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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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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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承恩匍匐在地,听到婉容这话,不禁微皱双眉,心中暗忖道:这丽贵妃恁也托大了吧。谁不知现如今宝昭仪乃是皇帝跟前头号得宠的妃子,她纵在你面前以婢女自居,你又如何受之若素,且当着外臣的面存心揭出她的微贱出身?这不是平白无故地在替自己种祸吗?
  “娘娘身份尊贵,宝昭仪无论怎样礼敬娘娘您都是她的本分,可在老臣眼中,宝昭仪却也是老臣的主子娘娘,这世上哪儿有主子娘娘见了老奴仆施礼的道理呢?”
  心里虽然颇不以婉容此说为是,可于承恩脸上却仍带着惴惴不安的神色,陪笑解说道。
  “尊贵?那好,于承恩,本宫且问你,这后宫之中谁为身份最尊之人?”婉容瞟了一旁站立的樱儿一眼,沉声问道。
  “娘娘……”樱儿脱口轻呼一声,似是阻止婉容。
  “这……”于承恩听出婉容辞气不善,稍一犹豫,还是据实答道,“六宫之中,自然当属中宫皇后为最尊贵之人。”
  “于大人且请平身说话。”樱儿见于承恩未得婉容准许,仍跪在原地回话,遂代婉容冲他吩咐道。
  “你起来吧。”得樱儿提醒,婉容也觉方才自己问得有些唐突,抱歉地冲于承恩一笑,附和着樱儿说道。
  即使是这样,婉容和樱儿两人颇不自然的神情、言语,在老于世故的于承恩看来、听来,也似乎透露出了颇不同于寻常的意味。他有些费力地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喘着粗气,像是在找补方才自己话中对婉容的不敬,又像在有意试探婉容的话锋,向婉容解说道:“不过,眼下后宫之中当然是娘娘您位份最尊啦。所以老臣巡查宫苑,路过瑶华宫,特来向娘娘您请安问候。”
  婉容不顾樱儿一再用眼神向她示意,径直向于承恩问道:“今天,你来得倒是正好。樱儿方才向本宫回禀,说昨晚皇上宿在她宫中时,她向皇上建言,要皇上立本宫为后,不知于大人以为妥否?”
  于承恩此时才明白过来,樱儿今天到瑶华宫来,不单单是为了向婉容请安的,而是要替婉容谋入中宫,怪不得神秘兮兮地派了一对宦者、宫人守在院门之外。
  “回娘娘的话。”于承恩不及细想,当即冲婉容拱手道,“立后、立储,向为国之大事,请恕臣不敢妄议。”


第二百四十四章 秦失其鹿
  “好一个不敢妄议!本宫问你,前番在陕州时力劝皇上迁都洛阳,是不是你的主张?偏偏到了本宫入主中宫这件事上,你吞吞吐吐地不肯表明态度。于承恩,莫要忘了,你身上现如今担着的诸多差使,倒有多一半都是宫差,和本宫脱不了干系!”婉容今天不知哪儿来的一股邪火,对于承恩说起话来竟不留一丝情面。
  于承恩唬得又要撩衣跪下,被樱儿急忙开口制止住才没有跪下,他闪了一眼满脸焦急无奈的樱儿,诚惶诚恐地向婉容说道:“娘娘错怪老臣了。老臣今天入宫求见,一来是为了向娘娘请安,二来也是为了向娘娘禀报差使来的……”
  樱儿听他话说至一半,生生地停下不说,情知是碍于自己在场,有些话不便说出口,遂主动向婉容提出告辞道:“婢女见了娘娘的面儿,就忍不住多说了些话,没想到倒惹娘娘生起气来。论说起来,都是婢女的不对,还请娘娘莫要往心里去,免得动气伤了胎气,就是婢女的大罪过啦。于大人和娘娘还有差使要回,婢女就不在此叨扰了,请娘娘许婢女先行告退。”
  见婉容呆坐无话,樱儿又冲于承恩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出殿,走了。
  至此,于承恩心中已对婉容何以一见面便对自己口中不逊有了个大致的推测:必是樱儿前来告知,说她昨晚趁皇帝留宿在她宫中时,向皇帝提及了立婉容为后的事,被皇帝一口回绝了,因此惹得婉容心中不快,对自己说起话来难免火气十足,全无平时的温婉从容。
  “眼下只你我两人,有什么差使要回的,你就说吧。”婉容的口气中依然带着几分怒意。
  于承恩深为自己今日有幸赶上这一出戏而感到庆幸:他正欲攀引婉容做为自己在皇帝身边的内援,不想却无意中窥破了婉容心底的秘密,这不正是自己与她联手,共谋大事的绝佳良机吗?
  “娘娘,请恕老臣直言。依老臣看来,这中宫之位早晚必是娘娘您的,然而倘若娘娘过于操切,急于入主中宫的话,就难说得很啦。”于承恩决定紧紧把握住这一良机,仍然围绕着立后的话题悠悠说道。
  婉容摆手示意于承恩坐下说话,迷惑不解地冲他问道:“你这话本宫听来,倒越发地糊涂了。既然说本宫迟早会封后,又为何说此事急不得呢?”
  于承恩向殿口的方向瞟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老臣抖胆请问娘娘一句话:皇上登极以来,到今天为止,共有多少时日?曾立过几人为后啊?”
  婉容以手支颐,想了想,依然面带困惑地答道:“皇上是今年清明宫变那天继位的,眼下已至仲冬时节,算起来皇上登极已有七个多月了。皇上登极之初,就曾下诏册封原太子妃杨氏为后,前不久又追谥暄儿姐姐为‘贞懿皇后’,这么说起来,倒是已立两人为后。但这两人都是身后追封,并无一人实际入主过中宫一天哪。”
  于承恩眨了眨眼,默不作声地看着婉容……
  “哦,本宫明白了,你是想说皇帝继位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接连册封了两位皇后,他纵有立本宫为后的想法,也断不会在年内就行册立之事,对吗?”婉容像是突然领悟出了什么,展眉说道。
  于承恩暗笑这女人头脑过于简单、直白,眼见如自己不开口点醒她,她还不知要这样痴心妄想到何时,遂借捧起茶碗低头啜茶的功夫斟酌着字眼儿,缓缓说道:“娘娘,如今皇上才回驾长安,西疆仍陷落于吐蕃人之手,北方叛军残孽犹未平定,即从朝廷面临的局势上说,眼下也绝非娘娘入主中宫的最佳时机。更何况惠妃娘娘为国捐躯,皇上为彰其忠烈,方追立她为皇后,又怎么会在她丧期未过之时再立新后呢。请娘娘三思。”
  婉容听到又是因为景暄的缘故,皇帝才不肯立马立她为后,紧咬着双唇,恨恨地嘟囔道:“难不成要本宫再等上三年?”
  于承恩摇了摇头,劝婉容道:“老臣方才所说种种,都只不过是依目下事态做出的推断而已,娘娘要是听了觉着有理,也算是老臣对娘娘尽了这片忠心。大可不必过于认真计较。凡事虽由天定,但仍需人为。依娘娘如今在后宫当中独享的尊宠,只需略施作为,又何愁不能遂愿呢。”
  婉容听得眼前一亮,紧盯着于承恩,近乎请求地说道:“本宫一女流之辈,论见识、谋略都不及大人多矣,还望大人教我。”
  于承恩此时却忽然将话题扯开了:“老臣今日入宫求见娘娘,确有一件事要向娘娘禀告:国舅爷今儿一早到老臣府上,吩咐老臣替他在神鹤军中谋一郎将的官位,不知娘娘可知此事?”
  婉容被于承恩欲言又止的一番话撩拨得心里痒痒的,急于向他请教入主中宫之策,却听他冷不丁地扯到了哥哥独孤浑身上,面色不由得一沉,冷冷地应道:“大人所说之事,乃是朝廷军务,本宫怎好置喙?既然他求到了大人门上,成与不成的,大人尽瞧着办就是啦。”
  于承恩连婉容的脸色都不抬头瞧上一眼,兀自照着自己的思路说道:“正为了这是件朝廷军务,老臣不敢擅自做主,才想到要来宫中求见娘娘提前回禀一声,免得将来国舅爷在娘娘面前埋怨老臣不会办事,惹得娘娘对老臣生出误解来,那老臣可就冤枉了。依老臣原本的意思,是欲提请皇上允准,敕封国舅爷神鹤军中军郎将之职,驻守大明宫,职掌宿卫,又恐国舅爷不耐烦宫中琐碎事务,因此才想向娘娘来讨个准话。”
  神鹤军中军就是于承恩亲率,将皇帝于东奔路上迎往陕州的那支部队。皇帝回驾长安后,这支部队顺理成章地就入驻了大明宫,在皇帝的默许下,从吴弼统领的羽林军手中接过了大半的近卫职责。如今于承恩竟要向皇帝建言,将自己的哥哥安置到这支近卫军任郎将,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肥肉,岂有不吃之理?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三朝元老
  “独孤浑可是从来未历战阵之人,大人保荐他担任如此紧要的职务,皇上那里能诏准吗?”婉容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手指于承恩身旁几案上的茶碗,边示意他喝茶,边随口问道。
  “娘娘不必担心,皇上念在老臣执掌神鹤军多年的情份上,特许老臣对神鹤军中郎将以下将佐概有推举之责,况且此番老臣推举的又是娘娘的胞兄,因此,老臣料想,皇上那边诏准此事应在意料之中。”
  “如此就有劳于大人费心抬举了。”婉容脸上自于承恩进得殿来之后,头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改日待独孤浑的敕书颁下,本宫定将他传进宫来,当面训诫一番,要他在军中一切都要听从大人的将令,再不可恣意妄为……”
  恣意妄为四个字才说出口,婉容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下面的话就此打住,再不往下说了。
  于承恩却没有察觉出婉容这话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他以一个神鹤军中军郎将的官位换得了婉容对他的亲近和信任感,自觉今日不虚此行,随即站起身就要向婉容拱手告辞,不承想婉容仿佛着了魔似地揪住入主中宫这个话题不放,没有一丝要放他走的意思。
  “本宫久闻于大人乃三朝元老,且又才兼文武,独孤浑以后既到了大人麾下当差,咱们之间也无须见外,今后大人如有为难之事,需要本宫出力的,只管张口就是,本宫断不会叫大人失望而归的。只是关于樱儿今日来宫禀告之事,还要烦请大人为本宫指点一二。”
  于承恩忙欠身离座,冲着婉容躬身施礼道:“能为娘娘效劳,实是老臣的荣幸。不过,娘娘所问之事本非朝夕可就之事,所以老臣敬请娘娘静下心来,暂候一年半载,待朝廷局势稳定下来,老臣必助娘娘达成所愿就是。”
  一眼望见婉容双眼难以掩饰地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于承恩略一思忖,还是决定适当地开口提醒提醒婉容。
  “娘娘可是最近常常感到身子困乏,有不耐宫务之感?”于承恩试探着问道。
  婉容听到他这一问,下意识地抬起双手,轻轻抚摩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反问道:“确是如此,大人因何有此问?”
  “那就是了。皇上在回驾长安后,接连颁下诏旨,将郑氏、阿史那氏两位婕妤晋封为妃,将娘娘身边的樱儿姑娘册封为宝昭仪,皇上对娘娘的一片关切之心,娘娘可曾感受得出?”于承恩眼中闪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望着婉容,话中藏话地答道。
  对于皇帝回驾长安后针对后宫已然失衡的局面做出的种种调整,身为当事一方的婉容心中又何尝没有无故遭到皇帝猜疑的失落之感。若不是出于对皇帝以有意抬升其他嫔妃位份来制衡自己的强烈不满,她也不至于从樱儿嘴里一听说皇帝一口回绝了樱儿关于册立自己为中宫皇后的建言,就气恼地如此丧失理智。
  “本宫与皇上虽非结发夫妻,然而两情相悦,彼此都视对方为知已,情意自然深厚,远非他人可比。”婉容也不便和于承恩把话说透,有意借着他的话说道,“本宫如今怀着身子,又历经东奔之难,皇上体谅本宫的难处,抬举妹妹们的身份位号,以使她们能为本宫分忧,共治六宫,如此君恩,本宫又怎会感受不到呢?只是郑氏、阿史那氏两个,入宫才不过半年的光景,她们又都年轻,位份升得过快,难免会心生得陇望蜀之念,本宫如能早一日入主中宫,不也可替她们腾出个贵妃的位子出来,这样一来,岂不是人人都各得其所,各遂了心愿?即连樱儿这丫头,到时或许也能熬出头,晋升妃位呢。”
  于承恩听她主动提到了宫中其他几位嫔妃,遂不失时机地旁敲侧击道:“果能如娘娘所说,六宫琴瑟和谐,各达所愿,非但是朝廷之幸,即连老臣这样土埋半截身子之人瞅着心里也高兴啊。可娘娘,你想过没有,所谓秦失其鹿,天下之人皆可逐之。怕只怕娘娘满腹菩萨心肠,却换不来旁人的诚心相待啊。”
  “秦失其鹿,天下之人皆可逐之……”婉容喃喃地重复着于承恩说过的这句话,似有所悟,脑子里却又混沌成一团,难察究竟,再欲向于承恩细问原委,于承恩任凭她如何逼问,却再也不肯多说一句了。
  樱儿一经从瑶华宫正殿退出,即在心里暗骂婉容愚不可及,立后如此重大而隐秘的事,她居然当着于承恩的面儿丝毫不加避讳地说了出来,无形之中倒把自己给卖了。仅仅是这样,也还罢了。毕竟她现在已不同以往,贵为二品昭仪,于承恩纵然权势薰天,尚奈何不得她半分。令樱儿尤其感到不安的是,自己这番强推婉容出头争后,借以顺势上位的心思糊弄一个婉容尚可,在老谋深算的于承恩面前,只怕是一眼就会被他看穿,给自己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承恩此人,樱儿曾听姐姐芙蓉提到过两回,素知他能够历经三朝而不倒,确有他一套过人的本领。当初,以张皇后之威势,姐姐芙蓉之智计,尚不能完全将此人拉入张氏一党为已所用,如今单凭自己一个婢女出身,才刚刚晋封嫔位的小小嫔妃,樱儿压根儿也没指望着能把于承恩拉向自己这一方,与自己携手共谋大事,只求他不在婉容面前坏自己的事,就值得为之庆幸了。
  既然婉容欲争立为后的话已当着于承恩的面说出了口,事情就已然不可挽回,至于于承恩会不会向婉容揭穿自己深藏不露的心机,也就不是她樱儿能够掌控的了。与其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倒不如依然按照自己早就立下的宏伟计划一步步实施下去,才更切合实际。
  樱儿自幼便独自一人潜伏于东宫,多年以来已练就了不为外界所动,凝神专心做事的一套本领,从瑶华宫正殿走至院门外,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一边吩咐自己宫中掌事的宦者胡全出宫去请锦屏到她宫中来一趟,一边在贴身宫人小红的搀扶下回宫去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姐妹冤家
  锦屏自来兴儿离京之后,满心满意地为迎接腹中胎儿的降临人世做着各种准备,平日里除了每隔七天便坐车出城至景暄陵前祭奠一番外,几乎从不踏出东阳郡王府一步。
  好在她本就是景暄的陪嫁侍女,对景云丛府中上上下下的一应人等尽皆熟悉,呆在王府之中,闲来无事时自是不缺少说话解闷儿之人,日子过得倒也安稳、闲适。
  不过,在来兴儿离京远赴凉州的这一个多月来,却有一件事始终压在锦屏心头,令她一想起来就颇不自安,甚至隐隐约约心中还有种莫名其妙的不祥之感。
  本来,同出身于东宫,一起随主子娘娘挪入大明宫后相处得如同亲姐妹一般的樱儿,在随皇帝回驾长安以后,出人意料的被皇帝破格抬举册封为了二品昭仪,还赏赐下了“宝”字这么个难能可贵的封号,锦屏打心底里为樱儿感到高兴。
  而樱儿做了主子娘娘以后,也对她这位昔日的好姐妹关照有加。在得知锦屏已有了身孕之后,樱儿更是隔三岔五地便打发人来王府赏赐些吃食、衣物,搞得锦屏既心怀感激,又迫于礼仪,不得不一趟趟地到樱儿居住的仪凤阁去当面谢赏。
  有一天,当锦屏正准备出府入宫去面见樱儿谢赏,在王府门前迎面碰上了难得回家一趟的景昭。
  锦屏原是景云丛府中侍女出身,在府门前一见到景昭,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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