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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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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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父母之命、私自纳娶的婚姻是不被承认的。
    栾贲有些艰难地问道:“如此,隆虑侯……之意?”
    陈二公子的话语字字清晰,条理分明。
    很快,室内众人就明白了隆虑侯的意思:他陈蟜敢作敢当,大的小的都认账,都可以负责;不过,具体名分上是算‘妻’还是算‘妾’,他做儿子的就没法决定了——要由母亲做主。
    ‘馆陶……长公主。’一想到皇帝的姐姐,当朝的第一公主,连俞侯栾布都感到棘手。
    ‘俞侯’家族虽然也是侯爵,但却是吴楚之乱后新封的,年资浅得很。在老牌贵族眼里,还属于不登大雅之堂的暴发户。
    更何况栾清并非太子的女儿,只是二房的嫡女,认真论起来,只能算一名普通贵女。实在没把握长公主肯接受栾清当次子的正室。
    “长公主……”贵妇揪着胸口,惶惶难安地望向当家的男人们——难道她的女儿只能做侧室?
    “放屁!”栾将军呼喝,
    大跨几步,手指着陈蟜的鼻子尖大叫:“小子,吾孙……必为正室。”
    对着眼皮子底下粗粗糙糙的手指,陈二公子勾起嘴角,悠悠然笑了,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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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
    俞侯栾布尽起部曲亲兵,浩浩荡荡直趋京师长安 。
    栾布是靠军功从底层挣上来的武人,手下的家兵都是久经战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亡命之徒。三百人的骑兵队人数不多,但风驰电掣般呼啸而过,气势委实骇人。
    城门口,守城汉军见数百号杀气腾腾的骑士奔涌而至,又惊又怕,不想担责任,说什么都不让入。
    不过,待栾布叫出在京城任武官的前部下们,俞侯的进京之路就畅通无阻了——军队里的上下级关系在某种意义上是维持终身的,不会因调任或退休有所改变。
    接下来,北阙甲第那些爵显位高的邻居们有幸见识了一钞将军大闹长公主官邸’的大戏码。
    栾将军使出当年在齐国燕国混迹酒肆市井锻炼出的功夫,当着长公主的面夹枪带棒,撒泼耍赖,喧嚣着他的口头禅:“穷困不能辱身下志,非人也;富贵不能快意,非贤也。”
    三百老兵陪着他们的将军大喊大嚷,宣传加起哄,喧嚣着硬是将孙女做不做得成隆虑侯夫人与‘皇家待功臣仁德是否’直接挂上了钩。招惹长公主门口围观看热闹的人们议论纷纷。
    长公主刘嫖活到今天,曾有过的对手都是无论心里多憎多恨、表面上必定礼数周到绝不落入口实的伪君子。何曾应付过这等死猪不怕水烫级别的地痞流氓惯用伎俩?
    于是乎,馆陶长公主遭遇了自亲弟弟登基以来第二次重大挫折——第一次是栗夫人的拒婚——一时又震惊,又无措,又不甘心。
    皇帝姐姐原先还想为预期中的公主儿媳妇坚持坚持的。
    奈何栾布一会儿要去刘邦皇帝陵上哭庙,一会儿要去未央宫正门口撞死,呼朋引伴招来了他在京中的众多朋友、战友和旧部。前因后果的,经由这些人的口传播开来,传达去——天听。
    终于,皇家不得不出面了。
    说起来好笑。虽然举世默认,当今的刘姓皇族从祖爷爷那辈起就一贯刻薄寡恩,对大功臣尤其心狠手辣。但放到台面上,总要摆个宽厚大度的形象不是?否则,将来谁还肯为皇家卖命啊?
    经过宣室殿内皇家姐弟俩的一番恳谈,馆陶长公主在愤怒无奈中接纳了这个天外飞来的次子儿媳。
    算正室!
    婚期,在即!
    ===俞侯栾布,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报告一下
    扁桃体发炎,说不出话来
    但愿不是感冒的前奏。
    春天来了,大家记得‘春捂’,注意冷暖啊!

  ☆、第82章 辛酉庶孽

翌日;栾布做主:
    将孙女栾清改名为‘栾瑛’,过继到伯父侯太子栾贲名下,以俞侯家族长房嫡长孙女的身份嫁给隆虑侯。
    馆陶长公主与俞侯栾氏缔结婚姻的消息轰动京都上层。
    起初,人们还将信将疑,毕竟长公主从未掩饰和大弟弟家联姻的想法。但当各家各户目睹两家飞速开始小聘问名等婚姻程序,并收到来自长公主官邸的正式婚礼请柬;贵人们再吃惊也只能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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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熙攘攘的东市,年轻人领着两个仆人在论百的店铺中慢慢走着。路经处,店面的伙计权热情万丈地兜售生意,行人们则小心地退开到两边——锦袍轻裘,玉佩叮当,连家奴都穿绸面的羊皮袍,一看就是豪富人家子弟。
    陈信对路人的主动避让颇为享受。携父亲的书信和年礼回京已经有两天了;一直住在堂邑侯宅第。今天趁天气好到市集来转转,是想给妹妹买些小姑娘喜欢的新鲜玩意儿。
    随行的小厮正值好玩好动的年龄,打踏进东市眼睛就不够用了,叽里呱啦地嘴上不停,时不时建议少主人买这个买那个,活像打算把半个市集搬回家似的。
    “少君,看!皆……翁主名下……”小厮手指街道对面一排铺面,‘啧啧’不止,口水都要流下来。东西市都是寸土寸金之地,哪怕不经营,仅租出去收收租金,就是不得了的收益啊。
    陈信停步,隔着川流不息的街道端详对面的房子。都是两层的小楼,临街的开铺子,后面附带的小院和后房既可以住家,也能充作库房。
    身后,年近四十的另一名长随满含嫉妒的声音幽幽响起:“乃……数载之前梁王所赠,进利以‘斗金’计。梁王强藩也,宅心仁,视翁主如己出。”
    “今上亦视吾家翁主如己出!”提到这个话题,小厮顿起与有荣焉的自豪感——难道不是吗?小翁主还走不稳时,皇帝陛下就送了老大一个田庄,京城外带水源的肥沃良田啊!哦,后来还赏赐封户;……
    陈信眯眯眼,一语不发。
    天子和梁王作为舅舅,都是非常仁厚的长辈。不算日常的赏赐馈赠,仅看天子送给的上等田庄和梁王给的两位数的店铺,就可见他们有多宝贝姐姐家的侄女阿娇——这都是生财的产业啊,通常人家只留给继承人的子孙产业。
    甩甩袖子,陈信扭头,快步拐进最近的绣品街巷——天家的慷慨,他一点都不想看。
    “伯嘉,伯嘉!”有些熟悉的呼唤,留住了陈信的脚步。
    回身望去……
    一个胖乎乎的青年男子乐颠颠地穿街而来。~~。~~。~~。~~
    ~~。~~。~~。~~
    小胖青年和颗皮球似的,一跳一跳来到陈信面前,笑眯眯作个揖:“伯嘉兄,伯嘉兄,久违不见,念煞小弟也。”
    “子诚?”认出来人,陈信也大笑回礼:“久违,久违。”
    张伉张子诚,是东阳侯张相如的独子——同时也是庶子。
    嫡庶,是一条隐性的鸿沟。大汉的各阶层,嫡出庶出之间泾渭分明,互相并不交往;庶子们有自己的交际圈。而张伉和陈信两个,算一起疯到大的童角之交。
    寒暄毕,张伉好一番抱怨老友回京数日都不来找自己,不由分说将陈信扯进酒肆。
    张伉酒量不大,三觞浊酒下肚,就有些忘乎所以了。
    扯住老朋友的袖子,东阳侯儿子挤眉弄眼地向哥们打听陈家的八卦——没听说堂邑陈氏和俞侯栾布有交情啊!怎么悄没声息的,隆虑侯就要迎娶栾布的孙女啦?而且,新娘子又不是俞侯太子亲生女儿,实际是侄女。还这么火烧火燎年后就完婚。其中,有啥隐情没有?
    陈信握着酒器,嘴角歪歪,反问童年好友让他到哪里晓得长公主官邸的内情?
    “噢,伯嘉兄,见谅,见谅!”张伉僵一会儿,立刻举觞敬酒,致歉。暗忖自己也是糊涂了,陈信连馆陶长公主家的门都进不去,和嫡出的弟妹都不来往的,会知道什么。
    突然想起什么,东阳侯的庶子晃晃脑袋,认真地问老朋友:“伯嘉兄定亲否?”
    堂邑侯的庶长子举起酒觞,一口倒进喉咙,径自摇头。
    ‘堂邑太子须有妻有妾,儿子女儿都生了好几个了;隆虑侯过年后马上成亲。陈信年齿最长,却……’东阳侯家的庶子瞅着童年好友,心里是相当的同情。
    侯门重‘嫡’。然而,世家大户对庶出的也不会置之不理——不管怎么说,庶子也是儿子啊。到陈信这年纪,还没娶妻成家的侯门子弟,还真是罕见。
    “汝……父?”随即,张伉的胖脸显出疑惑——儿子老大不小的还单身,堂邑侯就不急?不张罗?
    若说陈信的人生有什么幸事,首当其冲就是碰上个好父亲。
    堂邑侯陈午对这个庶长子真心的好;好到,在汉朝贵族圈经常被作为反面教材来分析来讨论。
    陈信有些不满地白了好朋友一眼:‘你小子……存心明知故问吗?’
    “哦?呀!唔……”小胖青年咧嘴尴尬地笑了笑,嘀嘀咕咕冒出一句,算是对总角之交的声援:“长公主……薄情呀!”
    侯门庶子通常的结婚对象是其他侯门的庶女;又或者,降低阶层,向下从中低级官员的嫡女中找。
    可想想就知道,嫡母不出面不表态,哪家侯门肯冒着触怒长公主的风险接纳陈信做女婿?毕竟,两姓联姻的目的是结亲,不是结仇。又有哪户官宦敢将女儿嫁给堂邑侯庶子——还要不要前程了?
    ‘帝女似乎……多多少少都薄待庶子?唔,还好我爹没娶皇家公主,嫡母待我好着呢!’想到这儿,张伉不禁好生庆幸,没留神,想法还从嘴里漏出来了。
    动动耳朵,陈信陈伯嘉长吁一口气,不屑地想:‘这胖子,和小时候一样……笨。’
    总不能老是别人关心自己吧?
    陈信顺杆儿爬地关心起张伉张子诚的近况。张子诚与其父东阳侯的寡言少语不同,天生就有些碎嘴子,得着机会就喋喋不休:“伯嘉兄,京都自秋后寒暖不定,小弟于半月前不慎染疾,所幸嫡母延名医……”
    听着张伉的絮絮叨叨,
    陈信嘴角保持四十五的上翘弧度,心底却在暗骂:‘这家伙,是在向我炫耀吗?’
    说‘不嫉妒’,绝对是违心之言。
    如果说陈信在汉朝贵族庶子中处境尴尬,是前途无亮的典型;那么,张伉张子诚无疑属于天生的幸运儿。
    东阳侯张相如在子嗣上命运多舛。前后娶了两位正室,纳了数十房小妾,可生下的小孩不知为什么,总是特别容易夭折,随便一个这样那样的原因,孩子就殇了。以至于到如今,东阳侯年纪一大把,鬓发都斑白了,膝下仅有一男二女。
    所以尽管是庶出,张伉自小就享有千宠万爱,比别人家嫡子的待遇都高档。长大后,更是被父亲常常带在身边,悉心栽培。
    ‘汉律,庶子不能袭爵,但家产和人脉……’漫不经心地听着,陈信一心二用地无声感慨:‘东阳侯张氏富豪,数代的积累呀!’
    “伯嘉兄呀,小弟尚公主之后,定当……”
    耳边突如其然灌进这么一句,陈信大吃一惊,抬眼来来回回扫视老朋友:“‘尚’……公主?”这小子喝糊涂了吧?一个庶子,竟敢妄想皇家公主?
    见老友不信,张伉酒精上头,凑近前扣了陈信的手,卷着舌头好一番卖弄:“君父……嫡母……入宫……呃,重金,重金……栗夫人…… ”
    ‘皇后现在避居长乐宫,内宫自然成了栗夫人的天下。天子那么多女儿,不挑剔的话,搞定一个也不是难事。 ’陈信瞠目半晌,心里活象有五万条疯狗狂吠着跑过:
    ‘也难怪,张相如岂能坐视爵位断绝在自己手上?怎甘心上无颜面对祖先,下愧对子孙后人!’
    ‘东阳侯曾做过今上的师傅,师生之谊……张伉若得公主为妻,嗣位就是铁板钉钉了!’
    藏在锦袍袖管中的手,紧握成拳头,死死抵住大腿:‘同人,却不同命。天道……何其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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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醉归来,陈信在堂邑侯门口慢下脚步。
    侯邸中门大开,一辆装饰华美的驷马安车停在门口。车辕上烫金的家徽十分眼熟。
    “来……”招手叫过个家丁,指着马车和车旁留守的武士家奴问道:“北平侯来访?”
    家丁弯腰行礼:“禀少君,北平侯携子侄到访。”
    点点头,随手扔出串铢钱,陈信扶着小厮的肩膀往里走——北平侯家族是现任堂邑侯母亲张氏的娘家。无事来串门,再正常不过。
    陈信的小院在堂邑侯官邸东边外围,从大门过去,要走不少路。行至大半,迎面奔来个小童子。小男孩衣着光鲜,却披着头发,连蹦带跳地冲过来,一把抱住陈信的大腿:“哇!阿兄,大兄……”
    看到来人,陈信半弯下腰,揉揉男孩头上乱蓬蓬的头发:“阿庆,阿庆,何……如?”
    没等小男孩回答,奶娘和几个丫鬟就追来了;先给陈信行个礼,之后立刻抱怨小陈庆又不肯乖乖扎头发了——梳个头,搞得象要杀他似的,还逃出院子,一点都不听话。
    陈庆躲在异母兄长的背后,冲奶娘猛扮鬼脸,叫嚷着就是不梳包包头,就是不梳包包头,头发扎紧后,头皮痛,太难受了。
    陈信好笑,蹲下,用手撩了撩孩子的披发,玩笑着问他:“披发? 阿庆岂不为蛮夷乎?”
    婢女们闻言,掩嘴‘‘咯咯’笑起来。
    再小,也明白蛮夷是残暴无耻禽兽不如的垃圾,陈庆顿时一跳多高:“蛮夷?阿庆与蛮夷何干?!”
    放开手,退后几步,小男孩还觉得憋气:“哼!阿兄长居南蛮越地,阿兄诚为蛮夷也!”
    小厮听不下去,开口鸣不平:“少君,岂可言此?”
    小男孩显然是被前头的蛮夷说刺激到了,挥舞着拳头,咋咋呼呼南越闽越都是化外之地,阿兄在这种地方呆久了,吃蛮子的食物,和南蛮交往,近墨者黑,必定浑身蛮夷化了。
    堂邑侯门的庶长子陈信默默地起身,静静看着同父异母的弟弟陈庆;直到小男孩显出局促不安,才问他这话是听谁说的——以陈庆现在的年龄,还想不出这些说辞。
    陈庆咬着下唇,就是不说。
    奶娘看气氛不对,忙想在当中调和调和,招呼小主人来给兄长道歉:“少君,长兄如父,不可失礼。”
    陈庆却不听她的,相继对乳母和兄长搬个鬼脸,跳着脚吐槽:“非大兄,非大兄。吾家大兄乃……乃太子须!”
    言罢,小鬼头抽冷子从丫头站的缝隙中穿过,撒丫子跑没影儿了。
    奶娘满脸尴尬,站在那里颠三倒四地嗫嚅,只说半年前陈福少君得急病辞世,陈庆因骤然失去朝夕相伴的双胞胎兄弟,难以承受,所以才性情大变,请千万体谅,不要与之计较。
    陈信微微合眼,若无其事地摆摆手,叫过小厮,继续往自己的小院去。
    “少君,少君!止步……”
    没走出十步,急急地呼唤声就从后面追来。
    一回头,原来是祖母张太夫人院子里的管事,陈信礼貌地问道:“家老,何事?”
    跑长了点,家老略有些小喘:“少、少君,主母召。”
    ‘祖母要见我?’陈信低头,看看微微起皱还带了点酒味的锦袍,有些为难地问家老能否等他回房换套衣裳再去祖母那儿?
    “少君……”家老皱皱眉头,加重语气道:“少君,非老奴不敬。实不宜令’北平侯‘久候啊!”
    “北平侯?!”陈信明白了,并非祖母张夫人找他,而是北平侯要见他。
    ‘这帮高官贵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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