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等羽林卫和林律押着‘陈楚玉’离开,林律的手下才敢带着她往地牢外去。
大雨的夜里,一辆马车停在地牢外的小巷中。
从善被押过去,挑帘上了马车就看到坐在马车中笑吟吟看着她的林瑞阳。
“恭贺你重获新生。”林瑞阳举杯为她庆贺。
=========================================================================
这雨声大的让人心绪不宁。
温江雪被从大理寺刑房中的暗室里救出来时就看到了关心切切看着他的闻人寻。
他快步过来扶温江雪,担忧的道:“爱卿怎么会如此不小心落进刑房的机关里?这若不是有人路过听到了爱卿的声音,后果不堪设想。”
不小心?
温江雪看着他,心里明镜似的,他在下午赶来大理寺,被带进这刑房,然后他就‘不小心’掉入了这地道暗室中,一直困到如今才有人‘路过听见他的声音’。
是有多么巧合,偏在这个时候有人‘不小心’触动机关,困了他半日。
是他太大意了,没想到闻人寻为了除掉陈楚玉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困住他。
他也顾不上追究这件事,抓着闻人寻问道:“陈楚玉呢?”
闻人寻叹气道:“你那义子已经对她杀人嫁祸一事供认不讳,爱卿就不必再费心了。”
供认不讳……她认罪了?
“她人呢?”温江雪紧抓着他的腕子又问:“关在哪里?”
“已经依法惩治了。”闻人寻道。
“依法惩治?”
“对。”闻人寻无辜的看他,“杀人偿命,林大人刚刚行刑完毕。”
行刑二字如同雨声入耳,温江雪推开他快步就往外走,却在门口绊了一下几乎踉跄。
“爱卿小心些。”闻人寻挥手道:“扶爱卿去为他那大逆不道的义子收尸。”
温江雪推开过来扶他的官兵,疾步往刑场去。
那夜雨大的让人心绪难宁,像是要将整个京都淹没一般。
他耳朵中,脑海里嗡嗡作响,他什么都听不太清,他快步出了大理寺,冒雨走去那刑场。
夜雨浇的他又冷又僵,他看到封崖和薛雪站在行刑台上,脚下是一具齐腰斩断的尸体,血被大雨浇的满地都是。
他在那里僵了僵,一步一步走了过去,那尸体躺在血泊里,就在封崖的脚边,被一张草席盖了住,他看不清模样。
“打开。”他手指发僵,不想去掀开那层草席。
薛雪道:“温相爷,陈楚玉已经死了,就尽快安葬吧。”
“打开。”他只重复这两个字。
大雨太吵,这每一刻都让他煎熬,他等不及弯腰将那层草席掀开,那张脸就露在眼底下。
那张脸被雨水冲刷的像是褪了色一般,白的让人心惊。
他有些看不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看了半天无法确认,他像是忽然不认识那张脸了一般。
怎么会?一天之前她还活生生的溜回府中,半天之前……她不是还被封崖困在了暗部里吗?怎么会躺在这里?
有官兵问他:“相爷,陈楚玉的尸首是您来收?还是封大人来收?”
那个名字刺耳的令他发怒,一抬头喝道:“滚!”
那官兵忙闭了嘴。
温江雪忽然伸手一把就攥住了封崖的脖子。
“温相爷!”薛雪要拦他,封崖抬手止住他。
温江雪几乎要被那大雨凌迟,他盯着封崖,问他,“你为什么要带她回来?”
封崖没有讲话。
“你为什么不带她走?”温江雪问他。
他依旧没有讲话。
温江雪忽然笑了,苍白的脸,绿幽幽的眼,笑的可怖,“好,好。”他看着封崖道:“她那么喜欢你,既然她死了,那你就去陪她吧!”猛地反手拔出旁边官兵的佩刀,一刀就要朝封崖砍下去。
“温江雪!”薛雪吓的双手抓住他的腕子,急忙道:“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他死死拉着温江雪的手,被他眼里的杀意吓的不敢撒手,拉着他往尸首上摸,“不要冲动……你放松,再看看陈楚玉,再好好看看!”
他那话……
温江雪低头看那尸首,薛雪慌忙将他的手按在尸首的下|半|身上,那尚有余温的尸体,他在小腹之下摸到了一团东西。
男的?
他一愣,心脏突突乱了起来,男的……不是她……
=========================================================================
雨越下越大,马车摇摇晃晃前行。
林瑞阳拿了一块帕子给她擦脸上和发上的雨水。
从善拦下他的手,接过帕子坐在一角,慢慢擦着自己的发。
林瑞阳收回手,笑了笑,“不着急,来日方长,我们慢慢培养感情。”他挥了挥手令车夫驾车回府。
这落雨太大,风灯在车角摇摇摆摆的看不清路,车夫不敢行太快,只能慢悠悠的驾着车。
车内悠悠晃晃,从善坐在车里专心致志的擦头发。
林瑞阳开口道:“你不想跟我说说话吗?我希望你能清楚,我救你出来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也希望你能回馈我。”
从善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救她出来,好个救她出来。
她放下帕子,对他笑道:“说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林瑞阳托腮看她,“但最好不要扫了我的兴致,我如今心情很好。”
她便道:“那我可以问一问小王爷替我去死的那个人是谁吗?”
“一个要死的犯人。”林瑞阳笑道:“你肯定很想知道他为何和你长的一模一样。”他对从善伸手,“坐过来,我告诉你。”
从善笑了一声,低头继续擦头发,她也并不是很想知道。
林瑞阳手指僵了僵,却也不恼,而是叹气道:“你就不能装的对我有些兴趣吗?”从善不答他,他自己等了一会儿又道:“好吧,我告诉你,这世上有一种绝技叫易容术,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将他易容成了你的样子,你应该好好感激我。”
从善无比顺从的说了一句,“多谢小王爷。”却连头都没有抬。
林瑞阳在那幽幽的光线下看着她,过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我为何喜欢你吗?”
从善没有答话,她并不感兴趣。
林瑞阳自顾自的道:“你很像碧珂。”
从善惊讶的抬了抬头,九王妃,碧珂郡主?
“我说不清哪里像。”林瑞阳看着她,眼神痴迷的像在看另外一个人,“明明眼睛,鼻子,嘴巴和她都不一样,可是你总让我看到碧珂。”他问从善,“你还记得我们从宅子里逃出来,你昏迷后被我带到客栈的那一晚吗?”
从善心头一跳。
他笑道:“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做。”他拿了一件披风丢给从善,“就是那个时候你让我想起了碧珂,我想不通你们哪里像,但你昏睡时太像碧珂了,你们都在睡着后掉眼泪,那种濒临崩溃的样子太像了……你不知道有多像,我那时看到你几乎看到了第一次哭时的碧珂,我在得到她的那一夜,她昏昏沉沉的哭着,和你那时一模一样,脆弱的让人心碎……”
从善听的发寒,她从未想过林瑞阳出于这样的目的看着她,那种在别人身上找失去的人的影子,还是第一次强奸她之后的样子……又恐怖又恶心。
“你真的爱过她吗?”从善忍不住问他。
“当然。”林瑞阳答的毫不迟疑,“若非真的爱她,我怎会如此恨她背叛,还会留下忍冬那个孽种,这全是因为我太爱她,她跪下求我饶了忍冬时,我几乎想过要原谅她,既往不咎,可惜她太不识好歹,执意要找死,她但凡有一点悔改之意,肯乖乖的留在我身边,我都不会让她死在那偏院里。”林瑞阳笑了笑,“这一点你倒是比她乖觉,你肯听话。”
从善也笑了笑,“是吗?你若是当真爱她,怎么会舍得让她那么崩溃?林瑞阳,你那不是爱,是强行占有她。”
林瑞阳道:“我只是希望她接受我的爱,并且回馈于我。”
“回馈?”从善抬头看他,“你的爱太斤斤计较了,你大概恨不能将爱称斤论两,计算好了让对方一定要接受,一定要回馈,若不然就是对方不识抬举,不知好歹。林瑞阳,你这爱真可怕。”她低下头苦笑道:“我大概明白了碧珂郡主为什么会与人私通,她只是在不恰当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不将她当成物品的人。”她那时也才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年纪被当成贡品强制许给一个陌生人,那种情况下要爱上一个人太容易了,只要对方给她一点点的善意和怜悯。
林瑞阳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拖到眼前,“你明白?”他的眼神里满是凶光,“她与人私通奸|淫,你理解她?”
马车忽然停了,车夫在外道:“王爷,大理寺的人找您。”
林瑞阳松开从善,挑帘望出去,就见几个大理寺的官兵行礼道:“王爷,刑场出了点问题,林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林瑞阳眉头就是一皱,“出了什么问题?”
“属下不知,请王爷速速前去。”
林瑞阳应了一声,放下帘子回到车中对从善低低道:“老老实实的回府等着我。”他抓过从善,托住她的脖子,在她额头冰冰凉凉的亲了一下,“这附近全是我的人,不要不听话。”松开从善就下了马车。
从善坐在马车里,听着林瑞阳和那些官兵走远,马车往前慢悠悠的行驶,她拿过帕子一下一下的擦着额头。
只是行了没多远,马车忽然又停了,停的突然,颠簸的从善扶住小案几才坐稳。
她听到外面吵杂的雨声中似乎有脚步声,林瑞阳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听不到旁的声音,她的心脏莫名其妙的突突跳的激烈,有人就在外一把掀开了车帘,冷风冷雨兜面吹进来,她打了个激灵望过去,就在那大雨夜中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绿幽幽的眼。
“相爷……”下一瞬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女儿身,猛地要转过头。
温江雪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将她往身前一扯,一字字道:“我放过你不是为了让你回来送死!我让你远走高飞,让你跟你的封大人去逍遥快活,你明不明白!”
☆、第71章 七十一
温江雪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将她往身前一扯,一字字道:“我放过你不是为了让你回来送死,我让你远走高飞,让你跟你的封大人去逍遥快活,你明不明白!”
大雨落在车外,他一身一发的雨水,抓着她腕子的手指又凉又僵。
他看着从善,从善也看着他。
这是他第一见从善穿回女装,明明是第一次可脑子里那个记恨了那么多年的陈从善一下子就和眼前的她重叠,这才是陈从善该有的样子,小小的脸,黑黑的眼,像个无辜至极的小姑娘,可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里坏透了。
从善胆怯心惊,在那大雨声里叫了一声,“相爷……你已经知道我是……”
“陈从善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你既然回来找死,那就死在我手上吧!”他心里怒的很,她根本不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放她走,居然又回来找死,宁愿认罪找死都不去求他伸以援手,连封崖都知道她是假死……他一想起片刻前自己那副样子,就火的很。
他猛地一拉从善,“下车!跟我走!”
从善被他拉的一踉跄,几乎摔下了马车,被瓢泼的大雨浇的抽了一口冷气,险些跪倒在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挣扎道:“相爷放开我!”
“你休想!”温江雪扯着她往马下走。
从善踉跄在雨里拼命挣扎。
她听到身后的大雨中有细密的脚步声,回头就看见一群黑衣人冒了出来,是林瑞阳的人。
“相爷有埋伏。”温江雪的手下护着他道。
温江雪一挥手冷声道:“杀干净。”他身后的守卫拔刀迎上去。
一群人在大雨的街道中厮杀开来。
从善费劲力气猛地挣脱了他的手,用力太猛摔在雨地里,被大雨淋的发懵。
温江雪上前要去扶她,她却惊恐万分的往后退了一步,那一步退的温江雪心寒,压着怒火道:“陈从善,跟我走,我可以保住你这条小命和你那哥哥的一把骨头。”
从善在那大雨里扶着马车站起来,声音闷哑的道:“多谢相爷大发慈悲,但我不需要。”她抬头看温江雪,眼睛里尽是冷漠,“我这条小命和我大哥那把骨头,我会自己解决,不劳相爷费心。”
“自己解决?”温江雪火气翻涌,看着她那一身艳丽的女装,气道:“你要如何解决?拿自己去跟林瑞阳做交换?摇尾乞怜求他放过你?还是宽衣解带哄他高兴饶你一命?”
从善看着他,被大雨淋的发抖,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声音发颤像是要哭,又紧紧闭上了嘴。
温江雪便笑的刻薄又愤怒道:“你既然愿意委身讨好那胖子,怎么不来求我?我也可以保你性命,护着你们陈家那堆烂摊子,你怎么不搔首弄姿的来讨好我?你知道我记恨了你这么多年,发誓要将你纳进府中做小妾,你与我虚以为蛇这么久,故意亲近我这么久,求我不比求那死胖子容易?”
他字字锥心,他就是要挖苦她,嘲弄她,看她哭着求饶。
从善紧紧抓着马车,将那眼泪咽下,冰冰冷冷的道:“相爷误会了,我留在相府,故意接近你只是为了找机会杀了你替从郁报仇。”
温江雪眉头蹙紧。
“您大概还不清楚,为何我当年会借林律的手折磨您。”从善苍白着脸笑,“您还记得五年前,您曾在大理寺颠倒黑白的将三名马贼放了吗?”
“我颠倒黑白放走的人多了,区区三个马贼也劳我记得?”温江雪根本想不出这件事。
从善笑道:“您当然不记得,但我记得,我做梦也忘不了,那三个马贼是怎样抓住我,害死的从郁。”
温江雪在那大雨里呆了一下。
“他们是杀人凶手,你是帮凶,若是没有你,他们早就被绳之以法,替从郁偿命了。”她恨极了,“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刻不想杀了你为从郁报仇,为我自己报仇。”
温江雪盯着她,张口问了一句,“那你为何没有动手?”
从善苦笑一声,“您不会以为我舍不得杀您吧?温江雪,你于我而言只是仇人,我没有动手是因为我动了手之后找不到脱身的机会,我在等着这个机会。”
那大雨冷极吵极,他的整个脑子都像被人挖出来。
他怒极,猛地上前一把攥住她的脖子,一字字道:“你跟不跟我走?”
“不跟。”他冰凉的手指在她的脖颈上发颤,他没有用力从善感觉的到,她看着他讥笑道:“我宁愿死在林瑞阳床|上,也不会跟你走。”
他一巴掌扇在从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在大雨中又狠又响。
从善被扇的发懵,听他冷森森道:“由不得你!”扣住她的腕子就强拖她到跟前,要她上马。
从善挣扎不过,却在那大雨里听到一声,守卫的低喝:“相爷小心!”
一支冷箭划破雨夜急朝温江雪射来,直逼胸口!
从善几乎来不及多想,合身抱住他往后一推——那箭一声闷响就刺进了她的后肩膀,她一声闷哼摔在温江雪怀里。
“从善!”温江雪伸手托住她。
从善看到大雨中林瑞阳带着一队弓箭手从远处而来,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推开温江雪,“滚!”
温江雪被推的一踉跄,从善摔在雨里,他想上前却听从善颤抖着道:“你若是不想我死在这里就快走……”
他僵在那大雨里。
他的守卫飞快退回来,护着他道:“相爷,人太多了,再打下去会引来官兵,我们还是先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