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精忠不由得楞了楞,随即醒悟过来:“你是说琼州岛的南明?”
“正是。”尚之信点头。
耿精忠安静下来,缓缓的坐回椅上,这绝对是耸人听闻的建议,如今福建已危如累卵,他耿精忠还得好好考虑一番,毕竟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明军愿意纳降吗?”耿精忠抬眸问尚之信。
尚之信自信满满的道:“不瞒王兄,其实半月之前小弟已往琼州走了一趟,依小弟看,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尚可喜一一将父王对自己的吩咐以及琼州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
耿精忠仍是显得迟疑不定,一旦跨出这一步就再也不能回头了,他心里明白,如今的明军在军事上还是处于下风,因此,二藩的投降明军多半会接纳,并且对于自己与尚之信一定会作出一副恩宠的模样以示天下。
他所忧虑地却是明军地战斗力问题。他地藩地在福建。对于明军地战斗力并没有多大地把握。将来就算二藩投降了南明。若是不能抵御清军。他耿精忠也落不到好下场。
“依你看。若是我们降了南明。明军对清军有多大地胜算?”
尚之信却是见识过明军地。一来大明控制地广西与他广东接壤。二来琼州岛地水师经常对广东沿海进行袭扰。不说明军陆上地战力。单说大明地水师便足以纵横天下。无人可当。当年郑氏地金厦水师凭着数百条大小战船纵横东南沿海。清军合江南数省之力不能将其剿尽。可是依尚之信看来。金厦水师地那些战船比起大明巨大地战舰简直就是大船与板地区别。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更何况一旦降明。他地广东好处是最多地。一来他地藩地靠近广西。可以与明军相互呼应。二来又能得到明军水师自琼州地驰援。就算鳌拜亲率骁骑营来攻。他也不怕。
“依我看。至少是五五之数。而且天下百姓思明久矣。明军地胜算更加大些。”
耿精忠原本对满清就没多少忠臣地。否则在历史上也不会听到吴三桂起兵就立即响应。这时听到尚之信地分析。眼下又随时会有大兵压境而来。已是有了主意。猛然起身道:“既如此。咱们一块降明。这奴才老子早就不想做了。”
“好!咱们一道降明。同进共退。”尚之信大喜。浑然望了老爹还被羁押在衡阳。如今有了耿精忠随自己一道投降。心里也有了底。在新始帝地本钱也足了不少。
“王兄可速回福建,稳住军政,以防有测,至于请降之事便由小弟与明军联络,假若王兄看到广州起兵复明,王兄便在福州呼应,当今之计还是先稳住藩镇要紧。”
耿精忠点头同意,他一日不在福州,实在是放心不下,更何况他与尚之信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不虞尚之信背后捅自己刀子。
二人密探了片刻,尚之信打算先于耿精忠一道回广州,届时再派出一队精兵护送耿精忠回藩,议定之后,二人谁也不敢耽误,在一队精兵的护卫下迅速出发,向广州进发。
三日之后,二人到了广州,尚之信邀耿精忠进镇南王府赴宴,再让人护送他回藩,耿精忠算定鳌拜的骁骑营应当没这么快发征,再加上连日的赶路确实鞍马劳顿,因此与尚之信并马入城,刚刚到了镇南王府的门口,便有一个尚之信的心腹家将在府门的石狮前眺望,见着了尚之信,立即兴冲冲的过来为世子持鞍,他在府门前等了整整两天,连觉都没有睡过,红肿着眼睛朝着马上的尚之信眨眨眼,低声道:“世子爷,海岛方面来人了。”
“来的这样的快?”尚之信不由得楞了楞,连忙翻身下了马,招呼了耿精忠一句,三人凑在一个石狮旁的一个角落,尚
那家将:“来的是谁
“是个锦衣卫,他乔装成客商说要孝敬世子一样宝贝,正好世子不在,卑下生怕引人耳目,于是便将他暂时先安排在卑下城东石羊坊的一座控宅子里,卑下日盼夜盼,每日都在府门守候,就等着世子爷回来。”家将显然很是兴奋,他自认这一次他立下了大功,处置的也十分得当。
尚之信果然点头嘉许道:“老陈,你做的很好,到时少不得你的好处,你在前面带路,让我与平南王殿下一起去见来使。”
耿精忠在一旁听到了些只言片语,这才知道原来尚可喜早就与南明有了联系,他故作不知的随着尚之信上了马,尚之信之挑了几个信得过的亲兵随扈。
沿路上,尚之信二人都是默不作声,这一次会见使者决定了他们的命运,虽然他们已经猜测新始帝十有**会纳降,但仍免不了紧张。
一拨人终于在一处幽静的宅前停下,为了表示对使者的尊敬,家将先进去通告了一声,尚之信与耿精忠才吩咐随扈在门外候着,二人并肩而入。
使者已换上了锦衣卫的鱼服锦春刀,三人相见时寒暄了一句,尚之信听使者的口气似乎还算热络,心里料定新始帝定是有恩旨了,这才放下了心,锦衣卫在二人的注视下摊开了圣旨,二人一齐拜倒,锦衣卫声音并不洪亮,拿着圣旨宣读了一番,大意是尚可喜仍然承袭王爵为粤王,世子尚之信为粤王世子,让二人仍然掌管广东军政,瞅准时机,准备起事,临到后面又抚慰了父子一番,说他们投降满清也是无奈之举,朕能体谅,望你们回归到大明之后,定要忠勇果敢,为复兴大业添砖加瓦之类的话。
尚之信与耿精忠一起起身,向使者交代了衡阳城中发生的变故,老父被拘,耿精忠逃了出来,也愿投效大明。
使者显然也不是傻子,自然先是请尚之信节哀顺变,又抚慰耿精忠等待恩旨,朝廷对尚家如此,对你耿精忠自然也不会差,待在下回去汇报,你耿精忠的恩旨自然也会下来。
尚之信除去了心头的一块大石,耿精忠似乎也找到了一点依靠,二人连忙谢恩,在宅子里摆下了酒菜与那锦衣卫共宴。
…
京城里,兵部尚书克萨哈接到了一封密信,不止如此,朝堂里的鳌拜党羽人手都是一份,一个也没有落下。到了第二日清晨早朝时,神采奕奕的小皇帝高踞在銮椅上,如今鳌拜出了京,热河的兵马已经接管了九门的卫戍,关外的王爷将军也纷纷入关,即将抵京,这样一来,朝中的四大辅臣苏克萨哈被流放去了宁古塔,鄂必隆被放去了山东治水,鳌拜去了湖南,只留下一个十分听话的索尼,可以说他康熙年纪虽只有十三,却真正的掌握住了大清朝的权利。
三跪九叩之后,小康熙威严的扫视殿下群臣,稚嫩的嗓音肃然道:“众卿平身。”
大家稀稀落落的起来,首先站出来的就是兵部尚书克萨哈:“皇上,臣有本要奏。”
康熙打起精神,连忙道:“讲。”
“当年世祖爷入关,所带的不但是满蒙的精锐八旗,更有吴三桂,耿仲明,尚可喜以及孔有德等人从龙入关,先帝爷对他们待之甚是隆厚,将他们分布于各省就藩,子子孙孙袭承王爵,如今孔有德已死,膝下无子继承,吴三桂亦兵败缅北,身死他乡,广西,云贵二藩镇已名存实亡,如今,仍然承袭王爵的只有广东尚可喜,福建耿精忠二人。
”
克萨哈在这里顿了顿:“先帝待藩王甚是优渥,可是臣却听到一些流言。”
“哦?”康熙问:“是什么流言?”
“传闻这两个藩王在藩镇内嚣张跋扈,对于朝廷更是阳奉阴违,当时南明出兵广西,四川时,尚可喜竟未发一兵一卒,而且坊间流言,说此二王心怀不轨,欲图反清以投南明。”
克萨哈的话犹如在銮殿里投入了一枚炸弹,殿内的群臣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这个时候,礼部尚书站了出来道:“臣也听到过一些流言,二藩不过弹丸之地,每年向朝廷要的饷银却是国库收入的十之二三,剿贼时没看到他们发兵,要起钱来却从不甘落后,臣请皇上裁撤二藩,以安天下。”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犹如事先说好的一番,殿内立即有近半的人站了出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二百一十一章:四面明歌
康熙身体一震,不由得兴奋起来,诛除鳌拜,平定三TT原本就隐埋在他的心底深处,他原本还以为自己是孤掌难鸣,想不到朝中裁撤三藩的大臣竟有这么多。
鳌拜刚刚被驱除出京,如今小康熙大权在握,这时又有人提出撤藩,小皇帝难免一时血气上涌,望着殿下站出来的上百臣子,胀红着脸将脑袋别向索尼处,询问道:“索爱卿,你看怎么样?”
索尼半眯着眼睛,对于鳌党如此突兀的统一行动甚是不解,对于裁撤藩镇,鳌拜从前一直都是保持中立的,这些鳌党们自然也是菱磨两可,如今却如此默契的请求撤藩,若说没有受人指使,那才怪了。
索尼又想了一会,已认定这幕后的推手正是鳌拜,可是鳌拜为什么要撤藩呢?索尼暂时还没有想通,不过他可以确认的是,此时关外的王爷和将军一日没有进京,鳌拜就随时可能狗急跳墙,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鳌拜,因此,鳌拜所挑起的裁撤藩镇必须满足。
“皇上,奴才以为,藩镇弊大于利。”索尼淡淡的回应,却足够表明他的态度。
康熙小脸涨得通红,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在深宫中学会了韬光养晦和各种政务的处理,但是对这么多大臣所提议的撤藩并不能看清本质,稚嫩的声音道:“既然如此,传旨,礼部速速去写好撤藩的条陈出来,让耿精忠尚可喜二人发往辽东原籍,他们的旧部也得回去,统统不能留下。”
“皇上,耿精忠尚可喜坐守藩镇,手握精兵锐卒,奴才恐怕他们不会服气,若是起兵抗拒圣旨,恐怕要尾大不掉啊。”先前提议的克萨哈一副得逞的模样,又道:“鳌中堂正在湖南督促军事,奴才以为,可发一道密旨,让鳌拜便宜行事,一旦二藩有任何异动,便立即反应,如此,才能将一切不利的可能降为最低。”
小康熙不知克萨哈的诡计,颌首点头,心想:“鳌拜与耿精忠尚可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朕让他们狗咬狗,最好两败俱伤,岂不是好?”他也没有往深处想,于是忙点头道:“你说的对,就按你说的去办,朕立即拟旨。”
…
接到了密旨的鳌拜立即行动起来,三万骁骑营直扑广东,被软禁的尚可喜正式拘捕,投入大牢,另一边又将朝廷裁撤藩镇的圣旨明示各省,摆出了一副二藩若不乖乖就范就玉石俱焚的架势。
在另一边,广州的尚之信正式宣布父王尚可喜被拘的消息,以世子的名义召集大军陈列肇庆,正式树起了反清的大旗,接着又是各处的使者前往福建,广西,琼州,与福建耿精忠,琼州刘国轩,广西李霄等部联络,又写好了密信分赴贵州赵福,陕西王辅臣,纵横捭阖,大有一副将广东作为主战场,与鳌拜决一死战的态势。
听到消息地鳌拜大惊失色。他原本以为广东福建二藩没有准备。自己趁机打他们一个闷棍。没想到这两藩早就和明军有了联络。这样一来。别说奔袭。真要旷日持久地在广州与二藩决战。身后地明军恐怕就要扑过来了。这些倒也算了。赵福。王辅臣乃是吴三桂旧部。与二藩关系紧密。若是战事一旦不利。谁知道这两个狐狸会不会学尚可喜耿精忠一样起兵。一旦到了那个境地。原本坐镇湖南统一调度地他就成了瓮中之鳖。下有二藩。上有陕西王辅臣。西有明军。赵福。纵是他是大清第一勇士恐怕也得完蛋。
情急之下。鳌拜连忙调回骁骑营。迅速地向朝廷以及江南各省通报。以求后援。另一边。他急招王辅臣赵福二人再次入衡阳。当务之急。必须得稳住这两个提督。否则西南将会持续恶化。
这个时候。赵福与王辅臣地态度就值得玩味了。值此乱世。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混得好了跟对了人就有官做。想当年二人是跟着吴三桂混地。如今吴三桂死了。接下来跟着谁混好呢?不好说啊不好说。兄弟现在贵为提督。也不指望建功封侯了。见好就收嘛。兄弟也不是傻子。混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是想捧着个铁饭碗平平安安地混完这辈子就算。可问题是。跟着谁混才稳当呢?
一句话。不管是像二藩一样地投降南明或是跟着鳌拜。都不稳当。至少在开战之前。战果未定之下。谁也不知明日会发生什么事。那好。兄弟谁也不跟着。老子在自己地一亩三分地上等着。看你们谁赢。谁赢了老子就跟着谁混。
出来混。也是要讲境界地
这个时候。混不出境界地人早死绝了。能混到明初地比泥鳅还要圆滑地人?
这个时候,琼州的水师已沿着珠江顺流而上,广西的李霄所部也带来了七千荷枪实弹的明兵拖着火炮陈兵于清远,福建宣布易帜,大明敕其为闽王,耿精忠率两万精锐驻入韶关,此外,四川李定国所部进抵汉中,摆出一副随时进袭陕西的姿态,威吓王辅臣,云南沐剑铭所部率军抵入云贵边境,拖延赵福。
来吧,鳌拜,来打我吧,到广东去。几乎所有人都在呼唤,向着湖南的鳌拜招手。各省的兵力犹如事先说好的一般,迅速的抵达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在广东准备好了一个袋子,只等着鳌拜一头扎下去。
接着又是爪哇省南洋水师出动的消息,他们的目标是广西北部湾,接着再顺着钦江北上,随时准备策应广西,海都的大军也开始在缅北汇集,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奋力一扑的势态。
鳌拜呆在衡阳心急如焚,形势一下子发生了如此大的逆转,整个湖南四面楚歌,别说去进击广东,这湖南能不能守住都是问题,可也不能坐以待毙啊,鳌拜将三万骁骑营和三四万的绿营全部收拢到衡阳一线,另一边不断的派出使者前往贵州和陕西,能不能拼下去,还得看这两个提督的立场,如果不能得到他们的支持,一切都是空谈,江南的绿营兵不堪一击,根本不可能调来作战,朝廷要调大军前来救援恐怕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根本来不及回应。
赵福与王辅臣二人继续耗着,对鳌拜所派来的使者盛情招待,吃饱了喝足了还给赏钱,可就是不表明立场,总是拿唯朝廷是命的借口推搪,为朝廷是命就是说不为你鳌拜是命,你的命令老子不听,除非朝廷亲自下旨,可是等你鳌拜请了旨下来,这京城到陕西贵州相隔千里,没有一个半月是到不了的,那个时候决战恐怕已经结束了,谁胜老子就给谁干活。
几天下来,意识到鳌拜由进攻转为防守的广东联军渐渐的在清远会师,近十万广东福建的藩兵以及明军合为一体,在清远城中等待时机。
在贵州,一个白面书生突兀的出现在了提督府前,他身后的随从与门口的役丁通报了一声,接着提督府出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的胖子将书生迎了进去。
这书生正是南镇抚司都指挥使陈永华,南镇抚司主管的是东南沿海以及东洋方面的刺探收买工作,自广西光复之后,便将府衙搬到了广西,以求更好的向沦陷区渗透,由于二藩投明,西南的局势立即发生了逆转,陈永华立即感觉到策反贵州赵福的可能,此次他之所以冒险深入贵州,正是因为贵州的战略地位实在重要,一旦赵福起兵反清,云南,海都与湖南之间就等于出现了一条通道,海都云南的大军随时可以顺着贵州奔袭湖南。
当然,陈永华之所以这样自信并非是空穴来风,他不相信赵福是个傻子,如今的局势逐渐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