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它,”梁建成吩咐。
良沁茫然的看着那两粒雪白的药片,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轻声问了句;“这是什么?”
“洋人的避孕药。”梁建成没有瞒她。
良沁的脸庞顿时失去了所有血色,她看着梁建成,想起腹中的孩子,终是有眼泪掉了下来,她摇了摇头,颤声开口;“建成,我不能吃药。。。。”
梁建成倾下身子,定定的看着良沁的眼睛,一字字的告诉她;“不想再遭一次罪,就把这药吃了。”
良沁明白他说的是第一次,她怀着孩子,被人灌下那一碗落胎药的事,她曾流过那样多的血,她还记得,当她好容易醒来时,就见梁建成就守在自己床前,他的脸色苍白,眼底的焦灼与慌张是那样清楚,甚至有一瞬间,她甚至深出了一股错觉,他心里也是在意她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良沁便是觉得好笑,他若在乎自己,又怎么会那样狠心的打了她的孩子。
“建成,你让我生一个孩子吧。。。。”良沁声音哽咽,手指攥住了梁建成的衣角,近乎哀求他的开口:“我会带着他住在这院子里,绝不会去烦你和太太,我求你。。。。。”
梁建成闻言,眼底骤然变得阴戾,他看着良沁的眼睛,将她从床上带到自己面前,与她低声道;“傅良沁,我跟你永远都不可能有孩子。”
“为什么?”良沁的心凉了下去,许是方才梁建成的情欲太过炽烈,只让她的小腹一阵阵的抽痛,她不敢声张,唯有眼泪一颗颗的落下。
梁建成不欲再和她废话,只将那两颗药塞进了她的嘴巴,用白水给她灌了下去,良沁挣扎着,可她的力气又如何能抵得过梁建成,待那两颗药吃下,梁建成才松开良沁的身子。
他搁下了水杯,再没有去看良沁一眼,起身离开了良沁的屋子。
崔妈妈一直在楼下守着,待看见梁建成下楼后,顿时一惊,梁建成神情寂寥,眼底血红,噙着不为人知的痛楚,他刚要跨过门槛,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我离府的日子,有没有人欺负你们?”梁建成问。
崔妈妈一震,连忙道;“没。。。。没有人欺负咱们。”
先前三姨太嫉妒良沁得梁建成专宠,又见梁建成对她不甚在意,便用烟头拧伤良沁,梁建成回府得知了此事,二话没说,直接一枪就将三姨太毙了,自那之后,官邸里即便有那样多的莺莺雀雀,私下里虽爱嚼舌根,可也没人敢来招惹良沁。
梁建成点点头,刚要离开,就听崔妈妈又是开口;“就是。。。。”
“就是什么?”梁建成转过头。
“就是厨房那边的饭菜,不太好。。。。。”崔妈妈绞着手指,大着胆子说了句,先前,梁建成有段日子对良沁也极好,还曾给她请了一个江南的厨子,可之后也不知是怎么了,梁建成变脸比翻书还快,不仅打死了送给良沁的狗,还赶走了那个厨子,眼下若是良沁没怀着孩子,崔妈妈自是什么也不会说的,可良沁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总吃那些饭菜,哪儿行。
☆、番外 渝西(下)
梁建成闻言也没说话,径自离开了后院,崔妈妈瞧着他的背影,也不晓得自己的话梁建成听没听的进去。
崔妈妈没空多想,只匆匆去看良沁,刚上楼,就见良沁蜷着身子躺在床上,她的秀发已是让汗水打湿,崔妈妈到底是过来人了,看着地上的衣裳和她肩头上的那些青紫,便晓得了刚才发生的事,她暗自道了声“造孽”,赶忙走到床前,喊了声;“小姐,你怎么样了?”
“崔妈妈,我肚子疼。”良沁眼泪丝丝,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她年纪本来就小,不过十七八岁,此时蜷在那里,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小姐,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不我现在去和太太说一声,给您请个大夫来瞧瞧?”崔妈妈眼底满是焦急。
“不,不能喊大夫。”良沁立马摇头,她攥住了崔妈妈的手,小声求她;“孩子的事,千万不能让司令和夫人知道,他们容不下他的。。。。。”
良沁心中酸楚,母子连心,让她只盼着能凭着一己之力,护着这个孩子,哪怕能护多久,是多久。
“小姐,”崔妈妈急的不成样子,“这样也不是办法,再过一两个月,您这肚子就要显怀了,到时候还是瞒不住的呀。”
“能瞒多久,就是多久。”良沁毫无力气,声音亦是微微弱弱的,“崔妈妈,您说过,等这个孩子成型,司令兴许就会心软了。”
“这是造了什么孽。”崔妈妈心里难受,瞧着良沁的样子,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梁建成自那日离开小楼后,又有好几天没来后院,良沁的孕吐比起之前要稍稍好转,周玉芹听闻崔妈妈说良沁这几日生病,便是免了她这几日的请安,良沁一连在床上躺了几天,腹中的痛意才慢慢散去,这一日,见外间天气凉爽,良沁便是撑着下了床,稍稍梳洗一番后,打算去周玉芹那里请安。
崔妈妈瞧着便是连忙给良沁撑了把伞,生怕她受了暑气,临出门时又是在桌子上凉了一大壶水,等着良沁回来时好喝。
主仆两一道在花园里走着,纵使有纸伞,良沁也还是觉得头昏脑涨,她脚步虚浮,崔妈妈瞧着不免十分担心,“小姐,你没事吧?”
良沁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刚走进周玉芹的洋楼,顿觉一股清凉迎面而来,周玉芹的屋子里用着冰,落地窗上俱是拉着厚重的窗帘,将暑气全都挡在了外头,有几个姨娘来的比良沁要早,只陪着周玉芹在那里说笑。
“大夫人。”良沁走到周玉芹面前,轻声喊出了两个字。
周玉芹瞥了她一眼,“听说你这两天病了,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瞧瞧?”
“多谢大夫人好意,我已经没事了。”良沁垂着双目,声音十分恭谨。
“别站着了,坐吧,一会儿司令也要回来,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周玉芹向着沙发一指,示意良沁坐下。
良沁本意只想请个安就回去,可此时见周玉芹开口,自是不好推脱,只得应了一声,依言在沙发上坐下。
梁建成这次刚回来,便去了良沁屋子,这件事姨娘们早已知晓,此时看着良沁的目光中,都是带着些许的酸味。
周玉芹故作不知,如方才那般与姨娘们说笑,良沁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也不搭腔,直到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两个姨娘眼尖,连忙站起了身子,脸上已是笑成了一朵花。
梁建成来了。
良沁也是站了起来,她身子不稳,只竭力撑着,一直垂着眼睛,也没有去看梁建成。
周玉芹迎了上去,见梁建成身后还跟着一人,当即便是笑道;“白叔今儿也来了。”
那被唤作白叔的人倒是恭敬的样子,只与周玉芹道了几个字;“大夫人。”
“中午咱们和白叔一起吃个饭。”梁建成吩咐着,目光却是落在了良沁身上,只一眼,梁建成便是收回了目光,与周玉芹道;“让她们回去。”
闻言,不等周玉芹发话,几个姨娘虽是不甘,可也都不敢违逆梁建成的话,一个个都是行礼后,离开了洋楼。
良沁亦是跟随着众人一道离开,刚出洋楼,外面的热浪便是向着人袭来,许是一冷一热,良沁顿觉晕眩,崔妈妈慌忙扶住她的身子,不住的喊着“小姐”,这动静惊动了里屋,梁建成立时冲了出来,看见良沁晕倒,男人黑眸一沉,顿时抱起了良沁的身子,对着身后的侍从喝道;“快去请大夫!”
他并没有将良沁送回小楼,而是一路抱着,直接送到了自己的卧室,良沁一直闭着双目,梁建成当她是中了暑,将她放在床上后,刚要为她解开衣扣,却惊觉她的肚子竟是微微隆起。
他瞬间想起了什么,再看良沁的目光中,黑沉的让人的心惊。
“司令,夫人,七夫人怀了身孕,孩子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大夫从卧室里走出,对着梁建成夫妇开口。
梁建成虽是早已猜到,可当他从大夫口中得知时,心底却还是狠狠的一震,他盯着面前的大夫,哑声道;“你是说,孩子已经四个多月?”
“是的司令,”大夫毕恭毕敬,“七夫人身子比较虚弱,之前又有过小产,这一胎一定要好好养着才是。”
听着大夫的话,梁建成一动未动。
周玉芹让人送走了大夫,再看梁建成仍是站在那里,她默了默,道;“司令,既然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不如就留下算了。”
“留下这个孩子?”梁建成淡淡笑了,“留下傅镇涛的外孙?”
“司令,那也是你的孩子。”
“够了!”梁建成打断了她的话,他在屋子里走了几步,骤然发起了火,“我走的这几个月,你竟然不知道她怀了孩子,由着她在眼皮底下把孩子保到四个多月?”
“这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周玉芹劝慰着,“司令若真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咱们可以请洋医生来,给她做引产手术。”
不等她说完,梁建成便是摆了摆手,他眉峰紧拧,终是向着卧室走去。
良沁还没有醒。
他坐在床前,他不知自己坐了多久,良沁身形消瘦,身孕本不易让人察觉,若不是瞧着她平躺在那里,梁建成压根留意不到她的小腹已是悄悄的隆了起来。
他伸出手,几次想要抚上良沁的肚子,却终是停在了半空当中。
这是他的孩子。
可也是流着傅家血脉的孩子。
梁建成慢慢攥紧了拳头,他的身子微微颤着,眼底几乎沁血,他想起父亲的头颅被高悬在金陵城外,想起母亲在傅镇涛身下受尽屈辱,想起自己的妹妹,乳娘,乳娘家的儿子。。。。。。
他倏然睁开了眼睛,浑身上下俱是散发着森寒之气,让人生畏。
良沁已是醒了,她看着面前的梁建成,压根不敢开口,梁建成迎上她的目光,见她醒来,当即便是上前,将她从床上扯了起来。
“建成。。。。”良沁心知他已经知道了,她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去求他;“我求求你,求求你。。。。。”
“傅良沁,你好大的胆子,”梁建成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似是从嗓子挤出来般,“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留下他?”
“他已经成型了,就当你发发慈悲,你让我把他生下来吧,你若不喜欢我,你把我送回江南,你让我回金陵,我只求你,不要再伤害这个孩子。。。。”
梁建成看着她的泪水,他的眼底亦是涌过一阵热潮,他微微笑了,捏着良沁的脸颊,道;“你何必要给我生孩子?”
“我这样对你,你还哭着喊着要给我生孩子,傅良沁,你就这样下贱?”
良沁瞳仁一怔,她失神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纤瘦的肩头不住地颤抖着,梁建成看着,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将那股想要将她抱在怀里的念头压制下去。
他松了手,对外喊了句;“来人。”
“司令有何吩咐。”立时有侍从走了进来。
“去请几个稳婆来。”
“是。”侍从领命。
良沁闻言,顿时明白他要做什么,她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不停的掉。
“让我进去,小姐不能没我。”
外面传来崔妈妈的声音,两个侍从没有挡住崔妈妈,只让她闯进了卧室,“扑通”一声,便是跪在了梁建成面前。
“司令,我求求您,您就让小姐留下这个孩子吧,这孩子是小姐的命啊!”崔妈妈声泪俱下,上前攥住了梁建成的衣摆。
梁建成不耐烦,一手将她挥开,起身刚欲离开,崔妈妈却不死心,又是爬了过来,紧紧抱住了梁建成的腿,哭道;“司令,你发发善心吧,那也是您的骨肉啊!”
梁建成眸心有怒火闪过,他二话不说拔出了手枪,良沁瞧着便是发出一声惊叫,待他抬起腿的功夫,她扑了过来,挡在了崔妈妈身前,几乎在下一秒,梁建成的脚已是狠狠的踢在了她的肚子上。
“小姐!”崔妈妈发出一声惊叫。
梁建成脸色大变,不等良沁倒下,他已是抱住了良沁的身子,看着良沁迅速惨白下去的脸色,梁建成眸心欲裂,嘶声喊着她的名字;“良沁,良沁?”
良沁只觉腹中剧痛,她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泪水,她迷迷糊糊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她想,她一定是眼花了,不然,梁建成为什么会那样慌张,为什么会紧紧的把自己抱在怀里。
“良沁,要是这个孩子没了,我们还会再有孩子,你想要多少都行,我求求你,我求你不要死。”
意识模糊前,良沁隐约听到梁建成在自己耳边说出了这一句话,她只当是自己的幻觉,继而,她的耳朵温热,有泪水打在自己的耳朵上,是梁建成的泪。
☆、番外 愿意
卧室里灯火通明,医生与护士已是尽数赶了过来。
梁建成坐在沙发上,他双手插在发中,眼底一片赤红。
不时有护士端着一盆盆的血水进进出出,那些鲜红的血水刺进了他的眼,足以将人心扯碎。
不知过去了多久。
就听卧室的门“吱呀”一响,梁建成身子一震,立时站起了身子。
“司令。。。。。”军医先是向着梁建成行了个军礼,继而才沉重的开口;“很遗憾,属下没有保住这个孩子。”
梁建成的脸色变得煞白。
“胎儿已经成型,是个女孩。”军医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进梁建成的耳里,梁建成一动不动的站着,他眼睁睁的看着军医的嘴巴一张一合,他就那样听着,却怎么也听不清军医在和自己说着什么,他只知道,那是他和良沁的女儿,是他硬生生的将脚踹在了她的肚子上,是他踹走了那个孩子,是他杀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司令?”周玉芹望着梁建成煞白的脸色,眉心便是蹙着隐忧,她缓步上前,扶住了梁建成的身子。
梁建成闭了闭眼睛,从那一片痛不可抑中清醒过来,他默了默,才道;“她怎么样了?”
军医明白梁建成口中的“她”所指的正是良沁。
“七夫人之前就有过小产,身子的亏空还没填上就怀了这个孩子,如今,这个孩子也没有保住。。。。。”军医有些犹豫,踌躇片刻才道;“手术中,夫人曾大出血,属下虽然已经为夫人将血止住,可夫人的情形仍是十分虚弱,一定要好好休养才是,不然只怕日后极易落下病根。”
梁建成将军医的话记下,他往前走了两步,可刚到卧室门口,便是一股血腥味儿扑鼻而来,他停下了脚步,只觉心口钝痛,仿似有人拿刀,一下又一下的在他的心口划来划去,划的面目全非。
他终究没有进去,只遥遥看了良沁一眼,便转过身,步伐凌乱的离开了良沁的屋子。
良沁昏睡了许久。
待她醒来时,就见屋子里守着两个护士,其中一人见她醒来,立时倾下身子,温声道;“七夫人,您醒了?”
另一个则是匆匆离开了屋子,去通知梁建成。
良沁头晕的厉害,她强撑着伸出手,颤抖着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待触到那一片平坦时,良沁的眼泪倏然涌了上来,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
“七夫人,您别难过,您还年轻,和司令还会再有孩子的。”见她落泪,护士看着也是不忍,只取过帕子,为她轻柔的拭去泪水。
良沁合上了眼睛,只觉得浑身如同坠入了冰窖般,从头冷到尾,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滚滚而下,只觉心肝都好似让人摘去了般,痛彻心扉。
她曾那样想留下这个孩子,她曾那样小心翼翼的保护这个孩子。。。。
护士赶到前院时,梁建成正在开会,眼下江北与江南联盟,谢承东与傅镇涛联手,一道向着川渝逼近,战事一触即发,梁建成这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