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跟上!”一侧传来呼喊声,数千名步卒在道路上排出一条长长的队列。边居谊回头看向文天祥:
“虞侯?”
狠一咬牙。文天祥点了点头,纵马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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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飞驰,马蹄刨动这地上的泥泞和还没有消融的白雪,汉水上的冰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指挥使,前面比较窄。咱们渡过汉水?”一名都头快马赶上王进,一百多名骑兵已经在寒风中奔跑了一个多时辰,一路上却是连人影儿都没有看到,谁也不知道现在逃窜的吕家到底在什么地方,但是能够肯定的是此处距离金州已经不远了。
王进可没有想要带着一百多名骑兵和蒙古两个骑兵千人队硬碰硬的意思,上一次鹿门山之战已经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顺着都头手指的方向,王进眯眼看过去,前面的河滩确实是少见的狭窄处,不过这一百骑兵想要过河,也得需要折腾一炷香的时间。而且这几天天气回暖,谁也不敢保证汉水上的冰有没有化掉。
要是吕家的那些家伙自己跑到汉水北岸来,那就谢天谢地了。
不等王进下达命令,远处突然传来地面轻微颤抖的声音。几名都头和虞侯脸上都流露出震惊的神色,因为他们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声音正是从西面而来的。
王进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从西面而来的,自然不可能是天武军,那么十有八九是那支自己并不怎么想碰上的金州蒙古骑兵,不过不得不说这两支千人队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自家十万大军已经烟消云散的时候前突到距离襄阳不远的地方。
回头一看不远处有一座山丘。王进轻轻松了一口气:“躲到山丘后面去,某倒要看看蒙古鞑子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还想折腾出来什么。”
百余名骑兵飞快的调转马头,而当他们的身影没入山丘阴影的时候,王进猛地回头。却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在汉水南岸,一支人数并不多而且踽踽前行的骑兵队伍,竟然在试探着渡过汉水。
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王进从马背上跃下,快步走入不远处的荒草丛中,今天还真是活见了鬼了。刚刚还想说吕家怎么不自己跑到汉水北岸来,他们就这么送上门来了。
只不过让人无奈的是蒙古骑兵近在咫尺,从两千骑兵嘴里拔牙,王进自认为没有这等本事。
不只是王进,几名都头、十将脸上都流露出震惊的神色,不过还都是下意识的攥紧兵刃,目光炯炯。如果现在冲出去的话,或许还来得及把那些试探着渡河的吕家人射死在汉水之上。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王进,这百名骑兵冲出去,可能是完成任务光荣赴死,也可能是还没有触及河滩就被蒙古骑兵绞杀的一干二净。无论如何,只要冲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如果不冲出去的话,总不能坐视着吕家这样大摇大摆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
“将军,应该怎么办?”一名十将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
王进狠狠地一锤地面,眉头紧皱:“咱们现在不能和蒙古鞑子硬碰硬,尽量拖住他们!”
拖住他们?几名将领诧异的看向他,脸上都流露出怪异的神情,凭借一百多人拖住两千人,还真是有些痴心妄想,莫不是自家指挥使这个时候得了失心疯?
王进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旋即说道:“怎么,怕了?还是没有信心?不要忘了你们是谁。”
话音未落,王进就已经站起来,走向自己的战马。身后几名十将和都头面面相觑,心中都是不由得一抖,不要忘了自己是谁。我们是天武军,对于天武军来说,最擅长的可不就是创造奇迹?
没有人言语,一道又一道的身影站起来追随着王进。(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骇浪化为尘(上)
郢州的地牢中有些昏暗。
前面带路的士卒手中举着灯笼在潮湿的阶梯上小心翼翼的迈动脚步,还时不时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叶应武,这样的道路让叶使君这样的人来走,可是受罪,更不要说叶使君身边还跟着一个文弱的书生。
不过跟在狱卒后面的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陈元靓有些新奇的打量着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地牢,而叶应武则是微微眯着眼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出去的心思。
走到楼梯的末端,一条幽深的长廊一直延伸向阴影中。郢州毕竟是蒙宋交战的前沿,所以这种专门设计出来关押敌方间谍和自己一边叛徒的地牢很是庞大,不过和正常监牢的栅栏样式不一样,这些牢房都是单独隔开的小房间,凡倒是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不过沿着走廊两端的房间都是空荡荡的,有的甚至还能够看见蜘蛛网,显然自从建成之后很少有人使用。
而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小屋子,却是半掩着门,里面溢出丝丝缕缕的光芒,把阴暗的走廊都照亮。
那名狱卒有些诚惶诚恐的看向叶应武:“启禀使君,便是前面这间了。不知道使君可还需要小人做些什么?”
叶应武摆了摆手:“只须送些茶来便可。”
狱卒顿时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使君就无须担心了,屋子里面那位啊,要说好伺候还真是好伺候,每天只要这有书、有茶,别的都可以一概不论,缺什么都不缺这茶。”
叶应武点了点头,挥挥手让他退下,然后径直上前推开门。
房间里面的中年人仿佛已经沉浸到书里面去了,简陋的小木桌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而在他的一旁,无论是桌子上还是床上,零零散散的都是书籍。
陈元靓有些诧异的看了叶应武一眼。没有想到这位在牢里面待遇依旧能够达到这个标准,看来叶应武是对这位势在必得啊。
只不过中年人并没有在意叶应武和陈元靓走进来,依旧是紧紧盯着书上的文字,书页微微卷动。上面却是四个挥毫泼墨的大字,《梦溪笔谈》。
叶应武倒也不着急,径直坐到小桌对面,从怀里面拿出来一张图纸递给陈元靓:“来,元靓。你先瞧一瞧。”
陈元靓诧异的接过叶应武的图纸,顿时眼睛中闪动两缕精光,双手都有些颤抖,忍不住轻声说道:“使君,这是?”
“天武军在安阳滩一战功成,依靠的便是这个家伙。”叶应武伸出手在图纸上轻轻敲了一下,“某称之为‘飞雷炮’。”
不只是陈元靓,那个一心只读书的中年人也是下意识地挺直腰杆,眼光是不是的瞄过来,显然对于飞雷炮的图纸结构很是感兴趣。不过毕竟隔着一张桌子根本看不清楚。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冷冷说道:
“不过是些杀人的兵器罢了,有什么好激动的。”
陈元靓却是置若罔闻,仔仔细细的看着图纸上的勾勒。叶应武嘴角边泛出一丝笑容,旋即从怀里面又掏出来另外几张图纸,笑着说道:“这种东西呢,某称之为火铳,乃是把飞雷炮缩小之后,以铜管代替竹管而制成。虽然样子上和突火枪有些类似,但是却是并不会因为竹管的脆弱而出现之前炸膛等问题。”
这一次那个中年人彻底坐不住了,不过叶应武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而是继续套出来一张纸。这张纸更小,上边的勾勒也更为简陋,也不过就是一艘船,只不过船边比量大小的人却是渺小的几乎看不见,由此可见这艘足足十多根桅杆的船是有多么庞大。
叶应武静静地看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震惊住的陈元靓,又看了一眼旁边蠢蠢欲动的中年人。淡淡说道:“这不过是某的设想罢了,能够建造出来这么大的船,这背后必然需要所有的衙门的倾力合作,也必然······”
陈元靓和中年人都是被叶应武平静语气中的威严所震撼,默默地看向这个实际上也不过才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叶应武顿了顿,接着淡淡说道:“也必然有一个君临天下的伟大王朝。”
(作者按:想到大船,莫名的想起来了辽宁号和前身瓦良格,也想起来那位令人尊敬的黑海造船厂厂长马卡洛夫同志在看着已经破败的瓦良格所说的那句话:“需要一个伟大的国家才能完成她。”故在此向那些为了缔造一个伟大国家的人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眼睛之中隐隐约约有些湿润,陈元靓急忙低头,这里没有风沙,自己总不能说因为风沙太大而流泪吧。而中年人则是下意识的将手中的书,恨恨攥紧。
数千年来,华夏民族曾经有两次走到这个地步,一个叫做汉,另外一个叫做唐。而现在,已经只能像东晋一般偏安一隅,全盛时期的版图三不存一。
叶应武转而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人,淡淡说道:“不知道郭若思先生有没有这个兴趣?”
陈元靓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身边的中年人,果然和自己猜的没有错,是他,北面恐怕也就只有这个人当得起叶应武的尊敬了吧。
郭若思,或者直接称呼其名字的话,便是郭守敬。
听到叶应武平淡的话,郭守敬却是再一次慢慢坐了下来,看向叶应武,目光之中明显展现出来他此时的挣扎:“叶使君,你知不知道,这个王朝,已经随风飘散了,汉唐,汉唐已经回不去了。难道叶使君认为这宋······呵,一个小小的宋,还能够和北面的蒙古抗衡么?”
叶应武轻轻敲打着桌子:“你终究还是不相信安阳滩啊。”
“安阳滩十万大军烟消云散,某信也罢,不信也罢。”郭守敬声音很低沉,“可是叶使君认为蒙古会因为缺少了十万人,就难以征服这片土地么。这南宋,已经腐烂到了骨子里,终究还是撑不住的。使君或许没有去过北面,不知道蒙古帝国的广阔,那一望无际的骑兵,终究还是会把这东南山河彻底淹没。”
陈元靓猛地站起来。没有想到自己一直颇为敬仰的郭守敬,竟然会说出来这样的话。不过叶应武却是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目光之中愈发充满笑意:“郭先生难道以为这些,就能够挡住某手中的图纸对你的诱惑么?郭先生实际上不过是在给自己找一些没有边际的借口罢了!什么蒙古。什么南宋,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心中都是悚然一惊,陈元靓和郭守敬同时看向叶应武。
他什么意思?!
叶应武缓缓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目光炯炯。在身边这两位蒙宋之交最杰出的科学家身上扫过:“某要建立的,是比肩汉唐的伟业,不是这腐朽的南宋所能够支撑的。你们现在正在钻研的这些奇巧淫技,在某的王朝,都会是获得朝廷保护的、支持的、合情合理的科学、科技,这就是某对你们的承诺。”
声音虽然低沉,却在小屋中轻轻回荡。
就在叶应武话音未落的时候,陈元靓已经霍然对着叶应武一躬身,从龙要趁早,现在叶应武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睥睨天下的獠牙。也做出了对于他们这些研究“奇巧淫技”的人的郑重承诺,那他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呢。
更何况陈元靓在刚才看到了那些图纸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跟着叶使君混一碗饭吃。
现在就剩下郭守敬了,叶应武看向他,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郭守敬勉强挤出来一丝苦笑,刚想要说话,房门却是被轻轻敲响,江铁在门外轻声说道:“使君,襄阳急报!”
叶应武微微一怔,旋即冲着陈元靓和郭守敬看了一眼。淡淡说道:“若思先生,某也不勉强,希望在某处理完事情之后,能够看到你。某这里还有上好的徽州黄山毛尖。期待能够和先生共品尝。”
知道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江铁不会在这个时候闯进来,所以叶应武头也不回的走了。而陈元靓看着叶使君说走就走的背影,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仿佛很是赞赏刚才自己做出的决定,然后鼓励和信任的看了一眼郭守敬。快步追上去。
等到房屋内再一次只剩下一个人,郭守敬缓缓地软瘫在椅子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前的小桌子上叶应武的图纸还留在那里,摊开像是铺了一层桌布。
只不过上面的每一个图案,每一笔勾勒,都让这些工匠为之迷倒。
怕是自己也不例外吧,郭守敬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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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家在襄阳的族人实际上并不多,主要都是吕文焕和吕文德两家的家眷,为了防止吕文德的家眷通风报信,吕文焕只能把他们一并裹挟上,不过好在也就是几名年轻的小妾,正室夫人早就已经去世,所以并不会阻碍大队的进发。
不过饶是如此,吕家依旧拖拖拽拽有上百口人,除去护卫在外面的十多名家丁,剩下的都是妇孺,否则也不会在路上一直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却还没有走出襄阳的界限。
前面看到前来接应的蒙古金州骑兵,的确是让一直提心吊胆的吕文焕长长松了一口气,有前来接应的两个蒙古千人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毕竟这周围也不过就只有一些低矮的山丘,想要在这种地方和两个蒙古千人队交手,怎么着也得上万步卒。
可是襄阳和樊城的守军,一时半会的是赶不上的,而天武军那区区几百名骑兵就算是来了也折腾不起来什么风浪。不过还是抓紧和蒙古骑兵会合为妙,吕文焕当机立断下令在前面的浅滩渡过汉水。
看着越来越近的黑压压的骑兵,吕家的妇孺老少都是低着头,盯着脚底的目光都很是复杂。吕文焕也是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把曾经是生死仇敌的蒙古骑兵看成救命的稻草,真是天算不如人算,命运无常。
“吕将军可是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身边的年轻小将轻声问道,刚才也是他一刀刺穿了吕文德的心脏,帮助吕文焕斩断了最后一丝念想,现在更像是逼迫着吕文焕抓紧下定最后的决断。
吕文焕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南宋的江山万里从眼前铺展开来,正是这片土地养育了他这么多年,也是这片土地让他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可是也正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把他从高高的山峰上毫不留情的一脚踹下。
所有属于吕家的光环都烟消云散,那个曾经镇守襄阳的庞大家族,也已经随之而四分五裂。就像是一场幻梦,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吕家人,不会想到属于他们的荣华富贵竟然来得如此辉煌而又如此短暂,短短十余年就烟消云散。
冰冷的风狠狠地吹打这脸,吕文焕的脸色愈发阴沉,转过头来一言不发的缓缓策动战马。
渡过汉水,去投奔蒙古人吧,他相信蒙古人会给他带来自己需要的,弥补吕家失去的。
两支蒙古骑兵千人队飞快而来,看到这边步履蹒跚渡过汉水的男女老少,他们两个千夫长也是忍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冒险从金州一直前出到襄阳府,就是为了能够接应出来吕家的百十号人,要是这些“宝贝”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两个非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好事往往都是短暂的,马蹄声再一次响起,只不过比刚才的更加轻盈。两名千夫长脸上都流露出震惊的神色,金州的两个千人队都已经倾巢出动了,这个时候还有骑兵过来,只能说明是南蛮子。
还不等两人回过神来,一侧山丘上几道身影昂然伫立,同时扣动了手中的扳机。几支箭矢贴着山丘呼啸而下,直接没入距离最近的蒙古骑兵的胸膛,鲜红色的花朵在风中猛地绽放!
“南蛮子!”蒙古骑兵们纷纷吼叫起来,区区一两名南蛮子骑兵是不可能有胆量挑战他们的,这只能说明他们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更多的南蛮子步卒。
而且这些南蛮子十有八九带着那种天神的怒火。
面对突然出现的宋军骑兵,蒙古骑兵们第一刻流露出来的不是襄阳之战前那种昂扬的斗志和满满的不屑,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对于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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