矢已经不容许他们靠近山顶。床子弩射出的巨箭刺穿一个又一个蛮夷人的胸膛,鲜血顺着山崖流淌,因为有太多的人想要向上攀爬,拥挤在几条道路上,所以有的巨箭甚至能够贯穿七八个蛮夷方才停下,带着一串的尸体从山崖上滚落海中。
“靠近,轰击!”王达脸上不带一丝笑容,只是冷酷的下达命令。
就是他和张贵的自大自信,倒是犯下了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的错误;也正是在这个地方,白怒涛率领的二十艘战船遭遇数倍于己的敌人,即使是看破了埋伏也只有战败这一种可能;更是在这个地方,上千大明将士战死、前厢船队折损过半,陶琦也成为大明第一个殉国的指挥使。
这是凝聚了大明将士血泪的地方,也是他王达耻辱的地方。
今天,就必须用这些蛮夷的鲜血,来洗刷耻辱!
前排的战船飞快的填装炸药包和箭矢,而后面的战船已经从前排战船缝隙中冲出,愈发靠近海岛,而一侧的火器和弓弩蓄势待发。这在上一次河口之战中彻底演练纯熟的战法,在水师将士们的愤怒之下,发挥出令人震撼的威力。
海面上一艘艘战船一丝不苟的转向、炮击,一切如同行云流水,在这一刻仿佛整个夷洲水师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杀人机器,他们想要做的,就是把眼前这座岛彻底夷为平地!
一片又一片的树林被彻底掀起,烟尘漫天飞舞,而面向船队的这一面岛上,已经看不到苍翠的绿色,甚至也看不到曾经惊慌跑动的人群。
大鼓响声再一次从身后传来,三艘飞剪快船从左翼船队前飞速掠过,向着海岛上冲去。
而海峡另外一头的渤泥水师战船显然也意识到大事不好,沿着海峡想要冲出来,只不过迎接他们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排成一个弧形,将整个海峡口死死封锁了的大明水师战船。
透过千里眼看着那几艘慌张想要退出海峡的渤泥战船,张贵淡淡说道:“后知后觉,为时晚矣,阵脚大乱,不过是自取灭亡!”
不用他吩咐,早在海峡口严阵以待的后厢战船,在这一刻同时开火,活力丝毫不逊色于左右两厢的后厢战船,只是第一轮齐射,就把冲在最前面的那一艘战船打的浑身冒火,整个海峡中满是起起伏伏的水柱,浪涛怒吼着拍打岸边的岩石。
整个海峡已经被死死的锁住,外面的人随时可以杀进去,但是里面的人想要出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殿下,您看!”张贵突然间发现了什么,急忙将手中的千里眼递给叶应武,“岛上的蛮夷好像竖起白旗了!”
叶应武皱了皱眉:“白旗?!”
透过千里眼,正如张贵所说,因为右厢战船的火力没有左厢那么凶猛,所以岛上还隐约可以看见有几个人在跑动,而山顶上一面白色的旗帜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
“终于还是撑不住了么?”叶应武冷冷的说道,“告诉右厢战船,停火一刻钟,如果岛上没有反应的话,那就接着打,另外左厢不用管右边的战况,尽快拿下海岛!”
左侧海岛,整个海滩一直到眼睛所能够看到的前方,硝烟滚滚,地上满满都是炸出来的大坑,大坑周围散落着残缺不全的尸体。将一面残破的旗帜踩在脚下,江铁握着朴刀:“百战都,上!”
“这一次水师是动了肝火。”吴楚材踏了踏脚下,松软的地面竟然有些下陷,已经分不清楚这里曾经是土地还是岩石,水师的飞雷炮已经把一切有生命存在的痕迹和岛上能够作为依凭的障碍全部抹去。
或许这是最粗暴、最浪费的办法,但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岂止是水师动了肝火,甚至就连明王殿下,那天不也是怒火冲天。”江铁抬起头看着有些荒凉的海岛,“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夷洲水师的将士,也是大明的儿郎,也是我们百战都的袍泽弟兄,他们战死了,咱们有必要也有这个责任给他们报仇。”
“白旗!”吴楚材突然间发现了什么,指着另外一座海岛的山顶,“蛮夷猴子竟然竖起来了白旗。”
江铁一怔,就在这时,几名士卒快步跑过来:“启禀两位将军,山后面还有数百名蛮夷猴子,他们现在已经投降了。都头派遣我等回来,询问两位将军应该如何处置。”
“投降?”江铁和吴楚材对视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
吴楚材缓缓攥紧拳头:“老江,这岛上周围都是咱们的人吧。”
江铁有些不屑的看了一眼水师:“这些家伙水上确实有两把刷子,但是要说上岛,殿下能够靠得住的只有咱们百战都,这帮子水里混吃混喝的谁敢派上来。对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一边向前大步走着,吴楚材一边冷笑一声,做了一个重重下劈的手势。
江铁一笑,伸手拍了拍搭档的肩膀:“好啊,老吴,当初瘦瘦弱弱的一个小年轻,现在终于沦落到和咱们这些人一样了,真是可悲啊。”
“去你他娘的,老子什么时候心慈手软过。”吴楚材阴沉着脸低吼道,“去,告诉你们都头,问问他那只眼睛看见这些蛮夷投降了,一群化外之民,哪里懂得投降,不要让他被迷惑了头脑!”
几名士卒都是吃了一惊,不过能进百战都,都是大明劲旅当中千里挑一的精锐,换句话说都是不折不扣的杀胚,别说还没有给水师将士们报仇,单单弟兄们冲上岛,这一面连个鬼影都没有见到,另外一面也就只剩下百十来号人还大叫着投降,这手里刀子都不见血就打赢了,说出去叫什么胜仗,所以既然两位将军都已经下令了,那弟兄们就没有好犹豫的了。
这些蛮夷手上沾着咱们水师将士的血,于情于理,留不得他们!
“殿下您看,左边海岛已经被咱们占领了。”张贵有些激动的说道。
大明龙旗已经在山顶上飘扬,而叶应武点了点头,毕竟整个海岛都快被削去了一层,要是百战都还拿不下来的话,就真的愧对“大明禁卫”的称呼。右厢船队却是并没有再开火,一叶小舟晃悠悠的从海上飘来。
“启禀殿下,右侧海岛有自称渤泥国太子施弩者前来请降。”一名都头快步走上船楼。
“太子?施弩?”叶应武一挑眉,“有意思,那就让他上来,某倒要看看这渤泥国想要弄出来什么幺蛾子。”
话音未落,一名衣衫打扮远异于中原的中年男子缩头缩脑的走到船楼台阶下,还没有看到叶应武,就已经翻身跪倒在地:“渤泥国太子施弩,叩见天朝上国大皇帝陛下,大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应武摸了摸鼻子,天朝上国大皇帝,还真是一个奇葩的称呼,不过他也知道这些蛮夷国度看待中原,就像看天堂没有什么区别,当下里也没有多客气:“起来吧。”
施弩循声看去,看到站在栏杆旁边那个一身黑底金龙袍,甚是年轻的男子,脸上也是浮现出一抹错愕,显然没有想到这大明的天子竟然会如此年轻,不过大皇帝陛下天威,不是自己能够肆意盯着看的,急忙重新低下头:“渤泥不服王化,竟引来大皇帝率天兵讨伐,小臣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现在已经把小臣的父王和从真腊来的使者扣下,率领渤泥举国投降大明,希望天朝上国大皇帝陛下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九章烟波度若飞(下)
没想到这个施弩一口汉语倒是说的流利,而且不管用的是不是牵强,还用了不少成语,倒是让叶应武吃了一惊,不过倒也不出乎意料,毕竟渤泥是南洋商路来往的必经之地,这里的人会说汉语也属于正常。
“你说真腊的使者?”叶应武沉声问道。
施弩惶急的点了点头:“对,就是从真腊来的使者,两三个月之前来的,一直在唆使父王和大明做对,上一次冒犯大明天威,也是因为有这些真腊来的使者在背后出谋划策,而且······而且他们好像很擅长制造器械,国中按照他们设计制造出来的投石机,要比原来的投石机厉害很多。”
“擅长制造器械?”叶应武有些狐疑的重复了一遍,旋即淡淡说道,“施弩你可知道,欺君罔上,是杀头大罪?真腊已经被我大明左右两支主力包围,只要朕一声令下,就可击破真腊,使其亡国灭种,这真腊又哪里来的心思来此处?!”
微微错愕,施弩急忙连连叩头:“陛下您冤枉小人了,这使者是从真腊来的不假,小人的父王对他们也是言听计从,但是小人平日里就看出来很多端倪,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常见的真腊人,反倒是有些像来往做生意时候遇到的西洋人。”
叶应武顿时拍了拍栏杆:“好,好一个西洋人!”
张贵有些诧异的看向叶应武:“殿下,这西洋人?”
“没想到伊尔汗国竟然真的插手了,而且还插手很深。”叶应武冷声说道,“这西洋人,又擅长制造器械,可不就是伊尔汗国的那群回回么,原本以为忽必烈会用他们改进投石机,和某一决雌雄,却没有想到竟然会现在这个地方遇到了。也罢,施弩,你是来代表渤泥投降的?”
施弩急忙点头:“渤泥举国,恭候陛下,只要陛下不嫌弃,从即日起,渤泥便是大明的版图,渤泥之百姓,亦是陛下之子民。”
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施弩,叶应武淡淡说道:“可惜朕感兴趣的,是渤泥的土地,不是渤泥的子民,你自己可明白?”
沉默了片刻,施弩颤颤巍巍抬起头看向叶应武,然后下定决心一般低下头沉声说道:“这渤泥是陛下的,陛下想要土地还是想要人,都要看陛下的意愿,小人只求能够保住性命,还请陛下成全。”
耸了耸肩,叶应武并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拿过张贵手中的千里眼看向远方:“随意你吧,反正现在在南京的陈晃,也很无聊,倒不如你去陪他,安度余生某还是能够保证的,但是某能够保证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施弩根本没有在意周围将士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厌恶的目光,只是一个响头重重磕了下去:“谢天朝上国陛下恩典,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应武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仔细看着前方渐渐平静下来的战场:“也罢,或许你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毕竟你的子民,这个时候也没有能耐支撑下去了吧,总归有一个人要站出来,带着他们投降。张贵!”
“末将在!”张贵急忙一拱手。
“告诉弟兄们,即刻控制此处要害,两侧海岛都要重兵屯驻。”叶应武朗声下令,“这一战左厢打的很好,重重嘉奖,便由左厢、中军和后厢随朕继续南下,朕把此处和北面诸多岛屿全都交给右厢,如果右厢再弄不出来些声色,那就不怪朕手下不留情了。”
张贵应了一声。
而叶应武放下手中的千里眼,长长呼了一口气。
这一场战,终究是没有打起来,但是至少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了。
渤泥降了,南洋的大门,也彻底向着大明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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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南洋处于大明和西洋来往的交通要道上,而且南洋本身一些特产也是大明商贾青睐的对象,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商船只是过路,对于南洋的经济、文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以至于呈现在李芾和杨霆前面的城镇,和中原的村落没有太大的区别,草草垒起来的土墙,再加上依稀能够看得出来模样的大门,便是一座南洋人眼中易守难攻的城池。
如果城门前面再挖两条沟的话,李芾怀疑这些占城人会不会叫嚣着这城池实在是太坚固了。
不过看看这些占城人手里五花八门的兵刃,李芾也能够释然,毕竟人家拿着这么简陋的兵器进攻这样的村落,也确实不容易。
“海上传来的消息,渤泥已经投降,阇婆的水师船队被咱们重重包围,估计投降也是一两天的事。”杨霆站在李芾身边,看着前方这个尚且弥漫着硝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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